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天鹅（下）
白婧再一次出现，是在一场公益晚会上，她穿着白裙和白鞋，一尘不染的样子，唱了几首歌曲，给山区的孩子捐了一些钱，还有书和衣服。
晚会的视频配上煽情的通稿，白婧成了淬火而生的天使，网上一边倒的好评，都在支持她，还有土豪砸重金向她示爱求婚。
——
李小歆和陈铎等在精神科的门外，“李小歆。”护士叫道，李小歆和陈铎推门而入，一个四十多岁，方头方脑的男医生正埋头看手机。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医生没抬头。
“这个——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陈铎羞赧地红着脸，“我妻子有点，有点不大对劲，我怀疑她有——性瘾症。”
医生猛地抬头，怔怔地望着陈铎。
李小歆抱歉地笑一笑，“大夫，这个——能治吗？”
医生还没开口，李小歆又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您都治过一个患者了，她叫白婧，还记得吗？”
“你们——”男医生被突然袭击搞得有点懵了。
“白婧有病，你做过她的医生，你别紧张，我不是八卦记者，我来只想搞清楚一件事，她配合治疗吗？”李小歆问道。
“不好意思，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能——”医生看到李小歆亮出的警官证之后，沉默了片刻，说道：“她虽然没有拒绝治疗，但是我知道她并不抗拒自己的情况，反而还有些乐在其中。”
从医院出来，陈铎问：“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李小歆对于在乔伟死后不久，网上流传的**的信息很感兴趣，她请技术部的两个小警察连吃了一礼拜的海底捞，让他们帮忙查那些信息都是从哪发出来的，最后查到所有的消息都是从同一个小区发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是有人指使的。
贿赂完技术部的同事，李小歆又去找调查这个案子的师兄套线索，师兄说在乔伟的别墅中的确找到了一些**的器具。
李小歆一直想不通，如果真的像白婧所写的那样，乔伟是因为爱而不得，最后选择了自杀殉情，为什么在公众面前的乔伟，所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就算他是一个演员，也不会将自己的内心掩饰的那么好吧。
陈铎曾说过微表情分析一个人的心理，李小歆当时虽然不屑，但她事后还真的认真找了一位犯罪心理学的朋友一起分析了乔伟和白婧的各种表情，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乔伟对白婧并不喜爱，甚至有一丝厌恶，反倒是白婧对乔伟有着深深的依恋。
“你还记得王菲菲说白婧曾说过一句话吗，她说：‘如果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有些苦就必须要吃。’你当时说挺励志的，可是我后来想一想，觉得后脊梁有点发凉。一个人如果铁了心要得到什么，那么这个人势必会牺牲掉许多，我觉得白婧牺牲掉的，是乔伟正常的人生。”李小歆说道。
王菲菲从“百事通”王哥那里得知，在白婧与乔伟的强奸案和解之后，二人一起来过这间医院，乔伟的一个助理当时隔着门板听到医生说什么“性瘾”、“医治”之类的话，和王哥喝酒时，随口说了几句。
李小歆还去查了白婧进入演艺圈之前的社会关系，发现她交往过几任男朋友，但都是没谈多久就分手了，被问到分手原因，几个男人都是支支吾吾的，只有一个嘟囔了一句：“主要是那方面不太和谐，她太强了。”
晚上在火锅店打牙祭，王菲菲涮着牛肉，“你们说，当时会不会根本就搞反了，不是乔伟强奸了白婧，而是白婧强奸了乔伟？”
“怎么可能？白婧当时被绑着呢。”陈铎还记得白婧文章里的细节。
“那没准是她主动要求献身，乔伟拒绝，然后白婧恼羞成怒，就诬告乔伟强奸。”王菲菲继续推测。
“乔伟当时真的在片场和白婧发生了关系，在白婧的**内，发现了乔伟的精斑。”李小歆提醒陈铎他们三人回忆，“那张拍戏的床你们还记得什么样子吗？四面有三四十公分的雕花木板围着，为了保护白婧不走光，两个演员是在宽大的棉被里进行这场戏份的，从开始酝酿情绪，进入正式拍摄，这期间有三十分钟到五十分钟的时间，演员在棉被里发生了什么，从监视器上看得并不真切，大家都只关注了白婧和乔伟的面部表情，可是，两个人都是演员，在摄影机前的表演，还真说不出谁比谁演的更好。”
“你什么意思啊？你意思是白婧在演戏？”王菲菲有点听糊涂了。
李小歆从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乔伟妻子的话，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乔伟妻子说在乔伟还是一个穷学生的时候，自己就和他在一起了，两个人关系很好，乔伟慢慢拍了几部戏，挣到了钱，两个人就结婚，但一直没有孩子，乔伟不喜欢孩子，觉得闹腾，也觉得会影响事业，乔伟妻子也没有反对。
