我爷爷的回忆
一个寒冷的星期四,我去爷爷家吃午饭。我打开门,发现他用惯常的姿势躺在躺椅上,穿着拖鞋,看着电视。他微笑着向我致以他标志性的举拳礼打招呼。
在我姑妈简的帮助下,爷爷挺起身子,拖着脚走到餐桌旁。
“我们昨晚出去吃饭了,是不是,爷爷?”我们坐下来后,简说。
“你去哪儿了?”我问爷爷。
他停顿了一下,搜寻着自己大脑的记忆。
“嗯,我知道我有东西吃,所以这是一个开始,”他说,然后他轻笑了一声。
我爷爷的记忆正在“消失”。但这消失是有选择的——仅适用于最近的事情。任何发生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故事——他都记得非常清楚。我爷爷的这种情况被称为“里博定律”——以最早研究它的法国心理学家的名字命名——我们回忆一段记忆的次数越多,它就变得越来越像一段编码,而最近的记忆还来不及凝固在大脑的回路中。
在我爷爷的案例中,“里博定律”意味着要花很多时间回忆遥远的过去。而这对我来说则不存在任何问题。
今天,我们谈论的是我爷爷给我的姑妈凯特买了一只宠物鳄鱼的事。他们一直把它放在浴缸里,直到它咬伤了一位客人,后来不得不把它交给布朗克斯动物园。
后来的谈话中提到埃及时,则引出了他最喜欢的非洲故事。我很清楚我可以和他一起背诵这段故事了。1959年,我爷爷帮助组织了所谓的“空运到美国”(Airlift to America)行动,行动的目标是让数百名肯尼亚学生来到美国的大学继续学业,然后让他们回国领导自己的国家。我爷爷在纽约筹集了资金,两天后,他飞往肯尼亚想再筹集一些资金。
他甚至没有时间打针,所以他带了一个注射器和一瓶冷藏药物。后来他把药忘在了内罗毕酒店的冰箱里。“我认为它仍然还在那里,”他每次讲这个故事时都会这么说。
他开着吉普车在未铺砌的道路上行驶,将这个消息传播到肯尼亚的村庄。他在当地的一次拍卖中成了一只山羊的主人——然后他将山羊捐赠给了这项事业。
我爷爷给家里写信说,这种经历“和我所见过的所有事一样鼓舞人心。这些人对教育表现出的崇敬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我爷爷和他的合伙人筹集了足够的现金来包机,将800名学生从内罗毕运送到纽约。其中一名学生在哥伦比亚大学学习经济学期间,曾在我爷爷奶奶位于里弗代尔的房子里住了一年。
渴望到美国学习的学生多得无法全部登上飞机。因此,该基金会向其他一些肯尼亚学生提供了奖学金。其中一名学生最终进入了夏威夷大学,他的名字是老巴拉克·奥巴马。
当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 Jr.)在电视上发表演讲时,我爷爷——终身民主党人——激动得泪眼蒙眬。沉浸在历史中,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有他才有体会。2009年,一位名叫汤姆·沙赫特曼(Tom Shachtman)的作家写了一本名为《空运到美国》的书。我爷爷一直把它放在客厅的咖啡桌上。
我想知道非洲之行以及他的其他慈善工作,是否是我爷爷长寿的秘诀。多项研究认为,做慈善对人的健康有益。一项核磁共振研究表明,向慈善机构捐款能点亮大脑的愉悦中心,这被称为“助人快感”。2004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一项研究得出结论,做志愿服务可以减缓身心衰老,你越投入,在身体和认知上更能感受到挑战性。
在我爷爷讲完奥巴马的故事后,我看了一下时间,我得走了。
“你可以送我一程吗?”我爷爷问。
“你要去哪里?”简问他。
他停顿了一下。“我以前在的地方。”
“你在这里待了一整天,”她说,“这是你的家。”
“哦,”爷爷说,“对。”
雾似乎消散了,至少暂时是这样,他再次向我举起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