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情咒

这些天来我一直觉得有点心神不宁,有个时候走在路上,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猛地回头一看,却只看到陌生的匆匆的人潮;在密闭的卧室里,会感觉到从窗外投进来的窥视的目光,阴冷夹着嘲讽,仿佛我只是那目光主人的玩物。

我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天下了班我提前一个站下了车,慢慢地走回家,在一棵大樟树下,我被一个算命先生叫住了,他说:“先生,请留步。”

我停了下来,看着他,不说话。

算命先生很认真很诚恳地对我说:“你的印堂发黑,怕是有祸患要临头了。”

我心里一惊,莫非这些天来那些怪异的感觉真是有事要发生的预兆?

我于是很虔诚的蹲在他面前,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

算命先生和蔼地笑着,伸出枯槁的双手抓住我的手掌,细细地捏了一遍,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捏完了,抓住我的手不放,却又不说一句话,我不禁心中着急起来,正要开口发问,却听他惊惶地大叫一声,收起摆在地上的那张八卦图和小凳子,匆匆而去。

我呆呆地站起身来,目送他逃离的背影,茫然不知所错,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的害怕惊慌。

难道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竟使他也会感到了恐惧,为了不惹祸上身,才匆匆而逃?

那一刻,夕阳失去了温暖,像一根根漫长的冰凌,尖锐地插进我的身体,我站在夏天傍晚的夕阳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幸好随即发生的事情使我明白算命先生的落荒而逃并不是为了我。

一辆面包车在我身旁发生刺耳的刹车声停下了,几个城管队员冲了下来,我听到一个人在不爽的嘟囔着:“妈的,又让他跑了。”

几个人将算命先生没来得及取走挂在树上的诸葛亮图撕了个粉碎,纸片在大街上四处乱滚,一辆车从诸葛亮的头上飞快地碾了过去,消失在滚滚车流中。

那辆车是不是会遭受厄运?

如果没有城管队员的突然造访,算命先生接下来会对我讲些什么呢?说我有冤灵上身,还是会说我未来日子的凶险?然后给我一张怪模怪样的符,收取了我不菲的银子,我的印堂就不发黑了?

我忽然觉得这只是一个无稽之谈,只是心里依然有未解的心结,或者说是疑团。

然而,疑团在夜里十点钟的时候被解开了。

许静的妹妹许晴打电话给我说:“我是许晴,我姐姐死了,你回来看她一下么?”

我的心里一颤,深深地悲伤了。许静是我曾经的女朋友,尽管分手已经多年,联系也时有时无,可在听到这消息的一刹那,和她曾经的点点滴滴像漫卷的乌云,呼啸而至,紧接着,倾盆的大雨是我无助的悲伤。

我问:“什么时候……走的?”

“大前天,已经送上山了,我在清理她的东西时才发现她要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她。”许晴的声音很是含糊不清,也许是因为她很少说话的缘故,却丝毫不带一点感情,可能是悲伤过度吧。

“我这几天来不了,天气预报说从明天起会有持续大暴雨,所以我不可以请假,随时准备到堤上去,等汛期过了再回来看她吧。”我虽然不是一个工作狂,但依然把工作摆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

“随便你,呵呵。”

“没有你姐姐照顾你了,你自己要小心点。”

“谢谢。”许晴漠然地说完,挂断了电话,但是她的笑声却久久盘踞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感觉那笑声充满了咬牙切齿般的恨意。

去过许静家里那么多次,我从未见过她的妹妹许晴,许静说她住在阁楼里,因为脸被沸水烫伤毁了容的缘故,她整天戴着面具,躲避着人们的视线,将自己禁闭在阁楼里。偶尔抬头看向阁楼,依稀有个黑黑的身影,静坐在窗前,有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

她也许和人偶没什么区别吧,这样的与世隔绝,是远离痛苦还是将自己越发推向痛苦的深渊,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现在是不是还住在阁楼上呢?还像以前那样不见外人么?从她打电话给我这一点来看,应该不会了。

失去了姐姐的庇护,她必须独立生活了,这对她来说,是怎样艰难的事情。

我明白许静的死是使我产生怪异感觉的原因,今后心神不宁的日子也就会结束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许静的死,仅仅只是噩梦的开端……

刘然开出租两年了。古镇是个不大的城市,所以开出租只能勉强糊口养家,除了早上和傍晚的上下班**,其他时间很少会有生意。

这个时候下班的**早已经过去,刘然将车停在百货公司旁边的天桥下,买了一份晚报,就着路灯看了起来。

报纸还在报道前些日子的连环杀人案件,满是悲观的论调,诸如凶手作案手法极其高明,警方毫无头绪等等。

报纸又一次回顾连环杀人案件的经过,以充版面。

第一个受害者李琛,男,公务员,28岁,5月7号被凶手杀害,弃尸于古镇郊区资水河边乱草丛中;第二个受害者王海,男,超市老板,29岁,6月3号被发现死在李琛弃尸地点的正对面。两起杀人案件手法如出一辙,因此警方初步定为是同一人所为。

