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战后授勋1

蒋介石亲自来恩施给鄂西会战的有功之臣授勋,这是当时中国的一件大事,更是恩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四天时间,他在鄂西会战检讨大会上作报告,到恩施老城视察,到土桥坝看望省府的工作人员,到龙洞接见兴中会元老,住龙洞公馆,中央地方记者随行报道,遂使恩施一个小地方在世界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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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蔓子在教会医院住了十多天,在医生和邓淑珍的精心护理下,伤情有了很大好转。只是左臂始终抬不起来,是骨折了,骨节处错位,邓淑珍担心弄不好将来会残疾。教会医院没有骨科,封刀接骨是药神巴儿祖上的行医长项。邓淑珍就把“齐药劲道”她的赵叔叔药神巴儿请到了五峰山的教会医院。

药神巴儿反复诊断了一回覃蔓子红肿而不能动弹的手臂,试着拉扯弯曲了几下。覃蔓子告诉药神巴儿是在与日本兵拼刺刀的时候,没来得及避开,被敌人一枪托杵到了这个地方。日本兵的用力很重,当时手膀就痛得抬不起来。药神巴儿听覃蔓子这么一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再将覃蔓子的手臂拿捏了几下,好像是对旁人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好在是直骨破损,不是粉碎性骨折,关节需要复位,应该好治。现在先把骨折处固定起来,让它自己慢慢长好,只是时间要长一点。”

听赵叔叔这么一说,覃蔓子、邓淑珍的心里又宽松了许多。于是由邓淑珍协助,药神巴儿就给覃蔓子的手臂上敷草药,上竹板夹,最后是将手用绷带吊到颈项上。在一切手续都做完后,药神巴儿便扶着覃蔓子的腰让他平睡下来。就在药神巴儿躬身将覃蔓子扶着睡下的当儿,他陡然在覃蔓子的胸前看见了那块晶莹剔透的琥珀。药神巴儿心里诧异道:好熟悉哟,这应该就是我当年送与一个人的那个信物呀,怎么会到这个小伙子的颈项上呢?他多瞅了那宝贝几眼,很是诧异,于是问覃蔓子道:

“你是哪里人?”

“利川汪营龙洞沟的。”

“今年多大了?”

“23岁。”

“你爹在做什么?”

“听我妈说,我爹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做生意出门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家里现在还有几口人?”

“我娘,我婆婆,还有一个找上门跟着婆婆的爷爷。”

药神巴儿伸手从覃蔓子的胸前拿起那块琥珀在手上搓揉了几下,认真地端详了一回里面的小虫子,特别是那只显得灵巧的小蝴蝶,这对于他来讲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感到十分的亲切。他又直勾勾地瞧着覃蔓子那张瘦削的脸,感觉到既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算算覃蔓子的年龄,想着二十多年前自己所做的事,药神巴儿的心里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便问覃蔓子道:

“这块琥珀是谁给你的?”

“这是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娘送给我的。她告诉我这是我爹留下的唯一信物,叫我带着它莫离身,它可以避邪,会保佑我。”

“哦——?”

药神巴儿给覃蔓子诊视,穿着白大褂,覃蔓子没太注意对方是谁。药神巴儿一开口说话,覃蔓子觉得这声音很熟,再认真瞧了一眼药神巴儿的脸,非常惊奇:他不就是当年在龙门口李氏祠堂给我治疗疟疾的那位军医吗?覃蔓子对药神巴儿说:

“您已是第二次给我治病了。”

“是吗,第一次在哪?”

“是您在龙门口当军医的时候,徐文斋先生请您给我看的病。那次您还给我妈带了几块洋钱,我们一家人都很感谢您呢。”

“啊——是有这么回事。我年轻时在齐岳山采药经常给你们家里找麻烦,欠了你们家不少的情,只有慢慢还。”

“不,赵叔叔,是我欠了您的情呢。”

药神巴儿没有回话,只是又拿起那块琥珀摩挲了一回,嘱咐邓淑珍要照顾好病人,然后语焉不详地离开。

覃蔓子和邓淑珍瞧着赵叔叔对这块琥珀特别感兴趣的神态,他的口中又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却总没有说出来,二人有些疑惑却又不知道他的内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的神色为什么显得是那么凝重?又不便多问,只是看着他没有些许笑容地走出了病室。

医院院部发现覃蔓子骨折的手臂被一位土医生打理得这么规范标准,觉得这位土医生在骨科方面很有些造诣。他们找药神巴儿一细谈,才发现这位土医生原来就是川军702团的一名正规军医。医院里正缺少一名骨科医生,现在住院的伤员中骨折的多,院部决定正式邀请药神巴儿进医院来组建骨科,为这些受伤的战士做封刀接骨手术。药神巴儿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对军人从骨子里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自古英雄为知己者用”,他没有拒绝医院的邀请。他成了五峰山教会医院的一名正式医生,邓淑珍便安排到骨科当护士,他俩一天为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骨折的伤员忙个不迭。

