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祝思成和祝小强在河边玩耍的时候突然掉进了河里,两个人都不会游泳——其实水很浅,只能没过他们的脖子——在水里他们像两只笨拙的鸡一样扑腾着。在田里耕作的大人飞快地跑过来,将他们两个抱了上来,平放在地上,挤压肚子,喝进去的河水像小喷泉一样射了出来,其中还有一只小虾,它在地上跳了几下,就死去了,蜷曲的身体慢慢地变红,像是一小滴红墨水洒在地上。

“你们两个可真笨,水那么浅,盖不过你们的头的。”

祝思成回答说:“我想站起来,可是水里像是有人在扳我的脚,我每次都站不起来。”

一个人揶揄道:“那是你们两个人的脚在水里打架。”

祝思成说:“不是,我们两个隔了一点距离的,脚根本够不到对方。”

一个老人走过来,说道:“别说了,晚上让你们父母给你们招魂吧,这河里哪年不会淹死人呀?遇上水鬼那也是可能的事。”

其他的人于是就不再说话了,对于鬼神,他们都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

两人的父母赶了来,听乡亲们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又去河边看了一下落水的地点,分清了两人落水的位置,祝思成在上,祝小强在下,于是回家各拿了一枚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在各自落水位置的河底。

到了傍晚,天突然阴了,风也凉了,一场暴雨很快就要降临。

祝小强的奶奶出门看了下天,催促道:“就要下雨了,不能等到晚上,得赶快招魂了。”

祝小强的妈妈张小曼只好提上灯盏,点亮了,散发出昏黄的光来——它会引着祝小强丢失的魂回家。

然后她拿着一个竹制的簸箕,来到了河边。

河边的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将灯盏吹得摇晃不止,火光左右摇摆着,像是随时都可能被吹灭。

张小曼一边护着灯盏一边弯下腰,正要去捞鸡蛋,却愣住了,两颗鸡蛋竟然挨在了一起,她一时分不清哪颗鸡蛋是属于祝小强的,但想想他落水的位置在下边,于是就捞了靠下边的那颗鸡蛋。

她的手有些抖,水似乎格外的凉,要浸到她的骨子里去,她把鸡蛋捞起来的时候,像是听到一阵笑声,幽幽的,漂浮在水面上,又像是藏在河边的某棵树底下。

她仓皇地喊了起来:“小强回来了吗……”声音凄厉得像是丢失了魂。

没有人回答,也许她太害怕了,声音卡在喉咙里,只能漏出一点儿来。

这时,就像是有人在摸着她的脚一样,柔柔的,滑滑的,漫过她的脚,她不由得叫了起来,灯盏猛地晃了一下,差点灭了,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水里,原来是一团水草。

张小曼不敢在水里停留,飞快地上了岸,然后她碰到了前来给祝思成招魂的妈妈刘小玉,见她慌张的样子,刘小玉问道:“你没有捞错鸡蛋吧?”

张小曼答:“没有,不会的。”然后她又喊了起来,“小强回来了吗……”

刘小玉嘟哝道:“怎么声音都变了,吓死个人了。”

这时,祝小强的奶奶在家里应了:“小强回来了,他已经在家吃了三碗白米饭了。”

两人一喊一应,互相配合,就像是真的把祝小强丢失的魂慢慢地引回了家。

村里的狗开始不安地吠了起来,风越来越大了,声音在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断断续续的。

张小曼突然惊恐地想,如果,她今天晚上引回来的不是祝小强的魂……

有一件事不得不提一下,昨天村子里有一个姓王的老人在河边漂洗衣服时突然晕倒了,掉进了河里,等到村民把她救上来,她已经没了呼吸。

村里的诊所就在河边的一幢房子里,医生急忙跑出来急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老人的身体渐渐地变得冰凉,最后医生放弃了努力,他说:“准备后事吧。”

