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一样的西吉

版画,画中为胡子老家苏堡

第六届全国美术展参展作品

李跃儿创作于1984年

西吉带给我的永恒记忆

作为教育工作者,我在实践中发现,真正的教育不只是教育者通过抄写问答等形式把他掌握的知识传授给被教育者,更加重要的是如何发掘被教育者的天资,弥补其不足,教育者应该不遗余力地对被教育者进行人的基础功能和对社会有建设性付出特质的发展建构。这种教育是建立在被教育者的经验知识基础之上的,因为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各种逻辑因果聚合在一起形成的结果,而一个人对事物的理解,则是源于他自我的知识和经验。

举个例子,一个人理解“疼”字的意思,首先他得疼过,当他经历过这种感觉,又遇到机会与“疼”这个字相匹配,才能理解疼是什么。当很多人在一起,由一个教育者讲到疼这件事时,每个人都会用自己的经验来理解疼,疼这个字的发音和它所包含的意思是大众知识,但若没有个人知识就无法理解大众知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事物的出现是众多因素作用的结果,如我要做一个画家,无法只通过拼命练习,就完成特别有价值的创作,而一个人想要成为音乐家,也不能只通过学习音乐知识,练习技术,就能成为音乐家。

教育者也是一样的,如果他没有生活,没有体验,不能从生活中“咂吧”出有趣的事情,只不停地去学习教育知识和技能,那这个人一定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教育者,尤其是幼儿教育者。

教育者面对的孩子,正在展开他们身体里作为一个人的发展计划,就像一只蝴蝶刚从蛹里出来,它的翅膀团在一起,那时我们完全看不到它翅膀的样子。只有在后来的时间轴中,那堆皱巴巴的东西慢慢展开,我们才能看清楚翅膀的图案和形状。当蝴蝶飞舞时,我们才能领略到那对翅膀的灵气,那时候展现出的完全是翅膀被拥有者使用后的光彩。孩子就如同那只美丽的蝴蝶,而我们必须知道要看到美丽的翅膀就必须耐心等待,要感受蝴蝶翅膀的震撼,就必须有一颗欣赏美德的心。

孩子需要我们成人的帮助,他们灵魂特质有一部分正源于我们成年人的精神熏染,我很庆幸,在我和胡子结婚后,胡子开始熏染和唤醒我沉睡的灵魂,回他的老家西吉就是这样的一趟心灵之旅。

曲折的回家路

我们是12月1日结的婚,结婚后不久学校就放寒假了,所以我们就很时髦地拥有了第二次新婚蜜月。

已成为我老公的胡子决定带我回他那充满苦难,曾被人们瞧不起的家乡,去看看那里人们的生活。

我对胡子的家乡充满了好奇,因为之前听过“一家人只能穿一条裤子”“在炕沿上挖泥坑坑当饭碗”这样的传说。而且我是画画的,听说那个地方才刚用上电灯,人们还保持着非常原始的打扮,所以我想到那里去画一些速写,寻找一下创作灵感。

我们从陶乐县出发,大早晨先坐公共汽车去到平罗县城,然后再转车去往银川。汽车要先上到黄河的摆渡船上,经由摆渡船到达河对岸,然后再走很长时间的土路。一路上飞起的黄土使我们都看不到后车窗外的景色,等到平罗时,我们每个人都变成了“兵马俑”。

坐了3小时的车到达银川后,我们再搭车到地级市固原。到固原时已是晚上,我们在一个极破的、充满煤烟味的旅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再坐车去往西吉,到达西吉后,我们又在一个车站旅馆里住下。旅馆房间里支着几张大钢管床,**铺着很难看的粉底蓝花床单。整个旅馆只有一个肮脏的土厕所,位于院子最远的拐角处。

一到西吉,胡子就去找车了,我在旅馆里环顾四周,看着院子里走动的人,恍然感觉自己像是通过时间机器穿越了。人们的衣着跟胡子刚来学校时的一样,如果把当初的胡子扔在这个旅馆里,就不会感觉那么突出和奇怪了。

没有从西吉去往苏堡的班车,胡子需要找到拖拉机这样的交通工具才能去那里。那时普通人家里没有拖拉机,只能等到大队或县里要送货或者办事才有拖拉机下去,我想一定有不少人在等这样的车。

