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王俊林不得不闪开了。但是，他已经答应过余老夫人，一定会把余昌泰送回余府，就不能让余昌泰走掉。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准备让手下的卫兵装扮成劫道的，将余昌泰劫回去。

余瑞祥冷笑道："如果这样可以阻止得了他，他就不会走出余府了。"

硬办法不成，就用软办法。王俊林脑子里又浮出了一个主意，命令卫兵暗中跟踪余昌泰，伺机在他饮食里下了药。

余昌泰终于走不动**，只能停留下来。

过了半年多，身体才渐渐好起来，他继续朝前面走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座城市。城市里**着一个传言，说是张勋率领辫子军攻占了北京，把宣统皇帝再一次扶上了龙椅。

他欣喜若狂，拦住一个**人，问道："宣统皇帝真的重新坐上了龙椅吗？"

**人看他脑后拖着一根辫子，取笑道："是呀，宣统皇帝坐上龙椅，已经颁布了圣旨，凡是脑后拖着狗尾巴的奴才，都可以当皇亲国戚呢。你老就快一点去北京吧。要不然，就当不上皇亲国戚了。"

余昌泰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是什么话？你蔑视皇帝，完全不成体统。"

**人朝地上啐出一口痰来，再也不理会他，扬长而去。

余昌泰心里甜如蜜。宣统皇帝坐回了龙椅，他心愿已了，再也不用去徐州了，赶紧趴在地上，面向北方，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大说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泱泱中国，永远也离不开皇帝！"

说完，他慢慢地起了身，打道回去武昌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几天，他就走回了武昌。赫然发现，武昌城里并不像他想象的一样悬挂起了龙旗，一样是使用的是五色旗。

怎么回事，武昌城又造反了吗？是不是余瑞祥、赵春丽这些畜生又犯上作乱了？王俊林怎么没有阻止他们？难道他又当上了叛逆？余昌泰怒火万丈，赶紧就要去王俊林的旅部，质问这是为什么。

忽然，一个下人看到了他，惊喜地冲上前来，准备问候他。

他率先喝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余瑞祥这个逆贼又犯上作乱了？"

下人好一会儿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回答，等待明白了余昌泰的意思，赶紧说道："老爷，那不怪二少爷。听说是段祺瑞率领一支讨逆军，从天津打到了北京，废了宣统。老爷，你就别为宣统操心了。大家都看明白了，中国再也不可能出现皇帝了。"

余昌泰双眼一花，差一点摔倒在地。下人赶紧伸手去扶。余昌泰把下人推开，喃喃地说道："天下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没有皇帝了。"

一边说，一边漫无目标朝前面走去。走着走着，神使鬼差，余昌泰竟然走近了抱冰堂，脑海里哗啦啦一声，闪现出张之洞的身影。他原来一直就没有想过，是张之洞在武昌推行新政，搞新军，开办新学，在汉阳建造兵工厂，给了武昌那些叛逆们反叛朝廷的机会；现在，他不能不朝这个方向想，而且越想越觉得皇帝被推翻的祸根就是张之洞。张之洞是朝廷的罪人！他要向张之洞兴师问罪，他要质问张之洞当年可曾想过推行新政的后果。

于是，他一头撞进了抱冰堂，眼睛四处张望，嘴巴里说个不停："香帅，张香帅，你当年推行新政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今日的结局？你没有推翻朝廷的意图，朝廷却是因为你才被叛逆推翻的。而且，再也不可能有朝廷了。你九泉之下有灵的话，是不是在为你的新政感到后悔？你应该后悔。瞧瞧你给这个国家带来了什么：没有皇帝，到处你争我斗，时时会发生战争，国家一片混乱。这全都是你造成的！当年，我错看你了，你才是最大的叛逆。哦，不，你不是叛逆。你是朝廷的忠臣。可是，正是因为你，才没有了朝廷啊......"

说到这里，余昌泰一口痰堵在喉头，说不下去了。

他猛烈地咳嗽一声，喉头**多了，继续说下去："你是说因为我的儿子余瑞祥，才没有朝廷的吗？不，他不是我的儿子，我早就跟他脱离了父子关系。我一直坚持到现在，就是想亲眼看到宣统皇帝再一次登上龙椅。"

一时激动，他又说不下了。喘了好一会儿，他平静了一些，又说："宣统登上了龙椅，又被赶下去了。没有了，没有朝廷了。你死了，死得好！你早就该死！我也该死！我也该死啊！"

他忽然蹲**子，痛哭起来了。哭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站起身了，步履艰难地走向蛇山，走向奥略楼。

下人看到他颤巍巍的样子，好几次都搀扶他，却又不敢，只能远远地跟着。

余昌泰走上了奥略楼，登上楼顶，双手张开，似乎要拥抱苍天，大叫一声："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老天爷，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紧接着，他纵身一跃，一头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