村民们把王奶奶抬回了家中,七手八脚的帮忙料理后事,有人去敲锣通知村里所有人,有人去张罗饭菜,有人去买鞭炮纸钱,有人去请道士。王奶奶的孝子孝孙们则全都披麻戴孝,轮流跪在她面前,哭声遍地。

按照规矩,王奶奶的尸体要在家里摆三天才能出殡,今天晚上是第二天,她已经洗过了澡,穿上了寿衣,安放在灵堂一侧的草席上,盖上了白布,她的脚边摆着一盏长明灯;灵堂前设有香案,摆了菩萨的像和烛台香坛,用来给前来看王奶奶最后一眼的人上香之用;香案后面则是一副漆黑的棺材,摆在两根长凳子上,飘着木材的香味。

入夜,客人大部分已经散去,只剩下孝子孝孙们守灵,道士低声

诵经,若有若无。

夜深了,四周完全安静了下来,只有雨还在下着,阴郁的天气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纸灰的味道像是凝固住了——屋子里陷入一种莫名的气氛之中。

一只猫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它想来这里找点食物,黑暗中它的瞳仁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喵……”声音凄切,像是在呼唤着谁。

道士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呵斥道:“哪来的猫,快去把它赶走!”

一个孝子急忙站起来,四处探望一下,发现了站在离他不远的猫,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不敢走过去,在地上捡起一块煤核,向猫丢了过去。

猫的身体弓了起来,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两道绿光却更亮了。

孝子弯腰又去捡煤核,却没料到猫猛地向他冲了过来,他吓得大叫一声,竟然侧身让过,将煤核胡乱地一丢,猫吃了惊,慌不择路,冲进了灵堂。

“啊!”里面的孝子孝孙慌成了一团,乱哄哄地把猫赶了出去。

道士问:“猫有没有跨过尸体?”

“没有,没有。”他们齐声否认。

“那就好。”道士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这么一闹,所有人都来了精神,困意全无,于是三三两两地聊起天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盖过了道士的诵经声。

盖在王奶奶身体上的白布不怀好意地动了一下。

也许,刚才是王奶奶的手动了一下,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过了一会,一个孩子突然惊恐叫了起来,“奶奶在动,奶奶在动,你们看……”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齐刷刷地看向尸体,看向孩子指的地方。

不错,那块蒙着尸体的白布确实在轻微地颤动着,就像是一个人躲在白布下面微弱地呼吸着。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泥塑一样呆呆地看着,也许,再过一会儿,尸体就会像传说中那样坐立起来……

道士麻着胆子走了过来,他蹲下身子,口中念念有词,将压着白布的铜钱重新放好,就在这时,白布猛地抖动了一下,王奶奶的手从白布下探了出来,差点碰到了道士的身体。

“啊!”道士吓得叫出声来,往后一退,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奶奶另一只手也开始动了,接着,她的脚也动了起来……

孝子孝孙们惊恐地大叫起来,有的跑出了灵堂,拥挤在走廊上,随时准备逃走。

算命先生还在战战兢兢地念着咒语,却忘了从地上爬起来。

白布完全被掀开了,铜钱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叮叮的声响,王奶奶终于慢慢地坐了起来,而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一阵风吹进了灵堂,烛光摇曳不止,而那盏长明灯,终于没能抵抗得住,熄灭了。

道士的心在一直往下沉,他的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哪怕抓住一根稻草也好!