凶手极其残忍,从两位受害者身上密密麻麻的几十道深达半厘米的伤痕可以看出,两人在死前曾遭受怎样痛苦的折磨。

警方认为,他们几乎是血流光后活活痛死的,对受害者来说这是一种折磨,而对凶手来说,这是一种惩罚。

凶手对受害者怀有怎样不可磨灭的仇恨?更可怕的是,凶手的仇恨和作案手法的高明是成正比的,警方没有掌握哪怕是一丁点有利破案的线索。

刘然忽然想起这段时间古镇一直在流传一种恐怖的说法,很多老人都说他们两个不是被人杀的,而是被魂灵所杀,有的人甚至说的活灵活现。

刘然这个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车子停在了一个非常不详的地方,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桩非常残忍的杀人案,古镇里一个非常著名的以捕杀青蛙卖钱的刘红杰莫名惨死,警方至今仍为破案,人们都说他是死与青蛙的报复。

根据清洁工老黄的回忆,当时是清晨五点多钟,他听到了来自天桥所处的丁字路口一声沉闷短促的惊叫,于是抬头看了过去。

他看到一辆三轮农用车飞快地冲向正前方的小山,而让他登时腿发软导致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是三轮车上的司机居然没有了头,一束血就像突然升起的喷泉高高喷溅,最少有两丈多高,然后在最高处以一朵喇叭花的形状散落下来。

直到几秒钟后,车子发出一声巨响,翻倒在小山前。

就在那一刹那,老黄忽然听见了一声哇鸣,“呱呱呱,呱呱呱”,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又仿佛就在身边。

然后他看见一只巨大无比的青蛙在眼前一闪而过,青蛙的嘴巴里面似乎还含着颗人头,人头的眼睛没有合上,正死死地盯着他,像要取了他的命。

老黄“呼啦”一下蹦了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喊道:“救命啦——”喊完之后就全身发软瘫在了地上。

这个案件现在依然是个悬案,连警方的人都默认了青蛙的报复这个说法。

刘然莫名害怕起来,发动车子打算离开,这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人朝他挥手,连忙将车停下。

那人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说:“去果胜酒楼。”

刘然发动车子,飞快地逃离天桥。

乘客是个很健谈的人,很快就跟刘然侃了起来,像熟识的老朋友一样。

乘客说:“自从青蛙在天桥下杀了个人后,那里就打不到的了,你倒是蛮大胆的,敢把车停在那里。”

刘然想说自己一时疏忽忘记了,但嘴上却硬得很:“那怕什么,你还真认为这世界上有这么离奇的事呢?”

“怎么没有。”乘客神神秘秘的说道,“这次的连环杀人案不就是么,我看古镇的风水肯定是被破坏了,风水先生也说,采石场挖断了古镇的气脉。”

刘然笑笑,不置可否。

乘客见他不信,于是煞有其事的说了起来:

你还别不信,我遇见过好几回了。

我小时候和外婆住在乡下,我外婆是个很好客的人,家里也比较富有,经常招待左邻右舍远近亲戚。

可是她家房子的位置不太好,里屋的一面墙靠了一块坟地,老的新的加起来有10多座坟墓。

有一天我在里屋玩耍,突然看见一个男人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穿一双鲜艳的绣花鞋,站在我面前。

那时我什么都不懂,只感觉这人的装扮很奇怪,一个大男人还穿着绣花鞋,以为又是外婆的亲戚来了,叫着说,“外婆,又有人来喝茶啦!”我外婆闻声进了屋,却见那人又爬到床下去了。

外婆进屋问在哪里在哪里,我指着床下说在那儿,外婆就知道我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问我看见的那个人长什么样,我说是个男的,脚上穿了一双很漂亮的绣花鞋,我外婆马上就想起来前几天村里才淹死了一个买绣花鞋的小伙子。

刘然听着感到心里有点不舒服了,心想你叫我晚上还怎么开车呢,干脆送他到了果胜街就收车算了。

乘客似乎没有注意到刘然的不爽,压低声音接着说:“这一次的杀人案据说也不是人干的,是他们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刘然尽力不去想那些,装做漫不经心地样子说:“你从哪里听来的?”

