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夜 猫人寄02

但此刻猫妖已经出了卧室,表舅虽然被妖气侵蚀,浑身发生异变,但是这些日夜守候他的亲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凶悍的妖怪就是表舅。

表舅扶着门框环视外面的情况,神情十分警惕。

可站在表舅对面的一众人等却被吓破了胆,几乎不敢挪动脚步,都愣在那儿出神。

唐陆见这些人被这妖怪吓得忘了逃命,于是大声喊道:“快跑!”

这时几人才想起来要逃命,各个嚎叫着冲向门外。这一动作也刺激到了门边的猫妖,它张开大嘴,怪嚎一声,此时他嘴巴里的牙齿都变长变尖,牙缝中还淌着血,面目狰狞可怖。

唐陆离卧室门最近,和妖怪只有几步距离,眼见猫妖想冲到表舅父母那边,唐陆下意识后退一步,迅速将左手黑竹简挂在腰间百宝袋,随后手伸进兜子里,抓出一大把黑色粉末。

那是唐陆研究出来的新法器,将画了驱魔符的黑竹简磨成粉末,危急时可以救命用。

唐陆掏出一把粉末,抬手扔向猫妖的脸,妖怪不知道法器的厉害,硬接下这一招,结果粉末沾在猫妖身上,红光大起, 一瞬间那妖怪全身的骨肉爆发出雨点般密集的响声,唐陆抬腿一脚,将猫妖踹飞回卧室中。

“成了?”我见那妖怪全身都散架了,心中咯噔一下,想不到唐陆这一把粉末的威力那么大,等以后我也要跟他要一桶来。“想得美!只是暂时定住他而已,这怪物修炼了几十年,现在刀枪不入了”唐陆说着将卧室的门关上。

“啊?那怎么办?”我看着手里的唐刀冰红,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打不过也要打!”

“打不过就先跟他慢慢耗着,找到它的弱点再一举攻破!”唐陆把臥室的门关好,隨后一狠心咬破舌尖,在门上噴了一口血,然后用毛尖刺绵蘸着门上的血画了一道符咒。

符咒刚一画好,黑竹简粉末的定身便被那苗妖给破了,妖怪用身子大力撞着門板,但每撞一次,符咒的光亮便亮,我甚至可以听到妖怪撞在门上,随后被重重弹回去的声音。

“你打算先把妖怪困在里面出不来?”我问唐陆。

唐陆目不转睛地盯着门上符咒,缓缓点头,隨即又摇头:“恐怕困不住,我还要再想辦法。”

“没想到这么难缠,你再拖一会儿,我把陈第安叫出来……”我往腰间摸去,却发现今天白天上班快迟到了,着急中便没有带着夜行图。“完了,我忘记帶了——”

还好唐陆也没有把希望全放在我身上。

不一会儿,门里面没动静了,我凑上前,“那妖怪又在想什么花招了?”

唐陆左手黑竹简右手毛尖刺绵,紧紧盯着卧室門。

一会兒工夫,从門缝上下左右纷纷探出黄色绒毛,那些毛銳利且坚硬,在木门上如土里的蚯蚓一般,钻入鑽出,缓缓向整个门面扩张 唐陆额头渗出一层细汗,看来这家伙的难缠程度远远超出了唐陸的预期。

他灵机一动,心中又生出一招,他用毛尖刺刺在门前的符咒上又添了一张新的,这道符可以封住怪物的听觉。

符咒刚一画完,唐陆便拉着我躲到一旁,从卧室门前閃开,也就在这一当口,猫妖破门而出,那道日符咒再也困不住它,不过新符咒也融入进怪物身体。

“不要出声不要动,怪物看不到我们!”唐陆对我说道。

猫妖听到唐陆说话的声音,随即转身向唐陆扑来,不过半路上我和唐陆都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怪物就又停下动作,谨慎地观察周围。唐陆目不转睛地盯着怪物,脑子却在飞速旋轉,计算着要用什么方法把这妖怪灭掉。

而我的目光全部被角落里的一个人吸引过去——那个被五花大绑的老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轻轻碰了碰唐陆,朝他递个眼色,示意老头还躺在地上。

万一他醒过来不知道情況,被猫妖发现了怎么办?他还被绳子綁着,根本没有办法逃跑。

唐陆瞥了地上的老头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现在专心想的还是怎么对付猫妖。

不过我心里升起一团迷霧,这个邋遢的长胡子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他现在怎么又晕过去了?

我正疑惑时,那老头竟然自己醒了,他先是咳嗽了两声,然后啊哟哟地睁开眼,喘了一口长长的粗气,发现自己被绳子捆着,老头没注意到猫妖,一心想挣脱自己身上的绳子。

这一连串动作彻底引起猫妖注意,猫妖专身面向老头,张开嘴巴呵出难闻的气味,一步步走去。

老头满眼惊惧地瞥了我们一眼,随后看着怪物,不住地向墙角缩身,口中还大叫道:“你们把妖怪放出来了!咱们都要完了!”老头这一叫唤,怪物双耳登时立起来,手上的白骨利爪又伸长半尺,朝老头扑过去。

“你掩护我,我去救他——”唐陆说了一句,随后把黑竹简交在我手中,一闪身向老头扑过去,动作之快,甚至赶在了怪物前面。我攥着黑竹简,狂奔两步蹿到怪物背后,举起黑竹简插进怪物肩膀。

怪物疼得嗷嗷大叫,却也没有转身,背后的黄毛受了刺激,直立起来,像是开了导航一般朝我手上缠绕过来。

我倒吸一口冷气,右手提起唐刀冰红,将扑过来的黄毛都斩落。

怪物还是没有转身,朝墙角的唐陆和老头追去。

我见它不理我,随即又举刀向怪物头顶劈去。猫妖依旧没有转身,而是尾巴一甩,准确地格挡住唐刀冰红。

不过妖物毕竟是妖物,没办法跟唐刀冰红抗衡,我稍微一用力向前推,怪物强壮的白骨巨尾便断了一截。

我又用刀横劈,怪物的尾巴再次挡住刀刃,这次我力道加大了些,直接将尾巴砍下来一段。

不过我还是好奇,这家伙并没有看着我,为什么能感应到我的攻击呢?

