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孩子的治疗计划与素娥挨打1

天亮后忠祖被朋友海英叫走了，素娥打发敏敏拿了干粮去给奶奶。不一会奶奶拉着敏敏来了，对素娥说：“ 昨晚上我出来在他大婆婆家坐了一会，大家议论甜甜妈又嫁了个男人，和前头的那个又不成了，这都是第三个男人了，把那三个娃丢在寒窑里。可怜了我那几个孙子，少娘无老子的。不多时候我进去睡觉时敏敏不见了，把我吓傻了，我一路找过来站在你们的门外，我害怕忠祖不敢叫门，悄悄地听时没个声音，世上静得一苗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站了很多时候，我又回到老庄上，吓得睡不着，整晚上都没合眼坐到天亮。敏敏拿着馍馍来了，我才心落到腔子里。娃娃说她爸爸走海英家去了，我才敢来。”

素娥沉默了一会，忧虑地说：“ 这算什么，那时候把个聪聪无人照料, 整天地从早哭到晚没人听见，我为一家人糊口没黑没白地赶制衣裳，顾不上抱，谁把我的这娃抱了一把？计划生育这么紧，谁家生了儿子娃不高兴？只有我的儿子娃没人管！到如今娃娃是这个样子，我后悔死了。”婆婆喃喃地说：“我叫甜甜妈整得够吃够呛的，到你进这家门时我对媳妇子已经没热情了，也就待你很平淡了。孙子呢我那时候抱下个给老大带头一个娃，给老二也带头一个娃，再给老三带上头一个，其他的我不管的这么个心肠。我要是知道人家老三不活死去时，我把这娃抱大了。今日个我没办法补救了，我的意见就把老三的那几个骨头儿钱花上，把咱的娃给带到大医院给治一治。咱的聪聪这么聪明这么长俊，那一点不如人！就当为了咱聪聪把那个钱花了我愿意，我也没地方花那钱。我对你没一点意见，你进得门跟我没吵过架，和小姑没红过脸，分家的时候没向我要任何东西。你好着呢，是我养下的忠祖跟我顶嘴拔舌地打骂我对我不好。我生气骂自个养下的，有时捎带骂你几句，你让着我，从没说把你骂了。忠祖打骂你时，我生气得很，可今儿个我把他没办法了，管不住了。正是聪聪还在月娃儿的时候，忠祖从当妹夫的银市儿手上买下的旧录音机嫌给他买得贵了，把个还没过门的荣祖骂得眼仁儿里喋血呢，我就生气不照看聪聪的。唉！”

素娥忽然想到：难道儿子的耳朵就是那时被吵聋的？她心里咯噔一下疼，婴儿期缺少照料的聪聪，每天从早到晚被噪音干扰着。给婷婷没有听音乐，敏敏也无人照料，但没有录音机吵她，两个女儿正常。唯独出生后给听了半年流行歌曲摇滚乐的聪聪耳聋了，想到儿子的遭遇，素娥肠子都要悔断了，她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婆婆也嘤嘤哭泣。一哭出来素娥便觉心里不堵了，她擦去眼泪又想，如今光哭有什么用，得想办法补救才对。她一直教孩子发音说话，但进展缓慢。婆婆说出钱给聪聪去看医生，素娥巴望不得，擦干眼泪对婆婆说：“ 我一个说忠祖不听，我不是给他没说过。咱们两个给说说，把聪聪领到大医院检查一下，看一看。” 婆婆应喏道：“ 我养的儿子我知道，我说这样他偏要那样，咱们两个给说，看能说动不。” 素娥答应婆婆。

看着白发苍苍的婆婆，素娥一直很同情这个命运坎坷的老人。婆婆一生经历了很多不幸：幼年丧父，随母再嫁；继父不爱，由叔叔抱回，祖母藏吃藏喝抚养长大。出嫁后将藏吃藏喝的习惯带到夫家，倍受婆婆责骂。丈夫挣钱养家常年在外，诸事不由己。一九六零年大饥荒，在家吃不饱，随南下逃荒之人到陕西，讨饭漂白流浪两年整才回到家。丈夫虽然接纳发妻如故，婆婆则嫌给自己丢脸越加不喜欢。忠祖在素娥面前只字不提母亲的这些往事，素娥都是从婆婆口里知道这些事的。后来忠祖父亲刚步入晚年便病逝，撇下三个长大未成年的子女给婆婆。好不容易过了这几年，还没松口气儿，谁知接连两个儿子先他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彻心扉。素娥心中原有的埋怨对着可怜的婆婆早已无影无踪了。

婆婆又说：“ 我对你没意见，你来了给我吃的买过，穿的扯上扎出我穿着呢。我对谁说我的这个媳妇子是好的。是我没养下个好儿子。那几年挨饿的年成我没生养，后来养下了个忠祖一家人就当宝贝，再一个长样好些，一家子就都惯着他依着他。家里来客人了，饭熟了他奶奶先给忠祖舀上吃，再给客人端过去，要是给忠祖迟了一步，他就大哭大闹。有时我管教他一下，他奶和他爸就都不高兴了，一家人把个娃惯成了个惹不起的霸王。家里又人多，就不指望他干啥活，又惯下了个懒毛病。我不偏袒我养下的，他就是懒、脾气不好。你来了，我看忠祖变好了很多，旁人也说变好了。能给你做饭洗碗地干着就行了大善了。咱俩这就给忠祖说，把聪聪领到大医院给看一看，看好了咱的娃要念书呢，看好了咱们的日子就有奔头了。” 素娥听着真是喜出望外了。

