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狗肉店老板死亡事件

一、黑虎丢了

古镇。腊月十八。冻雨。

王麻子住在古镇西头的郊区里,他是一个鳏夫,为了使家里不至于太过凄凉,他养了一条狗,叫黑虎——之前也养过叫其他名字的狗——他一直把狗当成是他最好的亲人和朋友,感情极深。

黑虎是一条非常聪明的狗,毛发黑亮,双眼之间却有一团拳头大的白色,高大健壮,善解人意,有很强的领导能力,方圆数里的狗都尊它为头。

王麻子对此颇为自豪,每每对人炫耀,博得一些不痛不痒的称赞。

也有人会打趣道:“黑黄花白,黑狗的肉是最好吃的,价钱也高。这狗怕有七八十斤吧,不如杀了卖钱,起码可以卖个千把块,王麻子你也可以过个好年。”

王麻子眼睛一瞪:“就算我穷到没饭吃也不杀,不卖!谁敢打黑虎的主意,包准让他没有好果子吃。”

王麻子的这番话经过别人的添油加醋的改编,传到古镇上几家狗肉店老板的耳里时,已经完全变了味了,狗肉店的老板们对王麻子没个好脸色,看黑虎的眼神也变得狠毒起来。

话说王麻子昨天晚上去刘二家打麻将,回来时不小心踩进了水坑里,把鞋子浸湿了,于是放在煤灶旁边烘烤,早上起来时想去街上称点肉回来吃,于是一边在**慢腾腾地穿衣服,一边喊道:“黑虎,给我把鞋子叼过来。”

王麻子叫唤了几声都没见黑虎叼鞋子过来,于是有点怒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十分贝:“黑虎,你死哪里去啦?”

可是黑虎依然没有过来,王麻子心里有点不安了,想,莫不是黑虎昨天晚上被人打死弄走了?

这么一想,王麻子的心悬了起来,急急地下床去狗窝里看,哪里还有黑虎的身影?一摸狗窝,冰凉冰凉的。

王麻子又去查看门闩,没有被撬过,去楼上看门和窗户,不禁傻了眼,只见一扇窗户大开,冷风正嗖嗖地往里灌。

王麻子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悲哀地想,打狗贼就是从这窗户里钻进来的。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口里骂道:“叫你打麻将,回来睡得像死猪一样,连黑虎被贼偷走了都不知道!”

也许是痛,也许是伤心,王麻子的眼里缓缓地流出几颗浑浊的眼泪,表情有如石化一般凝固。他在冷风中站了一会,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风风火火地下了楼,开了门就往街上走去——他要去寻找黑虎。即便是被人杀了,剥了皮,可只要是它,他就能认得出,他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黑虎。

中国人一向有冬天吃狗肉御寒的不良习惯,古镇也不例外,每到冬天,就会有数家经营狗肉的餐馆饭店,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街东头赵四开的狗肉火锅店,他用秘方烹制,香飘半条街,每晚数钱都数到脸部抽筋,边数边笑,越笑他那张歪嘴就越是歪斜,呈60度角挂在脸上,很是狰狞。

赵四的歪嘴据说是他爹吃多了狗脑壳的报应,他爹年轻时很喜欢吃狗肉,但口袋里没几个钱,只能买别人不吃的狗脑壳吃,结果后来生了一个像狗呲牙咧嘴时样子的歪嘴儿子。小时候,赵四曾经在班上咧嘴一笑,把他同桌一个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小女孩边哭边喊:“老师,他嘴巴和眼睛连在一起了,他是妖怪!”赵四长大了,在外面混了几年就在镇上开了个狗肉店,他不用饲料喂养的肉狗做原料,只用农家自己养的土狗!每每到了冬天,就会有一帮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打了狗来卖给他,古镇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却也无可奈何。有时候抓住了打狗贼,也只能痛打一顿,却碰不到赵四半根毫毛。

王麻子断定黑虎是被小混混偷走了卖给了赵四,他怒气冲冲地往赵四的狗肉店赶去,路上碰到熟人也顾不得打招呼。

王麻子赶到狗肉店时,赵四的店门紧闭,他忙乎到了深夜,疲倦至及,此刻正在呼呼大睡,却被王麻子“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他骂骂咧咧地披衣起来,开了门,眯缝着眼问:“什么事?”

王麻子一见赵四火气就直冲头顶,“我家黑虎不见了!”