乘客说:“知道白云庙前的那棵怪树么,老一辈的人都叫它情树,平常年间人们去求它,它会保佑人们爱情美满,可要是到了不详的年头,总是会发生一些怪事。这次是古镇的气脉被挖断,所以像李琛、王海他们这种专门玩弄女孩子的就遭报应啦,这就叫情咒。”

刘然的好奇心终于被勾起来了,于是问:“那以前关于这棵树还发生了什么怪事?”刘然不是地道的古镇人,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乘客很得意地又说了起来:

怪事多着了,就说年代隔的比较近的一件事吧。

98年白云庙失火,烧掉了情树的一些枝桠,老人家说冒犯了情树,担心会出事,没过多久,果然出事了。

当时古镇四中校长最小的儿子正在四中读书,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专门泡学校里那些还不懂事的漂亮学生,玩腻了就甩。和他玩的好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一些家里有点权势的,算是臭味相投。

有一天他们三个带了三个女孩子去四中后面的水库里游泳,六个人欢天喜地的下了水,打情骂俏,好不开心。

突然,他们都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使劲揣也揣不开,低头一看,居然是树枝,那树枝就像柔软的水草一样,死死地缠住了他们。

你说这大水库旁边都是稻田,怎么可能有树枝呢?他们就都知道碰到怪事了,拼命的挣扎,可是没用,越是挣扎的厉害越是下沉的快。

三个男的很快就沉没了,不一会,从水里面冒出来大股大股的血水,咕噜咕噜,一个劲地往上冒,整个水库一下子就被染红了。

我后来跑去看了,心里纳闷着,这么大的水库,他们三个人的血怎么也染不红的啊,可事情就真的有这么奇怪。

那三个女的见了血水冒出来,吓得扯破喉咙哭着大喊大叫,说也怪了,那树枝不知什么时候没缠住她们了,她们三个拼了命游到岸边,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刘然很是怜香惜玉地说道:“那还好,三个纨绔子弟死了活该,可三个女孩不能死。”

乘客冷笑一声:“活着也未必比死了好,她们三个,命是捡回来了,可是有两个后来疯了,每天脱光了衣服大喊大叫,至今还没嫁出去,还有一个失踪了,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

刘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幸好这时候果胜酒楼到了,不必再听那些恐怖的故事了。

乘客付了车费,临下车时意味深长地笑笑说:“你们开出租的,一天到晚在外面跑,路过那些有邪气的地方,最好小心点,能绕行就绕行。这个世界上,怪事到处有,谁可以全部解释的清楚呢。”

刘然也笑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酒楼的门口,然后打算收车回家。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路上很少见到有人,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大货车,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静寂。

有人招手,刘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

招手的是个女人。

那个女人上了车,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说:“去百货公司天桥下。”

刘然一听她说这话就后悔刚才不该停车了,可现在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去。

刘然偷偷看了看那女人的脸,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寒意,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感觉女人的脸就像是一张僵硬的皮粘在她脸上,也许,那是一张人皮,也可能是一张青蛙皮。

刘然的手心突然出了很多汗,方向盘变得有点滑溜。

情树,报应,惨死,连环杀人案,青蛙杀人……一连串恐怖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晃**,像火车经过时碰撞铁轨的声音:哐当,哐当……

刘然鼓起勇气又偷偷瞄了女人一眼,她像一尊石像般漠然地注视着前方,她在看什么呢?她的手搁在腿上,显得格外惨白,阴森森的像两根骨头,刘然觉得那是两只假肢。

刘然不敢再看,将车开得飞快,他只想快一点到达,好离开这个女人。

车子在寂寞的公路上急驰,看不到一个人,看不到一辆车,仿佛突然间古镇的人和车全都隐没了,只剩下这一辆出租车和车上的两个人,或者是一个人和一个假人。

还好,一路上安然无事,刘然长吁了一口气。

“十八块钱。”刘然说。

女人递过来一张一百块的钞票,刘然用手仔细地捏了捏,对着灯光看了一看,没错,是真钞。

刘然找钱给那女人,他和她目光对视时,身体明显的打了个冷颤。

他不敢再看,慌忙扭过头来,装作在钱箱里整理钱。

女人下了车,车门关上了。

刘然从后视镜里看过去,突然发现那个女人不见了。

她刚下了车,三秒钟的时间,就不见了?

刘然只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从两个后视镜里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刘然一咬牙,下了车去看,他心想也许女人摔倒在车后面也说不定。

可是车后面没有;刘然趴在地上看,车底下也没有;拉开车门看车里面,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车停在天桥下的公路上,旁边是禁闭的百货公司,没有沟渠,周围十米绝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是他找不到那个女人,她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刘然真的感到恐惧了,他觉得女人就在自己身后,猛地一回头,没有!

只有一阵风轻轻吹过。

真见鬼了?刘然顿时汗毛倒竖,钻进车里,一轰油门而去。

刘然回到家里,脸色惨白,妻子李静给他倒了杯水,问:“怎么了?”

