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探秘罗布泊 戴黑帽子的女人1
伊犁河清澈碧绿,恬静优雅,带着魔幻般的魅力流淌在中亚大地上,两旁是整整齐齐的白杨树和珍珠般逶迤连接的庄园。每个庄园里都有流香溢彩的玫瑰和绚丽多姿的果树。
成熟季节,天地被混合的香气浸透。
这是一首雍容华贵的抒情长诗,歌颂和平,歌颂美德。
下午,俄国探险队出现在伊犁河边。
经过长途跋涉,这支队伍显得疲惫不堪,如同肮脏不堪的流浪汉撞进神圣庄严的华丽宫殿,与周围环境很不协调。普尔热隐约感到自惭形秽——虽然1871年俄国趁阿古伯侵略新疆南部之际占领伊犁地区,虽然他在内心深处已经把伊犁河谷当成祖国土地,虽然有些庄园里飞扬着熟悉的俄罗斯民歌,但他仍然敏感地觉察到这里的杨树、草原、玫瑰花,甚至天空中透明的空气和飞翔的小鸟都似乎显示出一种极有涵养的抗拒。
“伊犁河谷地真不愧是亚洲的花园,这么美丽的地方应该永远属于伟大的俄罗斯!”他感慨地说。
没有人应声。除了助手埃隆和两个哥萨克,其他人都歪着身子,随着骆驼的摇晃打磕睡。
这就是康丁充满**介绍的沙州驼队吗?他曾试图沟通,可一接触他们奇怪的目光,他高贵的自尊心就痛苦不堪。埃隆和哥萨克也不愿过多地交流,矜持地与骆驼客保持着坚硬的距离。
一群雉鸡出现在宝石蓝天空。
普尔热连连射击,猎杀数十只,成为晚餐。
伊犁河谷风景美丽,气候宜人,普尔热觉得在进行一次愉快的旅行而不是探险。他更喜欢西伯利亚和青藏高原那种辽阔悲壮与荒凉孤独。为了投入地享受“无限自由”,他没有带天马。那匹偶然得到的天马是天之尤物,为审美与梦想而存在,不应该在严酷自然环境下遭受役使折磨。如果看见天马出现颓萎、疲惫或者病痛,他的情绪一定会受到不良影响。所以,他并不留恋细腻的、女性化的温柔景致,希望快点走完这段路程。为排遣寂寞,看见什么动物都打。
这样一直到巩乃斯草原,即将要翻越天山。
巩乃斯草原保持着原始风味,时序虽然是深秋天,灿黄的蒲公英、紫色的野刺梅、白色的兔子花以及红色的芙叶花依然遍地盛开,热烈,奔放,豪爽。大片大片密集的野苹果、野山楂、忍冬、蔷薇令人目不暇接,晚上,野猪、棕熊、马鹿、银狐都来吃落在地上的果实。
他的心情立即开朗起来。
探险队在这里宿营,晚上捕获一只大棕熊。
普尔热惊喜至极,说:“这是天山地区独有的品种,在俄罗斯从来没有见过。”
他亲自制作标本。
驼主阿克亨对他精湛的鞣皮技艺很感意外,一直蹲在旁边观赏。
“大人,您这套本事是跟天神学来的吧?”他终于忍不住,说:“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皮匠。”
普尔热抬起头,狠狠地瞪着阿克亨:“我是探险家,而不是什么臭皮匠,蠢货!”
“名称不同,但干的活都一样。”
“闭嘴,你这个下人,谁允许你走进我的帐篷?”
阿克亨笑眯眯地打量“皮匠”的暴怒。
“出去,给我滚出去!”
“洋大人,撵走上门的客人不吉利。”
埃隆跑进来。
“请他滚远点,以后,任何下人不得打扰我。”
阿克亨微笑着躬身行完礼,出去了。
埃隆问:“先生,他死乞白赖,向您讨要赏钱吗?”
“不,他侮辱我,竟然把我同臭皮匠相提并论!”
“……哦,是这样。您不要生气,他只是一个卑贱苦力,除了会说话,与牲口没啥区别。”
“我担心搞什么鬼,要不,怎么见不着牧民?扎营的痕迹证明几天前这里有大量畜群。”
“先生,同驼队友好相处比什么都重要,顺利进入罗布泊全靠他们。”
普尔热沉思半回,说:“行前康丁找您谈过话?”
“是的。”
“我明白了。”
“无论如何,探险队在中国的土地上活动——最起码现在是这样。为了实现目标,不光应付艰难险阻,还要忍受骆驼客苦力种种恶习的煎熬,我不得不直接他们打交道,其中屈辱您可能无法想象。”
“谢谢,埃隆,您是我最好的战友和助手。阿克亨对我们的枪法和标本制作感兴趣,您和哥萨克在严密戒备前提下,可以多接触,摸清沙州驼队的机构建制与活动路线。”
第二天,太阳同样明媚艳丽。
探险队员唱着俄罗斯民歌开拔。
渐渐地,巩乃斯草原被留到身后。巍巍天山露出神奇壮观的英姿:雄阔的山脉,洁白的雪峰,黛青色的森林,犹如一尊庄严的天神屹立在草原与天空之间,令人肃然起敬,产生顶礼膜拜的宗教情感。
埃隆走到阿克亨跟前,说:“朋友,眼前看得最清楚的山有名字吗?”