我问胡子:“以前没有拖拉机时,人们怎么进城?”胡子说:“大多数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住的村子,所以大多数人也不进城。”我又追问道:“那万一要进城怎么办?”胡子说:“这个嘛,骑着牲口算是好的,大多数要步行。”我问:“有多远?”胡子说:“挺远的,步行要走两三天。”我感觉也不是很远。我们在西吉县城里住了3天,才找到一辆去往苏堡的手扶拖拉机。

坐着这辆拖拉机往胡子家乡走的过程,我已喜欢到不行。每个山洼,每条路的两边都是一幅画,而且非常美,非常有诗情画意。离开西吉县城后,拖拉机在崎岖的盘山土路上走了上百里,才最终到达此次旅行的目的地苏堡。

当看到胡子的家乡时,我吃惊坏了。时间已是傍晚,我们来到一面山坡前,村庄正位于这面山坡上,看到山坡对面群山起伏,山下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大湖,这时家家户户的灯都亮起来了,看上去就像是山城重庆。我一下就喜欢上了胡子的老家。

村子里的特别人家

胡子为什么在那年要带我回他的老家,我后来才明白,因为胡子的家庭在当地非常特别。

胡子的爸爸曾是一位国民党军官,当初解放时投诚被政府接纳了。爸爸被安排了很好的工作,有着体面的收入,住在兰州城里,在1956年家里就有保姆。从照片上看,胡子爸爸非常英俊,胡子妈妈则穿着当时时髦的列宁装,双排纽扣,雪白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留着两个大辫子,辫梢上扎着白色的蝴蝶结,这是大家在电影上能看到的最洋气的装扮。胡子的两个姐姐都非常漂亮,头发上也扎着大蝴蝶结,穿着漂亮的小裙子。

但是为什么从兰州跑到这里呢?胡子说,爸爸在兰州时得了病,严重到吐血,他不忍心再去连累政府,所以坚决要求辞职,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了西吉老家。

胡子爸爸退职时政府给了2000块钱的退职费,记得我爸爸在20世纪80年代算干部,月工资有90块钱,这份工资够养活我们一家姊妹五个,加上我妈妈,还有我爷爷。在胡子1岁多时,他爸爸得到2000块钱的退职费,在这个地方钱的价值会更加不同,这些钱对生活意味着什么,我真的无法体会。

胡子爸爸是一个特别浪漫的人,他回去后把他老弟兄的几个家庭合在一起,把这笔钱完全交由胡子的六爸爸——胡子爸爸的第六个弟弟——去管,自己放心地去享受生活了。

六爸爸和五爸爸完全是在这个山沟里长大的,可能都很少见到10块钱的票子。听胡子讲,他们一个月似乎只用一点儿油,用筷子蘸一下滴在锅里,或者给一大锅汤里滴上几滴油,就这样过生活。

可很快这些钱就用没了,老弟兄几个又提出分家,胡子一家分到了一孔土窑。胡子的爸爸妈妈领着他姊妹几个住在那里。到了这一年的春节,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了,揭不开锅,胡子妈妈就让姐姐端着大碗去借半碗面来,好准备晚上的年夜饭。最后却被对方嘲笑了,姐姐只能哭着回来。

胡子记得他们当时是用草籽和着一点儿野草籽的粉下到锅里,加上苦苦菜做了一锅汤,就过了这个年。后来胡子他们更是差点儿被饿死,胡子说他饿得吃过土,就是路上被踩成面的那种土。

在村子里,胡子家是最特别的一家。他们从大家都向往的兰州来到这个村子里,爸爸又曾是一个在国民党部队里担任少校的军官,姐姐有文化,妈妈原先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受过一定的教育。

胡子家的祖上也是很有文化的家族,后来我看过他们家祖传的家谱,用一个巴掌盖下去就能盖住五个进士。他们家出的最后一个官员是天水的一个县官。我还见过非常大的画像被装在一个大木匣里,还有当初皇帝赐给他们家的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被包起来塞在一个亲戚家的房顶上收藏。这个家族里的人身上**漾着一种文化传承的力量和审美素养,他们不安于现状,想要更加努力地改变命运,这也造就了胡子父亲的浪漫主义人格。

