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其实三叔仅比我大两岁,小时候我们常睡一张床。

我那时就没弄明白,为啥他只比我大两岁,我却要叫他三叔,而我哥比他大八岁,也要叫他三叔呢?

后来,还是三叔解开了我的疑窦,他说:“这是你生就的命哩!我虽然只比你大两岁,但你还是得叫我叔,叔是什么?是你的长辈!和生你养你的父母一个辈分,知道不?哪怕你哥比我还大,他也得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三叔,他与你是平辈。这是命运,命运大似天哩。”

三叔说得得意洋洋,不过我始终不服气,但我确实找不出推翻这种说法的理由。

三叔小时候蓬头垢面的,小名唤作花子。他经常偷东家的桃子、摘西家的李子,被我爷爷奶奶用竹条抽得满地滚,过不了几天,伤疤刚长好,他就又迫不及待地偷偷摸摸地去干坏事了。

三叔念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去偷学校菜地的黄瓜,被老师抓了个现行,在全校点名会上亮了相。爷爷奶奶嫌丢人,就不让他去上学了。自此,三叔一直辍学在家,满肚子装不下几个字,八毛一尺的洋布卖六尺半便算不出该付多少钱。

那时还是大集体时代,生产队长见他没上学,又长成了半茬子细伢,能算半个劳动力,就让他去放羊。羊没放几天,便被伺弄得不吃草了,特别是公羊,见了人就瞎蹦乱叫满山跑。生产队长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回,等三叔把羊赶上山,队长尾随其后,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到山上,生产队长便发现三叔伸手去抓公羊胯里的吊卵子,抱着羊卵在山上打滚,羊被捏得做驴叫,三叔自己也滚得一身泥。

“这个瘟神!”队长在心里骂了声。

第二天,队长就免了三叔放羊的差事,改让他放队里的一条大王牯牛。这牛好斗,见人就叫,见牛就横眼吼鼻,常常翘起尾巴前抵后跳尥蹶子,四只蹄子像柱子般粗壮,没人能驯服。

也是天赐三叔一碗饭吃,这蛮横的大王牯牛还就听他的话,就服他管,见了他还昂头摇耳,十分亲热。

这是源于放牛的第一天,队长刚把大王牯牛拽来交给三叔,他就先给了这犟牛一个下马威。当时,大王牯牛冲他直横眼,只听“叭”的一声,三叔一竹鞭抽过去,正打在牛胯裆中,重心不偏不倚落在了大王牯牛的命根上,大王牯牛身子往后一坐,半天起不来。此后,这牛见三叔便老实了,一见竹鞭就发怵,对三叔也是客气三分,再不敢横眼。

三叔和大王牯牛相伴着过了些年头,直到分田到户,那大王牯牛开始衰老了,三叔也慢慢长大了。大王牯牛老了就没了犟性,可三叔大了,却还在四处招麻烦。

那时候,家里的田分了,三叔也从家里分出去过,住在牛棚里。没人管了,三叔也自由了,常常往山上跑。这时的山上不像往常那样安静,山雀儿叽叽喳喳地叫,满山都是打猪草的姑娘和害羞的新媳妇的嬉笑声。这笑声比山上画眉鸟的声音更动听,直叫得三叔心里像毛毛虫儿爬,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这些姑娘看。

久而久之,三叔的这一举动,叫村里细心的新嫂发觉了。这新嫂刚嫁来没两年,人挺耐看:脸蛋儿圆润,身段儿柔软如绸,走路一摆一扭,模样长得很是诱人。新嫂的丈夫在黄市煤矿打工,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田地有公公伺候,不用她操心,她操心的是一年要养两头大肥猪,好让丈夫过年回来吃,吃不完的还得给矿上工友捎带些去,因此新嫂经常上山打猪草。山上有种一掐就冒出白浆的树叶,特别养猪,那树被人直接称为猪草树。那树叶含的浆液滑溜溜黏糊糊的,新嫂格外爱伺弄它。但这叶子难得弄,得爬树。

“你个懒货,十六七岁也算个大男人了,光晓得歪头睡,也不怕叫虫子钻了耳朵,就不晓得帮嫂子扯把猪草?”

那天晌午时分,新嫂一人上山打猪草,走到仰面八叉躺在大树下打瞌睡的三叔身边,不痛不痒地踢了他几下。刚做上美梦的三叔被这突如其来的乱踢吓了一跳,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那是初夏的季节,三叔穿的是短裤头,他明显感觉到裤裆被什么东西撑得老高,一时脸烧腮热,双腿一夹,坐着就不敢动。新嫂早把这些看到心里去了,满眼水盈盈的,一脸的笑意,道:“快起来,起来帮嫂子把青石崖上那棵猪草树叶打下来,莫害羞,你那点儿坏水,今天就嫂子看见过,嫂子不说没人晓得,只要你听嫂子的……”新嫂故意压低嗓门对他说,接着便伸手把三叔拉起来,又望着三叔笑了声,那笑声又甜又绵。三叔那小瘦腰立马弓了去,还轻轻哎哟着,就乖乖跟着新嫂一颠一颠地去了青石崖。

青石崖有个青石洞,青石洞口有块青石板。三叔像猴一样爬上那棵猪草树,麻利地帮新嫂打完猪草,正要下崖,去树荫里重续他的美梦,不料新嫂却不让他走,硬拉着他到洞口去歇歇脚凉快凉快。这青石洞真是个天然的风情处所,它地势高,洞口看山下一目了然,山下看洞口却一片模糊,看不清楚,着实令人浮想联翩。

那天新嫂从洞里出来时,脸上带着桃儿熟透似的红润,一身的轻松,挽起满篮的猪草一阵风似的回到了河头垸。

三叔小时候什么事都不瞒我,这天夜里,他便迫不及待地把我拉到屋后的枫树林,一五一十地对我描述了中午在青石洞口发生的故事:新嫂先把他搂在怀里,到处瞎摸,摸得他直喘粗气,还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弄得他浑身发痒,头也有点儿眩晕。然后他就势往石板上倒,新嫂露出了白润润的肚皮儿。他热血沸腾了,裤子是他替她扯下来的,新嫂一点儿也不阻拦,让他为所欲为。新嫂在他身下微闭着眼,嘴里发着轻畅的喊叫声,那声音断续委婉,后来新嫂越叫节奏越快,他越起劲,动作也跟着快了起来,直叫到他精疲力竭,发出几声牛哼,停下了动弹,新嫂这才睁开眼睛,松开他的双手,还亲昵地骂了他几句,又警告他不许对任何人说,不然就要找他“扯筋”。

说到这儿,三叔立马就警告我道:“这事我就只对你说过,外人要是知道,我就先找你算账。”

我那时正读高中,为了将来拼命学习,哪顾得上去操三叔那份快活心啊。父亲从小就不让我跟着三叔学坏,还说考不上大学就要打断我的腿。

三叔后来又告诉我,新嫂经常去山上找他,在青石洞里,他吃了许多次新嫂从家里带去的猪肉馅饼。那时我正在长身体,上学拿米太多觉得对不起家里,就狠心克扣自己,常常半饥半饱,更不用说闻肉味儿。听见这话,我真恨不得三叔能把新嫂给他的肉馅饼留半块给我,别的我什么都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