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春家的日子

牛春总觉得日子过着没劲。整日焉了吧唧，像只被阉的公猪，回到家也懒得哼哼。**一歪，停尸一样。

大笊篱却精神旺盛，天天守着那台破彩电，熬到哈欠连天，才钻进被窝。

早饭大笊篱一般不吃，懒柿子一样躺在**。

牛春草草填饱肚子，擦擦嘴，抬屁股走人。大笊篱突然坐直身子，拢拢鸡屁股似的头发，竖着耳朵，像是听到了叫卖声，娇声浪气喊，俺吃油条，换去！

牛春用脚重重地踢开门子，没好声地说，想吃，自个去！

大笊篱摸起床边的扫帚，狠狠砸向牛春，嘴里嚷着，狠心鬼，连饭也不想管老娘了！

牛春慌忙夹起尾巴，气鼓鼓地骑车走向大街。

一瞧到两旁高高的瓦房，牛春的脑瓜顿像压上了一盘石磨，沉沉地耷拉下来。一路上，不住地骂，败家婆，就不知愁得慌。

全村就牛春一家还是三间矮土屋。儿子都二十四五了，换一家早就结婚生子。每次女方相中儿子，可一进门槛，二话不说扭身走人。儿子埋怨大笊篱，咱家屋旧点没事，就不会收拾一下，糟烂得跟猪圈似的，咋进人啊！大笊篱却掐着腰喊，是相人还是相家，我还没相中她哩。儿子一赌气，南方打工去了，一走就三年。

唉，怨就怨自己，当初太贪恋大笊篱的模样了。当兵回村，媒人介绍了那么多姑娘，偏偏相中了大笊篱。见了两次面，咋就把握不住把她摁进玉米地，结果大笊篱被弄大了肚子。自己黄米粘糕脱不开身，大笊篱嫁过来还一肚子怨言，要不是被他占了身子，早就挑个城里人享福去了。

牛春做梦也没想到自个老婆，吃了上顿不顾下顿。他有一手木工好手艺，天天在外给人搞装饰。钱大把大把全给了大笊篱，指望她存着。可忙活一年，一问攒了多少钱，大笊篱两手一甩，都没了。他埋怨几句，咋花的？大笊篱就火，娶起老婆，管起饭，咋的，还怀疑俺把钱偷贼养汉了！

大笊篱嘴馋，人更懒，扔了饭筷不是盯在电视上，就是抬腚串门子。牛春见村里许多娘们都到菜市场帮人挑菜捆菜，一天五六十，就嘟囔着大笊篱也去干点。谁知，大笊篱去了一天，就吆喝着头晕腰痛，到医院一查，糖尿病！这倒好，在家懒着反而懒出一身病来。

从医院回来，大笊篱就埋怨。这不，俺听你的，刚攒下两千块钱，全扔给了医院。大笊篱便有了充足的理由在家养着。

钱也就一年又一年顺着大笊篱的嘴淌没了。牛春最初发家的雄心壮志也一天天心灰意凉。

一想到这些，牛春的肠子都悔青了。

牛春走到村头的水泥道上，见牛老抠的儿子在摊晒几堆黑乎乎的东西。牛春认不出，停住车子就问。牛老抠的儿子说，别提了，昨天葬下俺爹，从他屋里翻出三大缸麦子，也不知攒了多少年了，都让虫子给蛀成糠壳了。牛春弯下腰，抓起一把，果然是麦子，霉烂得都有股怪味了。

牛春就笑，你爹也是！

牛老抠的儿子一扔靶子，絮叨上了，俺爹这人，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花，借分钱就跟扒他皮似的。这不，拆炕又从炕洞里挖出三包钱，全让老鼠给咬碎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牛春竖着耳朵，听得一愣一愣的。

牛春的心情不知咋的，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天擦黑，牛春扔下车子憋进屋，大笊篱就迎上前，咋咋呼呼像爆料豆，村主任今天来咱家了，说用三间新瓦房，换咱家这三间旧房。

大白天说梦话吧。牛春咕咚喝下几口凉水，抹抹嘴。

大笊篱拽了牛春耳朵一下，说，这儿拆建学校，主任让咱明天到村委签合同。

好事啊！牛春觉得日子有了起色，便端起酒盅，脸上也开了晴。喝着喝着，儿子又来电话。大笊篱一接起，便眉飞色舞。放下电话，手舞足蹈地对牛春说，咱儿子有对象了，两人还在城里买好房子了，年底要回家结婚。

牛春顿时就像被天上接二连三丢下的金元宝砸晕了一样。

大笊篱一旁说，俺说别愁鸡没奶子吧，咱儿能耐多大，你还整日愁他。

牛春搂着大笊篱，第一次开了话匣子，说道着牛老抠，兴奋地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大笊篱照旧懒在被窝里。急得牛春把手伸进去好几次，连抠带摸，大笊篱才睡眼惺忪爬起来，嘟囔着，狗腚里夹不住半点腥油。牛春嘻嘻一笑，说，日头老高了，俺真服你了！

两人去村委大院的路上，牛春的虾米小腰一下子竟直起来，光亮亮的脑瓜也昂得就跟朝天吼的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