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瑞祥，要是有人这样对我说话，我死了心里也是**的。"王俊林觉得自己这一句话可以缓和气氛了，谁知道气氛竟然越发紧张。

赵承彦说道："春丽，你不要这样说，瑞祥肯定有他的苦衷。"

"我没有苦衷，一切都是我的错。"余瑞祥叹息道。

王俊林说道："对了，一切都是你的错。不过，就不要再提过去的事了。今天是一个团圆的好日子，我们可不能白白糟蹋了。"

余瑞祥一时想不起今天为什么是团圆的好日子，疑惑地望着王俊林。赵春丽一样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赵承彦却记得非常清楚，说道："今天是中秋节。我们已经有好几个中秋节没有在一块过了。"

赵春丽自从被王俊林放出来之后，就一直到处寻找余瑞祥的下落。可是，她怎么也找不到。她知道余瑞祥又在躲着她了，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在寻找余瑞祥的时候，她早就知道哥哥被赶出了家门。她很同情哥哥，特意去看望哥哥，哥哥以及刘芳芳、王芝英看到她，都很欣喜。他们谁也不提自己的遭遇，甚至告诉她，她母亲一直思念着她，听说她被王俊林抓住了，她母亲几乎疯了，希望她快一点回去看望母亲。

其实，一知道周莹莹为赵春丽被抓的事着急，赵承彦就去告诉王俊林，要王俊林把赵春丽放出来，送回赵府。王俊林很清楚，一旦放出赵春丽，她就会跟余瑞祥一道再掀波澜。余瑞祥不见踪影，只要不被段芝贵抓住把柄，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一旦赵春丽找到了余瑞祥，他们落到了段芝贵手里，王俊林就无能为力。赵承彦理解了王俊林，只有退而求其次，希望王俊林让周莹莹见一见赵春丽。王俊林当然可以答应。

周莹莹得到了女儿的准确消息，马上跑去王俊林的旅部，大吵大闹："王俊林，你还我女儿来！我家老爷刚死，你就六亲不认了吗？"

王俊林心想，赵世伯在世的时候，你就六亲不认，要不是看在赵承彦和赵春丽的面子上，谁管你。冷笑道："不错，赵春丽是在我的手里，不过，我并没有虐待她。你要是能够管住她，不让她跑去找余瑞祥，你就可以把她带回去。"

周莹莹一听，以为王俊林是在帮助自己不让女儿嫁给余瑞祥，马上对王俊林有了好感。见到了女儿，她就是一阵痛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春丽虽说痛恨母亲赶走赵承彦母子，逼疯王芝英，一见母亲痛哭流涕，心肠也就软了。却母亲要她回去之后，就再也不要见余瑞祥，她临死不从。女儿已经铁了心，母亲也没有办法，只有一天一天地陪伴着女儿。

后来，赵春丽终于可以放心地走出王俊林的软禁室了。她对母亲说道："你不需要跟着我。我有自己的事情。"

"你难道不要母亲吗？"周莹莹痛苦地问道。

"我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赵春丽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跑掉了。

周莹莹无论怎么都找不到女儿，觉得这一切都是赵承彦造成的，再一次把怒火转移到赵承彦的头上。却王俊林的面容一出现眼帘，她就不寒而栗。如果继续找赵承彦的麻烦，他夫人王芝英是王俊林的姐姐，王俊林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岂能给她好果子吃？她只有把痛恨压在心里，一天一天地膨胀。

赵春丽接连找了好一段日子，都没有找到余瑞祥。

这时候，赵府知道她的行踪，余府知道她的行踪，王府也知道她的行踪。他们都在暗中为她提供帮助。

赵承彦不愿意她继续流落下去，见到了她，说道："其实，你应该仔细想一想余瑞祥为什么会离开你。你就是找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会离开你。你回去吧。你母亲需要你。"

赵春丽宛如挨了当头一棒，慢慢地**了。但是，她不能不爱余瑞祥，心里一刻也放不下余瑞祥，没有余瑞祥，她就会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她也不能回去赵府，她不愿意见到母亲。最后，她留在了赵承彦家里。

原先，赵承彦、刘芳芳、王芝英就一直跟赵春丽相处得很好。眼下，三个女人在一块，说说笑笑，日子充满了阳光。王芝英的精神愈发好了起来。她再也没有失常过，甚至还怀有身孕。赵春丽更加怜惜王芝英，觉得王芝英原来发疯都是母亲造成的，越发不愿意回去看望母亲。却赵承彦和他刘芳芳经常劝告她，要她回去赵府看望她母亲。日子一长，赵春丽便不能拒绝他们的好意，回去汉阳看望过母亲，母亲的衰老让她倍感心酸；却母亲心里积累起来的对赵承彦母子的痛恨，让她还是不能原谅母亲。

一提到中秋节，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话题。赵春丽的眼帘，马上浮现出了嫁到余府以后，过的第一个中秋节。

那个时候，在余老夫人的带领下，余府的女人拜月过后，就带着年幼的余瑞华一块出去踏月了。本来，按照余老夫人的意思，在自己家里的庭院里游玩一周就可以了，却赵春丽一听说武昌竟然有玩荷花灯的独特习俗，一定要见识一下这道风景不可。于是，余府的佣人就去南湖弄回了很多带着长短不一的茎杆的荷叶。赵春丽渴望亲自去南湖采摘荷叶，因为她能够不怕世俗的眼光，嫁给大儿子，余老夫人心里很感动，打算允许她去的，却余昌泰不允许，没有办法，她只好压抑着心里的不快，耐心地等待着下人把荷叶拿回余府。

