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胡媚儿

（唐）薛渔思

唐贞元［1］中，扬州［2］坊市间，忽有一妓术丐乞者［3］，不知所从来，自称姓胡，名媚儿，所为颇甚怪异。旬日之后，观者稍稍云集；其所丐求，日获千万。

一旦，怀中出一琉璃瓶子，可受半升，表黑烘明［4］，如不隔物。遂置于席上，初谓观者曰：“有人施与满此瓶子，则足矣。”瓶口刚如苇管大，有人与之百钱，投之，琤然有声，则见瓶间大如粟粒。众皆异之。复有人与之千钱，投之，如前；又有与万钱者，亦如之；俄有好事人与之十万二十万，皆如之。或有以马驴入之瓶中，见人马皆如蝇大，动行如故。

须臾，有度支两税纲［5］，自扬子院［6］部轻货数十车至，驻观［7］之。以其一时入，或终不能致将他物往［8］，且谓官物不足疑者，乃谓媚儿曰：“尔能令诸车皆入此中乎？”媚儿曰：“许之则可。”纲曰：“且试之。”媚儿乃微侧瓶口，大喝，诸车辂辂相继［9］悉入瓶，瓶中历历，如行蚁然。有顷，渐不见，媚儿即跳身入瓶中。纲乃大惊，遽取扑破求之，一无所有。从此，失媚儿所在。

后月馀日，有人于清河［10］北逢媚儿，部领车乘，趋东平［11］而去。是时，李师道［12］为东平帅也。

（见《太平广记》）

〔1〕贞元：唐德宗李适的年号，公元七八五——八○四年。 〔2〕扬州：治所在今江苏省扬州市，辖境则要大得多。 〔3〕一妓术丐乞者：一位以献奇术技艺索讨钱财的女子。 〔4〕烘明：通明，透明。 〔5〕度支两税纲：度支筲辖下的运送两税的官员。度支在户部中专管粮税收。 〔6〕扬子院：户部在扬州的税收机构。 〔7〕驻观：停下来看。 〔8〕“以其”二句：认为她能把东西暂时放进去，大慨总不可能将它们弄到别的地方去。 〔9〕辂辂（ｌù路）相继：一辆接一辆。辂，原指绑在车辕上供人牵挽的横木，这里代指车子。 〔10〕清河：今河北省清河县附近。 〔11〕东平：唐代郡名，在今山东西部。 〔12〕李师道：唐淄青节度使，元和十年（815）叛变，十四年（819）被讨平。

本文《太平广记》亦注出自《河东记》。

唐代实行的开放政策，招致了许多外国异人，他们的高超艺技又被用中国特有的夸张加以幻化、美化，造成了许多诸如《胡媚儿》之类的神奇传说故事。有人认为：胡媚儿是确有其人的，她以幻术为叛乱首领李师道筹集资金并做间谍工作，因此，这个故事有一定的史料价值。作为小说，它显得不够完整，但幻想的奇特，的确令人眼界和思路大开，而且具有一定的哲理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