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卖菜和邻居4

聪聪到了上学的年龄没有上学，整天东游西走，和左邻右舍的孩子们相互扔土块玩打仗，渐渐锻炼得扔土块扔的又远又准。过了一年又大了一岁。常常有别人家的孩子几个或一队，对着聪聪一个，打来打去玩儿。这天忠祖领着敏敏去犁地，今天一犁这一茬地就都犁完了。素娥仍在家做衣服，她准备着今年无论如何要让聪聪兄妹上学读书。我就是要让儿子读书给大家看，这样的孩子能读书！老师教罢还有我呢，我也能给孩子教书。早上聪聪起床后去了门外，一群孩子看见了聪聪边扔土块边喊：“ 打哑巴！打哑巴！ ”于是土石碎瓦扔进门落到院子里。素娥赶紧起身去外面照看，走出屋子只听见外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聪聪跑了进来，接着有孩子喊：“ 打着脸上了，哑巴把人家小孩打在眼睛上了。” 素娥来在门外，只见一大群孩子，梅必公家的孩子都在。而锷仁的胖大媳妇抱着她家小女孩急步向素娥跑来，将孩子放在素娥脚下，便骂：“ 你管不管你的儿子？我的娃叫你儿子打成这样了，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素娥赶紧俯下身子伸手拨开小女孩的眼睛看了看眼睛完好，便放心了些。锷仁的胖大媳妇径直奔进素娥家，一把拉过聪聪来到门外，聪聪挣脱这个女人的手，向宽阔处跑，胖女人提起一脚踢了出去，聪聪向旁边一闪，转身向远处跑去。胖大媳妇的尖高跟皮鞋从脚上飞出老高落了下来，她来不及拾鞋，红着脸捡起一根棒，打向聪聪的腿，然后又举起木棍打向聪聪的头，素娥赶紧往跟前赶，心想为儿子挡上一棍。只见聪聪折转方向猛跑，木棍这才落空没打着。胖大媳妇喘着粗气去拾鞋穿鞋，聪聪已经跑远了。素娥揪着心目睹着胖大媳妇打聪聪的过程，护犊的心让她不顾一切向胖大媳妇赶过去，看到聪聪跑掉了，稍稍放下来心，对胖大媳妇说：“ 把娃抱给医生看看。” 于是小女孩被抱去了医院，围观的大人小孩才散去。胖大媳妇的公公梅必公边走边慢条斯理地说：“ 有钱儿当着呢么，怕啥呢，有钱儿当着呢。把娃往县上抱着看。” 素娥没搭言，回头找寻聪聪不见。

素娥转来转去看不见聪聪，只得往远处寻找。两个小时后，聪聪才从远处小山包上的小路走了回来，脸色黄黄的。素娥赶紧拉着孩子的手回到了家，查看孩子的身体没有异常。只是孩子显得有些紧张，素娥把孩子搂在怀里，以示安慰。然后让孩子喝了些开水，再给他吃馍。十点钟时，忠祖和女儿敏敏牵着驴儿回来了，素娥向忠祖说了这事，忠祖只是发怔，过了一会才说：“ 又给我来事儿了。难道我妈的坟有什么不对吗？出了这事可能就是葬经上说的先凶后吉了。因为我知道那坟各处对着呢，用下的先生和我交情那么好，肯定给我用心办事着呢。” 素娥一听没说话，只想着和邻居家的关系：因为搬过来时间不长，邻里一直和睦相处，那次夜里梅必公还把敏敏从马路上领了回来。彼此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梅必公家这几年算得上是村里的富裕户，而我们家是贫困户。他家会不会和我们过不去？如今为打架之类讹上对方的事听得多了。 锷仁和妻子把女儿抱到县城去看了。然后锷仁回来了，妻子女儿去了省城。

