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搬回老家 风雨亲情3
妈妈帮着收割了两天,看到忠祖干活那么麻利,便高兴放心地领着婷婷回去了,忠祖素娥又割了两天便全部割完了。过去的两年用三轮车拉麦子,打碾麦子。而今年又要收拾架子车来拉麦子了。一早起来,素娥做完家务,丈夫忠祖还在睡觉,于是就坐下来缝制衣服,家里攒着别人的布料,她总惦记着。两个孩子起床后去新庄上水窖抬水,素娥要让孩子们自己把夏天的脏衣服学着洗一洗。忠祖最后一个起床,坐在炕上喝茶看电视,喝着喝着想到要他收拾架子车,脸色阴沉了下来,跳下炕,茶具也不收拾,命令素娥:“ 把你麻烦出来一下。”素娥答应着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跟了出来。忠祖让素娥抬架子车,要翻转过来修束钉紧了才可拉麦子。忠祖抬着车把一头,将车尾重的一头留给素娥抬,还要她退着走,忠祖跟上在院里走而且不放下。素娥于是问:“ 往哪撘放呢?” 忠祖生气地反问:“ 你说往哪撘放?” 并跟随素娥站着不动。素娥重得抬不住了,也气呼呼地说:“ 放在这阴凉处修,太阳里晒人得很。” 说着往下放去,忠祖撒手放开,车重重地落在地上。素娥后撒手,震得手臂生疼,皱着眉头气也上来了。忠祖赶过来朝女人脸上一巴掌,骂道:“ 给谁打发你的这巴屎的脸式呢?你懒得抬架子车,为啥把三轮车贱送人呢?我这二年用啥车拉麦子的?你不知道吗?还说你娘家把你有多好,怎么你们三个人家两个都是大学生呢?而你当烂农民着呢?就说明你为人不正不是个好东西,你爹你妈都把你这个残货当垃圾处理着呢,你还以为人家把你当宝贝呢。” 正骂的时候,聪聪兄妹抬着一桶水进来了,只听爸爸千跛万跛地骂着,敏敏问道:“ 当初找我妈的时候你瞎眼了吗?”忠祖一听火上浇油,弯腰拾起院子里的一根棍子,来打女儿,水桶一挡,没打着敏敏,却打破了水桶,水立刻流了半院,架子车浸在了水里,忠祖二次又打来,敏敏吓得躲在妈妈身后,素娥为女儿挡住了棍子,腿上挨了一棍,疼得她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忠祖却扔下木棍一把抓过院子里的一件衣服来堵素娥的口,他害怕门外的邻居听见。
素娥的嘴被堵住了出不了声,素娥左手掰着忠祖的手,右手握成拳头直打出去。她记得这是在学校武术课上学的冲拳手法。由于素娥从来不敢出手,忠祖毫无防备,冷不丁地眼眶上挨了一拳,生疼生疼,赶紧撒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走开了。素娥才在两个孩子的搀扶下站起来,回屋里了。聪聪伸出小指指着爸爸的方向说:“ 爸爸,坏坏。”接着比划着自己说:“ 长大,打打。” 只见他举着自己的手掌,卷作瓦状,然后在眼前翻来覆去地转着。素娥忽然想起忠祖说过:会打不会打,出手一片瓦。聪聪无师自通吗?素娥想笑却笑不出来,她怕那强盗又会进来打人。却半天不见动静,反而很安静,只是院子里一片狼藉无人管。素娥也懒得去收拾,无故挨打,她实在生气,什么也不想干了,很想休息,好好休息几天,她太累了,实在太累了。两个孩子也怕爸爸打,呆在屋里不出去。聪聪拿起妈妈裁剪划线的划粉,在屋里的墙上写着:表扬妈妈,批评爸爸。素娥看着儿子,希望儿子快快长大,长大了有能力制止这个强盗的暴力行为了,这个强盗才会收敛些,到那时自己能过上不挨打的日子,孩子们仍然有个完整的家。特别是聪聪,孩子已经被伤害成这样了,我不能再剥夺属于他的任何一项权利。她的愿望就是这样,就这样明了。
素娥还痴痴地想,不亲身经历这一切,她就不知道生活在最底层的妇女是怎么过日子的,在夫权压迫下的贫困母亲是怎样生活着的,有多少妇女在家庭暴力下喘息挣扎,而一个残疾的贫困的母亲是怎样活着的,有个残疾孩子的母亲是怎样艰难煎熬的。甚至她同时觉得,这一切在另一个方面又使她变得更加坚强起来,对她来说,财富是什么?也许这就是她的财富。