“黑虎?是说你家的狗吧。狗不见了去找呀,找我干什么呀?我又不是热心市民,关我屁事。”赵四的睡意已醒大半,像这样冲到狗肉店来找狗的人多了去了,他已见怪不怪——把狗烫干净了,掏出五脏六腑,丢案板上横竖几刀,谁还能认识是自家的狗呀?既然你抓不住把柄,也就没必要罗嗦了,赵四作势就要关门。

王麻子一把顶住门不让关,“我要进去看!如果我家黑虎不在你这里,你应该不会怕我进去看吧?”

赵四记不清小混混们是否有送来王麻子家的黑虎,不过即使送来了也无所谓,都剁成块了,他哪还能认得出,于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随你的便,要是没搜到就赶快走,我还要继续睡觉。”

王麻子进屋就往厨房里面走,他打开厨房的门,看到里面或挂着或码着很多剁好的狗肉,很奇怪的,他居然吞了一口唾沫,谗液在胃内蜿蜒扭动。

王麻子在里面细细地看了几分钟,最后终于放弃了,其实一进厨房他就知道即使黑虎是挂在他面前的某一块肉,他也无法辨别出来。

王麻子悻悻而归,耳边传来赵四重重的关门声,鼻子不由得一酸,差点又要掉下泪来。他魂不守舍般地走在街上,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个卖刀具的摊子前,选了一把尺多长的不锈钢刀。摊主笑着问他干什么用,王麻子下意识恶狠狠地说道:“杀人用的,我要杀了赵四那个狗贼。”

摊主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被吓了一跳,慌忙报了个极低的价格,没想到王麻子像是没听见一般,揣着刀就扬长而去。

此时,王麻子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赵四。可他没想到的是,赵四在当天晚上真的死了。

二、狗肉店老板死了

赵四在午夜十一点多关了店门,揣了几千块钱就往后托村的刘小阳家跑,那是他们的秘密赌窝。

赵四的手气出奇的差,才不到四圈,就把钱输了个精光,他自叹晦气,心情郁郁,也不想观战,于是冒雨而回。

已是凌晨一点,一眼望去,原野里白皑皑地一片,四下里寂静无声。赵四走了一阵,也许是摔了一跤的缘故,他的脑袋里嗡嗡做响,像一只巨大的苍蝇抖翅发出的声音。

赵四感到莫名的紧张,他停下来,朝四周仔细地看了看,确信没有人后才又拔脚往前走。

这时,那股奇怪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眼前猛地出现了一张丑陋的歪斜着的脸,赵四吓得惊叫出声,往后直退了几步,定了定神,脑海里嗡嗡的声音消失了,那张丑陋的脸也随之消失。

赵四感到害怕起来,他觉得今天晚上有点不对劲了。其实刚才打牌的时候就有了预兆,两只眼皮不停地跳,他只当是惹了麻将鬼,碰了霉运,输点钱也就算了。可现在他的钱已经输光了,麻将鬼不离麻将桌,霉运却依然缠着他,莫非还有比输钱更倒霉的事情?

赵四当然想不到自己会死。

赵四在路边捡了一根木棍,心里稍微放松了点,这根木棍给了他一点安全感。他使劲地敲了敲木棍,很结实,只是有一头有点圆而尖尖的,如果将它捅进一个人的身体,毫无疑问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赵四恶狠狠地想,在他回家之前如果有谁敢动他一根寒毛,他就将木棍捅进他的身体——他没有想到这根木棍最终捅进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赵四握了木棍踏步前行,颇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态。

这是后托村通往古镇唯一的一条路,在这条路的中间段,有一个池塘,池塘是在一个下坡路段,像一口巨大的锅;池塘的周围是几块平坦的梯田。

赵四快走到池塘旁时显得格外小心,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进池塘里。

现实里有时会出现这样一种奇怪的现象,你越是担心某件事发生,它就偏偏一定会发生。

不过赵四不是因为摔交掉进池塘里的,他是被一道埋伏在梯田田埂下的黑影猛地撞了一下,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了池塘里,那根被他用来帮助行走的木棍阴差阳错般斜插进了他的腹部,他痛的想大叫,却被冰冷地水堵住了嘴巴,他像一只失去了翅膀和大腿的可怜的蚱蜢,无助地蹦达了几下,就慢慢地沉了下去,然后又慢慢地浮了上来。