第二天中午，梅必公进来叫了忠祖到他家去。然后告诉忠祖说：“ 我们的孩子在省城住院了，昨晚来的电话说，拿上三千元来，明天要做手术呢。”忠祖唯唯诺诺答应着退出梅必公家，回家告诉了素娥，并说：“ 这可怎么办？咱们哪有三千元？”上个月卖菜还算收入好，可半年算下来，省吃俭用才不到一千元的结余。一个外出打工的人全年算下来只有一千七八不到两千元的收入，庄户人家这些年收成不好，收入微薄，基本入不敷出，像父亲一样拿工资的人也不到四千元的年薪。素娥想：果然被邻居讹上了，可对着忠祖不敢多说什么话，否则会招致打骂。她只说道：“ 眼睛我看了，好着呢。” 忠祖说：“ 好着人家现在要给你说不好。” 他眼睛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说：“ 走，去趟栗店。” 于是开上三轮车，拉上老婆孩子去素娥娘家。素娥想这有什么意义吗？怕爸妈担心，见着爸妈故作轻松地说着话。

三个孩子钻到一起玩耍。婷婷对聪聪说：“ 你要念书呢，这么大了为啥还不上学？”素娥听到了女儿的话，点头赞成。只听母亲说：“唉，不会念个书，和你一样会念书时早上学了。” 素娥说：“ 要让他上学呢，不上学惹更大的事呢。” 其实素娥是说给忠祖听的，忠祖似乎没感觉。只听父亲对忠祖说：“ 你们一家怎么了？这多年尽是难肠事，这劫难多会能过去？如果人家万一逼得没办法了，你就找大队或公社调解去。共产党不会让人把人往死里逼。” 傍晚时分，忠祖又拉着老婆孩子回到家里。然后倾其所有，将手上的全部资金凑够一千元，第二天给梅必公家拿去。

忠祖拿着钱去时梅必公和儿子锷仁都在，还有串门的另外一个邻居家男人也在场。忠祖拿出钱说：“ 我这里凑了一千元，你们暂拿着给娃把眼睛治疗，不够的我再寻再找。” 锷仁不说话，也不接钱，梅必公一听双眼大睁，高声地呵斥：“ 才一千元着够干个什么？” 转过脸命令儿子锷仁：“ 拿上！” 锷仁从忠祖手上接过钱，数了数装上了。梅必公冲着忠祖呵斥道：“ 还要呢，明天上兰州。” 串门的邻居看在眼里，一声没言语。忠祖唯唯应道：“ 我答应还给钱着呢。” 转身退了出来。回到家里，气哼哼地对老婆孩子说：“ 我命大着遇下的你们两个。就给我显示这么多的好处。” 还想说什么，再没有说出来。接着给素娥学了刚才在老头家的情形。素娥心里说，以你的脾气，他嫌少骂你，你就不该给他，就说我攒够了再给你。只听忠祖说：“ 破财消灾，只要我把我这么多年的不顺利灾难卖给别人我就愿意了。吃完饭早点睡，明天我还要和锷仁上兰州看人家的娃去呢。” 素娥心中不是滋味，心想：我一直吵嚷着给聪聪去大医院看看，如今拿钱给别人家的娃看医生。只听忠祖说：“ 在事情当中，说实话把别人的娃娃抱上进医院，比自己的娃进医院，人心里要踏实得多。” 素娥暗暗自嘲自问：这就是我和他的心灵感应吗？

第二天一大早，锷仁来了忠祖家，对准备好启程的忠祖说：“ 兰州又来电话了，说今日别上来，明天上来。你要拉菜就拉菜去。现在我来你们家，别人看见了还说我把你们逼着，人骂我呢。” 说完走了。忠祖在后面说：“ 本来就是这样。” 想 一想这不是明明白白被骗了吗？昨日说是今天做手术呢，，那么紧急，钱到手了，不提手术的事了。也好，这么着我再不考虑给你们赔钱的事了，谅你也不敢把你娃的好眼睛给做了手术。等于我把一千元让贼偷了，或遭人打劫了。被人讹诈后的感觉让忠祖素娥很愤怒，终于认清了平日里和善邻居的真实面目。素娥思前想后，前天她是翻看了那孩子的眼睛完好无损，如今证明确实完好无损，只要那孩子的眼睛没受伤，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是眼下钱被人诓骗一空，再拿什么贩卖蔬菜？她想：忠祖要是不阻拦聪聪上学的事，这一二年假如孩子在学校读书，肯定不会专学做投掷石块的事。错在大人，为什么要一再把孩子往贱路上逼！为什么啊？