刘然疲倦地捂住脸说:“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李静说:“去洗个澡吧,洗了早点睡。”

刘然匆匆地去冲了个澡,倒在**很快就呼呼睡了过去。

半夜里,他感觉自己突然醒来了,头脑异常的清醒。看看身旁的妻子,睡的很熟,她的肚子高高的隆起,刘然想,应该有八个月了。

刘然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取了车钥匙就出了门,他还是想不通那个女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他要再回到现场看一看。

车子行驶在安静的大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远处因为黑夜而变得深邃,仿佛藏着突如其来的恐怖。

刘然忽然有点后悔不该出来了。

路边有人在招手,刘然仔细一看,是个女人,而且似乎就是那个女人。

刘然将心一横,在女人的面前停下来。

这下他看清楚了,不错,就是她!

女人上了车,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说:“去百货公司天桥下。”

刘然的头一下子就爆炸了,汗很快就浸湿了后背。

他咬咬牙,发动了车子,朝天桥驶去。

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部片子在重放,刘然想,如果在女人消失的那一刹那,可以暂停或者慢放就好了,这样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女人是怎么消失的。

天桥很快就到了,女人付了钱,还是那张一百块的钞票,刘然看着她,她也在看着刘然,她的眼睛比远方的黑夜更加深邃。

刘然不敢将眼睛移开,他害怕一转头女人就又不见了。

女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裂嘴笑了,扯动脸上僵硬的皮,就像起皱的豆腐皮。然后她的嘴里就流出血来,大股大股的鲜血,像抽水机一样从体内迸发出来。

刘然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恶心的血腥味直钻他的鼻孔,他的胃禁不住一阵翻腾。

女人脱下衣服,露出诱人的胴体,哪怕是在这样的恐怖时刻,刘然的眼睛依然禁不住在那一刹那闪过一丝光彩,他听到自己的喉咙里传来很响的“咕咚”一声,那是他咽口水的声响。

女人像拉开拉链一样迅速地拉开了自己的肚皮,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出一个黏液包裹着的婴儿,婴儿的身上在不停地滴血,滴答滴答,一滴滴地掉在车里。

女人的脸上忽然有了泪痕,在黑暗里闪闪发光。那不是母爱,那只是痛苦。

女人说:“这是我们的孩子,你还记得吗?”

婴儿死死地盯着刘然,灰白色的眼珠充满了死亡和仇恨。

刘然感到既恶心又害怕,他拼命的摇头否认,这不是他的孩子,这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还在李静的肚子里,只有八个月大,还没有出生。

女人恶狠狠地喊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你杀了他,不,是我们杀了他。”女人绝望地哭泣道,“他已经杀了我,现在,轮到你了。”

婴儿忽然裂嘴笑了,发出模糊不清的“嚯嚯”的声音,他的手慢慢地伸了过来,伸向刘然的脖子。

刘然眼睁睁地看着婴儿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后慢慢地用力,他快要喘气不过来……

“不要!”刘然抓起婴儿的手,猛地往外一甩,这时他听到一声惨呼,是李静的声音。

刘然完全醒过来了,原来是李静的手在睡觉时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静忍住痛问:“你怎么了?”

“没事。”

“开车出什么事了么?”

“我说没事!”刘然忽然暴怒起来,过了一会又感觉不妥,对李静说道:“今天有没有收到冥——假钱,那两张一百块的。”

“没有啊。”李静很是摸不着头脑。

“哦。”刘然复又躺下,手不小心碰到了妻子的大肚子,像碰到烧红的烙铁一样马上收了回来,他忽然有点害怕这个还没出世的婴儿了。

天一亮,刘然马上找到了李大为,李大为是连环杀人案专案组的组长。

刘然说:“我知道谁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了?”

李大为立马兴奋起来,问道:“是谁?”

刘然压低声音说:“是许静。”

李大为顿时泄了气,他知道许静,不过她已经死了两三个月了,一个死人,怎么可能会是凶手呢。李大为按住心中的火气说:“这怎么可能呢?”

刘然就把自己昨天碰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大为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女人就是许静?”

“我和她在两年前曾谈过一次恋爱,不过后来一直没什么联系,所以也就渐渐地淡忘了。昨天晚上只觉得面熟,今天早上才突然想起来的。”

李大为说:“那你的意思是说许静也跟他们两个谈过,所以许静就把他们两个杀了?”

刘然肯定地说道:“是的,她杀了他们两个,现在,要来杀我了。”他的身体哆嗦着,“她是鬼,鬼可以做什么事都不留痕迹。”

李大为叫来一个小个子警察,吩咐去查两个死者和许静的关系,然后对刘然说:“我无法给你提供保护,不过,你自己小心点吧,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我手机。”说着他递过一张纸片来,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刘然只好不安地离开了,他知道,警察相信的是事实,而不是传说。

小个子警察不一会就回来了,他兴奋地说道:“许静和他们俩都谈过恋爱,不过时间都不长,后来许静就一直没有谈过恋爱。”

李大为问:“还没有许静的一些其他情况?”

