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意外相撞事件 鲍尔文书2
鲍尔看一会，说：“有点像。”
“很有可能是梵文。如果是波斯文的话，马继业应该认识。”
“是吗？这么说，这部神秘古书真的有神力？”
“大概是吧。看来，中亚果真有丰富的古文书，结束这里工作后，我也想看看去。”
“您像贫困的农夫住在这里，难道真是为了搜寻什么文书？”
“是的，我正着手搜集古典梵文作品、卡拉哈纳的《克什米尔王记》。根据比勒先生研究，这部成书于12世纪的古书是现存唯一真正编年史性质的梵文作品。欧洲人知道这本书，是通过波斯译著，由于几次转手传抄，错误百出。比勒先生认识到，要搞一个没有错误的译本，首先必须获得一部没有笔误的手稿。1875年，他到克什米尔旅行，就是抱着这个目的，克什米尔人后裔只让比勒匆忙看几眼就藏起来，仅仅凭那一瞥，他无法从了草的笔体中看懂全部内容，先生多次给我讲那段经历，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到这里考察。那时，我还是匈牙利人，前往克什米尔的最好途径是通过东印度公司。于是，获得博士学位后凭着鲁道夫的赞赏，从匈牙利政府接受了在伦敦牛津大学、剑桥大学从事两年有关东方语言和考古博士后研究的津贴。毕业后，我到印度东方学院教学。暑假，就到了克什米尔。我原来以为这里是古文书的天然博物馆，现在看来，有可能还要翻越北昆仑，延伸到欧洲东方学者们常说的六千大地中去，起决定作用的就是你获得的那件文书。”
“是吗？有那么重要的意义？”
“很可能。暑假即将结束，我得回东方学院，如果你愿意，我们同行。”
“完全可以，我喜欢这个‘印度的威尼斯’。”
时间紧迫，斯坦因每天都投入全部精力到审定文本中。
提供文本的学究们互相提防，他只得花大量时间单独接见。
学究们络绎不绝地来到帐篷外，确信帐篷里没有别人时，才从外衣下取出藏得严严实实的抄本。
三个写在桦树皮上的摹本至少有四百年历史，因为藏在偏僻农村，所以没被比勒发现。斯坦因没有更多时间浏览全部摹本，希望要寻找的编年史原本早点出现。
克什米尔地区梵文字母与印度惯用的不同，十分难读，他较快地适应这些梵文以及学究们的发音。这里不乏饱学之士，诗歌和散文好像就藏在他们的袖子里，信手拈来即可。而对克什米尔古代地理和历史的精确知识远远超过一些东方学院里的老师……
特殊的高原自然环境保护着历史传统。
秋天来了。
一场强烈暴风雨笼罩山村，一夜之间，葱翠的山坡变成棕红色，山顶上覆盖一层鲜亮的新雪。编年史原本没有出现，而斯坦因不可能无限期地守候下去。
他和鲍尔乘船离开那天，所有的人、狗都来到码头送行。
实际上，斯坦因没有认识这么多人，可见这里民风何等淳朴。
一星期后，他们抵达克什米尔首府斯利那加，受到土王的热情接待。
土王允许他看原来藏在寺院、最近送到图书馆的手抄书稿。这些搜集来的梵文书共有八千多件，其中许多很古老、很重要，斯坦因迅速浏览、摘记。
下午，土王由十二位梵文学者、朝臣、侍从陪同召见斯坦因，要他介绍梵语在欧洲研究情况。
他用梵文和学者交谈，并背诵欧洲版《吠陀》中的诗句。
他的梵文学问赢得僧俗尊重。
遗憾的是，这里仍然没有编年史原本。他只好顺藤摸瓜，揪住比勒中断的线索去找那个原本拥有者谈判。保存者已经去世，而且把抄本分成三份，留给三个儿子。斯坦因利用耐心和人际关系将《克什米尔王记》抄本全部搜集到，然后运往印度东方学院。
到印度，直接去加尔各达孟加拉亚洲学会。