正在纳闷时,怪物脖颈处散着的长毛纷纷散开,露出一只核桃大的眼珠,眼球上满是血丝,直愣愣地盯着我。

原来是这儿长着一只眼!

我反应过来,正要挥刀刺它的眼睛,不料怪物脖子上的眼睛竟然缩进身子里,徒留一个黢黑的空洞!

这是要干什么?我还没纳过闷来,不料那个空洞中喷出一股酸臭的黑雾,直逼我的眼睛。

这一举动实在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我根本没机会躲闪,那道黑雾便扑到我眼睛上,尽管我及时闭上眼睛,还是感觉到一股难以忍受的酸痛感直往眼睛里钻!

就像一个人被烧柴的青烟熏了眼睛一样,不过还要比那种感觉难受十倍!

眼泪瞬间如打开的水龙头般喷涌而下,我下意识地举起唐刀冰红挡住眼前那片黑雾。

黑雾触碰到唐刀冰红的刀刃,瞬间被凝结成黑色的冰晶,纷纷落到地上。

而我也浑身无力,倒在地上捂着眼睛打滚。

猫妖没了我的纠缠,直扑唐陆。

他此时还在给老头松绑。

用绳子捆住老头的那些人简直不是人,他们每隔一段距离便打一个结,虽然是活结,但是格外结实,要想全部拆开还是需要些功夫的。

就在唐陆给老人拆腿上的绳结时,怪物依然来至身后,伸出锐利的白骨爪,直往唐陆脖子上插去。

正待此时,上半身被解放的老人在左手掌心啐了口唾沫,右手食指迅速画一道符咒,然后大喝一声,掌心向前拍出。

只见老人手上的唾沫瞬间凝成一团,向怪物飞去。

唾沫钉在在怪物胸口,随后瞬间炸开,强大的气浪将猫妖向后掀翻过去。

唐陆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直接僵在原地,看着老头的脸一动不动。

他被老头的舉动震惊到,保持冰雕一样的姿态,这是我头一次看到他这样。

其实如果我们遇见一个老头还会术法,唐陆是不会惊讶的,也包括我在内,毕竟刚才在臥室中,我和唐陆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

这老头把表舅体内的妖气封住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封住了一半,后来老头又被表舅一家人给綁上了丢在角落。

“你——你——”唐陆俨然忘了身后还有一只異常凶猛的猫妖,说话也打磕巴,不知想问这老头些什么。

“别愣着了!先解决了这家伙再说——”老头一把将唐陆推开,他刚才打出去的那一掌只能暂时把怪物打倒,此时猫妖身子一挺,轻飄飄从地上重新 站起来,虎视眈眈地凝视老头和唐陆,找机会进攻。

唐陆手中捏着毛尖刺绵,重新召唤出一把紅色光刃,老头从地上捡起破布口袋,面上也有些惊讶的神色,瞥了唐陆一眼,嘴唇微动,却没说什么,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一米长的棕色皮鞭,鞭子上缠着黄色的布符咒,而后把布口袋挎在肩上,又掏出一串漆黑油亮的珠串,珠子上刻着看不懂的符号。

就这样, 一老一少从正面向怪物发起进攻。

怪物军舞巨爪,身后一根白骨鉅尾来回摇晃,一个箭步蹿向老头。

老头左手抓住辫尾,横在胸前向上一抬,那怪物的手碰到长鞭就被彈开,手心冒出难闻的黑烟。

这老人年纪虽然不小,但是身法的迅猛程度丝毫不亚于唐陆,老人右手抓着长鞭的把手探到身前,左手抓着鞭尾向后用力拉扯,像小孩子们玩橡皮筋一 样,把鞭子拉长,随后左手一松,长鞭弹出去,正打在貓妖的头上。

那猫妖虽然来不及躲闪,但是反应也极其迅速,脸颊上的长毛刹那间长到头顶,相互交织形成一个绒毛盾牌,老老实实地接下这一招。

辮子和绒毛盾碰在一起,火光一闪,鞭子被弹回,而怪物也受震**不小,登时跪在地上。

唐陆见机,闪身来到怪物身前,红色光刃向前一递,直刺向怪物喉咙。

猫妖灵动的眼珠一转,钜尾晃了两晃,随即绕到身前挡住光刃,接着一眨眼的功夫, 一条尾巴分裂成两条,其中一条被唐陆的光刃斩断,另一条则直直地向唐陆胸口刺去!

倘若不是刚才在臥室里见过貓妖的尾巴会分裂,唐陆绝不会留心防护,如果怪物第一次用这招,唐陆今天说什么也得命丧于此。还好唐陆做好了准备,他见到怪物尾巴裂开,左掌已经掐诀念咒,尾巴来到身前的那一刻,唐陆一掌拍出,将巨尾斩断。

这一回合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双方有来有回,而仅仅是这么两秒,怪物已经从长鞭的攻击余震中緩过劲来,向后躥出一米,站在木头茶幾上。

怪物居高临下看着唐陆和老头。

老头重新整理长鞭,打算再扑上去跟怪物交手,这猫妖刀枪不入,只有找到它的弱点才能彻底解决它,不然的话只是这么干耗着,恐怕再过一会儿,唐 和老头的体力耗尽,全村人都会遭猫妖的毒手。

老头双手整理长鞭,但是他的左手刚触碰到鞭子,随即叫出声。

“嘶 ”老头脸色顿时铁青,忙抽回手掌,只见他掌心已经变成紫色,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扎了几十个密密麻麻的血点。老人低头一看,鞭子上竟然竖着长出了一层黄毛!