“许静有一个妹妹,叫许晴,她们的父母是生意人,因为车祸在很多年前死了,不过据说给她们俩留下了很多钱——难道这和连环案有关么?”

李大为挥挥手说:“你别问那么多,也许有,也许没有。”

李大为叹口气继续埋头苦想,这个案子是他当警察以来碰到的最棘手的一个案子,找不到第一现场,找不到凶器,甚至找不到一点破绽,也许,这个案子真的不是人做的。

事实上,他也听到了关于情咒的传说,只是,他是一个警察,在他的报告里,他不可以也不可能写关于情咒的任何一点东西,除非他不想再做警察。

也许应该去找许晴谈一谈。

李大为是个急性子,一想到什么事就会马上去做,所以他很快就来到许晴的家里,这是一栋孤立的房子,家里挂着很多许静的黑白遗像。

以前李大为曾经见过许静,这次见到许晴,觉得她们两姐妹除了脸孔之外,其他如发型、身材都很相象。

也许她们的脸也很相象。李大为想,他无法看到许晴的脸,因为她戴着一个面具。

李大为依稀记得,许晴的脸是被沸水烫过毁了容,所以才整天戴个面具。因为很少出门的缘故,她的肌肤很是惨白。

李大为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坐在他面前的这个戴着面具的女人不是许晴而是许静,那么谁可以分辨的出呢?

许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我姐死了。”

李大为吓了一跳,莫非她会读心术么,要不然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慌忙答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想了解什么?”

“我想知道关于你姐死时的一些情况。”

许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幽幽说道:“她是自杀死的,吞了很多安眠药,等到我发现时,已经死了。她遗书上也写的很清楚,这么多年被男人骗了很多次,觉得活着也就这么点意思,哪怕是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唤醒她继续生存下去的欲望。”

“她死的时候怀了孩子?”

“是的,起码有两个月了。”

“是谁的,知道么?”李大为想起刘然的那段经历,隐隐觉得也许刘然说的不错。如果真的是一个死人布的局,是不是只有死人才能解的开?李大为觉得有汗开始冒出来了。

“是谁的?我不知道,我以前整天住在阁楼上,她死了,我才搬出来。”

“是你姐姐要你住在阁楼上的么?”

“没有,是我自己想住在那里,那样任何外人都见不到我,我不想看见他们眼中虚假的怜悯,只有姐姐不会有那种怜悯。”许晴的眼睛有点红了,有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李大为在心底深深的叹息,像许晴这样的人,比一般人要敏感的多,她会认为人们对她的怜悯是看不起她,是对她的歧视。所以她宁肯活在禁闭的世界里,也不愿意勇敢的面对生活。她曾经有一个好姐姐,而现在,姐姐死了,她又将怎样去面对这个世界?也许她永远也摆脱不了对姐姐的依赖,永远都会活在有姐姐照顾她的幻想中。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许晴忽然冷不丁问道。

“我不信。”

“是吗?可是我信。”许晴的眼睛忽然散发出狂热的光彩,“你知道吗?很多夜里我故意不盖被子,可是到了天亮时,却发现我睡在温暖的被窝里,一定是姐姐晚上来看我了,帮我盖上被子的。”

李大为忽然为她感觉到悲哀,也许她永远也摆脱不了对姐姐的依赖,永远都会活在有姐姐照顾她的幻想中。

李大为觉得关于盖被子这件事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许晴晚上故意不盖被子,她幻想着姐姐来给她盖上,实际上到了深夜却是自己爬起来拿起被子给自己盖上,当然,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然后到了天亮,她发现自己盖了被子就会以为是她姐姐来过帮她盖上的。

也许她有梦游症吧,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

刘然这些天总是在晚上八九点钟就收车了,他保持高度的警惕,不敢搭载任何可疑的人。

他害怕再遇见那个女人。

也许再遇见她,自己就会没命了。

幸好这些天一直平安无事。

但是他总想起和许静在一起的那短暂的时光,想着想着,他就仿佛听到了许静凄厉地笑声,还有,婴儿的啼哭。

是的,他们曾经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尽管那孩子还只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坨。

刘然不明白许静为什么会跟自己谈上一场恋爱,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有些事情早已经记不真切了,只有分手前的一幕却像雪花点慢慢消去的电视屏幕,越来越清晰了。

“打掉他吧。”

“不。”

“打掉他!”

“不!”