比勒告诉他们一个震惊不已的消息：鲍尔送去的五十一页古书正是关于医药和巫术的梵文文书，总共有七种不同文本，时间大约在公元五世纪，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手写作品，比目前在印度发现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要古老。
“公元五世纪的手写作品？比《克什米尔王记》整整早七个世纪？难道是大唐高僧玄奘当年带去的？”斯坦因轻轻地抚摸着古文书，惊喜地说。
鲍尔说：“其实，我只是为了寻找杀害梵歌的凶手，没想到胡杨树上结了个大苹果。”
比勒说：“不，各种机缘促成你将这些古老文书恢复生命，按照习惯，也将以你的名字命名，叫‘鲍尔文书’，它们的发现以及原稿在加尔各达的公开发表，将在东土耳其斯坦考古探索上开始一个完全现代化的运动，科学的欧洲在这个区域内将开始更进一步的古物追求。”
鲍尔说：“不，还是用你、斯坦因或者梵歌的名字命名吧，我只不过是偶然——”
比勒说：“年轻人，安心接受上帝对你的恩赐吧！”
斯坦因冷静地说：“谁不渴望遇到这样的好事？可是，有时侯命运偏偏垂青满不在乎的人。我预感这是一次伟大的发现，所以，请你滞留克什米尔与我同行，就是想同你一起享受这个天大的喜讯。不过，我心里纳闷，为什么塔克拉玛干沙漠发现的印度文书比本国还早？有让人信服的根据吗？”
比勒说：“很简单，沙漠干燥的气候远比印度的湿润气候更适合古文书保存。现在，弄要做的不是怀疑，要尽快寻找中亚古物，以证明历史上印度与中亚有血肉联系。这是中亚地区首次发现古文书，我推测，那里气候干燥，条件艰苦，人迹罕至，很可能还有更多、更有价值的文书被发现。据悉，已经有几个国家派遣探险队前往中亚考察，瑞典的赫定一直与俄国联系紧密，他现在就在中亚。种种迹象表明，欧洲考古重点将从古希腊、罗马和埃及转向长期以来对外封闭的中亚，同时，东方学也将再次掀起热潮……洛夫想尽一切办法阻挠英国，而他们的眼睛却像狼一样盯着中亚这块肥肉！”
斯坦因说：“我们站在坚实而智慧的古代文书上，会看得更远。”
他立即写信给马继业，请他想法与当地寻宝人联系，购买更多文书。
马继业接到信后大感意外。没想到古文书会引起轰动，他打问到阿克亨住处，前去探看。
阿克亨院子在喀什边缘的乱坟堆中。戈壁、式微等几个小孩在门外玩耍。马继业骑马走来，他被孩子的玩具——上面写字的小木板古物吸引住，要细看，院门开了，一个女人出来。
“夫人，能不能把孩子的玩具让我看一下？”
“有啥不能看的？想看就看吧。”
她喊来戈壁、式微，要了玩具。
马继业翻来覆去看一阵，问：“您家里还有这样的东西吗？”
“多得很，都当柴烧火呢。”
“拿来，我全部买下。”
“您真想买？为什么不自己到古城去挖？”
“哪座古城？”
睡意朦胧的阿克亨突然出现在门口，大声喊：“‘挨鞭子的’，贱货，闭上你那毛驴子的嘴！”
女人慌忙离开。
阿克亨过来，冲马继业一躬身，微笑说：“洋大人，‘挨鞭子的’是我老婆，不会说话，请别见怪。您特地来找我吗？”
“不，我路过这里。马蹄声没有打扰你的好梦吧？”
“哪里话？到了家门口，能不能进去熬茶喝？”
“得到邀请，我感到非常荣幸。”
院里有葡萄树。花园的矮墙上放着一个篮子，马继业一眼就看出里面放着几本桦树皮古书，与上次鲍尔拿的一样。他走过去，轻轻拿起，翻开，问：“这是您找到的吗？”
“这次出去很倒霉，尽是古书，‘书’就是‘输’，赌几次，钱都输了。”
“输了多少钱？”
“快50两银子了。账还欠着，白天不敢去城里。”