余瑞华很乖巧，也很机灵，帮助嫂子做好了荷叶灯。她们就等待着晚上的到来。拜月过后，赵春丽、余雅芳、余瑞华就在一大群丫鬟、佣人的簇拥下，出了余府，来到了街上。一个从来没有见到的奇异情景出现在赵春丽面前。许许多多的灯火，泛出了绿色的光芒，将圆月的夜空，装点得格外的雅致。

赵春丽不由得心动了，赶紧就拿着一个最长杆茎的荷叶灯，希望加入到那个绿色的海洋。却风一吹动，身子一摇，杆茎竟然断了，一盏荷叶灯就此完蛋。她惊讶地大喊一声。余瑞华连说她太笨了，自己就拿着另外一根杆茎很长的荷叶灯，从容自如地游进了那个海洋。赵春丽绝不服输，却再也没有更长的荷叶灯了，赶紧去追余瑞华。余瑞华一看嫂子来追，觉得很好玩，心里愈发高兴，左边绕一圈，右边绕一圈，眼看就要被赵春丽抓住，却总是抓不着。余雅芳连忙喊叫弟弟把灯让给嫂嫂。余瑞华玩性正浓，哪里肯听，还是一个劲地左跑右跑。不知不觉，身边就围拢了许多人。一个个前合后仰，哈哈大笑，手里的各种各样的荷叶灯也一同笑了起来。余瑞华没有提防，撞在一个人身上，荷叶杆茎发出一声脆响，断掉了，里面坐着的蜡烛脑袋一歪，跌落在地。正好赵春丽追过来了。蜡烛一掉，就掉在赵春丽身上。赵春丽穿的是丝绸，呼啦啦一下子，火从脚下直往头顶上冲。众人大惊失色，谁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办了。

正在这时候，从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来，脱了衣服，一卷，就把赵春丽卷进去了。火苗马上就扑灭了。赵春丽虽说花容失色，却也记得拿眼睛去看一看那个救了自己的人，长相跟余瑞光一模一样。她心里一动，却周围的人都围上来了，余雅芳呀、余瑞华呀、下人呀、丫鬟呀，连忙簇拥着赵春丽回去了余府。

余瑞祥就此在赵春丽心里打上了烙印。那时候，她是嫂子，当然不会想到自己会爱上余瑞祥。现在，她却真的爱上了他。回想起这段往事，赵春丽心头平添了一份说不出的滋味。

王俊林激活了屋子里的气氛，就会让这种气氛持续发酵。他们开始为晚上的节目作打算。

王俊林问赵春丽道："我们今天就玩荷叶灯，你觉得怎么样？"

赵春丽、余瑞祥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过去的时光，心里一阵**漾。赵春丽不再排斥王俊林，甚至在这一刻，觉得王俊林非常善解人意。

王俊林微微一笑，向一个卫兵交代了一些什么，就和余瑞祥、赵春丽、赵承彦一道，在另外几个卫兵的簇拥下，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已经备了几匹战马。赵春丽像一道闪电一样，跨上战马，双腿一夹马肚，扬起了鞭子，战马就宛如一道白色的闪电，朝前面冲了过去。王俊林忍不住叫了一声好，也是飞身一跃，上了战马，再回头一看，余瑞祥已经坐在战马身上，也像一道闪电似的追踪赵春丽的身影而去。王俊林抡起了鞭子，忽然又停了下来。

这时候，赵承彦在卫兵的帮助下，骑上了战马。看到王俊林了停下来，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走了？"

王俊林意味深长地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应该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吗？"

赵春丽一骑绝尘，径直地朝南湖奔去。她的心里，犹如战马在欢腾；她的眼帘，一直飘**着第一次见到余瑞祥的情景。她有许多话要对余瑞祥说，却王俊林和赵承彦就在身边，她无法说出口，现在要尽情地宣泄内心的情绪，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他们是不是跟上来了。

余瑞祥一样心情激动，飞身上马的那一刻，就犹如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在敌人的阵地上横冲直撞。他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也是纵情扬鞭跃马，什么都不顾及了。很快，他骑着的枣红马就犹如一团火光，滚到了白马的跟前。余瑞祥、赵春丽再一次并在一排，相互朝对方打量了一眼，心里同时一阵抖动，不知不觉就勒住马匹。他们紧紧地盯着对方，眼睛里再也没有别人了。

"你。"赵春丽说道，却再也说不下去。

余瑞祥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眼睛紧紧地盯在赵春丽身上。她比以前更加英气逼人了。他不由得暗问自己，自己对待她是对是错？

赵春丽又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为了这一天，我等得太辛苦了。"

余瑞祥机械地回答道："是的。"

"你当然知道我等得很辛苦。你一直在逃避我，是不是？你的心里一样有我，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为什么要故意逃避我？"

"不，我没有逃避你。"余瑞祥说道："你被王俊林软禁了，我也一直在干我们需要干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一直不会放弃自己。"赵春丽说道。

"你也没有放弃自己。"余瑞祥说道。

"可是，袁世凯早就死了，黎元洪早就当上了中华民国总统。你还要干什么呢？"赵春丽问道。

余瑞祥说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国家不应该只是现在的模样。我们应该寻求一种理想的社会。黎元洪虽说比袁世凯好得多，可是，他毕竟投靠过袁世凯，而且，各个要害部门其实都被袁世凯的旧部把持了。我很想知道，我们的革命到底是不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赵春丽望着余瑞祥，心里一动，眼帘飘**着自从参加武昌首义以来的点点滴滴。革命得到了什么？中国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出**？她不能继续想下去了，因为王俊林已经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