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韩连生和韩翠翠的奸情暴露是在夏忙后那个闷热烦燥的晚上。也活该要出事,那天傍晚连生的右眼就不停地跳,他没当回事。自从他送给了翠翠那块进口表后,翠翠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尝到了甜头,就更加醉心于和连生的**。一旦领略了**那迷人的境界,她便无法控制生理上的饥渴。她明明白甶这是一个陷阱,可她控制不了自己,是陷阱她也得跳下去了!到这种地步,就不知是谁勾引谁了。隔着三五天,俩人就在茅庵里热火一囱,弄它个天翻地覆,汗流浃背,全把雪娃蒙在了鼓里。雪娃也太大意了,连生把翠翠引到县上刮了三回宮她都不知道。

连生忙开窑场的事以后,就把花椒地留给了雪娃。雪娃和翠翠白天各自在地里忙活,歇息时俩人就坐在一块谝闲话。翠翠的花椒也开始挂果了,心头就一片喜悦,这一日无意把那块进口手表戴在腕上在给花椒打药。歇息时雪娃问她是不是寻下婆家了,婆家连表都给买了。说罢就凑过去瞧那块表,惊诧道:“还是外国的呢,多少钱?”翠翠心虚胡乱搪塞着,神情就极不自然,睑一直红到脖子,把表往袖口里塞。雪娃顿时起了疑心,平常她不止一次地看见连生和翠翠眉来眼去的样子,过去从没给心上去过,心想凭连生那大不咧咧的样儿还能勾引上姑娘?再说翠翠还没订婚呢哪会僅得那些?今儿个一看翠翠好不自然的神态,雪娃心中还真有些疑惑了。她虽是个直肠人,这时也耍了个心眼,喀嘻一笑说:“还做作啥呢,啥时吃你的喜糖呀?”翠翠吱唔着说:“还早着呢。”

雪娃肚子藏不住事,回去越想越不对劲儿,做饭时把火烧灭了还不知道。黑了俩娃睡上后,她偷偷摸摸地从坡上绕到花椒地藏着。她估摸连生和翠翠不是在窑场弄事就是在茅庵弄事。窑场人多眼杂,这几天正出窑估计不会在哪儿,八成是在茅庵。连生黑了很少在屋睡,总是推说窑场有事,想不到他会干那号事?她蹲在花椒地等了好长时间,果然不出所料,连生咳嗽着进了茅庵。不大一会一条黑影也钻进了茅庵,那黑影极像翠翠。雪娃头轰地—声,瘫在花椒地里浑身乱抖。她挣扎着坐起来,揪了把花椒塞到嘴里,狠狠嚼了一会又吐出来,满嘴的辣味麻味让她恶心得想吐。她窜起来跌撞着跑到茅庵前。屏声静听,连生断断续续说着肉麻话。雪娃的脑皮一下子炸了,她踢着门吼道:“韩连生,日你妈!”庵里一下子没声了!雪娃又喊:“韩连生,你狗日的东西出来!”随着一阵穿衣声,连生开了门用身子堵住庵门说:“半夜三更的你跑到这儿弄啥来了?”雪娃扑上去撕住连生就踢,就咬,想进茅庵连生死活挡着。她吼道:“你让那个破鞋出来!”

二人正撕扯着,翠翠嗖地从庵门挤出来跑了。雪娃放了连生去撵,被连生追上抱住了。雪娃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嚎开了,边哭边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一天给你看娃做饭洗衣裳你在外头吃野食,死不要脸……我不活咧……你放开我。我把那个破鞋的不撕烂才怪呢……”

连生看翠翠跑没影了,扑嗵跪在了雪娃脚下,连住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求饶道:“雪娃,不怪翠翠,都怪我。我没脸,我该死……”他把自己骂了一通,没听见雪娃的回音,伸手一摸,雪娃长脚拉手地睡在地上,浑身凉冰。这下他慌了,背上雪娃就往村子跑!把雪娃背回去放在烧炕,他跑到堡子叫百成叔。百成叔已睡上了,问他啥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雪娃没气了!”百成叔忙穿了衣裳跟他来了。百成叔拿了几拫针插在雪娃鼻子下,又给他打了一针。不一会雪娃醒过来。百成叔问她咋了?雪娃睁了睁眼说:“没事,出去叫猪绊了一下。”百成叔说:“怕是窝住气了,过一会就没事了。”说完取了几片药包在一个纸片上给了连生,“一会有啥不对了再叫我。”

百成叔刚走,雪娃就在炕上闹腾开了。她把头在墙上碰,被连生死死抱住,俩个在炕上滚开了。雪娃一下就咬住了连生的胳膊,连生疼得叫唤松了手。雪娃跳下炕寻着了敌敌畏瓶子,扭开盖子就给嘴里灌,连生扑下炕,夺了瓶子在地上摔了。雪娃爬在地上就舔那流在地上的药水,哇哇地一阵呕吐……这时,秋丽和安安都被闹醒了。

