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天早上,天阴沉沉的,银雁早早就来到蔬菜批发市场。不多时,昏暗的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天越发得冷了起来!
虽然天冷,但市场上却是热闹非凡,一派生机勃勃、令人眼花缭乱的繁荣景象。
这是西北最大的蔬菜批发市场,市场里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大小商贩在市场里来回走动,不动声色地捕捉着瞬息万变的菜价信息。不同样式的车一排排整齐得停放在划定的区域里,红的番茄、绿的韭菜、白的菜花…···五颜六色、各种品种的蔬菜摆在车上,任商贩们品评、选购。来贩买的空车也井然有序地排成整齐的队列,静静地站在市场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等待着它们的主人,像是在翘首以盼老朋友的归来。
西北角是蒜苗的批发点,来批发蒜苗的全是来自离秦风市稍远的北部县区的菜农们。他们天还没亮就来到了这里,可到现在车上的蒜苗还是无人问津。
银雁站在一车车的蒜苗跟前,轻轻翻动着装在麻袋里的蒜苗,发现今天的蒜苗都很鲜嫩,质量很好。蒜苗的批发户见有人来看货,都争抢着拉银雁过去选自己的菜。
“女子,要咱的吧!都是上等蒜苗……唉!要不是碰上这鬼天气,早就脱手了“大姐,看我这一车吧,它可是今年最棒的蒜苗了。真正的好货啊!绝对让您赚钱!今天运气不好,没法子只好贱卖了!”
“要我的吧!....
“我的好,看我的…”
银雁看看这一车,又瞅瞅那一车,都有些舍不得丢手。一时间,犹如花里挑花,挑得眼花。竟不知到底选哪一车好。
正在犹豫不决时,她发现开始时批发价为四角的蒜苗价格在不断下降,四角、三角五……二角五……二角……银雁看了眼天,想了想觉得还不能轻举妄动,便在一旁静观着市场的变化,准备随时“下手“。
天空中斜斜地飘着雪，刚才还零零星星的，一会儿越下越大,洋洋洒洒飘了起来,一片片晶莹剔透,像银色的蝴蝶随风旋转,翩翩起舞。又像是轻盈的少女,在空中展示她优美炯娜的舞姿。不一会儿,地面上就像铺了一层白色的地毯。一旁的树枝,也像是带上了晶莹的王冠。好一个粉装玉砌的银色世界!
蒜苗批发户们站在那里,焦急不安地看着过往的商贩。长时间的站立已经使他们的腿脚发麻。风搅雪又扑打得他们睁不开眼,冻得他们不住朝手上哈气。看着天上越下越大的雪花,他们更加心急如焚。
“这雪也不知下到啥时才停呀?批发不掉的话，回去又得死沉沉地往回拉了!”
“往回拉?咱不是要把石头往山里背吗?屋里还多着呢!拉回去放都没地方放咯!”
他们思考一阵后便大声喊着降价,逐将价钱降到每斤不足一角钱!
围观的客户纷纷开始上前看货,只见银雁一个箭步跑到最前面,伸开两臂挡住大家,指着专区里所有的蒜苗,大声喊道:你们听着!这些蒜苗我全要了!”又转身对批发户们喊道:“咱干脆说好了,看这一麻袋能值多少钱,也就不秤了!太费时间!没看这雪大成啥了……“等到那些小批发商们将装在麻袋里的蒜苗统统倒在银雁面前时,二十二岁的银雁呆住了!围观的群众也傻眼了:“哇!这么大一堆!”他们欣赏地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不无敬佩地说:“你胆真大啊,这么多的,我们这些男人看了都害怕,你一个女娃子还敢要,真行啊!”
面对偌大的一堆蒜苗,银雁其实也犯难了,她心里七上八下:从来都是小打小闹,如今猛的整下这么大摊场,丈夫刘非又不帮自己,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但当她去市场附近的亲戚那里借回钱付了蒜苗款后,却不知为何,竟然格外的冷静沉着。她不慌不忙的叫来一辆大卡车,将蒜苗拉回家中。
被征去土地的西刘村人,这个季节大多整天游手好闲。现在看银雁拉那么大一车蒜苗回来,也惊奇的唏嘘不已:这刘非媳妇年龄不大,胆却真够大的,也不怕赔了？
银雁那晚也有些担心,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找到在外溜达的刘非说了此事。刘非一听也吓了一跳:“你吃了豹子胆了,敢摊那么大的本钱?”
银雁以为自己真的干下了赔本的买卖,她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对刘非说:“我这一回给咱干下瞎瞎事了!”
半夜里,银雁“腾“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拉起一旁睡得正香的刘非说:“我谋算好了,这车莱有赚头!”刘非睡眼惺忪,嘟哝了一句:”神经病!这会儿还不睡?”翻了个身又呼呼睡去。
第二天,雪停了,太阳在天空中露出了笑脸，洁白的雪耀得人睁不开眼睛。阳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映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光，世界显得五彩斑斓漂亮极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雪后奇丽的景象美不胜收，玉屑似的雪沫儿随风飘舞着,让人心醉,叫人心旷神怡。
从菜市场传来消息:蒜苗批发价四到五角,而且严重缺货。外地商贩急需,大量收购。
银雁高兴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她兴奋得手舞足蹈:我成了!这车莱赚了!
那次银雁真的赚了钱。消息传到肖华义耳朵里时,他却严厉地说了女儿一顿:“你一个女儿家不要再出去了,和刘非在家好好呆着,又不是缺钱花!”