原来这猫妖狡猾得很,它刚才用头顶的黄毛挡住长鞭进攻时,偷偷在鞭子上动了手脚,当老头再次摸上鞭子时,那些有毒而且尖锐的毛发戳破了老人的手掌。

这鞭子是不能用了,那老人脸色很是难看,左手止不住地发抖,看上去他被这带毒的黄毛伤得不轻。

猫妖嗷呜大叫一声,从茶几上扑下来直攻老头。

“我挡一会儿,你赶紧排毒。”唐陆纵身挡在老人身前,那老人也识相,忙退到墙角盘腿坐下,鞭子放在一旁,右手从破布袋里拽出一把不知名的干药草,药材晒干后被浸染成红色,老人一把塞进嘴里,随后闭目运气排毒。

唐陆手中的红色光刃时间已到,只剩下手里的毛尖刺绵,他一手把法器收回,一手从百宝囊中拽出另一样东西。

那家伙有核桃大小,用芦苇的干枯秸秆和红绳绑成的,类似宝塔,唐陆将宝塔扔到猫妖头顶。

猫妖此时还腾在空中,来不及再躲闪,唐陆双手合十念动口诀,那秸秆制成的宝塔登时发出金光万丈,正当中落下一道红光,那红光形似长戟,正戳在怪物的脖颈处。

猫妖惨叫一声,被戳在地上难以动弹。本以为这法器会将怪物控制一段时间给老人留出排毒的空隙,哪知道这猫妖也神通不少,只见它身上的黄毛再次扰动,这回竟变长了一米,那些黄毛在猫妖上方逐渐汇聚,竟然凝成一个人形,毛人脱离猫妖的身体,沿着那道红光向上攀爬。

当唐陆反应过来时,毛人已经爬到顶部,一头撞向秸秆宝塔,和这间法器一起被炸得粉碎。

唐陆心知情况不妙,趁这个空当忙又准备出下一件法器,这次则是一个穿着彩色布衣的小泥人,唐陆回身将泥人放在地上。 那泥人捏的是个笑嘻嘻盘腿而坐的胖娃娃,唐陆双掌相交,平放在胸前,闭眼念动口诀。

猫妖挣脱法器的束缚,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全身发出咔咔的响声,它起身跳向唐陆,黄毛缠绕着巨爪,递到唐陆面前。

唐陆眼睛猛地睁开,双眼发出红光,连带身后的泥人一起。

他再次开启仙体模式,原来这泥人内含有灵气,放在地上和唐陆体内相连,相当于两个唐陆在同一时刻开启仙体,蓄力时间便缩短了一半,看上去是瞬间完成。

唐陆仙体模式开启,这怪物便没戏可唱了,我敢拍着胸脯说,这世上极少有怪物能活着挺过唐陆仙体模式下的一套连招。

果真,唐陆双眼圆睁,射出两道红光,整个人看上去都凶悍了不少,他左掌微微缩回,掌心凝聚一团红光,随后叫一声:“降魔掌——”

红光化作掌风,贯穿猫妖的手掌,直扑到它胸膛,怪物口中吐出一口恶气,登时击飞到墙上。

那猫妖忙又起身,飞至唐陆身前抓挠,唐陆在身体形态上差着怪物一大截,虽然短小但是灵活,在怪物的巨爪下来回躲闪,欺身到猫妖近前,双掌一抬,在怪物胸前迅速画一个太极,双掌在阴阳鱼的鱼眼上用力一推,红光顿时穿透怪物的身体,再次将它击飞出去。

这次怪物几乎被连腰折断,飞在空中的时候都能听到骨头噼啪断裂的闷响声。

看这样子,就算把怪物收服了,我表舅的身体也被折腾得彻底散架了,这条命估计是保不住,眼前唐陆和老人能做的,只有尽力把猫妖消灭,不能让它危害到村民,至于表舅这条命,大概率是保不住。

唐陆本也不想伤害表舅的身体,但现在这个关头没有办法,眼见猫妖越战越凶狠,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破绽,等唐陆和老人的招数用尽,也就是怪物胜利的时刻,所以趁现在还有机会,便不能再为表舅的一条命操心了。

本以为猫妖这次脊柱都断了,便不能再站起来,谁知妖怪下半身先起立,上半身仍耷拉在地上,下一秒,猫妖的黄毛再次变长,这回没有冲着唐陆来,而是钻进自己的身体里四处摸索着,而后,这妖怪的上半身竟接回身体!

而且现在有了身上黄毛的加持。猫妖的身体更加坚硬抗打!也就是说,这一波不仅没有给猫妖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反倒是让它更加厉害!

就算是仙体模式下的唐陆也有些慌了,他又从百宝囊中掏出数只黑色的铁镖,铁镖上刻有烫金符咒,这是唐陆特地从网上定制的,铁镖在网店买的,上面刻的字则是自己的符咒。

唐陆将铁镖交在左右两手,口中念动咒语,黑色铁镖熠熠生辉,他三两步便冲向怪物,那猫妖也越战越勇,再次和唐陆正面干起来。唐陆仅用手肘的肘尖便抵挡开怪物巨爪的进攻。

那家伙的尾巴从裆下猛地伸出,刺向唐陆胸膛。

唐陆不慌不忙,从手心搓出一只铁镖,向下一甩,铁镖插中怪物巨尾,登时把它的尾巴斩作两段。

掉下来的一段死死地钉在地上。

怪物右爪袭来,唐陆将头向右一偏,搓出左手铁镖,随即插在怪物右臂的手肘上。

猫妖右臂再不能动弹,它被气得嗷呜大叫,左爪也攻过来,唐陆又按部就班地躲闪,进攻,随即封死了它的左臂。

怪物双手被封印不能动,任由唐陆进攻,他先在怪物喉咙上扎了一镖,又绕到身后,看到那个会喷黑雾的窟隆。

怪物背后的黑窟窿见到唐陆,随即收缩,准备喷出黑雾袭击唐陆。

唐陆又一直铁镖插进怪物的黑窟窿。

猫妖全身被封印住不得动弹,唐陆回身跳开,双手合十,断喝一声,那些黑色铁镖便在怪物身上如烟花般炸开,猫妖轰然倒地,再没了动静,全身被烧焦,冒出一缕缕的青烟。

但是还远没有结束。

妖怪身外的黄毛被炸秃,体内的毛发却又长出来覆盖在周围。

唐陆见状不妙,意欲上前补刀,却瞥见身侧猫妖的那条断尾,在地上来回蠕动,倏地,它向唐陆跳去,直指他面门。

唐陆反应机敏,必然不会被此等雕虫小技命中,他本能地向一边闪开,那条断尾便扑了空。

下一秒,唐陆双目的红光黯淡,整个人如纸片一般飞上空中,远远地摔出去,先是撞到卧室门板,随后跌落,再没了动静。原来那断尾的目的不是唐陆,而是唐陆身后的泥人!

