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堆垃圾堆放在“太阳叔“家门前已经好几年了,而且已经越堆越大,一到夏天苍蝇乱飞,臭气熏天。太阳叔不止一次找村上解决,但却一直无人过问。他也只好忍气吞声,出出进进只能绕道而行。
谁知有一天,天气闷热得像蒸笼,太阳叔拿着扇子从外面回来,他发现村上开翻斗车的许小名正把垃圾一点点往走运,心中一喜,赶紧买了盒白沙烟递给许小名:“小名,这堆垃圾可把叔给害苦了!臭不可闻呐!你今给叔做好事呢,叔拿这烟表表心意,甭嫌,拿着,拿着喔……“小名赶紧摆手相挡:“不,不!叔,我才准备给你发烟咧。”说着放下正铲垃圾的铁锨,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完了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挂,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从衣兜里摸出一盒好猫烟来,抽出一根朝“太阳叔“手里塞:“叔,抽这烟!”太阳叔也急忙摆着那只只有四个手指的手:“你给叔帮忙呢,叔还能抽你的烟么?来,还是抽叔的吧,叔这也是好烟哩,花了几天的伙食钱呢。”两人推来让去,结果还是小名的烟硬塞到了太阳叔手上。小名掏出打火机给太阳叔把烟点着,接着叉点燃自己的烟。两人蹲在垃圾堆旁,边抽烟边聊了起来。
小名朝四周看了看,太阳叔觉得好奇,也用手遮住太阳,眯缝着眼朝四周看看,四周静悄悄的。他不明白小名在看什么,刚要问,却见小名神情诡秘凑近他的耳朵说:“叔,侄娃这回真的要请你帮忙哩。”“啥事?你说,让叔听听。”小名压低声音:“马上要选村长了,你给侄娃子投上一票,要是选上了,侄娃子忘不了你！”
太阳叔这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今日太阳咋从西边出来了呢。要不你还会做这好事?太阳叔想起小名有次路过这里,一只手捂住鼻子和嘴,一只手摇摆着驱赶扑面而来的苍蝇蚊子。他就把小名叫到一边,用商量的口吻说:“小名,你看这苍蝇胆大的，整天嗡嗡嗡嗡把叔能吃了！你有翻斗车呢,给叔帮忙把这堆垃圾拉走,叔让村上给你付工钱。”小名听罢，用眼斜了斜太阳叔，这一斜太阳叔一时便面红耳赤，觉得他的颜面一层一层给揭掉了，伤得鲜血淋漓，赶紧假装被臭气熏得难受，一连呸呸朝垃圾堆吐着口水，想收回自己说出的话、掩盖自己的“面子受伤”似的。小明果然没有答应太阳叔的请求，他飞快地用手扇着扑鼻的臭气,轻蔑地把嘴一撇说:“给我钱多少都不拉！谁想挣这钱谁拉去。把人能熏死!
太阳叔想到这里,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手里的芭蕉扇飞快地扇了两下子,向前走了走,不时还拍一下落在手臂上的苍蝇蚊子,他在心里说:“那天我咋求你你都不拉,如今想当村长了,想以此给你拉选票。哼!你这种人我才不选呢!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表面上太阳叔还是嘿嘿笑着:“行,行!叔知道。”一会儿,垃圾堆旁围了好多人,小名立即上前,满脸堆笑,挨个给大家发烟。大家抽着他发的烟,看着他把垃圾往车上装,都夸他是活雷锋,给乡亲们做了件好事。有人便说:“小名这娃比村干部还强,过几天选干部就要选小名这样的。
小名拉了整整一天,那堆垃圾才拉走了一半。
这天半夜,太阳叔被一阵拖拉机的声响惊醒,接着听见门外好多人的说话声。而且这些躁声越来越大,聒得太阳叔实在不能入睡,他只好起身下床,到门外一看,原来是村长大同带着几个人也来拉垃圾了。
村长也看见了太阳叔,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太阳叔:“叔,我几天没来,这垃圾咋就攒了这么大一堆!你老小心脚下绊着了。”太阳叔甩开他的手:“不咋不咋，叔翻山越岭已经习惯哩，叔这样过了好多年,绊了多少回了,也没见你一句关心的话,今咋想起移这垃圾山的?”大同听出太阳叔的话中带气,连忙递上一根烟:“叔,你甭怪侄娃,侄娃太忙,脱不开身。要是知道垃圾堆成这样,早就派人给拉走了。叔,我这儿有烟,你抽抽先顺顺气。”
太阳叔心里说:“我为这堆垃圾找你们不下三十次,鞋都跑烂了几双,你总是说:垃圾在门外,又没在你屋里,你管它呢,臭叫它臭去,你一个光棍儿出来进去干啥?'这会儿你又假装不知道,打肿脸装大货来了。哼!还不是像小名一样,想让我选你当村长么。呸!没门!但大同的烟和笑脸已经同时伸向太阳叔面前,太阳叔只好不大情愿的伸出手接住了烟。
大同掏出打火机给太阳叔把烟点着,然后叉点着自己的烟。两人蹲在垃圾堆旁,边吸烟边说话。
大同压低声音说:“叔,侄娃求你帮忙行不?”太阳叔故做惊讶地问:“啥事?你说。”大同把嘴贴在太阳叔耳朵上说:“叔,马上要重新选村长了,小名这小子,还有几个人都想和侄娃竞争,你给侄娃投上一票,侄娃保证以后不让人给你门口倒垃圾,还要你享受五保户待遇呢……“没等他说完,太阳叔就站立起来,不耐烦地说:“这事我早知道了,你甭给叔说,叔人老了,心却明着呢。”大同又从一旁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条好猫烟来,小声地说:“叔,这条烟你也拿着,见了街坊四邻也替侄娃说些好话,就说这垃圾是侄娃叫人半夜加班拉的,让他们仍旧选侄娃当村长。”这次,太阳叔没有接大同递过来的那条烟,他不容商量地用手一挡,然后把叼在嘴上的那根烟使劲掐灭,扔进垃圾堆里。接着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行!不行么!”大同问:“啥?啥不行?”太阳叔也不回答,转身飞快地往回走。进了屋里,他立即就关了屋门,好象是害怕外面的臭气跑到屋里似的。他自言自语道:“我都不选你,还怎么动员人家选你呢?谁想选谁就选谁,你吃屎的还能把拉屎的管住?”