石牌保卫战从1939年3月设立江防军开始,到1943年6月石牌决战取得胜利止,历时5年,中间大小战斗不下百场,战线涉及到整个鄂西宜昌辖区。尤其是1943年5月5日至6月18日的决战期间,中国军队以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为指挥,形成以石牌为中心的几条重要防线,与日军第十一军军团长横山勇率日军第3、第13、第39师团展开殊死决战。战至6月2日,中国军队全线反攻,日军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取得了以“太史桥大捷”为标志的石牌保卫战主战场的彻底胜利。

这场决战,日军伤亡兵力25718人,损失飞机45架,汽车75辆,船艇122艘,中国军队伤亡19000余人取得胜利。

鄂西会战,石牌镇大捷,在中国的抗战史上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日本人曾多次用飞机轰炸过恩施、重庆,他们从地图上也多次圈点过恩施、重庆,意欲早日将这两座城市踩在他们的脚下。就像当年的拿破仑、希特勒一样,他们在不同的时代都在莫斯科郊外五十里的同一地点曾经凝望过克里姆林宫那高高的塔楼。这座举世闻名的克里姆林宫塔楼的尖上用红宝石装成的五角星闪闪发光,非常耀眼。这两个世界狂人都想摸到它,占有它,都近在咫尺,却最终都没能靠近。

莫斯科的郊外是拿破仑和希特勒的伤心地,石牌镇也成了日本大和民族军人心中永久的耻辱地。

鄂西会战胜利了,恩施城内一片欢腾,重庆城内一片欢腾,全国人民一片欢腾。

鄂西会战的胜利,委员长蒋介石最为高兴。在八年抗战中,蒋介石高兴的时候不多。上海失守时,汪精卫找到蒋介石,他以减少战争为由,说他来成立一个新政府,与日本人共同来管理中国;国民党左派于右任劝蒋介石与日本讲和;元老居正也劝蒋介石与日本讲和,并说:“你不敢签字我来签。”蒋介石毅然拒绝了这些投降派的劝告,强力迁都到重庆,决心抗日到底。

在这之前,中国军队一直是处于守势,一直是在吃败仗,一直是在逃亡的途中。1941年1月3日,盟国推举他为中国战区(包括泰、越、缅甸)盟军最高统帅,美国罗斯福总统推荐史迪威将军担任他的参谋长。史迪威骄矜自私,又不熟悉东方国情,时常掣肘于他,所以他工作得很累。从抗战以来,他几乎没有一天让他有高兴的时候,更没有一件让他高兴的事。鄂西保卫战是他直接策划、直接运筹、直接指挥的一场大型抗日战役,这是他担任盟军最高统帅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这次胜利,直接影响着国家首都重庆的安全,直接影响着他在国际关系上的地位,直接影响着他在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威望。他非常看重这次战争的胜利,于是他示意有关方面组成一个特别慰问团去恩施慰劳这些鄂西会战的有功将士。

国民党元老张继任慰问团团长,孔庚为副团长,率政治、经济、妇女、华侨、艺术、新闻等各界代表,带慰问函、锦旗、慰问金、慰问物资,还有杜月笙私人赠送的一台小汽车,于6月19抵达恩施城。他们的到来受到恩施各界的热烈欢迎。6月20日上午在恩施南门内湖北省地方行政干训团的操场举行慰劳大会,他们给高级将领献旗,给校级以上军官颁发甲级干城纪念章,给尉级军官颁发乙级干城纪念章,会议开得隆重而热烈。

覃蔓子因为伤体尚未痊愈,没有参加表彰大会,纪念章是由第六战区长官部直接安排人送来的。覃蔓子这次荣获的是一等“乙级干城纪念章”,比上一次的高一个等级。三色绶带挂在他的胸前,铜质纪念章闪闪发光,炫人眼目。

干城奖章是国民军事委员会于1937年9月7日修正陆海空军奖励条例时增颁的内容。同年10月16日施行,分甲、乙两种,每种又分一、二两等,带襟绶,有勋表。干城纪念章图案中心为古城一角,四周为光芒。“干城”二字,源于《诗经》,原文为“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意为“扞蔽如盾。防守如城”,象征着荣获此章者,扞外而卫内,使国家坚强巩固,荣光四射。初次颁发为二等奖章,再次授奖时则颁发一等奖章,并依次在奖牌上以五角星加缀。

覃蔓子依然将这枚纪念章交与邓淑珍替为保管。邓淑珍成了实实在在覃蔓子的内当家的。女人能够坚守爱人的荣誉,能够成为爱人心灵的托付是她最高兴的。

与此同时,湖北省也组织了慰劳团慰问下级会战官兵,省政府又授予覃蔓子“中流砥柱”锦旗。每天都有去去来来的记者到他病室里采访他的英勇事迹,《新湖北日报》用大篇幅刊登了覃蔓子在馒头咀战斗中的作战过程,恩施各党政机关还用大篇幅墙报以“民族英雄”的头衔对他进行大力宣传。覃蔓子一时成了鄂西会战的战斗英雄,给他送鲜花、送锦旗、送慰问品的络绎不绝,鲜花堆满了他的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