雪娃一看娃们醒了,就爬上炕盖被睡了。连生不敢上炕,蹲在脚地吃烟吃了一夜。

天还没亮,有人砸门。连生一惊,不知道又出了啥事不敢开门。外头人喊开了:“连生哥,日踏了,日踏了!一窑砖烧炸了!”原来是雪娃的兄弟水利。连生脑袋轰地一声,真是刚烂了锅又打了瓢,忙开门出去跟水利跑到窑上,一看才出的那窑砖都烧焦了,灯光下黑麻咕咚一片。原来这烧窑讲究火候,烧的火小了是半生子砖,烧的火大了成了过头砖,都得报废。平时都是连生看火,他原想跟翠翠在庵子耍到后半夜去看火,谁料想叫雪娃在庵子堵了个雀窝,又跟他闹了半夜,让他把这事给误了!

连生坐在那堆废砖前哇地一声哭了。昨晚一宿没睡心惊肉跳,现在又废了一窑砖又如睛天霹雳。他用拳头硒着头,吼着:“报应!报应!”

连生稀里糊涂地在窑场的土炕上睡了两天两夜,水利送来的饭也不吃一口,水利想叫人给回送,连生死活不回去。水利又去叫雪娃,见他姐神思恍惚脸色苍白,才知姐跟姐夫呕了气。“饿死了算球!”雪娃睡在炕上说。水利才吞吞吐吐地说把一窑砖烧炸了。雪娃说炸了就炸了跟我屁相干,话是那样说还是从炕上爬起来跟水利一块到了窑上。一窑砖五千块钱呢,还不算给工人的工钱。

窑上的工人正在把烧炸了的砖往外清理,窑场一片狼籍。雪娃一尻子坐在烧炸了的砖上,满面纸灰道:“遭孽,遭孽……”水利说:“我连生哥在炕上睡着呢,不吃不喝。”雪娃说:“死了活该,我不管!”

说是说,雪娃还是挣扎着回去给连生做了一碗麻食面叫秋丽送到窑上,然后坐在炕上思量是不是跟连生离婚。那天晚上,她是下决心要跟那不要脸的离婚,可现在砖烧日踏了,再闹离婚还不把那不要脸的气死了。算了,算了,这笔帐给他崽娃子记着,以后再不跟翠翠那破鞋胡来她也就忍了。一想到这,她又难受得落了洎。我的命好苦啊,早知道他是这号人还不如把我这身子给了老索。一想到索梦国,她就激动地哆嗦。老索呀老索,你这个天杀的雷劈的,伤了我的心,欠了我的情,尻子一拧就滚蛋,天底下那有你这号瓜种男人不闻猩的猫!你把我亲上一百遍,搂上一百回,都还不清欠我的债我给你的爱,你把人的心都伤透了,撕烂了,流血了你正儿八经地坐着念经。你不是个男人你是个二球货瞎种货!,这样咒过他恨过他后,她转念又想,咱也真真是个不要睑的货!咱羞了八辈子的先人了打人家干部的主意!人家清清白白的身子能往茅子坑里跳!人家跟咱好上了叫人家咋再寻媳妇,咱不是存心要害人家呢?唉,咱这穷命,一辈子光叫猪拱狗咬了,那还有享福的命上天的福,这一辈子光叫跟那二球货过日子了!她心碎肺裂,越想越伤心欲哭无泪。

第二天,连生没精打采地回来了,一见雪娃就禁不住想哭。雪娃一看见他那熊样子就浑身颤抖。她又念起昔日夫妻的感情,想到烧炸了一窑砖心就又软了,便冷着脸说:“你还有脸哭。”说着便去灶间做饭去了。去年他们买了些擦檩木,用窑上出的砖在院子盖了个灶房。

连生睡在炕上长吁短气。雪娃把饭做好了进屋来说:“要不是把砖烧炸了,看你可怜,谁还跟你过日子。”

当晚,连生向雪娃写了保证书:一、再不跟翠翠来往;二、除了出窑的日子,黑了睡在屋里;三、挣回来的钱一律交给雪娃,由雪娃每月给阽五个块钱的吃烟钱。

雪娃把保证书藏在墙缝里用泥把那墙缝抹了。

一场风波就算过去了。连生振起精神又忙着做砖坯,赶秋忙前想再烧一窑。他跟水利商量,请蔡庄刘老二窑上的把式杨老六烧这一窑砖,说定了一窑砖给杨老六五百块钱。

一个月过去,这窑砖烧出来,烧得有愣有角,色气乌青。这才是正品砖哪,把式还是能行。连生和水利又商量清扬老六给他们培养几个徒弟,培养出来付一千块钱培养费。杨老六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