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孩子的入学与学习3

这个冬天家里没有生炉子。素娥那年初冬嫁过来第一个冬天没有炉子。婆婆拿着老头留下来的一只手炉放上炭火吹着，让素娥暖着手做衣服。自从第二个冬天生上炉子再没有断过。坐在缝纫机前干活，没有火是冷得不行的。今年多了俩孩子上学一项开销，因聪聪又丢了半年的收入，家里还要买面粉吃，孩子们大了又能吃，因此入不敷出，素娥甚感吃力。地上干活冷得不行，徒弟们不敢来了，素娥辞退了她们。一个人只赶着昌河这边一个集市，因此活儿不是很多，她能忙得过来。人们又渐渐地买成品衣服穿了，再也不是裁缝们一枝独秀的时代了。素娥便把缝纫机抬在热炕上做衣服，这样脚能暖和一下。忠祖则整天坐在炕上盯着电视机一动不动。长时间坐着，因此屁股上竟坐起了疮，素娥又买药又给清洗贴药，膏药贴了十多天才好。

素娥不去栗店赶集了，妈妈便抽空带着婷婷过来看望一家人，看到家里缺面少米，便买上些米面放下。看到牲口无草料，便回去向五家亲房们每家要了两捆草料，拉了一卡车送过来。素娥为至今依赖父母很不安心，羞赧并无尽地伤感。忠祖则说素娥有靠山是因为头上长了靠骨。

到了腊月十四日下午，忠祖才把三轮车开出车房加上了油，准备着拿上素娥给攒下的本钱去拉菜卖菜。半年没动，轮胎瘪气了，刹车不灵了，齿轮油少了，机油没了。于是修了两天车，十五这天没去成，十六日便无菜可卖。于是素娥仍交接她的衣服。忠祖修好车准备再赶二十日的集市。十九日凌晨三点起来收拾，四点出发，刚上了公路，轮胎又被扎破了，只好返回。二十日的集市又耽搁了，忠祖叫上素娥修补轮胎。素娥看到别人修车都是男人在修，只有忠祖修车总要素娥伺候着拧螺丝，拿工具，忠祖还要骂骂咧咧。他说：“ 这奇怪了，把车放坏了？是不是我去外头的日子你把车借给别人用了。” 素娥回答：“ 我借给谁了？你借了我没借，有谁借你的车用呢？” 忠祖再没说什么。素娥想，一样干不成的人样样干不成，一个懒字当头的人，能干成什么呢？直到腊月二十二日，忠祖才去拉菜。别人卖菜的已经忙得不亦乐乎，大把赚钱了。

这天忠祖去拉菜不在家，没人帮素娥将缝纫机抬上炕去，素娥就给自己腿上再套上棉裤，在地上做活儿。聪聪站在妈妈身边拿着寒假作业和笔，搭在缝纫机边上，扳着指头在算十以内数的加法，素娥看到他每算出来一道题都是错的，就又停下手中的活教儿子，可聪聪还是算错了。虽然聪聪后来考试再没有考零过，可分数还是很低，能考到四十分五十分就是高分了。素娥总不得空无法一心一意教孩子。忠祖一个冬天无所事事，可他从来不教孩子学习，一次刚刚说了两句就要打，孩子怕他就躲着他。星期天素娥也忙，她让忠祖给孩子说说作业题，忠祖说：“ 麻烦得很，我说他不听。” 素娥就说：“ 孩子要哄呢，你要和他交朋友。” 忠祖反驳道：“ 放屁，你要我和他哥儿们弟兄？我还没浑水到那个地步。” 素娥不说了，心中耻笑着：是啊，身份一定要抬高，万万不敢低了。素娥想起有一次别人家的孩子进来叫他二爸时，他立刻说：“ 你爸要叫我二爷呢，你还叫我二爸？回去问问你爸爸该叫我什么。” 那是一个喜欢让别人把自己抬高的人。

可今天不管素娥怎么教聪聪，他都算不上来个位数的加法题。素娥就想；这娃难道真的不会念书？唉！素娥叹了一口气，心里很着急。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她毫无办法。为什么命运对我如此捉弄！她抚摸着儿子的头，想这么冷的天，站在妈妈身边，扳着手指头，学得那么认真，那么辛苦，就凭这一点，一定能学会的。素娥心中暗暗为儿子鼓励加油：努力吧，孩子，你一定行。

忠祖拉来了菜，素娥就停下缝纫衣服，帮助丈夫打理，，年底的三个集日赶下来，当然比素娥一人做衣服收入要高得多。于是置办了些年货，把忠祖买车时借庄里人的三百元钱还了，又将贷款的利息一百五十元还了。手上只留下春季开学时孩子们的学费，贷款本金和借同顺的钱都没还上。这个冬天就这么过了，这个年就这么过了！过年的几天里，还是有人要走个亲戚家穿件新衣服找素娥突击缝制。素娥惦记着给聪聪把个位数的加减法教会了，否则上学后又学习新课程就更困难了。她列出了几道加法和减法题，待到聪聪来到自己身边问生字时教聪聪。

拿着一张纸的聪聪又来问妈妈了，素娥接过纸片一看，上面竟写着几个繁体字对应的简化字：产——產，语——語，高——髙，车——車，军——軍。素娥看着笑着，表扬了儿子。然后把自己列的数学题给让儿子做，只见他拿起来一看，放在缝纫机台面上，拿过笔一一地写上答案。素娥看着又惊又喜：全部正确！过了个年，聪聪终于学会作数学题了。是啊，他又长了一岁。素娥又看了看聪聪的寒假作业，大多数正确地填写上了。就对着孩子纠正了错题。然后高兴地写了些名称在纸片上，比如：椅子、桌子、缝纫机、剪刀之类，贴在相应的物件上，让聪聪认字，并教他读音。聪聪也很高兴这样做，学的很投入。他还会叫着敏敏的名字了。

过年正月初十开市后，别人家已经在正常贩卖蔬菜了，忠祖却迟迟不见行动。素娥一问，他说再等等。十八日孩子们上学了，家里的钱又没了，想要拉菜也没有本钱了。要用钱只有等素娥做裁缝挣点，攒点而已。直到天气转暖以后，忠祖拿着素娥攒下的三百元钱拉了两趟菜，陪了两趟，三轮车上还搭进去近百元，而且是跑一天修两天。于是忠祖不敢去拉菜了，静坐在家。可贷款又逼着，怎么办呢？没有希望又无法子可想，只好将三轮车商量着出手变卖。于是七千二百元买来的车，一年多的时间，折旧价二千七百元卖出。素娥想：跟着丈夫跑车，总是挨骂挨打受气，又不挣钱，出手就出手。再不出手，过一段时间，连二千元也买不上了。忠祖拿着二千七百元将各处借贷还完后，没剩一分钱。于是两口子又大生了一场气，以素娥挨了打而罢休。好在素娥的裁缝生计够她忙的，她仍然夜以继日地干着。

忠祖又无所事事，这一天他对素娥说：“ 有人叫我呢，我要去远处打工。这一走收麦子的时候不来，你说怎么办？” 说完一双眼睛紧盯着素娥，看她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