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雪下有踪
楚弦又回到了那小院里,薛裴之也知道,他向皇帝请命自证清白,想要取得证据就得重回这里。只是,在转回小院街角处的时候,他阻拦了薛裴之,“定襄侯一案,你无须插手。”
“你怎么和我爹如出一辙?“薛裴之跟在楚弦身后,无非是知道了他请命查案自证清白,也想跟着一查这桩案子,谁知道现在楚弦竟然也不让他插手,“楚兄,我是知道你与剑影是断不会杀武侯爷的,说来也是我有愧于楚兄,如果昨夜不是恰巧我不在小院的话,说不定就能抓到凶手了。”
“我从看到武定山的尸体时,就开始在怀疑了,从剑影与武定山比武的时候开始,我们就陷入了别人的陷阱里,眼下我只需要再验证我的想法罢了。”楚弦看着薛裴之,眼中略为复杂。
“楚兄知道凶手?”薛裴之匆匆问,看不出楚弦脸上的复杂与踌躇,唯有看到线索时的兴奋与冲动。
“知道,但是……你未必会想知道。”楚弦道。说完径自要回到小院里的,薛裴之依旧不肯回去,“此案发生在我的别院中,我岂能袖手,身为朋友,断不能看你陷在水深火热中置之不理。”他说着径自牵着马匹朝门口去。
门口依旧有大理寺的衙役看守,原本薛长君就下令不许薛裴之进去,可是现在有楚弦在,薛裴之也能堂而皇之的撇开这些人,回到案发现场。
楚弦没有理会薛裴之,自顾自回到之前发现武定山尸体的那片屋檐下。
此时风雪正盛,楚弦从卯时中就被人带入宫里了,现在临近午时,这里的痕迹早被雪花给掩盖了。
楚弦走到这片被雪掩盖的屋檐下,顺着青瓦上方看去,阴压压的一片云天,但有雪像是下不停似的,没有半点日光。
他指着这片屋檐上,道:“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昨晚我与侯爷去了一趟大理寺,回去后应该是丑时左右。后来我看侯爷的尸体上有酒渍,像是赴了一场邀约。而侯爷的致命伤是一击毙命,所以应该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姑且算他一个时辰,那就是寅时左右遇害的。寅时遇海,再将他扛到这里来,先引开剑影,然后将尸体从屋檐上丢下来。这也是为什么侯爷背后会有死后二次撞击的伤痕。”
说着,楚弦的目光停留在那屋檐上,他看样子是想要上去查验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可是,他忽然有些尴尬,他并无武功。
薛裴之这下算是有了用武之地,“楚兄,将我留在身边还能帮你一把,这等小事就包在我身上。”说罢,他得意的退了几步,只见他身后披风迎风一甩,足见一点,一个漂亮的展翅便上了屋顶上去。
楚弦吩咐道:“小心拨开雪,不要坏了痕迹。”
薛裴之站在屋顶上,小心翼翼的,只是要上来找痕迹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容易,青瓦上堆白雪,层层沓沓,早就将昨夜凶手来过的痕迹给掩盖了。
只不过,仔细看去,却能够依稀发现那雪花堆积的瓦片上不是平整的一片倾斜,而是顺着这道直上的痕迹,有一行瓦片有错位的痕迹。
薛裴之踏过雪痕,将那些掩盖在错位的瓦片上的雪给扫开,顺着这行痕迹扫开后,从这上面看去,一行踪迹,有打斗过的痕迹。
薛裴之看到这情景的时候,原本心里的吊儿郎当也收敛了起来,严肃不已,“果然,有人来过。”他说着也走过去那边,将那方雪迹给扫开。
昨夜留下的痕迹虽然能被雪给掩盖,但是却不能扫除。
这处正好对应武定山尸体位置的屋檐边,有两片瓦片碎了,薛裴之收回扫雪而冻得有些微红的手,修长指节忽然紧拧了起来,“瓦片碎了,这证明……那人扛着尸体,重量加重,踏在这里时才将瓦片踩碎!”
