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大的遗属和忠祖卖车3

素娥忽然想：女人厉害才是优点，什么泼妇的骂名，都是个虚名，只要自己少受委屈。泼妇竟然让素娥有些羡慕起来。她想到甜甜妈很厉害，做婆婆的做丈夫的做小叔子的都很怕她，不敢惹她，自己善良懦弱，反而常常被忠祖没完没了打着骂着。真应了那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真的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吗？素娥还是相信人心向善。她问妈妈：“ 胜娃的孩子多大了？” 妈妈叹了口气说：“ 唉，说是刚开始上学，就是个七八岁。你爸不在家，你大伯和你大哥两个今日看你姑姑去了，你爸来了再去看。” 因为姑姑嫁得远，山路又难走，所以素娥没去过姑姑家。只知道姑姑家的三个男孩都高中毕业了，老二是大学生，三个女孩只上过小学，这胜娃仅仅念到小学三年级便因病辍学回家了。素娥只觉得自己和表妹同病相怜，不免悲伤，又无限感慨。

中午妈妈的饭仍然及时做熟，上小学的婷婷回来吃饭。看着比同龄的孩子高出大半个头的女儿，素娥爱怜地抚摸着孩子的手和脸蛋，心想两个女儿都个子高高的，聪聪也不低，只是高得太不明显。婷婷先问了：“ 妈妈你来我们家什么事？” 说得奶奶和妈妈都笑了。素娥又有一丝愧疚，自己真是无能，没有亲手抚养孩子。素娥认真地对婷婷说：“ 我来看看婷婷和奶奶啊！” 婷婷高兴地对妈妈和奶奶说：“ 我们班三个奶奶娃娃，一个的爸爸死了，妈妈走了，奶奶抓养着呢；一个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奶奶抓养着呢；一个是我，我的爸爸妈妈都在昌河呢，都会挣钱。” 奶奶捧着婷婷的脸蛋笑着说：“ 你是幸福娃娃 ，你享福着呢。” 素娥心里对孩子说：你的爸妈活着呢，把你寄养了。素娥的眼泪要下来了，她抬起头看着墙上的相框，里面两个弟弟的照片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又看到自己姑娘时的一张照片也在里面，想起那是二弟素屏来昌河时跟自己要的，他说：姐，把你的照得很好的照片给我两张，我拿到学校去，就说你们看看，这就是我姐。今日素娥看到照片上的自己是很漂亮，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婷婷和奶奶在茶几上低头吃饭，素娥赶紧抹去泪水，坐下来吃饭。

下午的班车上素娥回到家里时，忠祖午睡未醒，当他听说答应给自己一借一贷时，脸上才有了笑容。赶紧起来笑着说：“ 你走后我收拾屋里没闲着，刚睡了一会儿。” 他打开妻子从娘家提来的袋子，里面有吃的和穿的，拿出一沓油馍馍，赶紧抓起一张吃起来，好像孩子们来跟他抢似的。不一会，聪聪和敏敏跑着赶来了，忠祖赶紧先藏起来一些，然后分给两个孩子吃。站在碗柜前剪衣服的素娥一看所剩不多，则包另一个放了，对敏敏说：“ 晚上过去给你奶奶拿上。” 忠祖呵呵笑着说：“ 现在过去还有她奶奶吃的一口，晚上过去就没奶奶吃的了，都是孙子的。” 素娥说：“ 有你们三个一霎时就抢光了。你行个孝心给你妈拿过去。”忠祖先听到素娥说 “ 你们三个 ” 的话笑倒在炕上，后又摇头说不去。素娥转脸看到丈夫笑的样子，那张秀美的脸绽放如花，不由静静地瞅了一会，真是男上三十一枝花。素娥转头朝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觉得还是很自羡的。素娥又想不通为什么丈夫有时候看上去又凶神恶煞般可怕呢？对丈夫却忽生惋惜之情，惋惜如此长相却被娇生惯养缺少教育，长成一个行为粗鲁好逸恶劳又心胸狭隘之人，以致日子过得穷苦。玉不琢不成器啊！惯孩子是害孩子啊。素娥又想，我终日忙碌，倒将丈夫闲散着，因此保养得容光焕发。再想起以前有人找素娥来做衣服时曾评价他们两口子说：男人的头发光光的，女人的头发毛毛的。如他这么三十多岁的男子那个不是东奔西跑沐风浴雨地挣钱养家？忠祖要跑车挣钱，早该如此。若不是父母强行安排素娥做裁缝，这养家的担子就是他忠祖的，至少他得扛大头。如今她拼力扛着，还要挨打受骂，因此把往日拼命奔波的心减慢了些。她又想到表妹胜娃的事，不免伤感。