她说话了:“我怎么躺在这儿?”她茫然地站起来,四处看了看,“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道士和孝子孝孙们全都呆了,他们忘了逃,像是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王奶奶很生气地独自回房里去了,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最后他们终于明白了过来,“死”了两天的王奶奶又活过来了。

她为什么会活过来,没有人能解释的清楚。

也许,她的身体里装着的是另外一个人的魂。

村子里来了一个算命先生,算过的人都说很准,非常准,准的不得了。

算命先生临时摆的摊离张小曼家不远,于是她也去算,她想给祝小强算一下。不过算命先生拒绝了,他说必须看到人才算命,只有生辰八字是算不准的。

张小曼于是怏怏地回了家。

好不容易等到祝小强放了学,张小曼马上带着祝小强来算命,算命先生连掐带算,说:“他今年有劫数。”

祝小强嘻嘻地笑了起来。

张小曼打了他一下,呵斥道:“别胡闹。先生请继续说。”

算命先生说:“他今年犯水,轻则伤身,重则丧命,一定要特别注意。”

张小曼诚惶诚恐地说道:“他前几天刚被水淹过。”

这时祝小强的奶奶走到摊前,说道:“先生真是神仙,算得真准。”

算命先生许是听多类似的赞美,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摸着祝小强的手,表情竟是越来越凝重。

张小曼有点心慌,她被算命先生的表情吓住了。

“他不是他。”算命先生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准备收拾摊子要走,张小曼想问个究竟,算命先生只是摇头,不肯明说。

张小曼连忙拿出钱来,算命先生依旧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我一分钱都不收你的。”但他见到张小曼可怜的样子,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小声说道,“你招错魂了。”

“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呀?”张小曼急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看这个魂对你儿子并没有恶意,或许只是想借他的身体办点事情,办完事情,了结了心愿,它自然会离开的。”算命先生匆匆地走了,他似乎在逃避什么,急于离开。

张小曼的心开始沉了下来,也许,那天慌张的她捞错了鸡蛋,因此,也招错了魂。

她把祝思成的魂招回来了,却把自己儿子的魂留在冰冷的水底,被刘小玉招了回去。

祝小强上课的时候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因为他的成绩很好,所以老师很乐意点名叫他回答问题。

但是今天这个并不难的问题祝小强却回答不上来,他支支吾吾着说:“老师,我不知道。”

老师似乎是吃了一惊,他有点不满地说道:“上课别开小差。”

然后他点了坐在祝小强后边的祝思成的名字,祝思成声音响亮地回答了问题,这使他又吃了一惊,因为按照习惯,祝思成是不可能回答的出来的。

祝小强和祝思成的身份仿佛掉过来了一般。

也许,他们的身体还是自己的,而魂却调换了。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老师于是找祝小强的父母谈了话,还特别强调了祝思成的进步。

吃晚饭的时候,张小曼终于忍不住骂起祝小强来,“你怎么连双筷子都拿不稳,都掉好几回了,这几天都这样!”

祝小强没有做声,闷闷地扒着饭,他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笨拙,像是不大会使用筷子。

张小曼觉得祝小强自从落水那天起,似乎就变了个人。而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想去看看祝思成是不是也变了。

来到祝思成家里,他的父母乐呵呵地告诉她,祝思成变得爱学习多了,听老师说,他最近进步很快……

张小曼如坐针毡,找了个理由就告辞了,没有灯,路面格外的黑,远远近近的灯火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的。

前面树底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张小曼警惕地问:“谁?”

“我。”是祝小强。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你。”祝小强慢吞吞地说。

张小曼上前拉祝小强的手,冰凉的,像是一根冰棍,她打了个颤,说:“回家去。”

祝小强却把手抽了出来,他突然问:“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的,很明亮。

“你听谁胡说?”

祝小强没有回答。

张小曼加重了语气说道:“你没有姐姐,妈就生了你一个。”这时,她似乎听到一阵嘤嘤的哭泣声,就像是那天在河里听到的笑声一样,幽幽的,藏在某个黑暗的不为人知的地方。

走了一下,张小曼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安静的路上,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走路的声音,而祝小强就像是无声无息地跟在她后面,于是她转过来说道:“你怎么走路没点声音?”