“怎么没有,叫那拉提。”
“‘那拉提’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太阳的意思。大将军成吉思汗率领数万铁骑征讨你们时经过这里,连着多日暴风雪,使行军很困难。后来,队伍翻过一块冰达坂,突然云开雾散,太阳高照,将士们激动地高呼:那拉提,‘那拉提’就成了这个山脉的名字。”
探险队比成吉思汗的运气好得多,轻而易举翻过那拉提山脉,之后进入开满野花的那拉提草原。接着是绿草如茵的开都河流域,最后是梦幻般美丽的巴音布鲁克草原。
阿克亨说,那拉提草原东西长有几百公里,是一个天然的牧场,曾经居住着上万户土尔扈特牧民,由于战争影响,迁往四处。草原成了棕熊、狼、狐狸、野猪、盘羊、马鹿这些野生动物的乐园。置身其中,普尔热忍不住打猎的冲动。他们收集很多优美的兽皮,并制作成质量上乘的标本。
打猎之余,普尔热写一份考察报告,建议沙皇政府趁机将俄国边界移到达兰达坂,以便在强占伊犁之外,将整个巴音布鲁克草原都确定为俄国领土。
写完报告,他心满意足,特别举行一个酒会,庆祝前期行程的顺利进行。
探险队离开巴音布鲁克草原,从天山山脉南坡的达兰达坂进入开都河峡谷。穿过峡谷,就进入阿古柏统治地区。
阿克亨建议探险队员不要轻易开枪,以免招来麻烦。
在和静县境内遇到第一批土尔扈特牧民。他们热情接待探险队。
交谈中,普尔热一直存在心里的谜解开了——他纳闷为什么辽阔的巴音布鲁克草原上没碰见一户牧民:原来,队伍到达那拉提时,“俄国军队打来了”消息就不胫而走,并且,谣传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壮大。
几乎没有间断过的枪声似乎证实着谣传的真实性。
他们把探险队看成俄国大军的先头部队,许多居民逃离家园。
受谣言和恐慌局势影响,骆驼客常常聚集在阿克亨周围密谋什么。
晚上,埃隆到帐篷外窃听。
“阿克亨,不能再往前走了,要是人们知道给红毛鬼带路的是沙州驼队,我们怎么活?”
“小声点,拉欣!”
“我痛恨红毛鬼,他们抢占尼雅绿洲的所有牧场。我不愿给他们放牧才逃离家乡,没想到还得给这帮洋鬼子当向导。”
“拉欣说得对,谁没受过红毛鬼的欺辱?干脆,悄悄带着货物离开。”
“那不成贼了吗?”
“货物顶工钱。”
“快拿主意吧,阿克亨,再过几天,要脱身就困难了。”
忽然,两名哥萨克撞进来。
他们子弹上膛,用枪对着众人。
“谁的腿也跑不过子弹,”哥萨克冷冷地说,“各位亲眼见识过我们能打准的枪法。”
帐篷沉寂了。
阿克亨起身,斜眼向枪管里瞅一阵,回头对众人说:“没有老虎,也没有魔鬼。”
“哈哈哈……”
“不许笑!”
“哈哈哈……”
“啪——!”
子弹穿透篷顶,飞进夜空,留下意味深长的磨擦音。
“……”
阿克亨走近哥萨克,握住枪管,靠近心脏,说:“往这里打吧,谁要害怕,就是孬种!”
哥萨克瑟瑟发抖。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阿克亨大声吼道:“开枪呀,开呀!粗暴地撵走客人,闯进别人帐篷开枪,就是你们这种高贵人干的事情吗?”
“我们已经付了定金,驼队应该信守诺言,而不是偷偷地商量逃跑。”
“没有人会逃跑。虽然很讨厌探险队,但是,因为有约定,我们会一如既往。不过,你们要清楚,子弹吓不了任何人。”
埃隆进来,推开哥萨克的枪,说:“都坐下,怎么发生这种事?谁开枪了?”
哥萨克借机离开。
埃隆解释一阵,也走了。
两天后,到静县城。
普尔热知道探险队的消息早就到阿古柏耳中,还是派人向当地官员报告。
队伍驻扎在开都河边等待。
阿古柏1820年出生于塔什干以南的匹斯坎特,早年丧父,做过舞手,并以精湛舞技引人注目。后来,他依靠亲戚关系跻身军界,成为一名低级军官,曾在俄国扩张战争中顽抗。浩罕王室内部争权夺利,阿古柏卷入斗争旋涡,结果惨败,正当此时,割据新疆喀什地区的司迪克派人到浩罕国,要求将新疆显贵后裔张格尔之子布素鲁克接回。阿古柏劫持布素鲁克,纠集一批歹徒攻占喀什、和阗等城市,建立“哲德沙尔汗国”,自封为“毕条勒特汗”,翻译成汉语就是“福王”。他有个怪癖,外出时总把自己打扮成戴黑帽子的女人,而且要求十个体形相似的随从同样着装,陪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