今年秋季新生入学的时候一定要让聪聪兄妹去上学。聪聪会读书也好，不会读书也好，即就是在学校干坐着也要让他坐着去。我猜想绝对不会一个学期下来大字不识一个吧。能学多少是多少，学多学少对孩子都会有好处，而无害处。忠祖若是还要反对，我再不能他说什么就依什么！我的孩子我做主，我一定要让聪聪上学。很多家长对待这样的孩子态度是消极的，甚至放弃的。素娥认为孩子智力正常，一边让他学文化，一边训练他说话，一定会发生很大改善的。我们已经给了孩子太大的伤害，我不能给孩子再次伤害，让他成为文盲。只有婆婆生前赞成让聪聪上学，或许因为她没带过聪聪而愧疚吧，或许是在应付素娥，反正婆婆是素娥要聪聪上学的唯一支持者。我一定要培养他们。素娥暗暗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又过了一天，梅必公父子还是没有消息，正常做他们卖布的生意。第四天忠祖又问了锷仁，于是第五天，锷仁才带着忠祖去兰州看望等待做手术的孩子。

忠祖三轮车入库，跟上锷仁走出门去。

忠祖先来到大舅子素斌家，和素斌一起来到医院，医生以为二人是女孩家的亲属，先告诉他们小孩的眼睛没事好着呢。然后忠祖在门诊区见到了右眼上贴着纱布的小女孩，孩子在她妈妈怀里冲忠祖笑着，自己伸手将纱布揭下来，圆溜溜的眼睛完好无损。忠祖于是放心地离开医院。凭直觉忠祖认为：小女孩不在病房，那么这几天他们一定没住医院，而是住在亲戚家。说不定是今天才到医院门诊装样子给他看的。但愿这一切从此永远过去，自己能过上太平的日子，安稳的日子。这几年受够了折腾，他怕了。甚至人们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成了命途多舛的代表人物。

素斌通过熟人为忠祖在建筑工地找了一份工作，忠祖于是开始了他在外打工的生涯。他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进入大城市，结婚后第一次独立挣钱。因此后来素娥说，这次事件也算是因祸得福，邻居把忠祖逼到了独立自强的道路上来。此时忠祖已是三十五岁的男人，同龄人已是工作稳定，收入稳定的家里的顶梁柱。迈步在勤劳致富的大道上。

家中的素娥仍然干着她的老本行，一个星期后锷仁的胖大媳妇和小女孩回来了，素娥去看望了小女孩，相安无事。她一有机会便叫聪聪发音；晚上素娥还能写写诗。对着多年的干旱和庄稼歉收，素娥写下了一首诗：《偏偏作对的雨》。过了两天拿出来改动时，发现怎么变成了对丈夫忠祖的写照，她自己笑了自己。被人家折腾得够呛，自然而然地表达了出来。但是素娥却苦于无书可读，找出从娘家带过来的《红楼梦》，看了不知多少遍了，再看。她认为《红楼梦》不仅是一部文学巨著，还是一部百科全书，够人看一辈子的。白天她为俩孩子上学做着准备，第一个任务就是攒钱。然后为俩孩子拼缝了新书包，拼接缝制了几色料子的新衣服，倒也新颖别致。有位经常向素娥要布头做鞋的女人为素娥的孩子也做了两双新鞋送来。忠祖把拿去用剩下的车费让素斌寄回来了，素斌在信上告诉姐姐：“ 姐夫打工住的地方除了地面外其余五面儿都透着风。” 后来忠祖回来说起寄回来的钱数，素娥才知道还是素斌添上了双倍的数儿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