这天晚上,闷热难耐，炎热在空气中飘浮**漾，拖拉机隆隆的声响和着几个人的说话声一直持续着,聒得太阳叔翻来复去的睡不着。直到天亮时分,他实在瞌睡的不行,才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忽然,门外一阵吵闹声又传进了他的耳膜,那吵闹声大极了,在凌晨愈发显得嘈杂刺耳,一下子就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打了个激灵,翻身坐起,挑开窗帘,焦虑不安地隔着窗子朝外看去,见垃圾堆旁不知何时围了好大一堆人。还未等他把衣服穿好,又听见一声惊恐地喊叫:“不得了啦!小名把大同给铲了!”
他忙穿衣出门去看,外面围得水泄不通,他只看到了救护车急急驶去的白色影子。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小名今早来拉垃圾,正好和也来拉垃圾的大同撞在一起,两人本来因竞争村长心里有气,这下话不投机,都说这垃圾该他拉,争着抢着都往自己车上装。不一会儿,为了抢夺剩下不多的垃圾,俩人便打了起来。小名情急之中,挥起铁锹铲在大同胸口上,大同在拉到医院的路上就断了气。
贾宝这次也想当村宫了。
小姨妹银雁给家里寄了一笔钱回来,说是给欢欢和乐乐上学用的。贾宝有个哥们曾经当过村干部,当然也捞过不少好处，得知后,就鼓动贾宝用这笔钱去竞选村长:“……只要你贾宝选上了,到时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几天你花出去的钱还不是会成倍捞回来的!只要当了村长，你就是王，一咳嗽全村都伤风，还怕啥呢？”哥们把烟蒂狠狠朝脚下一扔，用脚使劲踩着：“不瞒你说,老哥这几年大把大把的给赌场撂钱,还不是那会儿当干部弄来的!听人劝，吃饱饭，听咱的没错。”赌桌上赌友们也都纷纷支持贾宝:“舍不得娃套不住狼,想弄钱先要舍得摊本,有这笔钱拉选票,还怕没人选你吗?娃她姨这笔钱可要叫你发财了!”
这笔钱是银雁不久才从遥远的义城寄回来的。
银雁在义城和丈夫郑满良一道经营的陕西小吃域生意蒸蒸日上,银雁却没有忘记那两个外甥女,得知欢欢要考大学了,想起姐姐那个一贫如洗的家,她和丈夫商量便寄了这一笔钱给姐姐。
银雁也没有忘记巧姐和崔倩倩,她发自内心的感激她们。
她和巧姐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常打电话一起探究生意上的学问。想起在“巧雁饭店“的日子,两人都不愿放下电话。郑满良总在一边道:“好了好了,别光说那个巧雁饭店了,给巧姐说咱的小吃城才好呢!”
可银雁还是没法忘记那个“巧雁饭店”。
那个是银雁和巧姐一块儿开的。
那年银雁刚和刘非离婚,暂时还住在娘家里,整天也没事干。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她就去找精明能干的巧姐帮忙,看她能否给自己找个活干。
巧姐比银雁大十几岁,是村里公认的“能媳妇“。在外开过商店和服装店。眼下正准备在省城西安开家饭店。见到银雁时,她高兴的什么似的:“......早都想和你合作干了,你来得太好了!”
可银雁的父母却不同意:咱歪女子能开饭店?就没弄过么。”两个朴实的庄稼人,一辈子只知道和土地田禾打交道,要在省城开饭店,他们想都没敢想过。
巧姐没有罢休,她仍旧往银雁家跑,耐心去做二位老人的工作。
“叔、婶,银雁她能行!那年她拿竹竿打人时,我就看她不简单。果不然,她这几年蔬菜贩运的生意做的多好!没出嫁时,咱种的菜还都不是她拉到西安去卖的高价?您二老尽管放心,银雁精灵着呢,不会在外面吃亏的!”
父亲听罢,也有点动心,于是叫来儿子儿媳商量了半宿,考虑到巧姐一向在村里正直的为人,便同意了。第二天父亲就对巧姐说:“让银雁跟你去试试吧,也让她开开眼界,跟你学点本事。不行了的话,叫她好好的回来就是了。”
银雁调皮地在一旁朝父亲笑着,兴高采烈地说:“爸,谢谢你!我都想好了,你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就背着你悄悄跟巧姐去西安了!”
肖华义看了看眉飞色舞的女儿,道:“你敢?要是不让你去,就肯定有不让你去的原因么!你偷偷跑去也没好事!这下我让你去,咱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碎女子兴许还真是做生意的料呢!”
肖华义想起一件事:银雁嫁到西刘村后,苦于没有土地耕种,她不愿意和这些卖了地的村民们整天打牌闲逛,于是就到附近的蔬菜批发市场拉回菜,然后又到别的地方去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