祝小强把脚板重重地踩在地上,说:“现在有了。”他的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在张小曼看来,祝小强现在有点阴阳怪气了。

那天晚上,张小曼一直没有睡好,她总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见有清晰的滴水的声音,屋子里仿佛藏着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人,水缓缓地滴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滴答,滴答……

王奶奶自从复活之后身体突然有了明显的变化,先是她的一头银发渐渐地变黑了,掉光的牙齿长出了新牙,皱纹也变浅了,饭量大增,力气比以前也大了不少,挑着满满的一担水走上四五百米都不用歇气。

但是张小曼却隐约觉得王奶奶的复活和祝小强有点关系。

这几天她一直失眠,有时候借着月光端详熟睡的祝小强,却又看不出什么变化。

这天晚上,她闭上了眼睛很久,依然无法睡着,一动不动地躺在**假寐。

祝小强悄悄地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开了门走了出去。

张小曼吃了一惊,连忙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祝小强径直向河边走去。

张小曼利用树和杂草堆的掩护悄悄地跟在他后面,她预感到他要去什么地方。

果然,祝小强来到了那天落水的地方,然后他脱了鞋子和衣服,跳了下去。

另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地从水里冒了出来,祝小强和那个影子快乐地玩了起来……

那个影子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但张小曼一时想不起是谁,于是,她慢慢地走近去看。

终于,她整个人完全从阴影中暴露了出来,祝小强和那个影子发现了她,影子慢慢地回过头来……

是她!

她明白了算命先生的话,“他不是他”,因为他的身体里装着另外一个人的魂。

原来如此!

张小曼刹时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急剧地跳动起来。

影子对她咧嘴笑着,像是一个急速变大的黑洞,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张小曼猛地醒了过来,冷汗浸湿了全身,她扭头看向一旁的祝小强,月光下,他的脸显得异样的苍白。

祝小强的奶奶晚上做了一个不寻常的梦,她梦见她老伴浑身湿淋淋地站在她面前,脸色惨白,他阴恻恻地说道:“我的房子漏水了,我好冷……”

“我明天就去给你弄好。”

他诡异地笑了起来:“我可一直在等着你,你别来的太晚了……”

老人一惊,醒了过来,一夜再无睡意。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老人对张小曼说:“你爸昨天晚上托梦给我了,说他的房子漏水,我今天要去看一下。”

张小曼面有难色:“我今天没空,要不你带小强去吧。”

老人说好。吃完饭,带上一把小锄头,一老一小就出发了。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两人来到一块坟地,老人径直走到其中一个坟堆前,围着坟转了一圈,说道:“前几天下雨,冲下来一些石头树枝,把排水沟给堵住了,怪不得他说漏水,小强,你来挖通一下,爷爷会保佑你的。”

小强默不做声,接过锄头就挖了起来,不一会儿,把石头树枝清理干净,两人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休息。

祝小强问道:“奶奶,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

老人的身体抖了一下,她说:“你听谁说的?”

“我做梦梦到的。”

老人似乎不大相信,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她搪塞着说:“你没有姐姐,你妈就生了你一个。”

祝小强站了起来,他跪在坟前嗑了几个头,嘴巴翕动着,像是在默念着什么,然后他将耳朵紧紧地贴在墓碑上,像是在倾听。

过了一会,他很严肃地对老人说:“奶奶,爷爷说我还有一个姐姐,我那个梦是真的。”

老人吃了一惊,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惊恐,急急地拿了锄头,吆喝道:“走,我们走。”

祝小强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走到一棵古树下,打算喝水歇凉,古树下有一口古井,水很甘甜,只是离村庄有点远,所以很少有人跑到这里来挑水。

古井的水幽深,却可见底,有三五条井鳅在井底纹丝不动,像是入定的和尚一般。

老人小心地走到井前,俯身去喝水,却在水里看到了另一张脸。

那是一张稚嫩的吹弹可破的脸,粉红粉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桃子。

那张脸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因为她曾经在整个世界进入熟睡的时候偷偷地跑到河边将她残忍地按入水中,她的小手在水里轻轻地挣扎着,就那么一会——她的生命比娇嫩的花儿还要脆弱。

