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外带来的争执与气功

这天突然一个村里人领着两个陌生人带来噩耗:老三继祖在小煤窑出了事故不幸身亡。听到消息的姐、姐夫、老大、老二,还有在外打工的小妹都来到妈妈家。素娥放下手中的活,也来到婆婆家收拾家里。族中的人来了不少。当族中的长者把这不幸的消息告诉白发苍苍的老娘知道时,娘儿们顿时哭成了一团。老娘哭道:“ 我可怜的儿啊,出门的时候就我一个人送他,我的娃不愿意去,掉着眼泪把儿走的。我的娃,再见不着了。” 整个家庭顿时笼罩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大家商议着由耀祖带人去搬丧,忠祖在家料理后事。老三的骨灰从矿上搬取回来后,当天晚上便安葬了。

老三下葬后,大家又商量老娘怎么办?和哪个儿子一起生活。众人各有看法不能统一。有人说老大可靠,和老大一起过,老二的那火爆脾气,没分开的时候不是经常跟他妈吵架吗?有人说老大老婆吵得更凶,还打过婆婆呢。素娥性格温柔,还没骂过婆婆。那个裁缝手艺也稳当,跟上老二过去。老大有银行贷款呢,把老三的那些赔付钱还给银行就不要老娘了。还有人说,老大的娃大了,能伺候奶奶了,老二的娃还要人伺候呢。老娘想来想去,说:“ 大儿媳我害怕呢,不敢去她家。老二是我养下的,素娥一直把我好着呢,给我扯过衣裳买过吃的,还不打骂我,儿不好是我养下的。我去老二家。唉!我今日又往老二家走,我把我的路儿没瓷铲好。” 素娥一听这还是一句实话,到这一步了,不计较了。对那些过错,只可原谅。为了老人的归宿,人人都说素娥脾气好温柔,忠祖则说了一句:“ 那是因为我好。”却无人应付他。

老娘跟老二过,定下来了。然后住哪?怎么住?姐和姐夫的意见是:忠祖一家搬到老庄上和妈妈一起住,儿子跟了娘名正言顺。忠祖的庄宅给老大一家住。老大、老二不说话。素娥说:“ 老庄宅是先人的,后人住顺理成章,老大住去。我们的庄是我挣钱修下的,哪有弟媳给老哥修房子的道理呢? ” 素娥想这一家人说话没个准,还是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踏实。素娥私下里对丈夫说:“ 你看,我的意见是,你父母生了你们兄弟三个,老三没了,已成事实无法改变了。老大没地方住,就让他住在老庄上。煤矿给老三的赔付就是老妈妈的,弟兄哪个也别想占有。老妈妈随哪个儿子过都行,依她自己的意愿。老三的地老大老二分开种。”忠祖按原话跟老大商量了,老大也同意。于是就这么定了。大家把老娘用架子车拉到素娥家。亲戚们便各自回家。

于是老大一家欢天喜地搬进老宅居住。这件事情上倒是让素娥看得起忠祖了。

忠祖收拾继祖遗物的时候发现一个笔记本上的借钱记录,村子里某人二百,某人三百,共计两千多,正好是拿给未婚妻家的彩礼数目。忠祖决定和妈妈商量着还上这笔钱,让死去的弟弟不差别人的钱。妈妈也同意,说:“ 这钱要不还,我的娃在那一世里都差旁人的钱着呢,不得安稳。还了,还了我也心安。” 素娥一下子觉得丈夫和婆婆高大起来,心生敬仰。她肯定了二人的做法,这事如果让自己做决定,她会很犹豫的,就怕有没借钱给继祖的人也来要呢。果然有人前来说继祖跟他借过钱,账面上没有,无从查证,忠祖便不接受。村里人也称道忠祖做的对。

