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孩子的治疗计划与素娥挨打2

忠祖叹息了一声，他既无助又无奈。接二连三的打击已使他不堪承受。他看不到光明，不知道生活的出路在哪里。他盘腿坐在炕上左思右想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就这么不好？生活的道路就这么曲折？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幸要他一个人承担？哪天是自己的出头之日？出路在哪里？在哪里啊？

少年国强进来了，这时候学校正是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国强一到，忠祖又高兴起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玄乎起来，讲气功的神奇与微妙，素娥仍和徒弟一起做她的服装。

转眼到了种麦子的时候，往年兄弟三家子种地，忠祖雇了别人的牲口，自己撒种。眼下忠祖种上了母亲的地，面积大了，只能自耕自种，于是买了一头黑色毛驴养上了。可今年谁撒籽呢？忠祖对素娥说：“ 干脆把国强妈叫上给咱们撒籽。” 素娥说：“国强家也要种麦呢，何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种完的，我来撒，我学，我想没多难的，别人会撒我也会撒。” 忠祖说：“ 不是你会不会的问题，撒籽倒不难，就怕你支撑不下来。要八九天才能种上。” 往年都是忠祖撒籽。

“ 我来撒。” 素娥仍坚持说。她很少从忠祖口里听说关心自己的话，今天他说了一句 “ 就怕你支撑不下来 。” 就觉得大有人情味了。自己又裁又缝的，一天干到晚，再加完夜班下来，累得爬上炕去都感觉费劲，忠祖很少关心过一声，还嫌素娥睡在炕上像个死人一样。撒个籽真有那么难吗？她真不相信别人会撒我就不会撒。

天下了一场小雨，人们赶紧抢墒播种。忠祖素娥天没亮就起身收拾出门，来到半山腰地里时，才天亮了。看到周围已经有人在地里种了。她随口说了一句：“ 莫道君行早，还有早行人。” 开始种的时候，素娥的速度完全跟得上，忠祖没想到素娥还真能赶上牲口的速度，面有喜色，说：“这你能行。”素娥觉得没什么，就是稠稀不好把握，几个来回后扶犁的忠祖俯下身子拾一颗草时朝垄沟里一看，登时拉下脸高声大骂起来：“ 不种了，这麦子不能种了，拉倒不种了！没吃的怕啥，我有会挣钱的老婆呢，挣下钱儿买着吃呢。白费力气种这干啥！走！回家去，不种了！” 骂着朝驴背狠抽一鞭，驴朝前猛跑一大截。跟在后面拾草的聪聪和敏敏吓得愣怔地看着爸妈。

素娥不知怎么了，也愣怔着站在地里，看着丈夫，不知哪里错了，不解地看着忠祖，问道：“ 哪里不对，你说呀？” 忠祖恶狠狠地指着素娥吼道：“ 你不懂你请教一下懂的人，你看去，旁人干啥着呢。去！看去，看旁人去。” 那张精致的脸变得扭曲起来，素娥不知所措，觉得丈夫的样子好可怕。

周围种麦子的人都停下了，看着这对夫妇吵架。几乎要打起来了，有人向忠祖喊：“ 忠祖，把麦扬着种上一样的。” 正好路过的一妇人看见走了过来，素娥给她做过衣服，知道她的名字叫严豆娃，同村人也是同龄人。严豆娃接过素娥手中的麦盆，悄声是对素娥说：“ 你休息一下，我撒一会。” 然后对忠祖说：“ 种，犯的着这么发威吗？人家会裁剪会挣钱我们不会，你也不会。我们家在山上种着呢，我把粪扬开了，我公公婆婆和他们的儿子种着呢，我奶奶在家给我们烧汤做干粮，我回去提干粮的。还早些，我帮你们撒一会。这是个粗活儿，一点不难。做衣裳的活那才叫难呢。”