银雁后来真的就很少出去做买卖了,但却不知为何事常和刘非闹矛盾,不久还传来了她和刘非离婚的消息。
改革开放后的陕西农村,不知不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排排陈旧、不雅观的房子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设计新颖独特.美观大方的新房子。秦风市农村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人的精神面貌有了改观,有的地方的房子也一点都看不出是民房,使人很难把它们和那些土生土长.整天和土坷拉打交道的农民联系在-起。
富裕起来的农民变了,他们的生活质量高了,思想变活跃了、眼界放开了!他们借着改革的春风,凭着他们的勤劳和智慧,开始朝更高的方向发展。他们心高气盛、敢想敢干。应运而生的房地产业、美容业、饮食、足疗等行业,无不活跃着他们的身影。一个个精英人才从农民里脱颖而出,从农村广阔厚实的土壤上走了出来,前所未有的发挥着他们潜在的能量。
农村里出奇才,农民里有精人、能人!但照样也有许多不求上进之徒。
刘非可以说就是这样的人，自从分到几个征地款后,刘非就时常因为在外沾花惹草和媳妇吵架。媳妇银雁是个泼辣性子,难免要惩罚他。慑于媳妇的“威力“,他似乎有所收敛。
最近刘非闲来无事就去村里虎东家玩牌,虎东媳妇娟子是他过去的同学,人长得小巧玲珑、蛮秀气的。和他在一起玩牌时,刘非光爱瞅娟子的眼睛看。看得次数多了,就老是感觉娟子在向他“眉目传情“!
娟子还真的私下里和刘非眉来眼去的好上了。二人经常约会。时间久了,娟子竟趁银雁不在家,和刘非赤条条抱在一起,滚到了银雁的**。
终于有一天,两人的事被银雁发觉了,银雁三把两把就抓破了娟子的脸,几个耳光扇下去,娟子就成了飞不起来的鸡,软瘫**瑟瑟发抖。银雁声色俱厉:“先给你脸上留个纪念,以后再这样,你娃就别想混了!”瘦小、心虚的娟子平时本来就怕银雁,她早就听说过银雁的“歪”名,“都敢拿铁棍把人往死里打,还有啥事不敢做的?”这下她自知理亏,更是怕的要命,哆哆嗦嗦地爬起身,胡乱穿上衣服,灰头灰脑的溜了。
银雁又去找村干部开证明,说要和刘非离婚。刘非一听怕了,虽然老婆厉害,“歪名远扬“,但同时也“美名远扬“一一老婆的漂亮也是远近闻名的,平时过日子对他刘非倒还挺温柔的呢。他赶紧连滚带爬的跪在银雁面前,赔礼道歉,连说以后再不敢了!
谁知这刘非老实了几天后,竟然又去了附近的“红灯楼“,找那儿的三陪小姐玩儿上了。而且后来还和一个叫素花的四川小姐一块儿住到了省城西安,好几天都不回家。银雁好不容易才在西安找到了他俩租住的房屋。银雁没有哭,也没有闹。而那个素花也像是不怕她,倒在一旁哭闹着:“我就是爱非哥嘛,一辈子都爱!大姐你就成全我俩吧。
银雁瞥了一眼刘非,见他早已吓得屁滚尿流、面如土色。便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头回到了秦风市。
这次不管乡党亲友们怎样劝说她,也不管刘非如何的哀求她。银雁都像是吃了秤舵似的,铁了心要跟刘非离婚。
“离婚!非离不可!”她依然决然地在离婚书上签了字。
“巧雁饭店“在西安开的很红火!
巧姐与银雁一起,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全身心经营着饭店的生意,天长日久,银雁竟也掌握了许多的烹饪技术,学会了饭店的一些经营方法。同时,她聪明、大胆、善良、泼辣的天性,也深得常来用餐的崔倩倩的赏识。
自从金雁把崔倩倩带到这儿的那天起,崔倩倩就喜欢上了这里.不光是因为这里的饭菜质量好,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老板待人亲近随和、十分诚恳。她就曾亲眼见过她们免费供一位丢了钱的老太太吃饭,而且临了还给了那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回家的路费。……崔倩倩心情不好时,两条腿不知不觉就会走到这里。
那天,她又来到了“巧雁饭店“。
她不想吃饭,只是想来这里随便坐坐,调整一下烦乱、惆怅,失落沮丧的心境,放松一下疲惫不堪的身心。
善于察颜观色的银雁从崔倩倩异常的举止神态中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她特意烧了碗汤,走过去,双手递到崔倩倩面前：“倩倩姐,这汤暖心润肺,我们叫它忘忧汤,免费送给您,希望您喝了它,能忘记所有的烦恼,心情好起来!”崔倩倩接过汤碗,感觉像是回到了遥远的故乡唐山,回到了父母姊妹身边,她感激的说了一声谢谢,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一股暖流正涌向她的全身!
轻柔、舒缓的音乐过后,一首非常好听的歌曲便在“巧雁饭店“里飘**开来。飘进了崔倩倩的耳朵里。
我的心在哭泣
是因为不该与你相遇
是因为无法与你分离
命运我无法逃避
难道我还要这样走下去?
天空在下着雨，
我的心却如潮水般低迷
雨水拍打着我的上衣
却无法将脸上的泪舐去
痛苦的现实又让我想起
想起痛苦的婚姻
回忆压得我元法呼吸
只得一次次的哭泣
来面对人生这一场戏
崔倩倩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掉进了手中的汤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