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茹东升对于勘探点重选很慎重，这是总工程师的责任。他对李天成说：“钻探点的选择不是简单的事，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很多，我们得重视。”李天成很赞成，钻探点一定要用心选择，科学地选择。李天成小分队为这些早早做了准备。李天成希望自己小分队出发早上山早将来出成果也最早，小分队工作准备也是最早的。

图纸资料准备很关键，李天成明白这些。地质图纸资料是国家机密，要确保安全，分队一位退休职工专管资料，老人很敬业，工作很细心，夜里总是睡在资料旁边。老人年纪大，分队让李敏姑娘协助老职工管着分队的资料。

最近，中南局为胡集分队配备了一台电影放映机。胡集分队派李敏去学习电影放映，现在她还兼职电影放映员。李敏父亲李浩是老地质队员，死在一次滑坡事故中。母亲也在一次地灾防治现场冒险抢救设备中牺牲，真是祸不单行，李敏现在只有表哥张琳一个亲人。李敏没有上大学，没有工作，分队就安排李敏在资料室协助老职工管理资料。有了工作，姑娘高兴得什么似的，做起事来，不晓得几认真。

李天成来借用图纸资料的时候，李敏很仔细查看了分队的公函，把图纸资料交给他。

兔子岭地区的地形图和地质图在胡集分队的柜子里躺着可有些时候了，今天终于有了用场，前期勘察队员没有白辛苦，为此付出的生命代价也有了实际意义。为了绘制大峪口地区的区域地形图，地质图，汉江队和胡集分队的测绘队员们，在大峪口这片峻岭密林中，用了几年的时间实地勘测才完成。一位队员献出了年轻的生命，结婚还不到三个月的年轻人啊。山楂树下的地质队员啊，地质之路，注定走得艰难。为了大峪口地区磷矿勘探，中南局颇费周折，打报告做协调，折腾了许多时日，协调到了省军区一架“安二”型飞机进行航空磁测和航空测绘。为了这些图纸，中南地质局算是花了血本。

这些半仪器法绘制的地质图和区域图，在一般人眼里，就是一些线条和数字的组合，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可是，就像军事指挥员会看战争形势图一样，这些图纸在勘探队员的眼里那就是临战指挥员的战争形势图。看这些图纸，李天成他们就和医生看X光片一样明白。

李天成拿着图纸资料从资料室出来，张金山对李天成招招手：“小李，到我屋里来一下。”李天成赶紧跟过去了，张金山打开抽屉，指着一沓图纸和资料叫李天成看，李天成一看，是一些兔子岭地区的前期勘察资料，很惊喜：“这是宝贝啊，有前期资料，我们就会少花费许多功夫呢。”张金山说：“我们前段时间就是在为这些玩意奔忙啊，队员们可没少吃苦。我现在把这些交给你，你们小分队去兔子岭，正好用得着，别放在我这糟贱了，队员们的心血，可不许糟蹋。”

原来分队做了很多前期工作。

现在，当李天成把图纸在被子上面摊开时，队员们的脑袋全凑过来来，脖子伸得老长，脑袋挨着脑袋在那里看，正像一群觅食的鸭子。马灯有些朦胧，图纸看起来模糊，张晋急忙揿亮手电，把图纸照亮。

图纸资料现在开始派上用场了。李天成和大家仔细研究这些图纸资料，从地质图和前期资料分析，胡集分队在兔子岭地区勘探点选择基本上是对的。第一个勘探点选择非常准确，航空磁测结果，岩层的向斜背斜情况，海相沉积情况，前期物化探分析结论，都说明了这一点。“理论分析不能代替实际的一切”美国地质学家鲍文的这句话队员们时刻记在心里。钻探点的选择正确与否，最后的结果，要看钻探取芯和实验检验的结论来验证。

后期的钻探点选择要整体布局形成体系，这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比对工作可以参考勘探点选点的准确性。李天成和队员们把小分队的初步勘察资料与前期资料进行比对，有出入的地方，小分队再进行实地勘察，以求科学实际。

地质工作其实有严格的行业分工，有时隔行如隔山，李天成小分队是一个特殊的小分队，特殊在他们是复合型的小分队，有相对强的自主性；测绘、地质、勘查、钻探不分家，这就是胡集分队说的打破常规，不走寻常路，期待快速出成果的做法，这倒是给小分队带来了许多优势。

小分队在完成前期测绘勘察等一系列工作后，小分队有了初步结论，兔子岭地区存在磷矿的几率很大。兔子岭地区具备磷块岩矿和磷灰岩矿成矿伏藏的基本条件，这里大量存在早元古代的变质地层，沉积层规整，石灰纪地层，泥盆纪地层，灯灰影岩层不少，范围大，厚度深，存在大型磷矿的可能性很大。

在前期勘察过程中发现了碳氟磷灰石和向背斜成因露出的岩层可见矿石，足以佐证小分队的分析。李天成和茹东升把小分队的勘探点根据普查结果做了微调。就是这个选址微调，茹东升和技术人员将兔子岭爬了个遍，对兔子岭区域的地质构造、异常分布、蚀变强度、矿化规律、矿体规模进行了大致评估，编制了详查阶段地质报告，送汉江队技术评定，也为小分队转入勘探提供了可靠的地质资料。根据兔子岭的地质特点，网状法布点基本是合适的。不利之处就是地形限制了布点，这也需要做一些局部微调。