忠祖这才重拾铧犁重赶驴走起来，这才平静下来对严豆娃说：“ 你看人家撒的籽稠的不像样子，不是种的，倒像下窑的。” 素娥这才知道是嫌自己撒籽太稠密，心想你直接说稠了，我稀疏一下就是了，何必绕那么大弯子，讲那么多废话，发那么大的火，好像故意找茬似的。看着严豆娃撒种，素娥弯下腰观察垄沟里，这才发现自己撒的要稠一半。第一次干这个活，不懂。农活看来还得从头学起。记得以前生产队里那阵子，曾用机械耕种过，眼前自家这块地若用机械有个把钟头就可耕种完毕。总共一茬麦子有两天就能种上。今天用驴儿犁有可能要整半天才能结束回家。

改革把农业机械从地里改出去了。二牛拉犁、二人抬杠继续在农村这个大舞台唱主角。干旱少雨广种薄收。落后、愚昧、贫穷，就是农业、农民、农村的代名词。因此有人撂下土地不种了，耍手艺做生意或进城打工去了。反正种地的不种地的都在买粮吃饭。和自己一起上市的裁缝就有人丢开土地不种了。

“ 你看两个三个斗牛儿的。”严豆娃边撒籽边对素娥说。素娥赶紧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看哪里有斗牛的。只见漫山遍野是三三两两种田的，不见有斗牛的。“ 两个三个地斗牛儿了稠稀就差不多。” 严豆娃又说，一看素娥满山寻找的样子哈哈笑道，“ 我让你看垄沟里的麦颗儿，两颗三颗地斗牛儿，你满山满洼寻找啥呢！” 素娥一听也好笑起来，这才蹲下来仔细察看，垄沟里的麦籽果然是有两粒三粒真如斗牛一样头对头抵在一起，还真不见有身挨身的，其余的单个散开，真有意思。忠祖嘲笑两声说：“ 多聪明的人，看稠稀和人看的不一样，满天上看。” 素娥正在回味麦粒儿作斗牛儿的比喻，有意趣：垄沟正斗牛垄上耕牛走。因此没听清楚忠祖说了什么。对于农活，素娥干得不多见得不少，她总结了只要手中把握好麦粒儿多少再撒出去，保持粒路不断开，不重叠就可以。说话的功夫几个来回已有两米宽犁过撒上了，素娥说：“ 你有事，你回去吧，我来，” 于是接过麦盆，严豆娃又抓了两下麦子在手心给素娥看，说：“ 你就照这个多少撒上，我回去送干粮，回头我再帮你撒一下。” 说完走了。就这些已经让素娥喜出望外，给自己解了围又帮自己种了田，没指望人家再来。就在忠祖素娥不言不语种上三分之二时，严豆娃果然来了再帮助素娥。又问：“ 聪聪奶奶没给你们烧碗汤吗？我们一大家子都干着呢，种的很吃力，你的那么个腿可想而知。” 一句话说的素娥心中难过：丈夫不体贴我也就罢了，还要恶毒咒骂。她悄悄抹去泪水。帮了一会严豆娃走了，素娥目测将近一半帮忙种上了。忠祖素娥种完时已经中午了，山路上收工的人和牲口陆续回家。

忠祖家二人种到第八天的时候，天已连续下了三天毛毛雨。家家都在烟雨迷蒙中耕种，人们并没有因雨停下来。素娥边撒籽边想今天一天麦子就全部种上了。种完麦子就可以催促忠祖领着聪聪上省城大医院作检查。这些天的劳作已使她身体疲惫双腿挪动费力，忠祖双手扶着犁，也是满头大汗，素娥盆里的麦籽撒完了，她走过去从装着麦子的袋子里往盆里倒种子的时候，相邻地里种麦的一男子问：“今天能种上不？”素娥答：“今日个一种就种完了，结束了。” 那男的说：“麦子种上了我有一件衣服，你给我量一量，做出来我穿。”素娥答应着转身追赶牲口接上撒，当忠祖转身往回耕的时候，素娥蓦然看见忠祖脸色铁青，没等素娥撒出头，狠抽牲口一鞭，从素娥身边冲过去，素娥赶紧闪开剩下的四五步来不及撒种，空了。人又几乎不被挤到。素娥不知又怎么了，紧转身跟在后面撒上，突然想到八成是因为她对邻地那男的应了个话的缘故。别人向我问话，我难道别答应才是对的？霸道过分了吧。素娥也没了好脸色。