“呵呵,不管你打不打掉他,我都跟你分手分定了,也就是说,他,还有你,和我,以后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当他走出那栋房子时,他听到她近乎疯狂的笑声。然后她冲到窗户边大喊:“刘然,你这个婊子养的,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刘然忽然悲哀地想,也许我真的就将不得好死了,先是李琛,再是王海,现在轮到他了。

这是报应,是中了情咒的下场。

刘然越想手越发抖,他摸出一根烟来吸,手颤得太厉害,打火机总是只见火星不见火。

他暴怒起来,将打火机扔的远远的。

这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女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天正下着雨,那女人打一把纯白的伞,打的很低,看不到她的脸。

可是刘然断定一定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步步地逼近了。

他想快点逃离。

可是总点不着火。

刘然用力地拍打着方向盘,这对能点着火无济于事,但至少舒缓了自己的神经。

终于点着了,车子像离弦的箭窜了出去。

速度太快了,当时街上的人都看到忽然有一辆出租车像疯了一般朝一辆大货车的尾部撞过去。

出租车卡在货车的尾部被拖行了十几远,车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使人产生一种不舒服的麻麻痒痒的感觉。

血混着雨水在街上到处流淌,第二天仍然可以看到一大片乌黑的痕迹,触目惊心。

刘然卡在严重变形的出租车里,早已经断了气。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他的脸上充满了僵硬的杀气。

他看到了什么?他想杀了谁?

绝对不是货车司机,因为他们并不认识。

那会是谁?

当时没有人乘坐刘然的车,也没人靠近他的车。

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车钻进了货车的尾部,货车司机还在抱怨着倒霉。

有人说,刘然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有人说他是情咒的第三个牺牲品。

有一个人当场晕了过去,他醒来后,语无伦次的说,他看见许静了,我看见鬼了,我看见鬼了……

等到见鬼的恐惧慢慢散去,现在人们关心的是下一个会是谁呢?

李大为赶到现场初步了解情况后也是一筹莫展,他的鞋底沾了一些血水,粘忽忽的,他感觉很恶心。

他忽然慢慢地相信这个案件没有凶手,但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连环杀人案的继续,也许,连环杀人案也是没有凶手的吧。

越是靠近这栋孤立的房子,李大为的心里就越是紧张。

早就没有了灯光,天正下着小雨,黑沉沉的夜像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使他喘不过气。

他躲在树丛里观看着房子的动静,没有灯,没有人,甚至没有人的气息。

李大为感到自己的后背凉梭梭的,雨水像一只冰冷的手在他后背抚摸,他突然想到了许晴那双惨白的毫无血色的手,许静的手是不是比她的手更加惨白?

李大为摸了摸腰间的手枪,给自己打了打气,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他猫着腰走近房子,心依然跳的很厉害。

如果这时候许静突然冒出来,他一定会吓得瘫倒在地。

就算冒出来的不是许静,而是取下面具的许晴,那骇人的伤疤也会使他吓得不轻。

幸好她们两个没一个冒出来。

李大为掏出万能钥匙,很小心的转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门开了,屋子里是更浓的黑暗,还有香烛燃尽留下的味道,应该是许晴悼念姐姐点的吧。

李大为溜进屋子里,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噗,噗,噗……

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他勉强看到墙上挂着许静的黑白遗像,很大的一张。

李大为觉得照片中的许静在死死地盯着他,她的眼睛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李大为感觉她随时可能从照片中走出来,穿着白裙子,打着雨伞,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来了。

李大为在恐惧中度过了那么几秒钟才恢复过来。

他上次来过这房子,观察到这栋有点老旧的房子只有在一楼有一个卫生间。尽管如此,但许晴还是住在楼上,也许依然住在阁楼里。

他打开了小手点筒,微弱的光线扫过卫生间里的洗漱台。

他发现一个很普通的东西,不过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却变得不那么普通。

李大为很小心地把那东西包好,放进口袋里。

他很快地退了出来,关好门,靠在墙上平息自己紧张的心跳。

三四秒钟之后,李大为又回到了树丛中。

这时,二楼的灯亮了,厚厚的窗帘蒙上了一层光晕。

李大为顿时一动不敢动。

还好,房子里再没有别的动静,过了一会儿,灯又熄灭了。

李大为这才小心地离开。

许晴决定把房子卖了。

整个古镇都在流传着她姐姐的鬼魂杀人的故事,让她觉得无法再在这里生活下去。

她想把房子卖了,然后离开古镇,可是没人敢买。

第三天,有个男人找到了她,说想买房子。

他说,他不信邪,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不可能有鬼。

他之所以要买这栋房子就是要用铁的现实告诉愚昧的人们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许晴很开心,她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离开古镇了。

男人知道她是想快点将房子脱手,所以趁机压价,低得让许晴无法接受。

两人都没有让步,谈到天黑也没什么进展,只好约定第二天再谈。

男人开着车回家,他的车尾正对着堂屋,堂屋里的烛火一闪一闪地在跳跃着,摆在神龛上的许静的遗像仿佛在盯着他,让他很不自在。

男人很快的发动车,就在那一刹那,他看到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堂屋里,雪白的连衣裙,打着雨伞,向他微笑着。