因为老大在此期间曾经放言:老宅就是我的,我的一物一件只能多不能少。老大媳妇更是唯恐得不到老宅而着急,对反对他们搬入的人张口就骂。因此多数人褒扬忠祖,批评耀祖。

起初,满头白发的婆婆吃不下饭,整天睡在炕上哭她可怜的儿。亲戚们接二连三来看望婆婆,素娥忠祖陪伴照料。后来婆婆恢复得能下地行走了,她完全不同意这样安排。她说:“ 当大哥的没有给当兄弟的帮一分钱娶媳妇,凭啥要占兄弟的一院房子?老大昨天来说是看我,还跟我问你爸留下白元着呢。有呢,我给你耀祖留着呢。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活着,反倒没房子住了!我没了儿子再不能没了房子。我回我的房子里住着去呢!你爸死的时候给我安顿下的,叫我守紧那座厅房,那个儿子养活我厅房就归那个。他耀祖凭啥住我的房子?何况老二一家住处这么紧张,夏天老二睡床,冬天咋办?我一辈子住惯了大房子,这小房子里我住着急人得很。” 说得素娥也无言以对。她想,婆婆是嫌我们的房子小呢。忠祖问:“ 你要和老大一搭过呢吗?” 老娘说:“ 我还是和你一搭过,我要住我的房子。” 忠祖素娥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个过法。老娘在说胡话吗?这些天她只管说个不停,已经无从应付她的话了。素娥还是抓紧做她的裁缝。手上的活这些天全部积压着。

过了几天耀祖忠祖迁父亲的坟,阴阳先生说家里死了人是因为耀祖父亲的坟葬得不对,要另找茔地安葬。这天老娘趁着迁坟人多去了老宅上,一去便住了下来,老大一家高高兴兴把老娘管待起来。耀祖把他的手扶拖拉机修好后出手变卖了。将老宅上的房子漏雨的地方略微修补了一下。

婆婆过去的第四天,耀祖打发人来告诉忠祖:“ 你妈现如今要跟老大一搭过了,把老人家的财物交给老大,看你同意不。”忠祖说:“我有啥不同意的,只要我妈有住的地方,有吃的地方,我就很高兴了。” 这天晚上,忠祖把老娘的钱款账目,还款多少,用去多少,剩余几何明细一并当着几个族人的面交在老娘和耀祖当面。回来时已经半夜了,素娥干完活早睡下了。

第二天忠祖两口子正在干活,只听老娘的声音在外面叫唤吵嚷,二人赶到外面,只见婆婆已经上了对面的山坡,口中胡乱叫嚷着,并叫着继祖的名字,手中不停地抡着拐棍。耀祖在山下朝老娘走着。不知什么事,素娥心跳加快。忠祖顾不了许多朝老娘追上去,到了跟前问了一声:“ 妈妈呀,你要干什么?”老娘看到忠祖后才停了下来,抖索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交到忠祖手上,说:“ 你把这几个钱保管着给我用,老大追着我要夺呢,我不放心他。他拿去塞上他的烂帐就没了。” 准备上山的耀祖看见忠祖后返身回去了。忠祖把钱接在手中却很为难,正好有干活的人走过,对忠祖说:“ 你把钱拿着,不敢叫老人拿着各处跑,丢了咋办呢!”忠祖赶紧对他说:“麻烦你给点一点,作个证人,我给拿着。” 这人数了数,忠祖一听知道还是昨晚的数目,只好拿了装在身上,搀扶着妈妈说:“ 那么你到我家里走。” 老娘不去,还是要执意回到老庄上去,忠祖想想拦着不是,不拦着也不是,老娘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忠祖回家后把情况对素娥说了,素娥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有人对丈夫仨兄弟的评价是:老三这样了,老大至今是那个样子,老二顶能立住家儿的靠着一把剪子。真替他们害臊,随他们闹去吧。

中午,婆婆拄着拐棍自己过来了,在这边吃的饭。她说昨晚老大把钱点完后放在炕上,出屋去送再次来为耀祖兄弟分家的族人,她赶紧把钱装起来,找了一根短椽进来把门顶上。老大进不来就去睡了。第二天老娘瞅空儿跑了出来,老大就在后面跟着,手中还拿着一把刀子呢。老娘害怕就往这边跑过来。看见这一情景的人说是老娘恐怕要疯了。