眼看就要犁完了，今年的麦子就全部种上了，忠祖却停下不耕了，虎着脸夺过素娥手中的麦盆，恶狠狠地说：“ 我撒，你捉头口！我知道我把天仙女娶进门了，你不是干这些粗活的人，把你大材小用了。” 素娥莫名其妙，楞站着。忠祖接上又是甜甜妈妈再嫁，素娥眼热之类的谩骂，立逼着要素娥扶犁。面对狂躁的忠祖，素娥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有听着他漫无边际地咒骂，唾沫星子飞溅，那张平时漂亮的脸立马变得狰狞恐怖起来，这强盗口中要素娥扶犁，可素娥知道如果自己犁得不好，便又成他打骂的理由，何况自己从来没有扶过犁，也不会犁，干脆任他去骂，骂完了再各司其职种完回家就是了。可最善长骂人的忠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滔滔骂个不绝：“ 把你这千里马屈死在磨道里了，你大养下的再的两个是大学生，你咋不是呢？假清高的什么？上上大学，坐上办公室才算你清高，到这种地方显摆你的高贵是找错地方了。你漂亮着给你干活的人多得是，叫旁人给你种来，我不种，给你种麦的人多得很。” 素娥听他满口胡说，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一言不发，一个破口大骂：“ 我知道你让甜甜妈看得眼热了，想找野男人了，甜甜妈给你指下明路着呢。” 他骂着放下麦盆。

素娥听着听着也生气地回嘴：“ 你念念不忘你嫂子，对着我念个是白念，我不给你捎话。”

忠祖一听，便是火上浇油，登时火冒三丈，拾起皮鞭就打，一鞭一鞭抽在素娥的腿上。一边毒打一边诅咒：“反正一条折腿子，还不如两条都折了，我伺候你。” 孩子聪聪吓得跑远，呆看着。敏敏大哭。

每天不停地来回走动的双腿已沉重难挪，每一步都要付出疼，忽然无情的鞭子抽在腿上，素娥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于是哭声，鞭子声引得正收工回家走在路上的人们驻足观看，或喊话让忠祖住手，还有人过来挡下忠祖手中的鞭子。看着残忍的场面，有的女人流下了眼泪，很多人叹息素娥太可怜！一致痛骂忠祖没人性，太狠毒。

狠命抽打了十几下，忠祖才被人拦了下来，大骂着端起麦盆，漫撒籽种在还没犁的土地上，然后扶起犁自个耕种起来。

素娥坐在地埂上哭着。吓懵了的聪聪跑过来抱住妈妈给擦眼泪，素娥更加难过抽泣。敏敏哭成了个泪人儿，吓得站在地上不敢动。

可怜的素娥已没有力气再干活，她起身独自往家里走去。儿子聪聪也手指着示意妈妈回家去。素娥止住哭声，抬起胳膊擦去满面泪水，挪动双腿一瘸一瘸往回走。一路碰上收工回家的人们都等着看素娥，有人大骂忠祖。这个说，别昧良心，家里的那么三个房房儿是靠那婆娘挣钱着盖下的，不是他忠祖能干着挣下的。那个说，他靠那婆娘着呢，那婆娘没靠他。把好的死了，死剩下的那么个东西还心坏着呢。也有的说，女人的命啊！我们好着的，啥都干着呢，照样挨打受骂地，忠祖的那么个婆娘有的活还给人家干不成。于是有人说，干不成，人家那可是金手银胳膊挣钱着呢。咱没挣钱，只会担个屎。

回去的路上素娥又难过委屈，又疼痛羞愧。走到家门口时，得到消息的婆婆也赶过来了。素娥拿出钥匙开了门，原本是要让婆婆前头走的，只听婆婆唉声嗐气地说：“ 一家子多余的就我这个老长气棺材瓤子，有我这个祸害在，两口子就有生的气。” 素娥一听顾自进去了，心中骂到：我的孩子需要奶奶照料的时候没奶奶，刚刚长到会拿个东西，就给奶奶提吃的送饭。我娘儿们为什么总受他娘儿们的作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