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街上什么不好铺,全铺些卵子

在太阳系里行走自如的地球,将身上某一点像晒痒一样,在某一天正对着阳光时,黛瓦园开始春暖花开。时间已经五十年后的时间。黛瓦园镇像一位绝色佳人一样,一觉从梦中醒了过来,坐在屁股下面的时间已经是21世纪初的一个春天。

在黛瓦园的春燥里,老镇长刘白的孙子刘城回到了黛瓦园镇,像他的爷爷刘白一样,当上了黛瓦园的第十三任镇长。

刘城生于1962年,属虎。所以,刘城也长得十分虎气。不像他的爷爷刘白那么文弱。别人问他:“刘大镇长,您长得真富态啊。”

刘城总是说:“我长在红旗下,一天也没饿过饭。我身上全部是红旗的气息。”

现在,五十年前,刘城的爷爷刘白在黛瓦园做下了一些惊天动地之举,然后消失。五十年后,刘白的孙子刘城又替他回来了。刘城与爷爷刘白不同的是,他不仅当上了黛瓦园镇的镇长,还兼职了镇党委副书记。而且,他还碰上个党书记叫周期性,是个软弱无能的家伙。周期性整个一个文弱书生,遇到事情就说不出话来。用刘城的话说,周期性压根就不该从政,他没有从政的气慨和智慧。虽然,在黛瓦园镇,实施的是党的领导,可是因为刘城的能力非凡,在镇上的口碑好,特别是镇上一帮刘姓的部族,把刘城当成自己家里的人,有事没事求他拿个主张出个点子,三下五去二地办几桩小事,有机会了还在一起喝几杯小酒,刘城就把自己越发当成了一回事,镇里大小事情,不通过他不行,通过了他他不同意也办不成。加上他死死地把镇财政大权攥在手里,几下,就把党委书记周期性给架空了。

架空了书记,刘城就召集镇里大大小小的干部开会。会上,刘城少了官场的那些繁文缛节,一脚蹲到椅子上,就说开了:

“今儿喊大家来,说是开会,其实就是哥们几个在一起交交心,商量商量。大家都知道,我已经来了快一年时间了,前段时间,可以说是没有什么作为,按过去习武的人的说法,叫打场子。现在,场子总算是打开了一些。大家都知道,我也是响当当的大学毕业生。可是,我想镇上的工作,方方面面,不能像现在这么干,还得按我爷爷他们那时的工作作风。现在开会时兴一个杯子一把椅子坐上去就是几个小时。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放空枪。我虽然是大学毕业,是知识分子。可是我就看不惯那些所谓知识分子的一些作法。我是个实在人。从今天起,我开的会,一律不坐椅子,不抱杯子,就事说事,说完了就去干。不管什么作风也好还是什么风格也好,我们就这么做。今天召大伙来,有个事情商量。我到镇里之后,也做了一些调查。黛瓦园镇要发展经济,几乎没有资源。除了镇上一镇子破房子,还是一镇子破房子。镇后面除了几座大山还是大山。连树都长得少,倒是长满了一山不作用的花儿朵儿的,做粪都派不上用场。我想好了,像我们这样的地方,只能抓两个方面,一个是种树,把镇后面的山上全部种上中长短效树木。但是树有个问题,就是见效慢,最快也得五年以上,长的要五十年。我的妈,等那些树长起来活人,镇上的人全饿死了。我也会让党和政府给当成罪人去球了。所以,比较起来,得发展新的产业,那就是干旅游,发展民营经济。这民营经济,大家在外面跑得不少,心里透亮,就是多开几家发廊,多办几家桑纳洗澡按摩的地方。这家业来钱快,三五个月税收就上百万。可是这家业得要有人来做。像黛瓦园镇这种人少蚊子多的地方,就是在现在的镇上办一家都困难。那么要使这些民营企业尽快办起来,不仅要办起来,还要让他们有钱赚,我们就得发展旅游把人吸来。今天,把大家找来,就是商量办旅游的事情。我先问一个问题,有谁知道这个镇子的历史?”

财政所长是个读书人。据说他家的藏书,在整个黛瓦园镇是最多的。还有人说,整个镇上人家里的藏书加起来都没有他的书多。所以,逢了这样的问题,他自然要第一个发言。

他说:“镇长要知道这个镇的历史,我就实话实说。它实际上很晚。是晚清时,准确时间是一八九几年,一个叫张国的东北人,到我们这儿来修川汉铁路,后来事情没搞成,也就是1897年,他便解甲归田。这张国本就是一个读书人。他爱上了我们这儿,便想留在这儿安家立业。但是他一心想到一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于是,他带着妻儿和一些细软,沿着黛瓦河口,一直往进走。他希望能够像陶渊明那样,也找到一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他们走呀走呀,走了三天,走得天昏地暗,就歇下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他们已经在桃源一样的地方睡了一夜。于是,他们从山外面找了几个人,建了一座黑瓦盖成的屋院。张先生根据黛瓦河这个名字,在门楣上亲笔写下了”黛瓦园”三个字。从此以后这里有了人烟。后来,张国的产业日益得到了发展,人户也越来越多,张家基业也越来越大,随着时间推移,形成了镇子现在这个样子。”

“好!讲得好。但是,我告诉你,你这个故事,只能讲今天这一次。下次不能再讲了。在座的听到了的,也赶快将它忘记。只当没听过。好,我再问一个问题,后面山上适合种什么树?”

