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大的遗属和忠祖卖车1

一天傍晚女儿敏敏发烧感冒,素娥把孩子抱到炕上,安顿孩子睡下。忠祖去药铺买来药,照料着给敏敏吃下,又用气功给治疗一阵。吃过晚饭,忠祖提上饭,领着聪聪去跟奶奶作伴睡。回来时点上灯了,一个劲地说:“ 啊呀,这半截路远得很,真的远得很。” 素娥说:“ 你提了一顿饭就知道远了,敏敏顿顿提饭就不远了?” 她没有多说,心想你替孩子给你妈提上两顿饭也应该呀!这个只知道要求家人多关心他自己,而不知道关心其他人的自私的家伙。

忠祖又说:“ 街上这些天有贼,据说晚上钻进人家里什么都偷,衣服、鸡蛋、草编、脸盆,连洗衣粉都拿。有两三户人家被偷了。晚上把门关锁好。”素娥说:“ 你有时候夜不归宿,我怎么办!” 忠祖反问道:“ 你是说我夜不归宿了,晚上做贼的是我?” 素娥回答:“ 你说的我没说,三更半夜去偷人那还要个勤快人呢。” 心中骂道:我那里知道你晚上出去干什么了,要是找别的女人呢?忠祖说:“ 我晚上出去到申宗民那里坐坐,喝个茶,说些闲话,要不比划比划就回来。从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你放心。敏敏奶奶说她这几天心口子疼呢,,我说明天我领到七十那里看一下。” 忠祖边说边摸了摸敏敏的额头,感觉凉下来了。敏敏忽然接上说:“ 我奶奶有时候不吃饭,说他心口子疼吃不下去。” 忠祖素娥这才知道婆婆有病了。

第二天忠祖拉着聪聪的手陪着母亲到老村医七十那里看病买药,从其他买药的人口里听到了一条爆炸性新闻:甜甜妈因入室盗窃被派出所抓了。忠祖娘儿们一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拿上治胃病的药默默往家里走。忠祖让老娘跟邻居要点开水把药喝了,他中午再提只开水瓶过来。老娘说别提了,她跟左邻右舍哪家要点开水就行了。忠祖拉着聪聪回到自己的家,想要跟素娥说甜甜妈的事,却欲言又止。素娥看到丈夫默不作声,觉得他是酝酿着又要骂人,因此也不言语,只做手中的活。敏敏已在炕上玩耍,感冒刚好,素娥让孩子在屋里再避避风,不让敏敏外出,只和聪聪一起玩。

忠祖坐到炕上去了,打开电视机看着。素娥的徒弟们种麦子回家后再没有来,只能她一人紧赶慢赶地做。同时她想给聪聪教发音,又想把活尽快地赶出来。她心里很想放下手中的活,一心教聪聪学说话。可是眼前还无法放下,衣服不做一家人马上就要挨饿。然而聪聪还不会说话,只能说几个简单的爸爸妈妈这些字眼,教他学,学起来非常缓慢,而且学会了又容易返生。眼看到了上学的年龄,怎么办啊?素娥心里着急得无处抓寻。虽然有些人说小孩子四五岁甚至六七岁、八九岁才开始说话的事例是有的,电视上书上也讲过某某七岁八岁才开始说话的事例。忠祖说他去县城碰上算卦的说孩子一定会说话,似乎有奇迹会突然发生,忠祖常常讲神奇和奇迹。可是孩子要上学,上学啊!总不能幻想着说不上学也能满脑子文化知识吧?素娥忍不住问丈夫:“ 你先前去县城碰上那个算卦的,人家的话是怎么说的。” 忠祖滴溜溜眼珠子几转,想了想说道:“ 我也忘了,现在想不起来了。” 素娥忽然明白那是忠祖编的谎言。她对这样的丈夫失望极了,可拿他没办法。有人进来了,是种麦子的时候帮素娥撒过籽的严豆娃,她一进门就高声说:“ 我来向你要点做鞋的碎布还有鞋面儿,你有没?” 素娥赶紧笑说:“ 有有,别人来要都有,你来了还能没有吗?” 女人朗声笑了一阵,然后煞有其事地说:“有个大事呢,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

忠祖答道:“ 刚刚儿听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素娥不知什么大事,睁大眼睛看着两人,静听他们说大事。女人继续说:“ 甜甜妈叫派出所抓了,听说是去偷人家放货的仓库。头一次偷到手了,第二次又去偷,叫人家当场抓住的。人家报了案,派出所就抓走了。派出所又从家里搜出了藏在猪圈里的十五袋麦子,一袋胡麻,还有些物件。咱们辛辛苦苦种地的人家里找不出十五袋麦子,还没有人家不种地的粮食多。我们家今年共打了六七袋麦子,籽种用上了一袋半,剩下的磨成了面,再没有一颗存粮了。甜甜妈她没种地,哪来的十五袋麦子呢?分明是偷的。搜出来的粮食据说都拉到公社去了。” 素娥心想,从那寒窑里还搜什么搜,那些粮食还要给娘儿们几个度饥荒呢。她问道:“甜甜妈不是找了个男人走了吗?怎么又在这里偷人呢?” 严豆娃说:“ 那是你在家里做裁缝不出来没见过,我碰上过几次,和那个男人来来去去地两下里走着呢。”素娥想起自己也听说过这句话。她只知道说甜甜辍学了,跟着她妈妈在家里干活。两个弟弟小的一个在街道这里上学,大的一个在继父那边上学,甜甜妈两头跑着照料。素娥还想只要孩子们能上学就好。千万不要把孩子上学的事给耽搁了。可惜了那几个孩子。那个强势的女人。