黑影飞快地离开了,消失在茫茫的白色原野中。

黄豆般大的冻雨,沙啦啦地开始下了起来,被风一吹,结成厚厚的冰层,完全覆盖了小路上稀少的足迹。

对于凶手来说,这可算是完美计划中的画龙点睛之笔。

三、狗的欢庆

赵四的尸体是一个老头发现的,他大清早去田里拔白菜,经过池塘时发现赵四的尸体,吓得把白菜一扔,在村子里大呼小叫起来,有人飞快地报了警,当李大为带着手下赶到的时候,差不多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尸体周围泛着深红颜色的血,由于池塘结了一层薄冰,看起来池塘的表面像是蒙上了一张红色的大纸;池塘附近的路面一片狼籍,连附近的田里都是乱七八糟的脚印,村民缺乏保护现场的常识,这应该也是凶手最希望看到的吧。

李大为观察了一下尸体的位置和方向,判断出落水的大概位置。是他走路不小心滑了一跤跌进池塘里的吗?然而池塘一侧并没有发现有泥土掉落和身体与之有摩擦过的痕迹。

李大为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小路一侧的一道高约一点五米的田埂下,那里是埋伏的最佳地点;他的手下则忙着拍照,然后打捞尸体。

李大为走到田埂的前端仔细地观察,可是除了几痘枯黄的野草,没有任何发现。他蹲了下来,做出攻击的姿势,然后猛地蹿了出来,双手像是握着一根木棍一样向前刺出。李大为看看尸体,摇了摇头,回到田埂下,蹲下又蹿了出来,双手向前猛地推了一把_——凶手应该是这样将赵四推进池塘里的。

可是赵四身体里的那根木棍又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凶手是躲在田埂下突然袭击的话,那么,木棍应该是从靠田埂的一侧刺进他的身体,而不是从靠近池塘的一侧,那样根本不好刺,用不上劲。

那么就有另外一种可能,凶手与赵四同路,走到池塘边,凶手突然从背后将木棍刺进赵四的身体里——还是感觉有点不对,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从背后径直将木棍刺进赵四的身体,那样比从侧面要顺手、快捷的多,而且不管是刺中他的肺部还是心脏,都比从侧面刺入更容易致他死亡。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人发生了简短的搏斗,凶手在搏斗中将木棍刺中了赵四,然后将他推入池塘里——这种可能性无疑是最小的。凭多年来的现场感觉,李大为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李大为估量着在落水的地点直径两米的范围内划了一个圆圈,吩咐两个下属刨开冰层,看是否有血迹。

老王皱起了眉头:“我怎么老觉得那根木棍很刺眼,有点不合常理吧。”

李大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如果凶手是突然袭击的话,木棍应该是从背后或者另一侧刺入的。”

老王用脚蹬了蹬连续冻雨结成的坚硬的冰层,说道:“他杀了那么多的狗,也算是报应吧。”然后还补充了一句,“这下古镇的狗都能安心过个好年了。”

李大为虽然觉得老王此时此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合时宜,不过也不好辩驳,敷衍地的点了点头,连忙去刨冰层了。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敲开了圆圈以内的冰层,没有发现一点血迹,一个下属问:“要不要把范围扩大一点。”

李大为摇了摇头:“不必了。”然后吩咐道,“准备收工吧。”

老王走过来拍拍李大为的肩膀,说道:“你注意到不寻常的情况没?”

“什么不寻常的情况?”李大为眼睛飞快地落在了尸体和池塘上面。

老王指了指远处,李大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吃了一惊,在隔池塘二三十米远的田里,几十只狗正在热情地交头接耳,不时朝池塘这边张望,它们不像平常那样追逐打闹,只是像人一样地在窃窃私语。

“古镇的狗应该全到齐了。”老王像是在自言自语,“它们完全与往常不同,没有情敌,没有仇人,没有帮派,它们表现得太团结了,像是在开欢庆会。”

这下轮到李大为皱眉头了:“老王,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死得毕竟是个人,我们现在要找的是凶手,而不是关注那些可以过个好年的狗。”

一直到李大为带着警察离开,那些狗才聚到池塘边来,嗅嗅或者看看,然后才慢慢地散去。

它们的眼里都有掩饰不住地兴奋的神采。

四、诡异的梦游

王麻子听到赵四死亡的消息的时候正在打麻将,他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好!死得好!黑虎,你可以瞑目了。”说完不顾麻友们的阻拦,哼着小调扬长而去。

王麻子一整天都非常的兴奋,到了晚上,兴奋过度造成失眠了。他在**翻来覆去,想迫使自己睡着,脑海不停地闪过黑虎和赵四的影象,终于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里,他又模模糊糊地醒了过来,似乎有人在小声地叫他,像人的声音,可又像是——黑虎。