中午了,太阳将流在院子里的水晒干了,忠祖悄无声息地带着孩子们拉了一车水,素娥仍收拾做饭。忠祖又一个人将架子车收拾好了。外出打工回来麦收的国强来了,找忠祖闲谈,突然看着忠祖的眼睛惊问:“ 你把眼睛怎么了?为什么是个黑眼圈?难道是谁把你打了?” 素娥一看,果然变成了熊猫眼,没忍住露出了笑。忠祖笑着说:“ 嘿,再不敢提起说咱还会武功了,会武功的人叫老婆打得戴上了墨镜。” 说着偷眼瞄了素娥两眼。大家都笑起来,正在缝纫的素娥也忍不住笑了两声。国强哈哈笑着,说:“ 给这边眼睛再来一下子,两边就一样了,就成为熊猫了,真正成为国宝了。”忠祖笑道:“ 你也这么说呢,那一年我牙痛,这边腮帮子肿了,出门遇见了好几个人都说,把这边也肿了才好。” 国强更是大笑:“ 世上的人看法都一样!” 素娥一听忠祖说的倒是实话,那次忠祖牙痛她也听到了两个人这么说。那是因为忠祖的腮帮子显瘦,加上有鹰钩的鼻子,给人一种尖刻感,肿起来倒面相憨厚些,恰恰这个人缺乏的正是憨厚。
国强傍晚回家去了,忠祖晚上休息的时候对素娥说:“ 你今天的那样子我老害怕的。唉!我的这是病,是我奶奶自小把我惯坏的。” 素娥一听这话与平时那强势的口气不一样,柔软多了,冲口而出说道:“ 真的是病吗?要是病去看一看,不要三天两头在家里牛反天堂,把个家搞成了江湖。这样子,我娘儿们实在受不了!”忠祖却说:“ 世上的两口子都吵吵闹闹的。电视上也说不吵架的夫妻不是夫妻。” 素娥说:“ 人家提倡的是相敬如宾,不是大打出手。” 忠祖说:“ 相敬如宾不一定是好夫妻,只有不相爱的夫妻才相敬如宾。反正你不爱我。” 素娥生气地说:“ 你是和谁人相比了,就觉得我不爱你?我爱得很,我不敢不爱,我不爱时挨打呢。” 顿了顿,见忠祖不言语,接着说:“ 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只有付出才有回报,一味索取只能枯竭。” 忠祖还是不言不语,有话说不出口,他想说你以为我没付出吗?有那么多女人那么地喜欢我,为了你,我都不理她们,你还嫌我对你不好。可他不能这么说,把自己给绕住或出卖。素娥见他还是不说话,趁机又说:“ 我好好的,你干嘛硬要说我爱这人爱那人,偏偏说是张三李四爱我呢?” 只听忠祖回答:“ 正因为你好着呢,我才经常给你提个醒,让你悬崖勒马,别掉下去呢。你要是真正出轨了或者有什么事,我还懒得说你呢。” 素娥说:“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你无事找事。” 忠祖说:“ 我怎么无事找事了?我可说的都是事实。”素娥趁机说:“ 事实就事实吧。我求你别再揭我的短,把我跛子跛子地叫,我不愿意听,要叫你就背后叫去,我听不见。” 忠祖笑着对素娥说:“ 那你不要跛了,你不跛我肯定把你不叫跛子。哦,是我说错了,你不跛。” 他自己笑得花儿绽放,素娥也被他最后一句话惹笑了,她气得笑。觉得这就是一朵罂粟花,是一朵爱情的罂粟花。素娥不愿再和他搭话,心说这正是强盗的逻辑,我还有什么和他可说的呢?越说越说出好听的来了。怪不得忠祖经常给人一种委琐不帅气的感觉,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再漂亮也潇洒不起来,素娥忽然明白照片上的忠祖为什么不漂亮的原因了。忠祖则继续说道:“ 我们在建筑队一起干活的那些人,人家家里的婆娘会拉车,能挑担,男人就农忙时不回家,只挣钱,我呢?别的男人出门了不考虑家里的婆娘把什么活干不了,我呢?我人在外面要天天担心家里的老婆。” 素娥还是沉默不语,心想你担心的恐怕不是我干不了活,而是怀疑老婆跟上别人跑了。我要的是安稳平静的生活,可你经常给我的是狂风暴雨的日子,让我身心疲惫,备受摧残,而你总是在自寻烦恼。素娥渐渐进入梦乡,忠祖还在嗡嗡嗡地说着,说些什么素娥不知道了。