所以,楚弦的猜测,没错。
薛裴之回首看了一眼那中间一行错位的瓦片,又看这边被踩碎的瓦片,他对站在屋檐下的楚弦说:“楚兄,如你所言,无一差错。”
昨晚寅时左右,剑影将楚弦那半开的房门给关上的时候,转身走过这里回廊,正好有雪从瓦片上掉落下来,她定住了脚步,屏息凝神,眼光如鹰般死死的锁定在屋顶上。
隔着这一层屋顶,那一道黑色身影也屏息凝神,深怕刚才自己的那一下动作惊到了这里面前的人,等待了许久之后,见屋檐下没有其他动静,在屋顶上的人才顺着这青瓦再次走动。
只是,这次才踏出一步的时候,剑影早将腰间素尺软剑给抽出,足尖一点跃上了屋顶去,剑身亮在夜色中,晶莹莹光闪,与堆积在屋顶上的白雪相互遥映。
那黑衣人是刻意来引开剑影的,只是没料到剑影会提到发现他,所以在剑影上了屋顶上后,黑衣人也不恋战,步步后退,剑影则步步紧逼。
两人在屋檐上一前一后的身影,轻功了得,足下点在顶上的瓦片,并无多大力道,只是将瓦片踩踏得错位而已。
剑影追着黑衣人离去,这一道痕迹就此留在了屋顶上。
而当剑影离去后,就有另外一道黑影顺着夜色也同样登上屋顶来,怕是早就算计好了楚弦门口的位置,最后将尸体扛在屋檐边上,顺着屋檐下一扔。
“砰”的一声重响,摇曳着这院子里面的翠竹,几乎将这周围门窗都震得**了一下,就连竹叶上的积雪都落了下来,露出苍翠。
昨夜与诸位使臣多喝了酒,楚弦后又带着武定山跑了一圈,酒后受了风,一觉沉沉,那一声重响回旋于耳边,却也无暇起身来。
躺在床榻上的楚弦,只能烦闷的皱着眉头换了一个姿势,继续酣睡,便是这一夜酣睡,楚弦误了大事。
此刻的楚弦,依旧皱紧着眉头,听着薛裴之还原昨夜的场景,最后,楚弦还是问出了一句,“剑影,究竟去哪里了?”
薛裴之也沉默了,楚弦想之不透的问题,薛裴之更是想不透,他只能将目光重回到屋顶上,“能伤到剑影的人,功夫必定了得,能杀得了武侯爷的人,也定然不是泛泛之辈。”说着,薛裴之心里也犹如滚汤浇过的一样,焦灼不已,“最近京城中人又多,五湖四海皆有客来。只是,只听说才子诸多,从没听过,还有江湖高手进京来!”
此次皇帝召开牡丹宴,宴请诸国使臣,天下同庆,但进京的也大多是为了大比的才子,武林高手,不曾听过。
“还有,武器。”楚弦打断了薛裴之的思绪,他此刻坐在回廊的栏边上,身子随便的倚靠在柱子上,一只脚随便的半缩着,一副游侠模样,与平时那个帷幄风云的白衣军师大有相别,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楚弦没有在意这些,只将头靠在柱子上,“我现在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武器,我们是在丑时回来的,武定山死于寅时,这段时间剑影一直在这里,她的素尺软剑也从不离身,那武定山的致命伤,究竟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有人,仿了剑影的武器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薛裴之脱口而出,叫道:“我们只要将京城里的铁铺走访一边,就知道这段期间有谁去打造一把同样尺寸规格软剑了!”
薛裴之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楚弦终究觉得还有哪里是他遗漏的,脑海中总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想要抓住的时候却抓不住。
见楚弦还坐在那栏杆边上,薛裴之上前去将他拉起,“既然眼下有了线索我们就先顺着线索查,剑影身手那么了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楚弦见千头万绪,也只能暂时休了。
再垂眸看一眼自己此刻的身上,衣衫早皱得不成样子,就连头发也还是刚睡醒时的那样,这样也不成样子,于是楚弦简单的重新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清静的衣衫,便出门去了。
时近晌午,薛裴之从早上就跟着前后折腾,也早就饿了,于是找了家酒馆进去,点了几个菜,温了一壶酒。
比起薛裴之一路的聒噪,楚弦只是草草的吃了些,斟着酒拿在手上,“武器!”他依旧总觉得自己在武器上有解不开的谜,薛裴之所说的线索有理有据,确实如此,可是楚弦此刻心里却也狐疑了起来,确实如此吗?
太子的麾下,确实有能人。
有如薛长君之忠心者,还有武功如此之高者,更有能布下这样巧妙的杀局者,就连楚弦此刻也有些地方怎么都想不透。
他倒是从一开始就小瞧了周彰安,以及他的麾下了。
薛裴之因为是薛长君之子,所以怕牵连,昨夜正好将薛裴之给支开,而究竟太子手下还有什么样的人,武功能好到用一把女子的剑,将武定山一击毙命?
一击毙命,就算剑影想杀武定山,也没能达到这样的把握呀!更何况这把素尺软剑,世界上只有剑影一个人最趁手,却还有人能更趁手?
这就是楚弦一直想不透的地方,如有人按照剑影的剑仿造了一把,短短时间内熟悉一把陌生的软剑,这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到?
放眼天下,还能有谁?
楚弦总觉得,这个谜题如果不解开的话,武定山这桩案子就无法解开,更无法找到有力的证据为剑影洗脱证据。
十日之期,可不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