王麻子犹疑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眼前似乎有一道黑影飞快地闪过,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但又担心是贼,于是摸着了那把新买的刀,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那道黑影似乎在等着他,见他走了出来,于是转身上了楼。

王麻子确定那就是黑虎,快步跟了上去。

那扇后来被王麻子关好的窗户此时打开着,黑虎趴在窗沿上,回头看了他一眼,纵身跳了出去。

王麻子想都没想就跟着钻过窗户跳了出去。

黑虎似乎是想带他去一个什么地方,王麻子在后头紧紧地跟着,寂静无声的夜里只有他踩在冰雪上的声音——咯吱、咯吱。

黑虎开始走上了田埂路,王麻子突然觉得有点恐惧,莫非,它想把我带到赵四死的那个池塘边去?它想干什么?

王麻子握紧了刀,他觉得双腿有点僵硬,迈不开步子,像是一个被线控制着的木偶一般笨拙地向池塘走去。

黑虎的体型慢慢地变大了,它的前肢竖立了起来,像人一样直立行走,然后,它突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过身子来,说:“我没有杀黑虎!”

温热的气息喷在了王麻子的脸上,王麻子看到它的脸居然是赵四的脸,只是四肢和身子还是和黑虎一样,只是长了一些,那条长而有力的尾巴夹在双腿之间,像是第三条腿。王麻子又惊又惧,下意识地举刀向它刺去。

赵四和黑虎的混合体消失了,王麻子听到一声惊叫,身子一软,像团泥巴一般瘫在了地上。

刚从广州打工回来的刘三在镇上下了车,背着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急匆匆地往家里赶,迎面碰到了王麻子,刘三热情地打着招呼,还想摸出烟来给王麻子抽,没想到王麻子突然向他刺来一刀,吓得他大叫一声“妈呀”,刀在离他鼻子三公分的时候停止了前进,王麻子身子抖了一下,就瘫倒在地。

刘三扔了行李,狂跑了几十米,喊开了离池塘最近的一户人家的门,那主人披衣起床,听他说了个大概,于是和他一起喊醒了几个邻居,一行人拿了扁担木棍朝池塘跑来。

王麻子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人将他的刀扒开,见他还是没有动静,嘀咕道:“不会是死了吧?”

“难道是赵四拉来垫背的?”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也许是梦游?”

于是一个胆子大的走近两步,一边用木棍敲敲王麻子的身子,一边轻声喊道:“王麻子,王麻子。”

王麻子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往四下里一看,问:“我怎么在这里?”

刘三嚷道:“我刚才差点被你一刀给刺中了——你是梦游吗?”

王麻子缓缓地站了起来,说道:“我记得我跟着我家黑虎走到这里,刚到池塘边上,黑虎突然变成了赵四,我心里害怕,就朝它刺了一刀,没想到是你,真是对不起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再看看池塘,那血色还未褪尽,在一片雪白的颜色中尤其显得刺眼醒目,邪气逼人。

“把池塘填了吧,这几年每年都要死人,太邪了。”

据说,每一个横死的冤魂都会在死亡地点寻找替身,如同诡谲的情节,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最后形成解不开的死结。

五、凶手不是人?

尸检报告出来了,李大为看了一遍,禁不住眉头紧锁。

尸体口鼻腔前可见多量淡红色*形泡沫;呼吸道有溺液;肺脏有中度水肿和气肿;左右心血液改变及主动脉内膜染红;木棍自身体右侧刺入十一厘米,肠子受创;尸体外表无其它伤痕;尸体指甲内没有发现纤维物;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十五分至一点三十分之间。

由此可以判断,池塘是第一现场,赵四先是被木棍刺中,由于血液流失和肠子受创等原因,跌落水中后不久死亡,其死亡过程比一般溺死时间要稍短。

落水地点直径两米以内的冰层未有发现血迹,也没有发现冰层被人为破坏的痕迹,那么,凶手是如何将木棍刺入赵四身体的?