那泥人和唐陆的法力相连,断尾趁唐陆不注意,偷袭泥人将其损坏,因此唐陆体内的法力崩坏,远远地飞出去。

这猫妖极其诡异,根本找不到对付它的办法。

渐渐的,猫妖的身体恢复如初,好像没有受伤一般,缓缓站起,环视四周。

目前还没有倒下的,只有老头一个,他仍在大打坐排毒。

猫妖抬起巨爪,跳起来飞向老人。

正当它的爪子接近怪物时,老人双目圆睁,左手向前一推,掌中喷出一道强烈的黑气,将怪物向后击飞。

这是排出体外的毒气。

怪物到底后又立即站起来,攻向老人。

老人左手剑指在鞭子表面一顺,那生长着绒毛的布符缓缓解开,老人双手握住鞭子把手,抡圆了挥向怪物。

猫妖本想一爪子划开长鞭,结果那鞭子一接触到怪物,立刻像发束一样散开,如一张渔网,紧紧将猫妖包裹住。

猫妖叫喊着,拼命想要挣脱,但它越是挣扎,鞭子化成的大网就越是缠得紧。

怪物倒在地上,老人起身去擒它,但是被猫妖浑身爆发式生长的黄毛给逼退。

眼见那鞭子在猫妖不断的挣扎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随时要炸裂开来,而一点怪物挣脱,屋子里的人就再奈何不住猫妖,不仅我们三个会命丧于此,全村甚至更多地方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老人满脸是汗,不知道是累得还是因为紧张。

正待此时,从门外溜进来一只脏兮兮的白猫,不知怎的,它的胡子没了一半,大概是在四处流浪中失去的。

这只白猫跟表舅关系很好,它循着表舅的气味,溜进了屋子,我们听到院子里焦急不安的表舅家人在喊那只白猫回来,但是它不听,也没人敢上前来阻拦。

那只猫轻声叫着,在门口徘徊,它似乎也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徘徊,不时探着鼻尖向屋里叫唤两声。倒在地上的猫妖听见叫声,立即安静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猫妖听见猫的叫声便随即安静。

身上支棱的黄毛也温顺了许多,它回头瞅着那只白猫,黑色的眼球泛出隐隐黑雾,它朝那只白猫低吼一声,白猫便受了惊吓,跳起来半米高,想要奔出门外,结果刚走两步便跌倒在地, 一命呜呼。

看到此情景,老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这猫妖的道行已经如此深厚,它仅是轻轻一开口,那只白猫便丧了命,怪不得如此难以对付。这时唐陆趴在地上,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望着地上被捆住的猫妖,朝老人喊道:“眼睛,攻它的眼睛!”

唐陆在刚才猫妖的一声吼中,看穿了它的妖气汇聚所在。

老人立即会意,趁妖怪没反应过来,身上的黄毛没有重新开始抵抗,他纵身跃到猫妖背上,咬破左手食指,随后念动口诀,用左手手指去抠猫妖的眼睛。

老人的血液和猫妖的漆黑的眼球刚一接触到,一股黑气便被释放出来,老人疼痛难忍,高声大叫。

唐陆一眼望去,竟是那老人的手指被猫妖眼睛里释放的漆黑妖气所感染,手指极度萎缩,变成枯黑干瘪的皮包骨!感染区域向手掌扩散开去,老人忍着 痛不顾左手感染,执意打算咬破右手再扣掉妖怪的右眼。

“万万不可!”唐陆浑身也疼得发紧,却仍爬起来,从腰间掏出毛尖刺绵和黑竹简,扑向猫妖。

老人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却没有咬破,而是身子晃了几晃,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的整个左手已经变成了萎缩的枯骨,感染部位继续向手臂扩散,倘若不加以制止,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具黑皮骷髅。

老人此刻知道自己再没气力去扣掉猫妖的右眼,只好躺在地上等死,绝望地看着唐陆向自己和猫妖奔来。

他本想放弃逼出体内毒素,不过看着唐陆顶着全身疼痛,依旧向猫妖奔来,老人心中颇为感动。

“快把伤口封住!我来对付他!”唐陆一边朝老人喊着,一边准备攻击猫妖的眼睛。

猫妖左眼被废,妖气止不住地喷涌而出,疼得它从地上腾空而起,站立着左右挥舞巨爪。

老人深受感动,用右手点住左臂的血脉穴位,用以阻止妖气上行。

而唐陆则寻找机会接近怪物,猫妖余光瞥见唐陆,双爪一齐出击,唐陆本就没剩多少体力,难以跟它抗衡,只能智取。

只见唐陆单膝跪地,让两只巨爪从头顶划过,随后右手毛尖刺绵在猫妖的膝盖窝刺下。

猫妖顿时站立不稳,也跪倒在地,唐陆趁机探出左手黑竹简,那法器的尖端正巧戳进怪物的右眼。

怪物双眼喷涌黑色的妖气,唐陆打了个滚躲开发狂的猫妖。

哀嚎声一层层传遍了整个村庄,久久地回**出去。

等待妖气散尽,猫妖彻底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身上的黄毛也一缕缕地化去,那个面貌狰狞的怪物逐渐恢复了人形。

