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掌控北京政府以后，段祺瑞完全背离了《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孙中山非常愤怒，受南方军阀邀请，南下广东，主持召开了非常国会，成立了广东军政府。孙中山被选为大元帅，正式拉开了护法战争的序幕。

余瑞祥得知消息，深切地感受到只有孙中山可以信赖，决计前去广州，投入他的麾下，参加护法战争。

赵春丽、余瑞祥成亲以后，就在武昌找了一间屋子，安顿下来。宣统虽说被再一次赶下龙庭，国家的局势仍然混乱不堪。为了拯救国家，余瑞祥仍然在暗中活动，一边与其他忠贞的革命党人联络，一边依靠王俊财、许天亮等人暗中相助，对过去的旧部进行彻底改造，以便一接到命令，就能立即投入行动。

听说赵春丽嫁给了余瑞祥，余老夫人显得格外震惊。她很想前去教训儿子，质问他为什么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却做出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可是，转而一想，教训有用的话，儿子就不会当叛逆，更不会发展成今天的样子。她对赵春丽不知不觉也就有了些许的恨意。赵春丽本是大儿子的夫人，休了，不跟大儿子了，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余瑞祥呢？岂不是故意让世人戳余府列祖列宗的脊梁骨吗？过了一段日子，老爷竟然跳下了奥略楼。她的全副身心就被老爷的死占据了，再也没有时间思考余瑞祥和赵春丽的事情。

父亲死了，余瑞祥、赵春丽回余府吊唁过。为了不让余府上下震惊和难堪，他们是单独去的。

余老夫人冷冷地偏过头去，没有理睬他们。余瑞光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却一见到赵春丽，还是差一点控制不了自己。他的新夫人一看到赵春丽，顿时明白丈夫为什么会对自己若即若离了，心里愈发闷闷不乐。

父亲下葬之后，余瑞华回到了学堂。他已经考进了高等师范学校。现在，他自有主张，不想像王俊林一样醉生梦死，也不想像二哥一样虐待自己。他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教书。他觉得只有教书，进入书本的世界，才能给予心灵最大的慰藉。

虽说再也不会一见女人就发抖，他却还是有点排斥女人。赵春丽嫁给了二哥，他更加觉得女人是不可琢磨的动物。他不能责怪赵春丽，就责怪二哥。

当余瑞祥回到余府吊唁父亲的时候，他曾经偷偷对余瑞祥说道："二哥，你做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娶赵春丽，我就不理解了。难道你找不到别的女人吗？她曾经是大嫂呀。"

余瑞祥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头，说道："这种事情，你现在还不懂。等你明白了，你会觉得二哥这样做并没有错。"

"不，我永远都不会认为你没错。你让余府蒙羞。"余瑞华吼叫道。

余瑞祥摇头道："你上过新学堂，而且现在还在新学堂读书，你难道只会这样看问题吗？"

余瑞华浑身一抖。他受过新式教育，知道婚姻应该自主。可是，一旦家人跟婚姻自由联系在一块，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他说不出话来，却还是恨余瑞祥，恨赵春丽。当赵春丽想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竟然转过脸去，不理睬她。

一旦出现了尴尬场面，王俊林准会为余瑞祥、赵春丽排忧解难。在他心里，帝制不可能恢复，中华民国已经固若金汤，一切都应该回到正常轨道。

不久以后，王俊林接到消息，说是孙中山到广州组织了军政府，拉开了跟北方政府对抗的架势，心里埋怨孙中山：中华民国早就成立了，实现了你老先生的愿望，还折腾什么呀？

责怪了孙中山，王俊林就要留意余瑞祥的举动了。他实在太了解余瑞祥了。余瑞祥虽说憎恶革命党人之间的争权夺利，既没有加入国民党，也没有加入共和党，却余瑞祥是一个为了实现理想而不惜牺牲一切的人。他很担心余瑞祥会跑去广州投靠孙中山。为了滞留余瑞祥，只要公事一处理完毕，他就会到余瑞祥的家里去，或者把余瑞祥拉到他的旅部，跟余瑞祥胡侃一通。

余瑞祥明白王俊林的意图，便跟王俊林谈起了过去的一切，谈起了理想，谈起了中华民国，谈起了所有的东西，试图朝王俊林心目中打上一个洞眼，让王俊林不再死心塌地地为北洋政府服务。他自己，却在暗中计划如何避开王俊林的视线，去投靠孙中山了。

他很想带着夫人赵春丽一块去广东。可是，王俊林的眼线实在太多，王俊林还经常找余家来监视他们，他们不能轻易地离开，得想一个办法，将王俊林调遣开。却想来想去，他们没有想出很好的办法。

"看起来，只有你一个人去广东。"赵春丽说道。

按照赵春丽的设想，只要自己在武昌拖住了王俊林，余瑞祥就可以偷偷地前往广东。不过，因为王俊林经常要见一见余瑞祥，还要造成余瑞祥仍然留在家里的假象。这就需要仔细地商量和计划了。