李大为将头枕在椅背上微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当时的情景,越想却是越乱,不断地推翻一个又一个想象中的情景。

老王把尸检报告看了三遍后才说道:“我想起来了一个细节,赵四握住木棍的手的形状有些古怪。”

李大为睁开了眼睛,想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说道:“你说得对,木棍之谜解开了。”

赵四死时右手死死地抓住木棍的前端,保持这个姿势至死都没有松手,这确实很不正常,如果是被他人刺中,他应该抓住木棍靠身体的一端,而不是离身体很远的前端。也就是说,他在落水过程中可能是被自己用木棍刺中的。

这时一个民警走了进来,说道:“基本查清楚了赵四死之前几个小时的情况,凌晨一点整,他在后托村赌博完之后就单独一个人回了家,当夜一起赌博的人后来一直赌到天亮才散,没有人单独退出过。根据路况等因素考虑,赵四走到池塘边花了三十分钟左右。另外,在凌晨一点二十分的时候池塘的主人张五曾经在池塘边打了一个转,由于年关将近,他怕有人偷他的鱼,因此他一般在凌晨时候都会起来看下,他当时看了下表,所以记得很清楚。池塘附近几十米都没有发现有人,而且当时在下着很大的冻雨,他说除了他的脚印没有其他人的脚印,然后他就回家睡觉了,到家大概一点二十五分。”

老王说道:“一点二十分到一点三十分,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张五在未进家门之前,凶手绝不敢出现在田埂下。那条路转一个弯走过来可以看到池塘,从转弯处走到池塘需要三到四分钟,而池塘附近一百米之内没有藏身之地,也就是说凶手是在短短地一分钟之内冲刺到了田埂下,要想不被发现,这似乎难以完成。”老王曾经当过侦察兵,有过雪地侦察经验,所以分析得条条是道。

李大为点点头说道:“老王说得很有道理,但毫无疑问,这是凶手留给我们最难解的一个疑问,解开了这个疑问,接下来的一切就将迎刃而解。”

“迎刃而解?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就算知道凶手是怎样潜伏在田埂下的,我们也无法知道是谁。”

李大为又问道:“王麻子那边调查过没有?”

那人点点头说:“调查过了,他没有做案时间,凌晨两点之前他都在刘婶家里打麻将,没有单独离开过,那些麻友都可以作证。”

李大为“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忽然,他觉得有个人应该调查一下,那就是张五。

“他?”那个民警看起来非常的惊讶,“你的意思是张五有可能说谎。”

“有这个可能,在很多案件里,某些事情看似只是简单的巧合,却可能是凶手制造出来的烟雾弹。”李大为依然紧锁着眉头说道,“你去查查,注意影响。”

那个民警领命而去。

“老李,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手里连一项有力的线索都没有,更别说有可靠的证据了,连一点点证据都没有。”老王看起来似乎有点激动。

“老王,你想说什么?”李大为觉得老王话里有话。

“老李,不知道你注意到那些狗没有,那太奇怪了,太不寻常了。”老王盯着李大为的脸说道,“也许,这次的凶手不是人。你可以不信,但我相信我的判断。”

“凶手不是人?”李大为重复了一遍,可怎么会不是人呢?除了人拥有这样的高智商,还有什么生物会有呢?古镇有过很多鬼怪杀人的传说,这次关于赵四的死,很多人也认为不是人杀的,是狗的冤魂复仇,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老李,”老王突然有点兴奋地说道,“我突然感觉自己找到一点思路了。”

“什么思路?”李大为急切地问道。

“借狗杀人!”老王目光炯炯,非常肯定地说道,“作为一个人民警察,陷入思维误区是很致命的,如果排除了迷信因素,那么,这个案子就是一桩巧妙的利用狗杀人的案件。”

“借狗杀人?”李大为似乎在回味这个大胆的推测,“你继续说。”

“由于天下冻雨,雪地湿滑,走快了不仅非常容易摔倒,而且会留下很深的脚印,因此人要想在一分钟内冲刺一百米是很难完成的,但是狗却可以轻易地完成,并且不会留下明显的脚印。狗隐藏在田埂下面,当赵四走过时,突然跃起,将他撞入池塘里,这完全可以做到。那么,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只狗和训练这只狗的主人。”

李大为被老王的推理震惊了,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性。而相对于自己对张五仅仅只是直觉上的怀疑,老王的推理更具有说服力,只是,要如何才能找到这狗和人。

老王摇摇头说道:“根据赵四生前的一些情况去逐一排查吧,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李大为和老王带领其他民警排查了每一个与赵四有过纠葛的人,却没有人符合作案条件,案子又陷入了僵局。

六、蛊

由于缺乏线索和证据,赵四的死亡案件侦破停滞了下来,李大为又去了现场,希望能有所发现,却是失望而回。

李大为下班时路过赵四的火锅店,已是关门大吉,据说他父母准备把狗肉店装修成小超市,对赵四的死倒显得很不在乎。赵四一向在外面鬼混,所以没有结婚。

赵四的爹看到李大为走过,忙出来打招呼:“李所长好。”说着递过一根烟来。

李大为接过来,赵四的爹已把打火机凑了过来,李大为只好点着了烟,赵四的爹也点上了一根,然后说道:“案子有什么进展没?”