表舅已经奄奄一息了。

照刚才这么折腾,普通人都受不了,更别说表舅这幅身子骨,没有了妖气的加持,这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身上连一块结实完整的骨头都没了。

表舅咽气也就是在几分钟以内的事,此刻表舅有进气没出气,外面的人听到屋里没了动静,这才敢进屋来查看,表舅的父母和那个女人看到屋里乱成一 团,表舅躺在地上,还有那个只剩一只手的老头,以及在表舅身边拿出一张巨大经幡给他盖上的唐陆,纷纷围到表舅身边。

他们最关心我表舅,求着唐陆一定要让他活下来,但是每个人心里都一凉,恐怕这幅样子,就是华佗再世也难以医治了。

唐陆并没有说话,只是叫人去把门口的死猫带过来。

女人低声啊了一句,回头看门口,那只她和表舅都最喜欢的猫妖已然是断了气,她眼中含着泪,不知道是为猫还是表舅,总之双手捧着把死猫带到唐陆面前。

唐陆将黑色的经幡盖住表舅,随后开始作法,他缓缓念咒掐诀,施法完毕后,他转身从地上找来一片卫生纸,将纸片在经幡上绕了两圈,随后把卫生纸搁在死猫头顶,他弯腰吹了一口气。

那纸片便缓缓地滑了下去。

“大师,这是做什么?”表舅的父亲把眼泪擦干,颤着嗓子问。

“如果不转移你儿子的魂魄,他顶不过一小时,所以我把他的灵魂擅自挪到了这只白猫身上。”

“啊——”表舅的母亲闻言, 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一翻,险些没吓死过去。

唐陆见表舅母亲无法接受,又把卫生纸盖在白猫头顶,接着道:“如果你们接受不了,我可以再把灵魂转换回他体内,你们还有最后一句话给他说。”

说着,唐陆就要施法,表舅的父亲竟急了眼,直愣愣地给唐陆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唐陆忙把他搀起来。

“就这样就好,不要再让我儿受苦了,就算是一只会跑会跳的猫,也好过那样憋屈地做人好啊——”

唐陆点头,又给白猫疏通了几遍经络,随后让女人抱着白猫,朝它鼻子里吹了一口气。

少顷,那只白猫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环视四周,它被女人抱在怀里,看到自己的父母,又看到狼藉的家。

白猫嗷呜一声,硬是从女人的怀里挣脱,跳到地上。

但白猫跳下去的第一刻便摔倒在地,表舅没有体会过走路的滋味,第一次四脚着地,竟四肢发软。

不过没多久,它便克服了这陌生的感觉,它从地上站起来,在屋子里溜达两圈,每个人都默默地看着白猫没有说话。

白猫加快步子,跃到院子里,顺着那棵核桃树,攀上树顶,又从树顶跳到墙头,它回头望着自己的家。

表舅的父母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女人来到墙下,抬头看着白猫,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真的要走吗?”

白猫坐下来,舔了舔爪子,又温柔地喵呜两声,纵身跃下墙头,踪影不见。

表舅父母看到儿子的魂魄附身在白猫身体里一跃而下,儿子失而复得,他们眼前一黑,大叫一声几乎坐倒在地,嘴里不住念叨着表舅。那个女人却面露微笑,看着墙头久久地出神,良久,她对表舅的父母道:“他会回来的,别担心。”

“你怎么知道?”表舅的父亲问。

“他跟我说的。”这大概是女人最想看到的结局了,表舅化作一只灵巧的小猫,在天地间肆意奔跑撒欢,他想起以前那些猫猫狗狗在轮椅前跟自己说的话:

外面有无数好玩的好看的,有花花草草,有奔驰的铁皮车,在地里散步的鸡,还有草地上温暖舒服的阳光。

表舅曾无数次把野猫野狗给自己描述的美好画面转述给女人。

女人也曾推着表舅的轮椅,在一个温暖舒适的春日午后,和他在田野里晒太阳。

从远处的杨树上飞下来一直黑色的喜鹊,落在前方不远处,蹦蹦跳跳,它回过头看了一眼表舅,随后扇动翅膀飞上天空。

表舅微笑着,然后红了双颊,喘气声愈加急促,他的头在轮椅扶手上来回颠倒,他想奔下去在野地里狂奔,但此刻只觉得浑身发痒,喘不过气来,他的头挣扎着,挣扎着向前,最后带动身子,一齐栽倒在地里,口中流出粘涎。

表舅的父亲说,表舅对花粉过敏,恐怕这辈子不能再到野地里去了。

于是,表舅的阴影便又加深了一层。

他说:“死了就好,死了升上天,就想去哪儿都可以了。”

“你说,人死了,灵魂还可以晒太阳吗?”

女人回屋,看着地上躺着的表舅,说:“现在你可以好好晒太阳了。”

众人规整完毕,却才发现地上躺着的我。

我眼睛一直酸疼难忍,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打湿了一大块地板,最要命的是,我感觉那黑雾就在我眼前盘旋,然后整个眼皮眼眶都肿的像乒乓球一样。

我是不是要瞎了——

倒下来以后,我只能听见唐陆和那个老头跟猫妖打斗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便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沙发上,木头沙发在刚才的争斗中不知被谁砸坏,塌了半边。

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唐陆,他手里捏着一根银针,在我眼眶周围忙活。

这时候眼皮还没有完全消肿,眼睛又酸又累,不想睁开,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谁也不缺,真好啊—

“我这是怎么了?”我迷迷糊糊地问唐陆。

“中毒了,别说话,歇着吧。”

“妖怪呢?”

“被我们杀了,放心。”

“那我就再睡会儿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明了,我躺在姥姥家的炕上,妈妈在一旁握着我的手,见我醒过来,困倦的双眼顿时有了精神。

“我怎么在我姥姥家了?唐陆呢?我表舅呢?”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以至于我现在回想以前都感觉那么不真实,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唐陆早就回去了。”妈妈说。

“他怎么回去了,我睡了多久了?”我问妈妈。

“没多久,睡了一天,他昨天见你没事了,你姥爷就找车把他送回去了。”

“哦,”我拄着胳膊起来,胳膊肚子和大腿都酸疼,“表舅家的事都理清了?”