这天晚上素娥后半夜醒来，还在想着表妹的事，竟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没有起床加夜班缝制衣服，而是开灯找到久违了的笔和稿纸写下几句诗，表达心中久久埋藏着不能发泄的悲愤之情：

悼 表 妹

表妹 你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狠命地扯断了心中的牵挂

你离开了人间地狱

活着和死去一样让人心酸

什么是生不如死

你是准确的答案

“ 叭”地一声，醒来的忠祖将灯关了，几乎不把灯绳拉断，口里咕哝：“半夜三更发什么神经病，不知天高地厚！” 漆黑中素娥只好搁下笔，只在头脑中作底稿。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前父母不支持自己写点东西，如今丈夫更是反对自己拿笔。写一写妨碍什么了？有什么害处吗？就好像赌博吸毒一样被禁止着。不就是自己的一个爱好吗？古时候有文字狱，难道是怕下地狱吗？要下地狱我下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第二天早上忠祖边穿衣服边拷问妻子：“ 你昨晚给谁写情书着呢？还是给你的当兵的年轻的橄榄绿吗？” 素娥恨恨地说：“ 你看呀，给我表妹的情书，我死去的表妹。” 她想起自己以前写过的一首小诗：

找 到 自 己

蓝天 白云 青山 绿田

还有我粉红的新衬衫

麦田里三三两两的游人

领略着春光里的悠闲

你 年轻的橄榄绿

顺地埂走到我对面

你说我真漂亮 听惯了

我没有惊喜 也没羞赧

你邀我到军营来当兵

如雷击顶 我相对无言

年轻的橄榄绿

你是否觉察出我已汗颜

我多么想随你去成为军人

天地将会为我怎样展现

只是因为我站着没动

麦苗挡住了你的视线

素不相识的你不知道

儿麻留给我的缺陷

年轻的橄榄绿啊

我不再恨别人对我的挑选

不再埋怨命运对我太苛刻

面对人生我不再顾影自怜

从你身上我发现了平衡

从你这里我找到了自己

让自己的心灵永远健全

我再不会在忧伤中度过

谢谢你 年轻的橄榄绿

不是我有意要将你欺骗

请你转身离去

愿你的春天没有遗憾

我要把完美留给你

蓝天 白云 麦田 青山

漂亮的姑娘

粉红的新衬衫

就这样一首小诗，忠祖看到后，哼哼唧唧不舒服了不知道多少遍。如果说素娥当初还照顾着忠祖的感受的话，如今知晓他如此爱拈酸吃醋，便有意要气他，气死他！一听了素娥的话，忠祖则什么事也没有，看起来很平静。

转眼一周的时间过去了，甜甜离开继父家回来了，姐弟三个团聚在一起。几天后甜甜在姑姑的安排下，随打工的人南下打工去了。甜甜妈被抓走两个月后释放回来了。脸色反而比在家时要好许多，而且身上干净整洁了。她还向人们讲说看监狱的人对她好得很，吃的喝的都很好。素娥听到这话觉得很是心酸感慨：对这个女人来说，牢狱在外头，不在里头。忠祖听到嘲笑说：“ 那里面天天给她摆宴席着呢。即就是顿顿吃山珍海味，也不是个人想去的地方。” 素娥不搭话，忠祖经常指着甜甜妈骂素娥，素娥懒得和他说她。半个月后，甜甜妈又找了一个男人嫁过去。从此举家搬走了。因为庄子里被她偷过的人家有的找她要东西，免不了跟她吵架，她却对人家反唇相讥：“ 我来偷你的时候你日你妈着呢吗？” 原本窝着一肚子火的失主于是动起手来，双方便打成一团。因此她没法待了，只有带着两个孩子远嫁他乡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