“如果我替您还清赌债，我可不可以带走这一篮子导致您输钱的古书？”
阿克亨大喜过望，说：“真的？洋大人？您没说笑话吧？”
“用中国话来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您全拿走吧，全拿走！”
马继业给他银子。
阿克亨得意地笑着，说：“洋大人，现在钱已经离开您的手，要反悔都来不及了。”
“我不反悔。如果以后送古书，还有更多的银子给您。”
“真的？”
马继业又拿出一个马蹄银，打在阿克亨手里：“一言九鼎。”
“您真是好人！”
阿克亨千恩万谢，扶马继业上马，送别。
然后，他回到家里，跑进房间，说：“没想到是好事情，原以为花30两银子买古书的洋人后悔了，要退货，谁知道这破烂书卷还能赚钱！这些外国毛驴子太蠢了。都说洋毛子厉害，我看，最好哄，他们竟然花那么多银子买没用的古书，快叫人，马上到古塔里驮书去。那么多书，全卖给外国毛驴子，该有多少银子，哎呀，都能开钱庄了！”
“挨鞭子的”傻眼了，问：“什么？外国人要买古书？”
“你马上找人，我准备骆驼。”
“挨鞭子的”哭丧着脸，说：“迟了！迟了！”
“怎么啦？”
“雇工们都说那是一座古坟，因为他们晚上睡觉时听见帐篷外有一群鬼在哭……”
“管他鬼哭还是狼嚎，我说的是能让我们发大财的古书！”
“雇工怕鬼怪跟他们回来，放火把里面的书和其他东西全烧了。”
阿克亨瞪圆眼睛：“……谁这么干的！？”
“他们都去了。”
阿克亨挥舞双拳，跳起来大骂：“我要用鞭子抽这群愚蠢的毛驴子，他们烧掉了我的钱哪！！”
娃娃进来，说有一个外国人求见。
“谁？是不是来讨债的？不见！”
“是那个戴绿帽子的俄国人。”
阿克亨跑出去，见是彼德罗夫斯基，吃一惊：是不是马继业到俄国人那里把他告下了？
洛夫微笑着，但不说话。
他有意在进入正式谈话之前打乱阿克亨的心，以便让他没有耍花招的计划。当年，阿克亨送给一些文书，他并不在意，直接寄给亚洲博物馆。俄国科学院院士奥登堡研究后确定为梵文之外一种用婆罗谜字母书写的中亚古语——于阗文，他马上提请俄国考古会东方部敦促俄国驻喀什领事馆收集古物，并尽早派遣考察队前往中亚考古。于是，洛夫就委托库尔勒、阿克苏等地的“朋友”提供收集品。同时，他也想到了职业寻宝人阿克亨。情报人员说马继业计划访问阿克亨，他想赶到前面，但由于处理一件重要事情，落到了后面。
阿克亨揣摩不到他的心思，结结巴巴说：“……老爷，您到这羊圈一样破烂的地方……有事吗？”
“怎么？上次给我送去几卷古书，就不允许我来感谢？”
“……其实……能给‘新察合台汗’敬贡，是我的荣幸……”
“我可以坐到你们的土炕上谈话吗？好在这里只有您孤伶伶一家，不然，会有很多人围上来，以为我站在这里向您讨债呢……”
“哪里，洋大人，请进吧……”
阿克亨忐忑不安，带他到屋子里。
“阿克亨伯克，”洛夫微笑说，“为什么要把家安置在这荒坟野滩？”
“没办法，洋大人——我不是伯克，不是……”
“我会让您成为伯克。”
“我？怎么可能……”
“生来都是人，为什么您不能当伯克？”
“……嘿嘿，人跟人生来就不一样。我当多年骆驼客，穷得连老婆都讨不上。”
“反正我能改变你的身份。现在，请回答我：为啥把这么漂亮的院落建在乱坟滩当中？”
“唉，没办法，村里人嫉妒我在沙漠里挖宝，说我带回来孤魂野鬼，扰得他们不得安宁。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只好搬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