她是从遗像中走下来的许静么?男人急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许静已经不见了,只有她的遗像依然在向他微笑着。

男人手有点发抖了,急忙开车离去。

他突然感觉这栋房子是有点邪气。

一路上后背总感觉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不怀好意的偷窥他。

他往后看,没有车跟着他,也没有人坐在他车的后排座位上。

只是那种感觉像蛇一样紧紧的缠着他,让他很不舒服。

他想起了连环杀人案,挂在墙上的许静的遗像,戴着面具吐词有点含糊不清的许晴,她的眼光像一条冰冷的蛇信子,在他脸上舔过……

他再也忍受不了,将车停在路边,他要将车很仔细地检查一遍。

一个芭比娃娃摆在后排座位下面,腿已经断了一只,娃娃的脸上似乎浮现出断腿的痛苦。

男人抓起芭比娃娃远远的扔了出去,他不知道这个娃娃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车里的,也许它就是幽灵的化身。

男人钻进车里,一溜烟回到家里。

家里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却感到无比的安全,他渐渐忘却了恐惧。

但他不再想买那栋房子,于是给许晴打了电话。

远离这栋房子,就等于远离噩梦。

从此,没有人再敢靠近这栋房子,人们宁可绕行,也不愿经过这里。

这是古镇名副其实的鬼屋,有的人说晚上经常看到一个女人穿一身雪白雪白的连衣裙打着把雨伞在房子的附近飘**,她没有脚,完全是随风而动。

许晴不再幻想有人会来买她的房子,她决定过几天就离开古镇。

夜里,她听到窗外传来古怪的声音。

侧耳细听,那是痛苦的呻吟声。

就像被人一刀一刀割下去的痛苦的呻吟。

就像李琛和王海的呻吟声。

许晴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俩在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不会的,一定是幻觉,不可能是他们!

他们早已经死了,被她一刀一刀割死了。

血顺着他们的身体流下来,地上积聚成暗红色的一堆。

脚下感觉有点粘忽忽的。

低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她想起杀死李琛的过程。

她跟踪李琛很多天了,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临了。

那天已经很晚了,李琛骑摩托车送女朋友回家,经过一段无人的路段,许晴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琛当即就吓得摔下车来,他微弱地喊着:“鬼,鬼……”

可惜没人会听到。

她很从容施行了催眠术,那一刻,她的眼睛似乎充满了魔力。

她不担心那辆摩托车,因为她相信在天亮之前这辆摩托车一定会被人骑走,很快就会被倒卖到很远的地方。

这个社会缺什么都不会缺小偷,他们无处不在。

等到李琛醒过来时,已经是双手被牢牢捆住,吊在她的房子下面的地下室里。

她开始一刀一刀的割,割一刀,欣赏一下李琛的表现。

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可惜没人听得到。

他的声音就好像他身体内的血,一点点的消失了。

两个小时后,他终于死了。

她把他丢弃到资水河边的乱草丛中,三天后,因为强烈的恶臭而被人发现。

杀死王海的过程大同小异。

窗外的呻吟仍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大,顽强地透过她紧捂住的耳朵,震动着她的耳膜。

不,不是的,是幻觉!

许晴猛地掀开厚厚的窗帘,透过窗户看下去,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开过来。

没错,是刘然的那辆出租车。

只不过,它已经变成了纸车。

刘然坐在车里面,血流满面,他的嘴巴在艰难地**,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那是刘然的鬼魂,他终于找上门来。

当初许晴在天桥下,是多么得意地施行了她的催眠术,因此刘然才会有短暂的失忆,所以她才凭空消失了。

她不想像杀死李琛王海一样痛快地杀了他,她杀死刘然的目的是为了让古镇的人相信是许静的鬼魂杀人。

刘然死后,整个杀人计划划上了最完美的句号。

很快地,李琛王海的家人撤消了立案,他们害怕受到牵连,害怕许静的鬼魂找到他们,杀死他们。

死去的人不再重要,活着的人却想活下去。

树丛里飘出两个浑身是血的人,那是李琛和王海,他们身上的刀痕触目惊心,血在不断的往下流。

许晴冲下楼,一打开门,一辆纸车挡住了她的去路。

开始她还怀疑不是一辆真正的纸车,现在她相信了。

刘然坐在车里面,脖子已经折断了,仿佛是挂在身体上一般,嘴里,眼睛里,不断往下滴血。

门外面,李琛和王海慢慢地逼过来。

他们想挤进屋子来。

许晴再也忍受不了,瘫倒在地上,抱头大喊:“我杀了你们,是我杀了你们,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纸车被人搬开了,许晴看到李大为走进来,他把手伸进车里,捏住刘然的脖子,“咔嚓”一下就捏断了。