忠祖从海英家回来时太阳快要落山了，素娥趁婆婆在这边赶紧做饭，好让敏敏和奶奶吃了饭一起过去老庄上睡，免得孩子提饭。素娥以为忠祖会责怪老娘昨晚的事，引起母子间的争吵，一家人又不愉快。可好大家都没提起。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饭，忠祖笑着说：“ 明天我去县城给海英妈治病，可能要两天时间。别人都走遍全国各地了，我连个县城这多少年都没去过。” 趁着忠祖因说去县城而高兴，素娥说：“ 定个时间把聪聪领到省城医院给看一看，不能再拖了，娃娃要上学呢。” 婆婆赶紧说：“ 把那几个骨头儿钱花上，死的业已死去了，没办法了，把咱的娃治好了，就当咱做成了一件事。”

忠祖没吱声，想了一会说：“ 眼下正要种麦子，我已经答应了海英去县上给他妈治病，” 素娥说：“ 没叫你明日就动身，麦子种上了去也行么。”忠祖于是答应：“ 好，那麦子种上了去省城。” 婆婆又说：“ 咱们的娃娃哪一点不如人呀，长得又体面又聪明，身材那么好看。给咱娃娃把病看好就有奔头了。”忠祖满口答应：“好好，我去，我去。”听了丈夫这话，素娥只觉内心安稳下来，一下子舒展了很多，婆婆丈夫都同意了，一家人终于商量到了一起，决定了这件事。吃过饭，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素娥洗碗，婆婆拉着敏敏的手回老庄上睡觉去了。

聪聪在炕上翻看爸爸的武打书，对着书上的招式一一演给爸爸看。忠祖斜躺在炕上，笑看娇儿 “ 亮势扎桩 ” 。收拾完厨房的素娥过来看到聪聪的动作呵呵笑着，再看孩子翻开的书是《少林十八式》，表演的是书里的童子拜观音。那像模像样的架势逗得忠祖素娥笑个不停。聪聪一本正经地逐式表演下来。素娥对忠祖说：“ 这就是武功吗？把你的快给娃娃教几招，也不枉人称你为气功大师，更是远近闻名的武林高手。” 忠祖笑着说：“ 这就是武功，你看一招一式他都会了。” 素娥一听则想，把这还叫个会的，看来忠祖是徒有虚名罢，他一定基本功不扎实，从来不见他练习武术。他是一个懒惰之人，哪里肯下苦功训练呢？他说他悟性高，表明他是光说不练。素娥笑着说：“ 咱们聪聪的教练可是现成的，快给娃指导指导，爱好武术就培养他学习武术。”

忠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突然阴沉着脸问素娥：“ 教你儿子学会拳了，以后好打我？” 素娥笑着说：“ 他怎么会打你呢？” 忠祖指着素娥恶狠狠地说：“把你的那点阴谋我还看不出来。别把我当瞌了睡的。” 素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了丈夫一眼，真想质问他：怎么哪？我说错什么了，还是做错什么了？真想和他吵一场，可一开吵这强盗就耍横，就会动手打人，有理无理吃亏的定是素娥。素娥只好选择了沉默不理他。忠祖则想到哥哥活着的时候对老婆百依百顺宠着惯着，最终被那婆娘逼得那么个下场。所以说婆娘不是人，婆娘永远是外人。有了前车之鉴，自己绝对不能栽在婆娘手里！对女人就是不能惯着。

忠祖越想哥哥的事越生气，于是话越难听：“ 我知道你看着甜甜妈找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你很眼热，巴望不得我死了，你也找好的去。可你要知道，我可不是我哥，没那么好欺负。我宁可死着没婆娘，也不教婆娘骑到我头上。”

素娥想你是骂我呢还是骂你嫂子？骂你嫂子犯不着对着我骂；骂我呢，我又没指使你嫂子去怎么样。她干什么不关我的事。自从我进了你家的门只一个字：忙。也没跟她来往过，干嘛把帐算到我的头上来了！对着丈夫站不住脚的指责，素娥轻轻哼了一声不予理会，没必要作辩解。只是安顿儿子睡觉。再者想到忠祖答应说领上聪聪去省城作检查，因此不敢惹他生气，就怕他改变主意而撒手不管，不给聪聪去检查了。

忠祖第二天又向素娥说了这样一件事：“ 前天我在县城街上转悠，看到围了一群人，我到跟前一看，是一个算卦的人，我转身要走，那算卦人却叫住了我，说你别走，干嘛走啊？我说我又不算卦，不走等啥？那算卦的说你有心事呢，你要领上娃娃到城里看去呢，我劝你别去，你等着吧！你的娃娃一定会说话，用了药反倒有副作用呢，你别去。这你说叫我怎么办呢？是相信呢还是不相信呢？”

缝制衣服的素娥一听将信将疑：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这些话哪一句是真实的呢？但愿这是真的。但这会是真的吗？当然聪聪会说话了，我们就不去麻烦了，可是 ······ 如果不是我们愿望的那样，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还能拿什么去拯救孩子，孩子的未来怎么办呢？素娥希望能带孩子查一查究竟是什么原因，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要有治愈的希望，我们就要努力治疗，还给孩子一个正常的人生。

素娥想了一会说：“最希望奇迹发生，但不能只指望发生奇迹。我总想给聪聪作个检查，咱们就有个目标方向。前几天天聪聪去看别人家埋人，回来跪在院里，照人家的样子‘ 大大，大大 ’ 地学着哭，这说明他听到了，还学会了。一边我们教他说话，再配合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