李大为摇摇头。

赵四的爹叹了口气,说道:“街坊邻居都说是狗的冤魂报复,我看也不是没有根据。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他起码杀了有千把条狗,以前只知道赚钱就好,现在才知道是造孽呀。”

李大为很反感狗的冤魂复仇这一说法,但又不好发作,只好安慰了他几句,抽身正要走,没想到赵四的爹冒出来这么一句:“我看你还是别花心思在这案子上了,忙别的去吧。”

李大为觉得很蹊跷,他感觉有点不寻常,平常人都希望早日抓到凶手,而赵四的爹却主动要求他别再花心思了,强烈的反差使他变得敏感起来。赵四的爹却没再说话,转身走进店子里去了。

李大为看了一眼即将被拆下来的狗肉店招牌,心情有点复杂,若有所思地慢慢走回家。

妻子早已经做好了饭菜,李大为刚坐下,妻子就说道:“今天下午石桥边有人打架,你知道么?”

李大为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啊,没人报警。”

“不会有人报警的。”妻子夹了一口菜,边嚼边说,“是一个岩口乡来的人,五十来岁,拖着一个麻袋,里面装了七八条狗,径直就往那一排狗肉店里钻,结果狗肉店这几天都没做狗肉火锅了,他一条狗都没卖出去,就摆在石桥边吆喝叫卖。那些狗表面都没伤痕,皮毛都很完好,他也保证说没有下药,但不肯说是怎么弄死它们的。有几个高中生跑去骂他,要把他的狗拿去埋掉,他当然不肯,于是就打了起来。你别看那人,还真有两下子,后来有两个在街上混的帮忙才把他打倒,按在地上,说要绑到派出所去,却硬是让他给挣扎着跑了。”

李大为“哦”了一声,似乎在想些什么。

妻子继续往下说道:“本来以为这事就结束了,结果过了一会儿,只听得车站里狗叫的很厉害,人们跑去一看,原来是几十只狗围着他追,咬,他吓得躲在车上不敢出来,把车门锁的死死的,后来据说是他一个人包了那部车回去的。他不包车也没办法,人家车主要做生意,耽搁久了就要赶他下车,趁机狠狠地敲诈了他一笔。”

李大为觉得这事有点不同寻常,与赵四的死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以前从没有发生过狗联合起来攻击人的呀。

李大为决定明天去找那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李大为去狗肉店问到了那个人的大概住址,开了车和老王一起赶过去,问了好几个村民才找到了他的家。

那人见有警车开到他家门口,以为是来抓他的,急忙躲到楼上去了,李大为再三解释不是来抓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好不容易才做通了他的家人的思想工作,上楼把他喊了下来。

李大为见他手上缠着纱布,走路也一瘸一拐的,想必是昨天被狗咬伤的缘故,也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了:“你以前给那些狗肉店经常送狗么?”

他答道:“有送过,但不是很多,如果是经常的话,那些店主肯定会告诉我他们不要狗肉了。”

李大为想想也是,又问道:“你后来怎么会被那么多狗联合攻击呢?”

他颓唐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跑到车站,正要进站里坐车,发现有好几条狗就直接朝我扑过来,我就往车站里面跑,没想到屁股后面呼啦啦跟过了几十条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觉得是狗复仇么?你在石桥边摆了几条狗,激怒了它们。”

“复仇?”他看起来似乎有点激动,说道,“就算是复仇,也不应该找我呀,相对我师兄,我杀这么点狗,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你师兄?你们杀狗也有拜过师的么?怪不得说你杀的那些狗表面一点伤痕都没有。”李大为马上紧逼着问。

那人意识到说漏了嘴,在李大为的不断追问下,终于招了:“我师兄就是双江桥乡祝家庄的祝老七。我们学的是一种蛊术,专门用来捕狗的。祝老七杀的狗全卖给赵四,据说是赵四定期派人去祝老七那里收货,交易很隐蔽,一般人都不知道这事。至于小混混打狗卖给赵四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虽然有过,但数量很少,绝大部分狗肉都是祝老七一个人供应的。”

老王插嘴说道:“那我倒想见识一下。”

那人被逼的没办法,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出家门,这时恰巧有一条狗跑过,那人吆喝了一声,狗停住往他看了看,尾巴讨好地摇了一摇。

