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男人与女人的宴会

珍花好长时间没有去参加杯觥交错的宴会了,她紧张起来总是不麻利,怕再次惹了麻烦,于是她就等宴会场所没人的时候,跑进去练习她在宴会里需要做的琐碎活儿,练习如何更自在地穿和服走路,练习快要摔倒时怎样平衡回来……她甚至对着空气假装给各种各样的日本军官打交道,她一个人分饰众人,在宴会场所练出了非常热闹的景象。

有些后勤部的日本人注意到珍花古里古怪待地在房间里,他们从门外围观瞧见,她原来是在认真地练习端茶倒水等事情,三三两两又是笑话又是偷窥着夸赞起她来,不久后,珍花被他们批准可以重新进入宴会里帮忙了。

有一次珍花甚至参加了他们男人乌烟瘴气的宴会,这种宴会没有家属和小孩子参加,但由于珍花一直跟随山田幸子做事,她顺理成章参与了这场她不了解的宴会。

参加完这场男人和女人的宴会,以后她就不想再参加类似的宴会了。

寻欢作乐的房间在走廊比较深处的位置,拉开移门,进去便能看见铺着奢侈榻榻米的地板,垫子周围是亚麻与丝绸混合的黑布料滚边,榻榻米质地舒适,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稻草气味儿。平台附近有几个穿素雅和服的日本女人端正跪坐,一言不发地侍奉着守候在此,以便传物。

日本军官们谈笑风生地喝酒吃饭,场地旁边有化着浓妆的日本艺伎手持古典乐器,拨弄优美的三味线,弹出诡异清脆的音乐。中间是伴着音乐稳重跳扇子舞的日本艺伎。在珍花眼里,她们的打扮和表演都很怪异。她觉得三味线像二胡和琵琶的结合体,因为她只有幸见过镇上老街卖艺人的二胡和琵琶。

珍花很不想承认,那些穿贵重和服的女人举止优雅,仔细观察,她觉得那是一种女仆人对男人和上位者卑躬屈膝的卑微之态,她很快就不欣赏这种令她嫌恶的优雅了。

在热热闹闹的席间,珍花注意到那些日本男人对和服女人后背露出的脖子以及也刷了粉的喉咙很有窥视欲,每当他们色眼迷离地看向她们这两处地方,不仅眼神充满了莫名的欲望,还频繁吞咽口水,连桌下他们的裤子那处都有了变化。

还有的日本艺伎在穿得较低的后衣领子的颈上,画了一些奇形怪状而暧昧的图案。然后那些日本男人会更注意她们的脖子,仿佛透过她们后面**的脖子和瘦巴巴的骨节,联想到了她们衣服下面更多的皮肤和部位。

而另一群寻常的日本女人伺候着日本军官抽烟喝酒,玩得低俗而欢乐,男人们吞云吐雾地朝身旁的女人呼出烟气,也拨弄起烟丝或者杯中的酒水弹到对方身上去打闹,期间垂涎欲滴地抚摸她们的身体。

中途出现移门缓缓拉开的声音,过一会儿,有个矮男人出去时重重关上门发出粗鲁的碰撞声,一看是冈部太郎很不高兴的样子走了。因为一个日本后勤兵过来通知他,藤原津美子夫人叫他回去有事要谈。

面对藤原津美子派过来的人,冈部太郎哂然答应了,但他仍然逗留在外一会儿,没有很快离去。

然后,有个日本艺伎结实的三味线忽然被弹坏了,莫名其妙断了,弦上沾了她指尖上的血迹,变成一滴又一滴血珠,往下滑落,那几滴血水浸入了和服上变成了梅花似的形状。

“真可惜啊,亲爱的雾子,你也一起出来吧!我叫人带你去重新找一把价值不菲的三味线,我那里收藏的宝贝乐器,很适合你,你一定很喜欢。”门外的冈部太郎对那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艺伎说。

这名日本艺伎便对着大家行礼,笑容满面地出门了。

那一天,在这种充满色欲的聚会上,山田幸子被松井野武辗转推给了其他的日本军官搂抱,他在利用山田幸子笼络人心,以及收集信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在松井野武组织的宴会上,刚开始山田幸子保持着笑容与对她毛手毛脚的日本少将周旋,随着整个宴会气氛越来越暧昧,有一些人半遮半掩地**起来后,山田幸子也被日本少将按在了桌子上羞辱,她的和服被迫解开了一部分,日本少将不怀好意地对待她。

然后,在山田幸子一脸难堪沉默着的时候,他急不可耐而焦躁地撩起了她的和服下摆,当众强迫抓紧桌子的山田幸子叫两声听听。

珍花无法忍受这样的场景,她终于使劲儿拉了拉杉井清司的衣服,而杉井清司也一直握拳盯着前面,他回过神来,用了最大的力气猛一巴掌扇到了珍花的脸上去,扇得她鼻血直冒,他还拳打脚踢,一直进行这种殴打。