那时我觉得胡子带着我算是衣锦还乡,让村里人看一看“现在胡子是什么样子”,而且他娶了一个城里的老婆,老婆虽然不太漂亮,皮肤也挺黑,但是看上去还是蛮洋气的。因为胡子希望老婆漂亮,我买了第一件羽绒服,那是一件非常漂亮的蓝色带风帽的羽绒服,那个时候村里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衣服。

我们的到来使全村像过年一样热闹,大家像看珍稀动物一样来围观我们,现在回想起来胡子当时感觉一定很光荣。五爸爸和五娘接待了我们,我们就住在他们家里。五娘的儿子叫大孟,那个时候他才新婚1个月,老婆却跑了,大孟就去新疆找老婆了,五娘就把大孟的新房安排给我们住。**全是崭新的被子,但是被子里边已经黑黑的了。

到了五娘家,胡子就跟男人们坐在屋里的炕上,喝着罐罐茶,嘀嘀咕咕地说着当地话,我一点儿都听不懂,但能感受得到他们的亲切与和谐。

姐姐的抗争

这一天,胡子在跟家族里的男人们聊天,我一个人坐在大孟新房的土炕上,土炕很暖。一会儿胡子从男人的屋里来到新房告诉我,大家都在议论自杀的大姐姐。

在胡子十二三岁时,大姐姐因为不生孩子被婆家欺负,回到苏堡,有一天她事先砸好一碗杏仁,下午就到我们看到的那个大湖边上去洗苦苦菜,一边洗菜一边一把一把地往嘴里送杏仁,到了晚上胃难受得不行,她惨叫了一晚上,婆家都没人来看望,到天亮时就去世了。在这之前大姐姐因为受不了婆家的压迫,一直向自己的父亲要求同意她离婚,而父亲为维护自己的道德形象,坚决不同意她离婚,大姐姐最后就只能选择自杀。

胡子说,在他们家最穷的时候,大姐姐总是想办法回家来。那个时候大姐姐每次回来,都提着一个小袋子,一进门就掏出那个小袋子,胡子他们就知道有好吃的了。如果是一个或者两个馒头,就会被掰成很多块,每人只能拿到一小块。胡子两只手捧着一小块馒头,找到家里最隐秘的一个地方,要好好地一点儿一点儿地嚼这块馒头,去享受馒头的香味。

大姐姐自杀后,胡子经常会出现幻觉,觉得下一秒大姐姐就迈过门槛儿回来了,当意识到大姐姐再也不会回来时,他的内心是那么痛苦和悲愤。

胡子跟我说,他去买一些彩纸,要我替大姐姐做一些衣服之类的祭品。等到黄昏我们走过这个湖面,因为湖水冻上了,我们可以从湖面走到对岸去,大姐姐的坟就在那儿,我们去给姐姐烧纸。

我用花花绿绿的纸做了各种各样好看的小衣服、小裤子,觉得很好玩,想象真有一个人穿上这样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又做了镜子和梳子。我将它们装在背篓里,背着背篓,和胡子在冰上玩着玩着就到了大姐姐的坟前。

我们到了跟前却发现坟上烂了两个大洞,应该是老鼠打的,已经多年没人上土了,不仔细看根本不知这是个坟。胡子很伤心,面色深沉。我见到坟上的洞,心里多少有点儿害怕,胡子认真地将我做的那些东西掏出来放到坟前,将五娘准备的油饼和酒,还有买的水果罐头也放在火堆旁。做完这些事,胡子拉着我说“走”,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路沉默。

快到村子时,我问他家里为什么不给大姐姐迁坟,他说,因为大姐姐已嫁了人,应该由婆家来迁。因为丧事是一个亲戚办的,亲戚当时随便一埋了事,之后这位亲戚的老伴儿就一直病着,乡亲们都说这是因为大姐姐对他有怨恨。

不是医生的“医生”

就在给大姐姐上完坟第二天的晚上,胡子就发起了高烧,浑身颤抖,我将所有被子都压在他身上,五娘将炕烧得热到把我穿在身上的衣服都烙煳了,胡子还是发抖,还是冷,体温大约有40摄氏度,他哼着说自己感冒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我们去镇上卫生所输了液,据说他以前感冒,一输液就好了。谁知几瓶**输进去还不见好,眼看着胡子脸颊都凹陷下去了,面色苍白,我开始有些着急。

这几天一个人出去画画都很不自在,那么多的狗跟着让我害怕,走到哪儿都有人围观,人们又不问你是谁,只是张着嘴直勾勾地盯着你看,有时我走他们也走,我停他们也停。画画时有一圈人这样盯着,浑身难受。