老人确认她死了之后就将她抱了起来,再看她的脸,粉红已经褪去,只剩下一张惨白的脸,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像是想多看一眼这个世界。

老人喃喃说道:“怪不得算命先生说‘他不是他’,我明白啦。”

老人还想要回过头来看个究竟,却被身后的一双手轻轻一推,她的身子失去了重心,像个秤砣一般坠入了井中。

井中的脸被**起的波纹消失了,祝小强冷冷地看着老人在井里挣扎着,然后她的尸体慢慢地浮了上来。

祝小强软软地瘫在了井边。

有个村民从井边路过,发现了昏迷的祝小强和浮在井中的老人的尸体,他惊慌失措地跑回村里报信,村民们立即放下手里的活,一同赶了过来。

他们赶到井边的时候,祝小强还没有醒,他的头发是干的,衣服也是干的,可是脸色却苍白的吓人,像是被水浸泡过一般。

有个村民走上前去,使劲压一下祝小强的肚子,从他的肚子里喷出几口水来,过一会儿,他醒了过来。

祝小强吃惊地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有人问:“你是不是掉井里了?”

祝小强揉揉头,说道:“我只记得我掉在河里了,怎么会掉到井里去呢?”

其他人都吃惊不已,他们认为祝小强也许是被吓傻了。

村民们把老人的尸体捞上来,叹息道:“可惜这口井就这样废了。”

没有村民再会来这口井里挑水喝,只有不知情的路人才会喝这口井里的水,也许他喝了之后还会赞美井水的清凉甘甜。

可是张小曼知道所有的一切——那天招魂,她把十多年前被婆婆溺死的女儿的魂一同招了回来,充满怨恨的她藏在小强的身体里,伺机复仇——但她什么也没说,她并不觉得有多么的悲伤。当年老人趁她睡熟在丈夫的配合下将女儿抱出去溺死之后,她伤心欲绝,整整三天粒米未进,但后来却也终于慢慢地遗忘了。

在料理完老人的后事之后,她领着祝小强来到一处偏僻的山林,指着一个隆起的小土堆说道:“这是埋你姐姐的地方。”然后她捂着脸嘤嘤的哭泣起来。

祝小强茫然地说道:“我还有一个姐姐,怎么之前没有听你们说过?她是怎么死的呀?”

张小曼没有回答,她一直在哭,没空回答祝小强的问题。也许是她的哭声惊扰了山林,一只拖着长长的彩色翎羽的小鸟突然凄厉地长叫一声,从他们头顶上飞了过去,一根漂亮的羽毛落在那个隆起的小土堆上,散发着漂亮的光芒。

天气非常的晴朗,王奶奶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将汗浸湿的衣服脱了,换上干净的衣服,吃了饭,她就用桶子把衣服装了,打算去河边洗。

一路上她听到别人对她身体的赞美不由得意的哈哈不笑,声若洪钟,笑完之后,人们惊奇地发现她居然像个木雕一样站立着一动不动,笑容还在脸上没有散开哩。于是有人上前轻推了她一下,只见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激起一阵飞扬的灰尘。

为了避免上一次尴尬的出现,这一次慎重的村民们把她送到了镇上的人民医院,经过医生的再三劝说和保证——确实已经死亡无疑——才又抬回了家中。不过上次的那个道士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来了,他把门锁了起来,远远地避开了。

不过这一次王奶奶是真的死了,没有再活过来。

王奶奶哈哈大笑的时候,祝思成正在后山果园里爬树偷桃子吃,他当时爬到树的顶端,摘那个最大最红的桃子,结果却重重地摔了下来。醒来之后,他偷偷地跑回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毕竟做贼是不大光彩的事情。然后他拿出作业来做,发现前些天轻而易举就能做出来的题目一下子变得无比的伤脑筋,怎么也做不出来,他突然明白过来——他又是落水前的自己了。

这中间的曲折,你看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