李天成和大家在首钻点忙乎起来。

安装钻探设备本应是机械技师的活儿。但是，没有人愿意在旁边看，大家一齐动手。张晋把队员们分成几班，钻机组装班组装钻机；钻塔安装班吊装钻塔和发电设备；泥浆池班开挖泥浆池；循环水设备组装班铺设水管。队员们工作很踊跃，自觉自愿，工作不分你我，做事不分先后。人多力量大，钻机很快组装起来了，钻塔很快竖起来了，配套设备很快安装起来了，泥浆池很快挖好了，循环水设备也安装好了。

兔子岭山中，巍峨的钻塔，高高耸立起来。钻塔钻出林梢，刺向兔子岭高高的碧空，像一柄刺向苍穹的利剑。塔尖上，一面红色旗帜冉冉飘动，在蓝天下很耀眼，老远就看得见。

皮卡司机老王带回口信，说是李天成小分队的钻塔竖起来了。张金山听了，坐不住，从办公室跑出来了，就像当年老婆生儿子时候一样兴奋。张金山脑袋还没伸进齐天铭的门，就开始叫唤：“老齐！老齐！出来！出来！李天成那小子的钻塔竖起来了！你那破望远镜呢？带上，走，咱们到山上瞧瞧去！”

“啊！竖起来了？这么快？这小子，有两刷子嘛！走，那得看看去啊！”齐天铭听说李天成小分队的钻塔竖起来了，比张金山还高兴。

两人一溜烟跑出院子，一溜烟跑到西山，“呼哧呼哧”爬上西边的山头，立在山顶，向着兔子岭方向眺望。

望远镜里，张金山看到了他期待已久那熟悉而又久违的东西。高高耸起的钻塔，浅黄色的塔衣，像一枚等待发射的火箭……鲜艳的红旗在塔顶猎猎飘扬！

张金山激动了，“老齐，你看！”他把望远镜递给齐天铭。齐天铭看了许久，看得很仔细。张金山急了，叫道：“你看那么仔细做啥？看媳妇？”齐天铭开口了，嚷嚷道：“啥看媳妇？就知道看媳妇？你个老东西，还看媳妇？为老不尊。怎么样！老张，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吧？啊，李天成这小子行吧！我老齐看人还是有一套的！老张你看，你看啊，他的钻塔第一个竖起来了吧？这小子有股倔强劲，就像老子当年，你莫看他当初闹情绪，他那样的出身和学识到我们这旮旯来，委屈人家了，闹闹情绪很正常！老子当年也一样有情绪嘛！我理解他。这叫什么……？”“叫什么？叫‘惺惺惜惺惺’！”张金山笑了。“错啦！错啦！你他娘的，专门用贬义词，这叫‘英雄识英雄’，‘慧眼识英雄’！晓得不？”齐天铭纠正得一本正经的，脸上的笑容却早就藏不住了。齐天铭说：“这小子很多特性就像老子我，这好啊，就冲这一点，我对这小子就有信心。我提议他当小队长没有错吧？他就是我齐天铭第二啊。”张金山欣慰地笑了，拍拍齐天铭的肩膀，说：“哎呀！老齐啊，李天成啊还真是不错！你齐天铭看中的人还会有错？这小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前期工作，还真不赖！”齐天铭说：“那天我去汉江队挑人，在人事处外面的走道上，我一看见这小子，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我就立即去人事处挑选了这小子。这小子身上的那股气质颇似老子当年！老张，后来呀，在吉普车上，我可是没有少观察这小子，越看越像老子当年！哈哈哈……，老张你说说，你说说，我不挑他我挑谁去？”“哈哈哈……，长江队后悔啰……。”张金山笑得哟那张胡茬子脸开了花。

张金山跟齐天铭倒了个儿。齐天铭身体内流动着军人的血液，冷静老辣，风风火火，成天 “老子老子”挂嘴上，不该做书记，该做队长。张金山呢，不咋爱动，身子没动脑子动，思维缜密细致，做思想工作其实有一套，应该做书记，不该做队长。

张金山老埋怨齐天铭“老子老子”挂在嘴边，有损书记形象，见了齐天铭就掐：“老齐呀，你是书记，莫成天‘老子老子’的，有损形象呢！”齐天铭说：“那冇得法，我从懂事起，就是在我老子的‘老子老子’声中长大的，耳濡目染，根深蒂固，改不了哇。再说，我老子成天‘老子老子’地做政委做司令，做得蛮好啊，也冇掉形象啊，没人不服他啦。”

张金山一想，也是哈，老齐这么多年“老子老子”地做思想工作，也没有什么后果呀。再说了，要是没有齐天铭“老子老子”在自己身边做工作，莫说我老张不适应，队员们还不习惯呢。张金山这么想，不再计较齐天铭“老子老子”的口头禅，由他嚷嚷去。

现在，张金山话入正题，说：“老齐呀，你当初来我这儿，可不就跟这小子一样啊，还跟老子尥蹶子，你看你现在，还是部里的劳模呢。”张金山一急，“老子”也出来了，齐天铭大笑不止，指着张金山说：“哎，老张，哈哈哈，你‘老子’也出来了哟。”张金山说：“还不是你狗日的影响的，把老子带坏了，‘近墨者黑’呀！”两人笑成一团。齐天铭指着兔子岭上的钻塔，说：“现在呀，又来了一个齐天铭，你就看着吧，这小子会越来越好的，这小子现在再不会尥蹶子了，我敢肯定。”“是的，是的，老齐，你有功劳啊。”说完了，张金山拉着齐天铭下山，边走边说：“老齐啊，我们得去其它小分队看看去，大家都要加把劲才好啊，一花独放不是春，我们得百花齐放大峪口哟。”

破吉普等在山下，张金山齐天铭坐上去，“突突突……”去别的小分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