拉麦子的两天素娥照例挨了两天的骂。忠祖一气之下把地里的四垛麦剪点着火烧了,接着又救下来三十剪左右火烧麦,焦黑秃光地拉回家。干了的麦子怕下雨,只有垛在打麦场上等待打碾。忠祖有车的时候用自己的车来打碾,今年还得排队等别人的车来碾。还要交换着给别人去碾,别人才能给自己来碾。素娥看到为了这么一点吃的要投资投劳,花费很多工序,还不如挣钱直接买这点粮食。因此和忠祖商量着说:“ 种地实在不划算,不如把地不种了,你打工,我做衣服挣钱照样能过。” 忠祖也说:“ 我们在外面都算过这个帐,种地是赔钱的买卖,打工两个月的收入是种地一年的收入。可是打工不保险,有时候辛辛苦苦一年下来,被包工头把几个血汗钱全部骗了的大有人在,说实话我们在外头干活着呢,到头来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都知道种地赔本,可是谁都不敢把地扔了,只打工去。” 素娥不想多说,以免给忠祖翻脸骂他的话柄。
夏日的两场雨使打碾麦子的活又推后了,孩子们放暑假了,趁着墒情忠祖领着孩子赶紧把地犁完了。这天他说:“ 我明天要出门去了,别人已经在外面挣钱呢,干了好多天了。家里的活我只能不管了,一直做下去一直做不完。”
素娥接上说:“大的活就碾场的了,把场打碾了,其余的活我和娃娃能将就着干。你问人家碾场的车没有?” 忠祖反问道:“ 你还在等我给你跑腿儿问车着呢?别等我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再别妄想着我把样样给你伺候周到了,还把功劳都算在你一个的头上。旁人好得很,让旁人给你跑腿儿去,明天我走呢,出门去呢。碾场的事我不管,我不在了给你干活的人多得很,你认下的那些人都给你干活来了。”素娥看着丈夫打点行李,对他的满嘴胡说不作应答。她当然希望丈夫照料着把麦子打碾了再出门去。农闲的时候,他老早回来在家呆着,现在要碾这一年一次的麦子,他却要走人。这种人靠不住,随他的便吧。我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留吧,他就会说他要挣钱去我不让他去;不留呢,自己多辛苦一点,再着碾场是靠大家人多干的活,只好厚着脸皮把大家辛苦一点了。而且根据忠祖的习惯,说了他会偏不听。因此素娥省去枉费的口舌,不再对牛弹琴,随他去吧。
第二天,忠祖睡到大天亮才迟迟起床,若是出外坐车须得五点钟起床,长途车六点钟出发。素娥想,也许他要把麦子打碾了才走。这天忠祖休息在家,素娥想把积压在家的布料赶做几件,也没有去给别人帮忙碾场。将近中午的时候,学校的一名老师来取他家孩子的衣服。素娥知道人家孩子的衣服还是一块布料放着,告诉老师衣服还没有做出来。所以老师便跟忠祖抽烟闲聊了一会便走了。老师走后,忠祖便问素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素娥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意思?她怔怔的不知如何回答。忠祖继续问:“ 什么意思?说!这个人干什么来的?” 素娥这才明白了,回答:“ 取衣裳来的。”忠祖手在桌子上一拍,问:“ 骗谁呢?你以为我不懂你们的意思,,我昨天说今日个出门去呢,别的男人今日就找上门来了?你们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应该知道吗?这些人都是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吗?” 素娥才明白了忠祖的话,也很生气。这人有什么名声她没听说过不知道。但只能忍着回答:“ 别人有好坏的名声与我没关系。” 忠祖呵斥道:“ 找上门来了,还说没关系,怎么样才有关系?啊?怎么样才有关系?” 忠祖又开始没完没了了,原本他说出门去是等素娥留他的一句话 ,难怪他不留。要警告她一下,不许跟男人有来往。便又是骂又是训,一会儿又是劝。素娥听得只是烦,对丈夫的胡说八道她不回话。丈夫不让她做衣服,她就静坐着,正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