整个宴会的说笑声,突然停止了一刹那。

杉井清司闹得动静不小,他装作喝醉了神志不清而气愤地不停打骂珍花,着急的山田幸子才得以解脱,松井野武便吩咐山田幸子先把奈铃带下去吧。

山田幸子就整理好衣服过来了,她低声对杉井清司说:“谢谢您,但是请不要这样打珍子,你会被怀疑的。”

珍花几乎被打得站不起来,这一次她冒了很多鼻血出来却感到不怎么疼,大抵是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受辱的山田幸子身上。

山田幸子也向珍花说了一句谢谢,便努力将她扶起来,一起离开了充满了烟臭味儿的宴会,回到了黑暗冷清又未知的寓所里。

等提出药箱帮珍花疗伤上好了药,山田幸子拿来装了三味线的木盒,她开始坐在旁边为珍花讲解如何弹琴,希望用音乐缓解这个孩子身上的疼痛。珍花觉得日本琴发出的声音,阴冷诡异,像一个怨鬼在哀鸣,跟她眼中日本人的形象一样阴阳怪气。

山田幸子一边落寞地弹琴,一边掉了几滴眼泪,然后她嘴里向珍花说着对不起,说了好几声后,又不知伴随着音乐向谁在诉说……

珍花摸着头上的纱布,对山田幸子微笑着说:“幸子姐姐,我不疼,没有关系,我们都是女孩子,要互相帮助,虽然你是个日本女人,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你帮助了我很多,我感受得到……你跟他们……好像不一样……你也被迫做他们那些事情……是不是?”

山田幸子沉默着,不回答珍花的期待,等弹完了琴,她才抬起头说:“不……我跟他们一样……我是一个日本人……是脱离不出的一份子……”

她如愿看到了珍花失望的眼神,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珍花背过身去拉上被子睡觉,不想理会山田幸子了,她哽咽着喊道:“坏蛋……你们都是骗子……都是坏人……日本没有一个好人……求你走开吧……我今天晚上要一个人睡……”

山田幸子退出房间后,珍花却爬起来从门缝里看向她单薄的身影,珍花不明白,她分明是那样温柔的女人,也没有看见她伤害过谁,怎么会和那些战争罪犯一样呢?

想不通的珍花在门缝里一直看向外面,忽然发现黑暗中多出了一个眼熟的高大人影,是喝得醉醺醺的杉井清司来了。他生硬地说:“松井中将,允许我今夜留宿在此,但你如果想让我走,我会走……”

那晚珍花没怎么睡着,她一直在偷窥他们,偷窥画面以及声音。

山田幸子拉开另个房间的一扇门,邀请尚存理智的杉井清司进去,他迟疑地问,可以吗?

她微微点头,扶着他进了房间,除了松井野武,这算是第一个留宿在她寓所的男人。

他们在隔壁房间里的动静影响到了珍花,珍花爬到外面继续通过房间缝隙偷听他们说话,两人先坐在一起谈起了少年时候的事情。杉井清司记得,他当年看到她的第一眼,是在万花丛中,她在虞美人盛开的花丛里蹲着摘下了花朵,便起身在草坪和花丛当中跑来跑去,是如此的娇憨美丽,还冲他温柔喊道:你好啊,你看了那么久,也是喜欢花吗?送你一束虞美人,要吗?

山田幸子也记得,少年时候的杉井清司走过来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与她一起在虞美人盛开的时节聊了很久,他们倾见如故,在家乡交上了朋友,此后时常写信来往。直到战争来临,因为种种变故他们分别了很久,后来在中国重新相聚,但是背负着债务的山田幸子已不再是那个虞美人丛中的少女了,她已经成为了松井野武的高级军妓情人……

淡淡的温情笼罩着屋子里的两人,珍花看见战争罪犯杉井清司在深夜里,第一次那么温柔地对待一个女人,比平时还要温柔很多倍。

接着他们面对面似乎不敢触摸彼此,对视良久而缓慢地终于接吻,不知是谁关了灯,在灰暗不清的房间里,珍花只能模糊地分辨出,他们半坐着依靠彼此。杉井清司便将手放入山田幸子的和服下面**,她焦虑喘息着靠在他身上想要得到什么,一直呼吸急促叫着他的名字,他总是低嗯一声回应她,他们两个都在激动并害怕,然后扑通一声躺了下去。

最后,杉井清司压在山田幸子身上,他们都像得到了宝物似的喜悦低叫了起来,他们一下比一下深沉地呼唤彼此……

珍花捂住了耳朵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感到山田幸子变得恶心,那个女人像是被赖蛤蟆的白色毒液沾了满身。珍花更觉得**,是一件恶心又离谱的事情,她无法想象有一天,她会和山田幸子一样,愿意和男人**,更别说是与那种罪犯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