妈妈点头。

“唐陆也都知道了?”我又问,妈妈说是他处理的,细节他知道的比她多。

“那好吧。”我回去再问唐陆好了。

我穿衣服下床,本想去洗个漱,结果路过镜子时看到自己的脸,眼眶周围竟然黑了一圈!

不能说像熊猫眼,完完全全就是个熊猫。

我忙来到镜子前仔细打量,用手指搓来搓去,搓得皮肉生疼,又跑去用香皂打了又洗,那浓纯的黑色一点也没褪去。

我绝望地喊来妈妈,“我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

妈妈一看见我发现了自己的黑眼圈,又笑得合不拢嘴,捏着腿说:“唐陆跟我说了,你这眼是中毒的后遗症,虽然毒素拔出了,但是色素都沉积在里面,得慢慢消除。”

“那要等多久啊——我总不能顶着这个眼去上班吧?”我都快绝望了,感觉双腿发软。

在家买好了车票,又去商场买了副镜片大的墨镜带上,这才放心地回城去。

唐陆早就在家了,我一回到宠物店,便向他打听事情的原委。

“那个老人的来历不简单吧?”我倒了一杯水,问唐陆。

唐陆手中翻着一本发黄的旧书,那不能叫书,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账本似的东西,那应该是唐家的族谱吧。

唐陆翻到族谱的最后几页,表情瞬间释然,望着我道: “那个老人,原来是我的一个师伯。”

“师伯?你父亲的亲师兄吗?”我从没听唐陆谈起过他们家族中他和他父亲以外的驱魔师,虽然这个驱魔家族到了现代,规模已经比较狭小,但不至于就只剩下唐家一脉血统。

“不是亲师伯,师伯的师父和我爷爷,是同一门下的弟子。我们都属唐家。”

唐家驱魔师门下其实有很多派系,但是由于以前重视血统和传承,所以只有本姓本宗的弟子才能传承唐家正宗驱魔术,其他人就算从小在唐家学习驱魔 术,以后也不能归于正派,要被隔离出来单独出一个支派,换句话说,只要不姓唐,就永远进不了唐家祠堂和正族谱。当然,外姓人要想进正宗门派, 也可以改姓唐,唐陆的爷爷就是这样。

而那个老人是支派的一名弟子,名叫郝乐云,和师父一同离开唐家以后,隐居在西山唐竹林里,作为唐家的支派默默铲妖除魔。直到昨天,郝乐云离开西山唐竹林,出来云游行脚,路过我姥姥村时,看到我表舅在晒太阳。

他背着破布袋子,走到表舅身边,表舅脚边趴着的野猫野狗见到外人来了,机敏地跳到墙头上,看着郝乐云。

表舅身边站着的女人后撤一步,她还是不擅长和陌生人讲话。

表舅笑着说:“你好啊。”

郝樂云也禮貌微笑着点点头,仍然註视表舅。

“没在这个村儿见过你啊?你是干嘛来的?”表舅还是那么喜欢和路人讲话,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也不放过攀谈的机会,他可以通过形形色色的人的讲述,感受到外面世界的精彩。

“我就是个行脚道人。”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拍了拍布口袋。

“哦——挣钱很多吗?是不是很累?”表舅没接触过道人,也不知道行脚。

郝乐云仰面长笑,“非也非也,说穿了只是一介江湖术士而已。走走停停,给人看看面相,祛病除妖,仅此而已。”

“哦——”表舅也笑着回道。

他似乎对这个穿着邋里邋遢的道人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再往下聊,于是眼神閃躲,不去看郝乐云。

但郝乐云不肯走,他的道行虽然不算高,不过还是能隐约感觉到錶舅身上有一股妖气,那妖气应该被保存得很好,没有外泄,所以感受不到來源和程度。

“好吧。”郝乐云笑着看了看手里的檀木珠手串,虽然他不信佛不信道,但是喜欢盘弄手串。

“那我能冒昧地問一下,你文身体是什么原因吗?”郝乐云道。

“是病,从小就有。”表舅平淡地道。

“那你就没想过治好吗?你在这椅子上多久了?”郝乐云说。

“记事儿开始就这样了,医生都说治不好,我能有什么办法。”

“医生不能治的我能治。”郝乐云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表舅面上仍没有一丝起伏,这些年里父亲给自己找的江湖术士江湖郎中多了去了,根本没有一个管用的,什么紮针、汤药、 做法事,能做的都做过了, 一点效果也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郝乐云摸着下巴道。

“那不如这样,我不给你要钱,我只看看你身体的情况,如果我能治得好呢,我就给你治,如果我没有把握,绝对不会给你治疗,你看怎么样。” 表舅本就是个好说话的人,如果每天自己待着,或者和熟人说话,也够无聊的,所以不如陪这个老道士待会儿。

郝乐云乐呵嗬地从布口袋里掏出一根折疊好的长鞭,鞭子上缠着布符咒。

老道士握着鞭子的一端,将长鞭的尖端递在表舅的手里,他眯起眼,左手捏手指,嘴里念着口诀,右手握着的鞭子把手越来越用力,手背上缓缓鼓起青筋,他意识到事情很不对劲,郝乐云把自己的真气试图输送到表舅体内,却遭到了一股莫名力量的抵抗,而且那力量异常强大。

很快,表舅的嘴唇有些发白,打了个冷战。

“你什么感觉?有没有感觉热乎乎的?”郝乐云问表舅。

表舅牙齿打战:“很冷。”

郝乐云更加感觉不对劲,如果自己的真气输入正常人体内,那个人应该觉得全身暖烘烘的才对,但是表舅的身体大不一样,他竟然感觉发冷,而且郝乐

云也察觉到他体内那股和自己对抗的力量,那应该就是表舅为什么会感觉冷的原因。

郝乐云眉头紧蹙,他确定这件事并不简单,因为没有对体内那股力量做出正确的预估,郝乐云觉得自己和师父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没见过修行比师徒俩更厉害的东西,所以这次也是胜券在握。

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觉得一定要替表舅祛除体内的寒气,说不定他的瘫痪就跟那寒气有关系。

“朋友,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只是,我想试着给你治一治,不用花钱,免费的,你愿意吗?”