第三天下午我从外面回来,发现炕上蹲着一个人,手里拿了一块馍正在吃,他边吃边嘟囔着什么。二哥海海小声告诉我,这是位“先生”。二哥又小声跟我说,平平怕是遇了邪,我会意地点点头。那先生还在推辞着,见我进来便大声说没有鬼,哪有鬼之类的话,他在以前的运动中肯定吃了不少苦,看来是极害怕像我这样城里人模样的。

我当然不信中邪的说法,但也没有其他办法,想什么都试一下,万一有用呢?于是走过去对那位先生说,咱们中国很多人也在研究鬼,外国人也在研究鬼,科学家也在研究,不过他们都不管这叫鬼,不管叫啥,你只要能治好他就行。

先生听了这话,面露愉悦,说:“唔行(注:方言,意为那就这样定了)!”

先生吃完了馍,站起来,我怕他不好意思,就到外面站在门口,二哥海海找来了几个小伙子,每人提着一根大棒,到了胡子躺的屋,这时夕阳正好斜斜地照在院子里,感觉氛围奇妙极了。

这时突然从屋里传出了一个好听的男中音,像读诗一般,读着节奏极强的话语,每读完一句,大汉们就像古戏中升堂时喊“威武”的衙役一样用大棒有节奏地捣地发出“嗵嗵嗵”的声音,他们重复先生说的每一句的后三个字,好听极了。

先生说:“嗒嗒嗒嗒,嗒嗒嗒。”众人说:“嗒嗒嗒。”

那时候我才真正领略民间文化是怎么回事,这才是真正的文化,都是发自人们心中,是他们的生活,而且是那么好听。

人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认认真真地做这件事,先生在地上边跳边说七字话语,每说完一句,就对着胡子的头顶一前一后地颠上两脚,前后摇晃着,跳动着,大汉们在边上围成一个半圆,每个人用手中的大棒上下捣着地,整齐得就像经过训练一般。

我还没听够,他们就做完了,大汉们先出去了,我走进屋子,先生往外走,我就往他上衣兜里塞了5元钱,他极高兴的样子,说道:“唔,晚上就好咧。”我一边笑送他,一边心想:“唔就神咧(注:方言,意为那真就神了)。”心里真是不信胡子输液都没用,被他这么念几句就好了。

五娘心疼地说:“给的钱太多了,有两个元足够了。”胡子躺在炕上,样子可爱极了,身上挂着小黄纸人,头顶还有几根冒着烟的胡麻柴,我拿起一根在他的脸上绕了几圈,他说这个先生吐了他一脸唾沫。

过了几天,胡子的高烧退了,也不知是胡子的自愈能力起了作用还是先生“作法”见了效。我只当是看了一场民俗表演。

狗的合唱团

黄昏,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着炊烟,不做饭的男人或蹲在自家墙头,或站在院门口聊着天,孩子们赶着饮完水的牲口,村妇挑着水,身子一扭一扭地往家走。我俩从村中走过,人们都在注视我们,胡子一下来了劲,像一个视察农村亲民的大明星,一路走一路跟各家门前的人打趣,我跟在他身后,就像是明星的女保镖一般,也很是得意。

正满心得意,心思飘在半空,我突然听到了极可怕的声音。胡同里窜出一条大黑狗,极凶猛地追了过来,其他狗立刻也从胡同里跟出来,汇成一大群,一起狂叫着。

我大叫一声钻进一条小巷,并朝胡子大喊:“快跑!”胡子此时正潇洒地敞着军用棉大衣的襟,感觉良好地走着,回头一看两边的狗已阻断他的去路。这时各家的人们都在自家墙头上看着热闹,哈哈大笑。我非常气愤于他们见死不救,自家的狗咬人,他们也不出来管管,我于是朝他们生气地大喊:“你们也不管你们家的狗!”