那是一个制作的栩栩如生的假人。

许晴在楼上看到的那辆纸车不是真正的纸车,是被伪装过的,那是一辆真车,而这辆真正的纸车是早放在门口的,而楼上却看不见。

李琛和王海也撕去了伪装,打着赤膊站在她面前,那是两个警察。

另外一个警察手里抱着录音机,那里面的磁带只有痛苦的呻吟声。

李大为说:“许晴,不,许静,跟我们走吧。”

那天晚上,李大为在许静家里发现了一张面膜。

一个被毁了容的人是不需要面膜的,除非她没有被毁容。

而决定性的证据是那张钞票。

李静听到刘然说了一个“冥”字,那个“币”字却硬生生被他吞到肚子里。

她觉得很不对劲,丈夫似乎遇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她留了个心眼,将那两百块钱小心地保存下来。

刘然无端惨死之后,她也听到了许静鬼魂杀人的传言,在人们绘声绘色的描叙中,她几乎默认了。

直到有一天,她想起了这两张钞票。

她觉得,丈夫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这两两钞票。

她带着钞票找到了李大为。

经过技术鉴定,在其中一张钞票里发现了一枚完整的指纹。

那是许静的指纹。

所以李大为精心安排了晚上的这场戏。

事实证明这场戏的效果非常好。

许静摘下了面具,她有着一张很漂亮的脸孔,单从相貌来看,谁也想不到她居然会杀人。

她有轻度的精神病,从她爸爸妈妈出车祸那一年埋下了病根。

车子冲进了河里,捞上来的是两具尸体和一辆破车。

那一年她16岁,她妹妹许晴10岁。

她爸爸妈妈都是孤儿,没有亲人,所以死后的事全是警察在照料。

他们的遗体在她透过窥视窗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堆灰,她永远也忘不了他们被塞进火炉的那一瞬间。

她没有告诉警察她的妹妹许晴当时也在车里,警察也没有捞到许晴的尸体。

她觉得妹妹没有死,依然和她生活在一起。

她太爱她妹妹了,无法忘记她,更无法接受她妹妹死的事实。

埋葬了父母,她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来到了古镇,买下了这栋孤立的房子。

她把一个娃娃放在阁楼上,精心布置成和妹妹原来的房间一模一样。

每年她妹妹生日的那天她都换一个娃娃,一年比一年大。

是的,在古镇没有人见过她的妹妹,只是从她的口里知道她的妹妹被水烫伤了,不敢见人,整天住在阁楼里。

她活在虚假的现实里不能自拔。

她和他们三个都谈过恋爱,却都被无情的甩了。

她渐渐地有了复仇的念头,特别是被穷小子刘然甩了,更是让她无法接受。

连一个穷小子都可以甩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为了复仇准备了两年时间。

她制定了一个详细的杀人计划,然后开始学习在计划中要运用到的知识。

她学习反侦察法,学习催眠术,甚至巫术。

她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那早已死去的妹妹成为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她觉得这是天意,连妹妹都在帮她。

几个月前死去的那个“许静”是她从外地领回来的和她有点相象一具无名尸体,殡仪馆的人没有人认识许静,没有人怀疑这不是真的许静。

其实在杀了人之后她也很害怕,总是会梦见他们又回来找他了,青面獠牙,血肉模糊,那一滩滩乌黑的血像沙子一样淹没了她,她快要窒息。

她想早点却不留破绽地离开古镇,所以放出要卖房子的消息。

当然,她卖房子的目的就是要让人们相信这是一幢鬼屋,这就使人们对许静鬼魂杀人的事更加确信无疑。

可惜,她给李大为足够的侦察时间。

李大为每天夜里埋伏在树丛里的心血没有白费,那些蚊子几乎就是他的血养大的。他从她的各种表现掌握了她的心理,在得到指纹这一关键的证据后,想出了一个使她自招的办法。

这是一个很成功的运用心理学分析破案的案例,最后被国内刑侦专家所引用,以文件的形式下发到各公安局,供学习使用。

我回到古镇碰到了李大为,他说我很幸运逃过了一劫。

我问为什么?

他说当初许静打电话给我时我说了一句让她感觉很温暖的话,所以才放弃杀我的念头,要不然,也许我也遭到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没有你姐姐照顾你了,你自己要小心点。

我清楚地知道,当初我说这句话时是真心的。

所以这句话救了我的命。

我和李大为去了许静的墓前,烧了一些纸。

许静死了,而她留给别人的灾难却在继续,那个生下来就没有爸爸的孩子以后会遭受怎样的嘲笑和苦难?

纸灰四散飘扬,像是无形的手在争抢,一如人世间的勾心斗角。

风骤然停了,仿佛一个悲剧的突然终结。

我们走下山坡的时候,风又刮起来了,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