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鄂西会战5

覃蔓子躺在病**，浑身动弹不得。他看到这所医院的病室里，基本上都是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员，都是一个个年轻小伙子，头上、手上、脚上浑身都用白布包裹着，白布上面鲜血浸透出红色的血迹，花花踏踏的，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每个病室都有人在日夜呻吟，还有人疼痛得呼天喊地，骇人心扉。

他思念着他的战士，死了那么多与他同龄的战友，活着的也不知去向，心里犹如刀割般的疼痛。他还担心着这场战争，仗没有打完，不知最后谁胜谁负。几天后他读到了《新湖北日报》对石牌抗战的详细报道：

石牌守卫战我军战士英勇顽强。

5月28日，日军第三、第三十九师团开始向石牌推进，向我第十一师第一道防线南林坡阵地发起攻击。同时，右邻之十八师阵地也受到日军的袭击。至此，一场争夺石牌之战在西陵峡展开。战斗之激烈，为八年抗战中鄂西战事所绝有。

第十一师三十一团三营驻守的南林坡阵地是日军的首攻目标。在八连、九连相继打光之后，七连坚守阵地四天四夜，他们没有后退一步。在日军的飞机、直射钢炮和数十次冲锋的进攻下，仅存70余人奉命撤出战斗，迫击炮炮手全部牺牲，重机枪排死亡惨重，技术兵幸存无几。

5月29日，日军第三十九师团主力分兵两路向我十一师阵地大举进犯。日军为了攻占主峰大松岭，在飞机的支援下，向我坚守主峰阵地第十一师的一个连发起数次冲锋。终因众寡悬殊，该连亦伤亡过半，被迫撤离牛场坡。由于失去屏障，5月30日朱家坪被敌攻占。

与此同时，日军第三师团另一部越过桃子垭，向桥边南之天台观一线中国第十八军暂编第三十四师阵地进犯。天台观是中国军队在这一带的制高点。这天，日军沿点心河从天台观背面向中国军队攻击，企图夺取天台观。当敌人进至点心河时，即遭到中国军队的顽强阻击，一举毙伤敌300多人。日军无奈遂转攻王家坝，又遭到中国军队的分头迎击，敌军无法进展。这时，日军第三师团的中火田部队前来驰援，卡断了中国军队天台观与主力部队的联系。守卫天台观的暂三十四师一排战士与敌顽强拼搏。日军几攻不下，又调来飞机助战。一排战士聚集在冬荆树下坚持战斗，飞机竟把冬荆树炸成秃桩，山头的土地掀翻几层，一排全部殉国。

日军攻下天台观后，骑兵队突入窄溪口，又遭到中国军队龙家岩阵地的守军用迫击炮进行攻击，迫使敌骑落荒后撤。不久，日军步兵在飞机掩护下强行通过窄溪，向八斗方中国第十一师二线阵地突进。

石牌要塞保卫战打得非常艰苦，一方志在必得，一方拼命死守。5月29日，胡琏对各位团长发布命令：

“从明天起，我们将与敌人短兵相接……战至最后一个，将敌人枯骨埋葬于山崖，将我们的英名与血肉涂写在石牌的岩壁上。”

胡琏师长是一位善于山地作战的猛将。他利用石牌周围重峦叠嶂、壁立千仞、千沟万壑、古木参天的有利地形，构筑坚固工事，濒临山隘要道设置鹿砦，凭险据守。

自日军进入到石牌外围主阵地后，由于这一带崇山峻岭，步兵仅能携山炮配合作战，他们抵挡不住中国军队的狙击。于是便用飞机轰炸以代替炮击，每天保持9架飞机低飞助战。到了5月30日，越来越多的日军突破外围防御，开始强攻石牌后山要塞。敌人在空军的掩护下，分成若干小股向中国阵地猛攻，只要有一点空隙，日军即以密集队伍冲锋，作锥形深入。当敌我双方都以不惜生命为代价争夺着石牌前沿的阵地时，战区总司令陈诚上将给胡琏师长打来电话：

“守住要塞有无把握？”