素娥忽然想起婆婆说过的一句话,有些好笑起来,婆婆说,把甜甜妈和忠祖配成两口子那才合适呢,蝇沫子趴到栆树上——尖对尖。素娥差一点笑着说出来了,可她没说,知道说了会招来忠祖的一顿臭骂。素娥想起甜甜妈那经常衣衫不整不梳不洗,好逸恶劳,经常破口大骂的形象,顺口说道:“ 作为一个女人,没一点妇道么。” 坐在炕上的忠祖立即对素娥反唇相讥:“ 我问你有妇道吗?啊?你觉得你有妇道吗?甜甜妈不好,即便偷人去,人家比你还有两条腿呢。你呢?人家养下的娃娃比你养下的就好,起码正常着呢。你呢?你的妇道呢?还有你说的人吗?” 素娥气怔了。严豆娃说:“ 你别这么说话,不要把人家聪聪妈跟她甜甜妈比,就不能比,甜甜妈如果有人家聪聪妈的这么两只手时,你哥今日活得和你一样还阳阳光光地,肯定不死。” 听了这番话,素娥心中稍平服了些。素娥没料到自己多言招致了一顿臭骂,后悔自己说话干嘛?为什么不保持沉默?沉默是金。多嘴!她自己骂自己。

素娥痛恨自己经常下决心不多言,话到嘴边就忘了,随口说出来。在这个以懒惰见长又强势咄咄逼人的家庭里,不能按照平常人家来想事做事。

忠祖又焦躁地说:“ 这甜甜妈在家时,再怎么着她也要把那几个娃照料着呢,这当目之下被抓走了,谁照看那几个娃呢?” 严豆娃接上说:“ 以前你们弟兄不和,多不来往的,今儿个事情出了,你是那几个娃的亲二爸。亲的说不远,远的说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不记,你记着呢。” 忠祖坐不住,蹓下炕说:“ 我看一看几个娃去。” 出门走了。素娥却觉得丈夫还是有点人情味的。严豆娃又说:“ 他时常打骂你是他的不对,他靠一个你着呢。你把他养活着他的日子才过得这么圆满。” 素娥忽然想起人家是来要鞋面儿的,起身找寻了些卷起来交给她。严豆娃夹在腋下要走,临出门时说:“ 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搅你了。你有什么做的活言语一声,我会做的一定帮你做。就是你做的这一样儿我不会,想帮也帮不上。” 然后大踏步走了。不一会儿,忠祖回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侄儿,大的十三岁,小的十岁,身上的衣服都嫌大。也许孩子们经历和承受的太多了,倒是平静的,一进来就和聪聪玩耍。进门来忠祖对素娥就说:“ 我看了,家里还有五袋子麦,比咱家里的粮食多,面箱里的面满满地,老大红红自己会做饭。当下这弟兄两个的吃饭不成问题。现在的问题是甜甜还在她后爸家里呢,被人家扣着不让回来。” 听了这个消息,素娥也惊了,那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赶紧问今天刚从继父家回来的大侄儿红红:“ 怎么他让你回来了,不让你姐来吗?” 红红刚要回答,忠祖抢先一步说:“ 那个人把红红推出门外,说找你妈去,找到了再来。把甜甜没让出门。甜甜一直在这边给上学的小兄弟果果做饭着呢。这一次他妈在这边抓了,甜甜人却在那边,可见是他妈妈安顿的了。” 素娥说:“现在让红红把你领着到那家把甜甜叫回来。” 忠祖反问:“ 你说是让我去?” 素娥说:“ 再叫上几个人去也行。” 忠祖问:“ 你知道甜甜妈同意不?你让我做主把甜甜叫了来,让她妈回来反咬一口,说我有意破坏她的家庭,打上门来我反倒无话可说了。” 素娥鄙夷地心里骂了一句:你怕得要命!到用你的时候你就没那个本事了。却再不言语。那个新组建的家才刚刚一年,转念又想:把甜甜领来又怎样,让几个小孩子住在那无遮拦的土窑里,谁保障他们的安全?这里街道上人多事杂。甜甜妈又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置,是被拘留几天就回来,还是关押一个月四十天?唉!好端端的一个家,就因为大人不努力不上进,让孩子承受这般苦难。真是懒为万恶之首。素娥心中只有默默祈求:但愿这样的担心和顾虑是多余的。红红小兄弟俩玩了一会便要回去了。忠祖素娥嘱咐兄弟俩想来就来。

听到甜甜妈被抓和母亲有病的消息,忠祖大姐来娘家了,妈妈的病吃药后有了好转。母女们来到忠祖的新庄,知道甜甜的事情后,大姐说:“ 咱们不能上门去领,捎个话让她回来,就说奶奶想见见她。” 并说她们那边公社里组织人去南方打工,去了的都说南方生活好得很,能挣到钱。她来安排给甜甜办手续,让甜甜跟着那边的人去打工挣钱。中午素娥做了饭,大家一起在这边吃。炕桌上说闲话,大姐说她们那边卫生院里天天有喝了农药拉来抢救的人。她大声说:“ 那些大夫天天给喝药的婆娘洗胃。有时一天还不止一个,有治好了回去的,也有死了拉回去的。隔三四天死一个,最近这几日听说死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