胡子见状猛跑起来,狗子们爱追逃跑的人,便没再理会我。眼看胡子就要被追上了,从我的位置看去,最前面的大黑狗已经能咬到胡子的小腿了。我好害怕,觉得今天又有麻烦了,胡子的感冒刚好,腿肚子就被狗当面包了。

这时只见胡子突然站住,狗子们也跟着停下,有的坐在地上还往前滑了一段。狗子们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都不敢向前,也不知该如何决策,于是只能猛力瞎叫。

胡子突然转过身来,摆出演员在台上开演前的姿势,夸张地用手捋了一下头发,头往后猛地一甩,两只胳膊抬起来。狗子们更加糊涂了,抬起头“汪汪汪”直叫,这时胡子突然对着狗子们做出了指挥家指挥合唱的动作,狗子们俨然成了一个合唱队。

村民们哈哈大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胡子得意地卖力指挥着,狗子不知该撤还是该留,继续叫着配合着胡子的指挥。我笑得蹲在了地上,一直到狗子们“唱”得没趣了,才一只跟着一只离开。

胡子这次用智慧化险为夷的经历,变成了一个幽默故事,被人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胡子不再发烧了,我请求胡子带我到其他村子看看,去采采风,多看一些风土人情。

后来胡子带我去陈村采风,为预防再次遇到狗,他想到了用点燃炮仗吓唬狗的办法,但后来真的遇到大狗时,他却连掏出火柴的时间都没有。

我心想,这个胡子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到底是智慧,还是傻呢?我心里突然涌出一个想法:这个人不但有很多让我想不通的奇怪行为,还这么愚笨,这么不勇敢,那我为什么要选这个男人做我的老公呢?当时我就有点儿后悔,为什么他追我,我就非要嫁给他,他追我,我可以不嫁给他呀。这是我结婚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却嫁错狗了。

两个人已组成了家庭,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对彼此不满,认为凭什么他就命好“娶了我”,我就命不好“嫁给他”。作为一个女人,一直委屈,一直伤心,一直不满,那么毁掉的就是整个家庭的幸福,同时我们不仅无法让自己得到幸福生活,也可能把对方的好运变成霉运,因为他有一个不幸福的老婆。

如果生活中出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自己的心,改变自己对事情的看法,不要盯着那些让自己不满意的事情,让它成为植在心间的一颗有毒的“种子”。

比如,胡子用鞭炮吓唬狗,他用了这么笨拙的办法,根本就吓不到狗,而且狗来的时候胡子总是躲在我后边,如果我对此不满,并且一直把这种不满留在心中,这几颗有毒的“种子”便会慢慢长大,每遇到一次类似的事情就等于给它浇了一次水,上了一次肥料,它们的生命力本就极其旺盛,再得到我们不断地浇灌和施肥,它们就可能长成参天大树。随着时间的累积,它会长得无比巨大,遮盖所有能让我们感觉幸福的角落,遮盖了我们另一半的所有优点,使我们只看到黑乎乎的一片缺点。

然后我们就开始讨厌这个人,开始生这个人的气,最后弄得他见到我们就愁得要命,然后就不回家,或者回了家以后赶紧钻到自己的屋里不出来,或者想尽办法不看我们一眼,这个时候我们就更加伤心,更加恨嫁错了人。

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看到胡子是多么想去保护我,多么想去好好地爱我,当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一个这样的男人在前面带领是多么幸福,只凭在这个世界上芸芸众生中有一个男人心里有我,想要如此保护我,还想出那么多的办法,想要去解决我的恐惧,去爱惜我,我就被温暖到了,如此,我是不是也是一个好运的人呢?

也是很多年之后,胡子才告诉我“实际上他也很怕狗”。原来胡子对狗的害怕其实是超过我的,因为他曾经看到别人被狗撕咬得鲜血淋漓,狗也曾经差点儿咬上他。

胡子自己对狗是那样害怕,却没有告诉我,他一门心思想办法克服恐惧,竭尽所能保护我不受狗的伤害,实际上他是一个勇士。这样换一个角度去看待,我内心拥有的就是温暖和感恩,由此幸福感就会生出来,也会觉得自己的命很好,遇到了这样爱我的男人。

当我们一直这样思考,我们只关注事情负面的习惯就会改变,那些不好的东西就不会被放大,即便是它偶尔被种在心里,由于得不到水和养料,它也不会长成参天大树。

实际上,婚姻可以让我们练习如何转变视角,去包容对方的不完美,如何把不幸福转变为幸福。保护我们的家庭使它其乐融融,使它温暖,使它成为每个人舒服的窝,每个人都可以尝试做这件事,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人生体验。

(1)* 2003年,陶乐县建制被撤销,原陶乐县城更名为陶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