表舅身边的女人看不下去了,她站出来,几次张开嘴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不治。”

郝乐云的眼皮一沉,问女人:“请问您是这位朋友的家人吗?”

女人一愣,木了一会儿才说:“不,我是他朋友。”

“哦——”郝乐云应和着,心想既然是朋友的话,那就没有决定权,他还是去屋子里打听一下他家人的看法。

表舅的父母一直特别相信江湖医生,尽管表舅的父亲也是个正规医生,但是这么些年来,凡是他能想到有机会治疗的医院,他都带表舅去过了, 一家能治的都没有,但是家人仍然没有放弃希望。

只要有人说自己有偏方,能治瘫痪,表舅父亲无论花多大价钱也愿意给表舅治。

表舅对于治疗生不生效管不管用倒无所谓,只是女人会心疼表舅,她很不想让表舅被银针扎,喝那些黑乎乎的苦药汤子,她认为这是在受苦。郝乐云一眼看出女人心中的纠结,不过判断出这女人不是表舅的亲属,也就没打算征得她的同意,径直进屋去了。

表舅的父亲听说郝乐云的来头,以及他对表舅身体的判断,相信他是个能耐人,不过也不会第一次就让他完全接手,老爷子这么些年被骗也长经验了,干脆跟郝乐云说:

“你能治好我家小子一根手指头,我再让你治全身。”

郝乐云比个手势,表示完全没问题。

表舅的父亲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治疗,郝乐云说:“马上就可以开始治疗。”

表舅被推进屋子里,郝乐云从怀中捏出一个布包,他将布包打开,里面还有几张黄布符咒。

郝乐云捏出其中一张,把它拴在表舅左手的小拇指上,跟表舅父亲道:“注意看这根小手指。”

郝乐云手势变换口中喋喋念咒,忽然剑指指向黄布符,表舅脸上一红,小拇指迅速充血,表舅的父亲凝神看着小拇指的变化,然后问表舅:“有感觉吗?”

表舅说: “脸颊发热。”

“没事,都是正常现象——”郝乐云脸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郝乐云持续施法,倏地,表舅被黄布符咒包裹的小拇指彈跳了一下,表舅的父亲几乎从地上跳起来,和表舅母亲双手紧握,看着孩子手指的变化欣喜若狂,说話里都帶着哭音:

“好了好了——真是遇见活神仙了,小超有希望了!”

表舅父亲又让表舅再动动手指,表舅的头歪靠在扶手上,斜眼看着天花板,他的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他活了四十年,第一次感觉到身体能动是多么美妙的感受,他尽情控制手指上下移动,这是一种全新而美妙的感觉!

但是郝乐云脸上细小的汗珠已经融成了颗粒大汗,顺着脸颊滴到地上,流进脖子里。

表舅父亲兴奋之余望向郝乐云,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全身都是汗,他示意表舅的母亲去拿纸给郝乐云擦擦汗。

“哎呀呀呀,大仙,这是怎么的了?”表舅父亲忙上前搀扶郝乐云。

郝乐云擺罢手没有说话,他嘴唇干裂,没有迴答老爷子的关心,只是不住地舔嘴唇。

“还不快去合大仙端杯水来!”表舅父亲对表舅母亲命令道。

郝樂云呆呆地望着地板出神,他从未料到,也不敢想象,这癱痪小子的体内,竟然蘊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刚才施的法,是为了驱赶表舅小拇指上囤积的寒气,用黄布符咒试圖封住其他部位寒气的流入,然后把自己的真气输入表舅的小拇指内对抗这里的寒气,因此寒气祛除后,表舅的手指也就能自由活动了,不过这个过程却异常艰难。

他感到甚至感觉不到寒气的消失,郝乐云费了牛鼻子劲才把自己的真气输入表舅体内,这个感觉就像成年人一定要用肩膀顶塌一堵墙般难受。

郝乐云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也是无济于事,他感觉到寒气被逼走了而不是从表舅身上消失。

寒气怎么可能被逼走呢?他明明已经用黄布符咒把表舅的手给封住了。寒气去哪里了?

郝乐云想不明白,他没有喝水,把水杯放在一边,站起来到錶舅身边,表舅此时迷茫地看着郝乐云。

“手指又不能动了。”表舅道。

“又不能动了?”郝乐云大为诧异,心中暗道:“这不可能,黄布符咒还没拿下,寒气不可能再倒灌进他的小拇指里。莫非——”

郝樂云解开表舅手上缠着的黄布符咒,疑惑地拿到面前,符咒上的朱砂画符不知什么时候竟變成了乳白色,而且化成一坨,认不出符咒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郝乐云心中诧异,却没有说出来 一是要面子,二是不能这里的人感到恐慌。

郝樂云行走城市乡村多年,为多少人看过妖气魔气,都没有难住他,但是眼下看来,以前自己和师父币父碰到的怪物们,和这股寒气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郝乐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是很想接手这件事,倘若师父在自己身边,二人联手或大有可为,但是光凭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强的寒气,着实有些棘手。

正待此时,外面熙熙攘攘,从大门陆续进来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家嬉笑着,好像要来表舅父亲家开什么会一样,走到门口时不约而同地透过门上 玻璃向里面望进来,还有的中年妇女一脸稀奇地指着郝乐云,朝身旁的人笑着说了句什么。

这让郝乐云心里很不痛快,这些人一进来便跟表舅父亲寒暄打听。

表舅父亲也高兴地跟大家介绍郝乐云,说这人是村里新来的活神仙,只用了一张黄布就把自己儿子的一根小手指合治好了。大家啧啧称奇,上下打量着郝乐云。

很快,半个村的人都聚齐了,有说有笑地向表舅家进发。

郝樂云看人们像见到活神仙一般瞻仰自己,他的虚荣心也上来了,郝乐云本身就是个喜欢逞强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不行,而村民们有幾个能说会道的,对着郝乐云就是一番吹捧,这让他彻底迷失自我。

郝乐云答应表舅父亲,会尽自己能力把他治好。

“现在外面有点吵,让我帶着他到卧室里去吧。”郝乐云提议道。

郝樂云和表舅两个人在卧室里,表舅从郝乐云脸色上看出了些什么,他问:“是不是很不好治?”