两个人没什么矛盾，举案齐眉，夫妻生活总是像完任务似的，乔伟似乎提不起什么兴趣来。直到有一天，因为一点小事，乔伟和妻子争辩了几句，乔伟妻子发脾气的摔了一个碗，乔伟突然将妻子推搡到了地上，像野兽一样撕扯妻子的衣服，就在厨房冰凉的地板上，乔伟完成了一次激烈的夫妻生活。
那次之后，乔伟总是有意无意的和妻子吵架，争辩，妻子越生气，他就越兴奋。乔伟妻子开始害怕这样的相处模式，她总担心有一天，乔伟会在激动之下，失手将她掐死，乔伟妻子不再与乔伟发生冲突，就算乔伟再怎么无理取闹，她也是保持沉默，或者干脆躲进房间里去。
乔伟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是在一次饭局上，也是在那次饭局上，乔伟认识了白婧。在酒店的卫生间里，他们发生了关系，白婧心甘情愿地承受着乔伟的施虐，而且甘之如饴的样子让乔伟很心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建立了起来。
乔伟的妻子很快知道了他们的事，但她并没有揭穿，在她心底，自己无法满足丈夫，别的女人可以，自己为什么要阻断丈夫的快乐呢？
相比白婧对于真实自己的坦然接受，乔伟对于真实的自己一直持排斥的态度，他无时无刻不在希望改变自己，他多次提出要和白婧断绝关系，但都被白婧拒绝了。
那场强暴戏其实是白婧让乔伟去找导演加的，白婧深深知道乔伟的命门，他无法拒绝这个要求，一想到即将要演的施虐场面，乔伟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恶魔。
“杀青之后，我们就别见面了。”乔伟再次下决心要和白婧分开。
白婧出乎意料地平静，笑着说：“好啊，听你的。”
结果在强暴戏演完之后，白婧忽然喊自己被强奸了，令乔伟意想不到，但他又百口莫辩，就在乔伟以为自己完蛋了的时候，白婧忽然选择了撤诉，在城南的别墅里，白婧对乔伟说，自己想试试施虐者是什么滋味。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白婧成为了她和乔伟之间性关系的主导者、统治者。乔伟感到痛苦，但又不知该如何结束这段关系，乔伟将他和白婧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妻子，但乔伟妻子却认为大概是自己的存在，让白婧无法和乔伟在一起，才会让他们两个人都陷入这种疯魔的状态，所以，乔伟妻子选择跳楼。
妻子的牺牲，更坚定了乔伟离开白婧的决心，在乔伟妻子养伤期间，乔伟不断和妻子说，他给白婧介绍了更好的资源，更多的大制作，白婧不会一直缠着自己的。就在乔伟妻子以为可以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乔伟的突然死去，令她对未来的幻想成了一场泡沫。
——
在乔伟的墓地前，白婧对乔伟妻子讲述了乔伟死的那个下午发生的事情，“其实，我的那个故事有两处是真的，一处是结尾，一处是我对他的爱。”
乔伟内心脆弱又矛盾，他渴望和妻子过正常的生活，但又痴迷于和白婧的畸恋，他害怕做真实的自己，可是又做不到完全的隐藏自己。
所以，乔伟在喝掉两瓶红酒之后，提出干脆两个人一起死掉吧，这样对三个人来说，都是解脱，对于白婧来说，决定吞下安眠药的那一刻，她是真心想要陪着乔伟去死的。
只是一场殉情，软弱的人死去了，不甘心的人偏偏活了下来。
“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隐藏自己，但是我发现没人愿意看到真相，包括我们自己，大家更喜欢网上的我，摄影机后面的我，那我就做大家喜欢的人好了。我从病房里醒来的那一刻就在想，既然老天爷没让我死，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虽然做不成天使，但是我可以扮演天使，我是演员嘛！”
白婧对乔伟妻子说道，“乔伟死了，他活该，谁让他看不起我，也看不起他自己。我是爱他的，我第一次和他在一起就爱上他了，可是他却一直在拒绝我的爱，害怕我的爱，他宁可和你在一起假装做一个正常人，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做最快乐的，真实的自己。”
“看起来，乔伟的死，反倒是成就了白婧。”陈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挺阴着脸，“自私的女人，黑心棉假装白莲花。”
“快看。”王菲菲指着收银台上的电视。
电视屏幕里，白婧正在一档相亲节目做嘉宾，她特别诚挚地对女孩说道：“如果你爱他就不要有什么顾虑，得到才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