许天亮和过去的旧部不能露面，最好的办法是装病。首先得真的有病。在余瑞光的帮助下，跟余府一向关系密切的那位大夫开出了药方。余瑞光潜地里照方抓药，煎给余瑞祥服用。余瑞祥就一阵阵的发寒，然后又是一阵阵的发热。冷起来浑身发抖；热起来浑身出汗。人一天一天的消瘦，一天一天的病入膏肓了。

得知二儿子病重的消息，余老夫人赶紧带着丫鬟来到了余瑞祥的住处。看到儿子一副随时都会让无常索去性命的样子，难过得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她赶紧吩咐大儿子，将余瑞祥抬回余府。她要亲自照料二儿子。赵春丽跟着也回去了余府。可是，二儿子在家里虽说得到了很好的照顾，病情还是一天天的加重。

中医是没有办法治疗的了，余老夫人同意让余瑞祥转入西医院。

赵春丽眼见得余老夫人一天一天的衰老下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劝解余老夫人不要多想，一切都有自己。

西医院是王俊财联系的。他跟洋人的关系很好。赵春丽一开始并没有告诉王俊财真相。王俊财来看望余瑞祥的时候，一见他不行了，马上提出了把他转进西医院的意见。赵春丽不打算把余瑞祥转进西医院，却王俊财说那番话的时候，王俊林就在跟前，余老夫人又同意，她只有硬着头皮把丈夫送进了洋人的医院。赵春丽是没有办法脱身的了，眼睛望着余瑞光。余瑞光会意过来，趁着王俊财离开的机会，跟了过去，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王俊财。

王俊财感叹道："余瑞祥是一条汉子，历经磨难，还是改不了过去的志向！"

余瑞祥一进西医院，就得到了更为严密的监控。除了赵春丽，几乎谁也不能再见到他了。从医生那儿一天一天地传出了消息，不过，总是说病情得到了控制，料想不会继续恶化，却要好起来，也绝不会是一日两日之功。

王俊林本来觉得余瑞祥病得蹊跷，心下狐疑，既然西医说了，而且亲眼看到余瑞祥那副濒临死亡的情景，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不过，他仍然每一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前来看望余瑞祥，哪怕看不到余瑞祥，能够看一看赵春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我计划好了，余瑞祥一出院，我们就为他举行一个隆重的庆祝仪式。"王俊林对赵春丽说道。

赵春丽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他恢复了健康，准会知道谁是真正的朋友。"

王俊林高兴地笑了。他依旧每一天都会来西医院探望。一个多月之后，他忽然接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余瑞祥已经奉了孙中山的命令，秘密地潜回了武昌，准备协助南方政府攻打武昌。

怎么可能呢？余瑞祥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呀！王俊林本能地抗拒道："我每一天都会看到他。他正在西医院接受治疗，决不会跑去广东。"

"你亲眼看到过余瑞祥吗？"王占元冷冷地问道。

王俊林一窒，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连忙带了卫兵，飞一般地冲进医院，见了赵春丽，说道："我要见到余瑞祥，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余瑞祥。"

赵春丽本来打算一看到王俊林，就依旧对他撒谎。现在，一见王俊林怒气冲冲地奔过来了，就知道一定是余瑞祥去广东的事情曝光了，索性不再隐瞒，开口就要冷笑。

这时候，余老夫人恰好在余瑞光等人的陪同下赶过来了；从另外一个方向，王俊财、王俊喜兄弟二人也赶了过来。

一听王俊林的话头不对，余老夫人把拐棍朝地上重重地戳了一下，说道："余瑞祥没死，你心里感到不好受，是不是？"

王俊林一窒，赶紧去扶余老夫人。却余老夫人提起拐棍，挡住了他。王俊林说道："母亲，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希望余瑞祥好起来。可是，我们都被骗了，余瑞祥根本不在医院。他去了广东，投靠了孙中山，又跟我们对着干起来了。"

"胡说！我儿子难道有分身之术不成？"余老夫人怒吼道。

王俊财、王俊喜已经围拢过来了。赵承彦也过来了。他们都是知道底细的，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余瑞光更是一声不吭。

王俊林赶紧就要扑向病房，亲自向余老夫人揭开余瑞祥不在医院的事实。

却医生出现了。医生冷冷地说道："王先生，这里不是中国人的医院，请你自重。"

王俊林心头一凛，说道："医生先生，请你告诉我，这里的病人，到底是不是还躺在病**？"

医生冷冷地看着他，说道："王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王俊林说道："对不起，我接到消息，说这里的病人参加了南方军政府，接受孙中山的命令，回到了武昌，准备策动旧部，反对北京政府。"

医生不做声了，似乎在权衡着他话里的份量。

赵春丽说道："你不要为难医生了，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余老夫人一惊，望着赵春丽，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余瑞祥的确不在病房里。如果他真的回到了武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赵春丽冷静地说道。

王俊林望了一眼赵春丽，再望了一眼王俊财、王俊喜、赵承彦、余瑞光，不由得气急败坏，说道："我明白了，你们合伙欺骗我。你们一定要亲眼看到我们兄弟相残，心里才**吗？"

然后把头一扬，大喊一声："来人呀！"

几个卫兵哗啦一下子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突然知道儿子没有生病，余老夫人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忧，正不知如何是好，却一见王俊林竟然要抓人，不乐意了，挥起拐棍，朝王俊林打去："你敢动一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