胡琏斩钉截铁地回答：

“成功虽无把握，成仁确有决心！”

话语铿锵，其英雄气概可撼山岳。

胡琏师长还安排人在石牌后山的主峰上插了一面青天白日旗帜，分散在各个山头的战士们看见我军的旗帜在迎风飘扬，就知道阵地还在我们手中，就更加增强了杀敌的信心。日本飞机多次将旗帜炸飞，又多次重新竖起。只要旗帜在，战士们的勇气就在，取胜的信心就在。

30日是石牌保卫战最激烈最残酷的一天，整个石牌的各个山头上，天地晦暝，哀鸿遍野，鬼哭狼嚎。就是这天下午的几个小时之内，恩施的命运、陪都重庆的命运、国家的命运就要取决于此，而胜利的天平似乎又在向日本方面倾斜。越来越多的中日两军士兵开始上刺刀——他们已经近到能够清晰地看到彼此的面庞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中日两军成千上万的士兵正端着刺刀冲向彼此。

十一师官兵在胡琏将军的指挥下奋勇作战，在曹家畈后山上的大小高家岭上曾有3个小时听不到枪声。这不是双方停战，更不是休息，而是仗已经打到无法开枪的程度了。敌我两军扭作一团展开了肉搏战，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规模最大的白刃战在此进行，刺刀见红，鲜血遍地喷洒。

攻击三角岩、四方湾之敌1000余人，他们为争夺制高点已经黔驴技穷了，一度施放催泪瓦斯弹。十一师没有防化设备，用血肉之躯与敌相拼，竟奇迹般将敌歼灭殆尽。八斗方之争夺，是这次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日军每进展一寸土地，必须付出同等血肉之代价。两军在此弹丸之地反复冲杀，日月为之黯然失色。我军浴血奋战，击毙日军近2000人，阵地前沿日军尸体呈金字塔形倒伏于地。

以上这些连绵的高山战场上，有的根本没有路，更没有人烟，大多是悬崖绝壁，不是战争，人们很难攀援上去。在那个残酷的午后，山上三个小时没有枪声的拼杀，白刃战落下了帐幕，1500名中国士兵静静地躺在中国最美的山崖中。他们曾英勇地战斗，此时却安静、腼腆，犹如他们短暂生命中的大多数的时间那样。

中国军队的阵地没有丢失，日本人败退了。

1.为配合陆军作战，保卫石牌，中国空军和美国盟军战机从恩施机场频频出动，在战场或战场附近对日军进行攻击，断敌增援和补给。5月29日，中国空军攻击了宜昌城，炸死、炸伤日军30余人；30日又攻击了宜昌东之日军土门垭机场，炸死日军2人，炸毁飞机1架；5月31日，在石牌大战的最后时刻，中国空军与地面部队联合作战，同日军飞机展开激烈的空战，击落敌机6架。空军出动，大振了中国军队的士气。石牌要塞的海军官兵，除不断向长江江面布放漂流水雷，阻止日军舰船溯江西上与陆军协同作战外，他们还坚守炮台战斗岗位，沉着应战，任凭日军飞机、大炮猛烈轰击，临危不惧，决心与炮台共存亡。

2.由于守军意志坚决，日军久攻石牌不下，损兵折将惨重，他们的士气和信心几乎完全丧失。到了5月31日夜晚，战场上的枪炮声突然沉寂下来了，进犯石牌之敌纷纷掉头东逃。石牌要塞虽历经烽火，但仍掌握在我军手中，仍屹立在西陵峡之滨，它固若金汤，如同一座铜墙铁壁。

此次石牌大战，是鄂西会战的最高峰，中国军队打死打伤日军达7000人。

陈诚将军向第六战区全体官兵发出命令：

“现在是我军反攻的时候到了，乘胜追击！”

中国军队反攻十多天，6月18日，把日军撵到了他们的出发点——城陵矶。

覃蔓子把这篇消息读完，好长时间心情不能平静，最后是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喃喃地对邓淑珍说道：

“我们终于胜利了！不知我的兄弟还有几个活着。”

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地往下淌，他没有拭，任其泪痕留在脸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