林业站长站了起来说:“柘树。一种浑身长着长刺的树。”

“好!现在我宣布一项纪律。以后说到黛瓦园镇的历史,至少要给我说上三千年,而且我们黛瓦园人不能是汉人,只能就是柘人的后代,而且柘必须是一个独立特行的部落,而且有着不停地与其它部落进行战争的历史,而且还要不断地和其它部落和亲。我先说这些要点,至于具体怎么个吹法,由文化站和教育站去落实,弄好了最后由我过目后实行。散会。”

刘城为自己开的会议非常得意。文稿没几天就出来了。送到刘城那儿,他看了也非常满意。很快,北京上海的一大批历史学家,文物专家被空运到这儿。专家们歪歪倒倒地来,满面春风地回。各省的卫视,中央电视台的摄像机像舞龙灯一般地往这儿涌。黛瓦园镇的名声一夜之间就传开了。没多久,一个知名旅游品牌产生了。

名声响了。刘城让政府出面,在镇内的小巷子里租了二百个门面,一把攥在手里。没几天,从镇外面进来了一批各种各样的三十至四十岁的女人,她们有的胖,有的瘦。头发有的长,有的短,一个个都施着浓妆,举止言谈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脂粉气。走路时,她们的鞋在镇上的卵石路上直“得儿”。这一声声”得儿”,把她们的屁股与腰身,“得儿”得非常好看。

镇上的居民没见过广大。尤其是这么多娘们儿一齐来到镇上,在巷子里走来走去,他们觉得看到了天大的稀奇。他们看着一个个女人的屁股,一遍遍在心里想,这样的女子,要是让我上上,该是多好啊。接下来,他们顺着那些女人的屁股一一想象开去。他们想象这方面的事情一般都非常细致。在这些女人没来黛瓦园镇的时候,他们每天热衷于看电视,从电视上找到各自的灵感。看完了电视与自己野柴头一样的老婆上床,他们就干事。他们一边干事,一边想象着电视里面的美好。身子下面的野柴头,在他们的想象里就变成了电视里面的美女。镇上的已婚男人,除了那些还很新鲜的婚姻,日子长了,几乎都是这样。而且他们一点也不回避这一点。要是在大白天里,哪个男人看电视看痴了,一旁的人就会扯出自己昨天晚上的话题。

“个杂种,影视同期声的蒋梅还看得。”

接下来有人说:“蒋梅呀,还是不如王小丫。”

接下来有人说:“王小丫呀,还是不如巩莉。”

接下来有人说:“巩利有什么看头,牛高马大的,中看不中用,还是李湘好,那丫头,像我三姨妈的小姑娘,一对大眼睛迷死给人的球了。”

接下那个人想多干点儿活儿,就说:“你看那小子,看着那斯琴格日勒,看得要流鼻血了。”

“得儿得儿”的脚步声传来,话题在那群女人的脚步声里散了。

他们的眼光很自然就转到了她们的身上。对他们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眼光大会餐。他们一秒钟也不能耽搁。女人们呢,由镇上一位女副镇长陪着她们。还有一位办公室的秘书。只有那小子是个男人。他走在女人前面,指着一间间镇上租了的房子给女人们讲着什么。至于讲着什么,他们并不专心听。他们不想让自己的眼睛错过饱餐一顿的机会。

女们走着路,很拘谨的样子,说话也是小声小气的,都想在这个小镇上显出一种文雅。而小镇现在需要的是她们的浪漫。可是,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女人说了一句话,很快就在她们中间和镇上传开了。那个女人的脚被小巷子里的小卵石挺疼了,她随口小声说了一句:“这个黛瓦园,街上什么不好铺,怎么全铺些卵子。”

话一出口,就被女人们悄悄捂着嘴传达开了。话传到了镇长刘城耳朵里,刘城大声笑着说:“好,这话好。黛瓦园将来要想发展,就得满街满巷是男人的卵子。只有有了这些男人的卵子,我们的经济才会繁荣。”

这帮女人很快就走了,黛瓦园镇一时间又变得没有生气。镇上的男人靠着对她们的想象,与老婆睡了三五半个月,就忘记了她们的模样,又回到电视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