那人慢慢地走过去,伸手摸住了狗鼻子,整个过程,那条狗就仿佛被他迷住了一般,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

李大为和老王互看了一眼,暗暗称奇。内行人都知道,鼻子是狗的死穴,用力一击就会死去,怪不得他打死的狗身上都没有伤痕,看来还真有一套。

那人拍了拍狗的头,那狗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了一般,猛地跳开了,然后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那人回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七、一切皆有可能

李大为和老王又赶到了祝家庄,找到了祝老七,不过,此时的祝老七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据他家人所说,自从听到赵四死了的消息之后,祝老七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有时还会说一些旁人根本听不懂的话,“报应啊,这么快就遭报应了”,“赵四绝对不是人杀的”,“杀了赵四,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等等。

这样看来,赵四和祝老七的死可能是连环杀人案件,李大为提出要看下祝老七的尸体,他的家人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李大为和老王很仔细地检查了祝老七的尸体,没有发现外伤,皮肤没有任何异常,排除了中毒的可能。

那他是怎么死的呢?莫非是自然死亡或是受到惊吓而死亡?

在李大为的盘问下,他的家人说出了这么一件事,祝老七昨天晚上出去了一趟,一个半小时左右之后回到家里,脸色非常不好,然后就进卧室睡觉了,直到早上他的儿子进来喊他吃饭,才发现他已经死亡。

毫无疑问,他出去的这一个半小时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十点钟,当时我正在看电视,屏幕上恰好是整点报时。”他儿子答道。

“有谁知道他去了哪里么?”

他儿子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问了很多人,都没有看到过他。”

“那,你认为你爹是被别人杀的么,有这个可能吗?”

“这个应该不大可能,我爹没有和谁结下这么深的仇。”

“那你要不要报案?”

“报案?”他儿子睁大了眼睛,连忙摆手说,“我绝不会报案,我爹说了,如果这次他死了的话,绝不报案。”

“为什么?”

他儿子踌躇了一下,终于说道:“李所长,我说真话你可别生气——我爹不是人杀的,他前几天一直在说一条狗会杀了他,他还说赵四也是那条狗杀的,那是狗王,为他们杀的那些狗报仇来了。我怀疑昨天晚上我爹肯定是和那条狗决战去了,你们应该知道的,蛊术不能杀死那只狗,就必定会反噬施术的人,可能他输了,所以他就真的死了。”

老王点点头说:“我相信,我之前就已经判断出赵四肯定不是人杀的了。”

李大为冷静地说道:“我能看看你爹昨天晚上穿的那套衣服吗?”

他儿子把那套衣服拿了出来,说道:“这衣服应该不会有什么线索,我爹杀狗都是用蛊术,如果他的蛊术杀不了那只狗,那他毫无疑问就是失败的一方。至于那只狗为什么没有当场致他于死地,我也想不大清楚,可能是我爹求了那只狗吧,想回家死了留个全尸。他一向有点洁癖,所以死相肯定不能太难看。”

老王问道:“不是说学蛊术的人都会绝后的吗?”

他儿子答道:“其实我是他堂侄子,他生的三个儿子都没有活过十岁,后来老婆也跑了,他就求我爸让我做他儿子,我爸开始死活不肯,后来他给了我爸一大笔钱,当时我哥正考上大学,家里没钱交学费,我一咬牙,就答应了。”

老王怜惜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问李大为:“有什么发现没?”

“没有。”李大为摇摇头道,“凶手为什么要训练一条狗杀掉赵四和祝老七呢?是跟他们两人有仇还是另有目的?”

“我倒是对我之前的借狗杀人的推测有点动摇了,也许,并没有人训练它,它是自发的。”很显然,老王非常相信祝老七儿子的话。

李大为想了想,觉得老王说的确实有点道理,自己又没有证据,无法辩驳。

李大为和老王只好就此离开,两人开车还不到一里路,李大为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祝老七的儿子打过来的。

“喂。”

“你们回来一下,有人说昨天晚上看到我爹了。”

李大为二话不说,马上调头。

说看到祝老七的是一个老头,他住在村子东头的一间小房子里,昨天晚上他中途起来撒尿,正巧看到祝老七往村头的小山包走去,他心里直犯嘀咕,心想这么冷的天,他去小山包干什么?于是他趴在窗户上盯着看,雪很白,所以视线很好,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很远的地方。他看到祝老七在山包下站住了,然后,他看到,一条狗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和他面对面对峙着。一人一狗对峙了大概四五分钟,突然,祝老七跪了下来,朝狗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又沿原路返回了,那条狗又像刚才出现时一样,突然消失了。

“你能看清楚那只狗有什么特征么?”