“有一点吧,没问题的,相信我。”

郝樂云盘算着要怎么对付这一身寒气,既然没办法从部分消除,那就整体都逼出来吧。

郝乐云从布口袋里掏出一支粗毛笔,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特制朱砂,用这些东西封住表舅全身的穴位,然后郝乐云打算把寒气从表舅的嘴里逼出来。

之后郝乐云又从布口袋里掏出一只红色的小口袋,内外绣着金色的符咒,这个小口袋叫乾坤囊,可以用来装自表舅嘴里逃出来的寒气。

“一会儿我开始作法以后,你要一直张着嘴,有什么不舒服的也要忍一会儿,千万不能吞进肚子里,听到没?”

表舅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郝乐云用粗毛笔蘸着朱砂,在表舅全身上下重要的穴位都点了一点,可以封住寒气流通。

随后把乾坤囊捏在左手,右手则变化结印,嘴里念动口诀,很快,那些朱砂点开始放出红光,表舅的脸上白光直冒,寒气在一股股地變化涌動,四处闖**。

倏地,郝乐云望向表舅的脸,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煞白,嘴唇又干又白,不住打着寒战。

郝樂云心道完了,头顶上的穴位忘记封住了,现在全身的寒气都被调云起来,正在往表舅的脑門上冲去!

表舅全身立即颤抖起来,脸上笼罩着一层寒气,此时他已经不省人事了,郝乐云见状不对,反应神速,急忙用朱砂笔在表舅额头一点,寒气虽然不再上涌,但是他的大脑已然被寒气所损伤,带来的伤害恐怕是永久都无法挽回的了。

郝乐云意识到这点,被吓得双腿发软,浑身上下控制不住地打冷战,倘若表舅的脑子出个什么问题,他今天是迈不出这个门的。

他行走人间这么多年,第一次认为一时疏忽而毁掉了一个人。

但眼下没时间在乎这些了,现在发生了更加恐怖的事。

表舅虽然失去意识,可他的嘴巴还张开着,他体内的寒气无处可去,被逼无奈所以来到嘴巴,不过那寒气似乎并未打算冲出来。而是在表舅的嘴巴前汇聚成一道蓝光,从那蓝光中清晰可辨,有一个在咆哮的猫头,眼冒幽光,死死地盯着郝乐云。

能修炼到如此地步的猫妖,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光是从之前与他对抗的那股邪魅的妖气中,他就能感受到,这妖精非比寻常。

郝乐云张开手中的乾坤袋,试图收服猫妖,但是这猫妖的猫头仅轻轻一张嘴,那乾坤袋便鼓起来,然后炸裂成几块。

郝乐云倒退几步,身子跌在台灯上,撞翻了灯罩。

屋外的人听到,便来敲门轻声问:“神仙,里面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郝乐云多了的并不多说,现在脑子里只有对付这只猫妖。

那妖怪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如何对付郝乐云,它又缩回表舅的身体。

郝乐云的脑袋彻底木了,他不知道如何对付这只强力的猫妖,可是猫妖回到表舅体内,四处乱窜,竟然轻易就突破了朱砂点的封印! 郝乐云彻底慌了,现在寒气在身体四处游走,表舅原本和妖气所形成的一种平衡已经全然被打破!

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表舅会被折腾死,表舅一死,全村人都要遭殃,因为这个活体容器没了,那鬼魂注定出来祸害苍生,然而这个释放妖魔的罪人,就是郝乐云!

他必须要找个办法暂时封住妖气,然后另寻帮助。

所以郝乐云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银针,施法后从表舅的头顶扎下去,控制住妖气。

而就在此时,表舅的父亲在村民的教唆下开门进屋,只见儿子仰面朝天死在轮椅上,已经没了知觉,旁边站着一脸惶恐茫然的郝乐云,他随即叫人把郝乐云绑起来,扔到墙角,和家里的亲戚们一同伏倒在轮椅边痛苦。

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认识一个会驱魔的人,可以找我试试,于是妈妈便联系到了我,让我把唐陆带到村里来,接着就有了之后发生的事。可是我对表舅的事还是有点疑惑。

“他体内的那个猫妖究竟是怎么来的?”我问唐陆。

“你表舅的妈妈说,她怀着你表舅的时候,曾经杀过家里闯进来的一只大黑猫。”

“杀猫?为什么要杀猫?”我有点吃惊,同时也不解。

原来,表舅母亲怀着表舅的时候,脾气暴躁,正赶上春天野猫**,晚上墙头底下经常有黑猫来叫春,气得她睡不着觉,然后让表舅的父亲找个机会把那黑猫逮住,用刀杀了放血,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黑猫血洒在家门口可以安胎。

就在表舅父亲的刀刚落在黑猫脖子上,那家伙忽然醒了,躲开砍刀,扑到表舅母亲的肚子上。

不过终究是挨了一刀,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便栽倒死掉了。

可这件事却把表舅母亲吓得不轻。

“那只黑猫的灵魂就附身在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你表舅身上了,也许是想要修炼,那只黑猫便控制自己的妖气和你表舅共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表舅只是身体瘫痪而没有死的原因,导致黑猫被放出来的导火索,就是我的师伯郝乐云先生。”

“师伯很是愧疚,我本来打算邀请他过来待几天,但是他坚持着要回去西山唐竹林,等过一阵清闲了,咱们一起去拜会拜会吧?”

“嗯。”我痛快地答应道。

(猫人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