“很高大,是只黑狗,不过脑袋上有一团拳头大的白,虽然隔的很远,我还是看得很清楚。”老头非常肯定地说。

“王麻子家的黑虎?”老王惊诧地说,“难道是黑虎杀了赵四?黑虎失踪后的第二天晚上就袭击了赵四,至少时间上是很吻合的。”

李大为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巨大的声音:一切皆有可能。

八、真相?

回到所里,李大为立即吩咐下属去找黑虎,王麻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又悲又喜,逢人便说黑虎是神犬,杀了大恶魔赵四,肯定是哮天犬下凡等等。

一行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只好怏怏而归。

李大为突然道:“黑虎是古镇的狗王,它失踪这么多天,总不能不吃东西呀,它肯定躲在哪里,等它的属下给它送东西吃。我们得注意下古镇的郊区,看看有没有狗叼着食物跑。”

于是几个人分散开来,分别去一个大概的范围蹲点,互相用手机联系。

整个白天都没有什么收获,那些狗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李大为吩咐大家别放松警惕,再坚持一会儿,狗有可能会在晚上借助夜幕掩护有所行动。

夜幕降临了,空气中漂浮着饭菜的香味,依古镇人的习惯,人吃饭的时候狗也跟着吃饭吃骨头,或是剩下的残羹冷炙。

又开始下冻雨了,远处一片茫茫,偶尔有归家的打工者急匆匆地走过,一脸幸福。

依然没有任何的异常。很少有看到狗在路上出现,它们像是乖巧无比地待在家里躲避严寒。

老王对古镇的狗很是了解,他重点关注着与黑虎玩得很好的几只狗,他的视觉和听觉都变得异常敏锐起来,冷静却又兴奋,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王麻子偷偷地躲在一个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看着老王在雪地里来回奔忙的身影。

一条狗悄悄地走了出来,它的嘴里叼着一块肉骨头,它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小跑起来。

老王正要跟上去,却发现又一只狗溜出家门,朝同一个方向跑去。

李大为说的没错,这些狗果然在偷偷地给黑虎送吃的。老王马上掏出手机通知其他人往这边靠拢,一边小心地跟了上去,王麻子也悄悄地跟了过来。

出了古镇的街道,狗直接往后山上跑,老王估计它们肯定是去那个废弃已久的庵堂。他数了数,一共有十一条狗叼着食物,它们悄悄地小跑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老王等到李大为几个赶到后,领着他们沿着狗脚印走了上去。

庵堂已经废弃许久,早已破败不堪,无人光顾。庵堂建在半山腰,自一个空地起有水泥做的台阶,李大为等人刚走上台阶,就听到几声短促的狗叫声,抬头望去,一条黄狗早已转身离去。

“肯定是放哨的狗,我们快上去。”老王边说边往上冲,其他人紧紧跟在后面。

庵堂的门是半开着的,老王推开门一看,里面一条狗也没有,地上有杂乱的狗的脚印,一直往后面延伸了去。

一行人跟着脚印追过去,出了后门,脚印却往山下的方向,老王犹豫了一下,爬上一个一米左右高的土堆,发现有一行脚印直通山顶。

“快上来,别中了瞒天过海之计。”

老王说完就继续往前追去,快到山顶时,他看到了黑虎奔跑的背影,从它的姿势来看,似乎受了伤,所以跑得比平常要慢一些。

老王正要再追,只听身后一声哭喊:“黑虎。”却是王麻子追了上来,他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大喊起来。

黑虎停住了,转过身来,它的一只脚受了很重的伤,落地时只是蜻蜓点水般轻碰一下地面,所以影响了它的速度,要不然,人们肯定追不上它。

王麻子朝前走了几步,黑虎依然站着不动,它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有如四五岁小孩的眼睛一般,纯真可爱,好看至及。

王麻子再朝前走,黑虎却后退了一步,然后,它趴了下来,有如人类下跪的姿势;它的眼睛晶莹湿润了,眼角滑过几颗泪珠,朝王麻子深情地一望,却不再停留,发力向山顶跑去,再没有回头。

等到一行人气喘吁吁地跑上山顶,只看到黑虎奔跑在山下原野中的身影,谁也不知道它会跑去哪里,也许,它在寻找下一个屠狗者。

晚上,李大为对着报告发了愁:“这报告,可让我怎么写呢?”

李大为一听,愣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