素娥只顾做她的活,婆婆和丈夫进进出出在干什么,她不去理睬。只听俩人在讲耀祖说了想独占一切的话,素娥不屑地对婆婆和丈夫说了一句话:“ 有多大的资产值得这样争呢?万贯家财叫我争我还争不争呢。” 婆婆和丈夫看了素娥一眼,没说话。最后婆婆还是生气地说了一句:“ 他耀祖凭啥占我的房子?还要分我的死娃拿命换来的那几个钱,我的儿活着的时候他当哥的给帮了几个钱?” 素娥无话可说了,婆婆的话句句带刺,老大没帮,老二也没帮。假如婆婆愿意跟老大一家过活,这事就圆满解决了,可她无论如何要和忠祖过。其实忠祖和老娘也过不到一块,没分家的时候吵架,一个院子里住的时候也吵。老娘明说她是看在素娥的面上才来的,让素娥不好说。素娥手上做衣裳,心中在想聪聪。这些日子亲戚们来时也谈到聪聪,忠祖姐说:“ 素娥把结扎的再做个手术续上,再生个儿子。” 这就意味着放弃聪聪。不,素娥绝不想放弃聪聪。她要和其他孩子一样培养聪聪,教育聪聪。要给他同等的爱。聪聪一定会说话,一定会的。她要认真教孩子说话。已经三个孩子了,还要再生,生一堆孩子谁管?谁养活?孩子的爸爸连自己都懒得养活。自己是生孩子专业户?忠祖则唯唯诺诺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婆婆和大儿子耀祖是商量的,还是怎么的,有一天婆婆过来吃饭告诉忠祖:“ 老大给我赌气搬出去了,仍住进他们的寒窑里去了。还跟我说,地他不种不管了,我知道他的心思不在那两垧地上。” 素娥一听心想:幸亏自己当初没搬到老庄上去,否则假如这边给老大了,婆婆如今又把自己不要了,我到哪里去安身?从此,婆婆又一个人住在了老庄上。领着小孙女敏敏仍给她做伴。素娥对忠祖说:“ 看来只有等他奶奶老百年之后,那边才能给老大住了。身心受了那么大打击的人,尽可能活还能活多少呢。”忠祖点着头说:“事情只能这样了,老大可不这么想啊!”一次婆婆单跟素娥说:“ 我想我的房子现如今我住着,等我死了就拆了变卖了抬埋我。到那时候恐怕老大老二为争我的房子,打死仗顾不上殡埋我了?” 素娥惊愕地看着婆婆说完这话时得意的笑,心想:这真是狠毒的一招啊,如果不是狠毒就是变态。幸亏素娥跟丈夫说好婆婆走了房子给老大。婆婆为什么如此恨自己剩下的两个儿子呢?为什么这个家庭如此缺少温情?思前想后,素娥认为这一切根源就在一个懒字!懒真是万恶之首。于是素娥故意说:“ 好得很,你死了,让你的两个儿子一个抬着头,一个抬着脚,把你款款地放在院子里了,然后叫上人慢慢商议着卖你的房,卖上钱了再给你打理殡埋。” 素娥心里却说,我有了住处我才不争你的旧房子呢。

婆婆一听嘿嘿笑起来,笑了一阵没说话。

有一天晚上串门回来的丈夫对素娥说:“ 现在有气功治病的,主要对治疗疑难杂症有特效。我想学一学,看能不能对聪聪治疗治疗。” 素娥一听很感兴趣,如今让她最操心的就是聪聪,赶紧询问丈夫如何学。前些日子收音机里广播电台也在介绍气功治病的事。丈夫说:“ 用上课的方法教授学员,每天晚上讲两个小时的课,学费由低到高,一部功班三十元,二部功班八十元,三部功一百五十,逐步提高,一共六部。学完六部功就是大师级的了。我想去学。” 素娥说:“去吧,为了聪聪去学。我顾不过来,能顾上时我也学去呢。你爱好武术,武功和气功好像是一家子的事,轻车熟路你应该不难学。”忠祖似乎很专业地说:“ 武功和气功就是一娘生的兄弟俩,长大后便分了家。医生看不好的病气功治好了。”说得素娥心里热辣辣的。若是能治好聪聪的病,让儿子说话那多好,这是她最大的一个心愿,何乐而不为。素娥赶紧问:“什么时候学?去哪里学?”忠祖说:“ 就在咱们街道以前的生猪收购站——猪厂,明天晚上开始。” 素娥听得出来忠祖已经报上名了。

忠祖从此开始钻研气功。一个礼拜学习下来,自称就把一部功学了个精通。连授功的气功师也夸他超过了一部功能达到二部功甚至三部功的水平。这天晚上忠祖尝试着给儿子做治疗:只见他在炕上盘曲双腿正襟危坐,左右手拇指掐着中指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素娥拉过聪聪在自己怀中,坐在忠祖对面。忠祖伸出右手,伸直食指和中指,绕着聪聪的头部、嘴巴、喉咙,一一发功。忠祖吸气呼气,再指向聪聪 。素娥斜过身子看着儿子说:“啊——”聪聪动了动嘴,素娥重复了一遍,聪聪学了一声:“啊——” 素娥又教:“窝——” 聪聪只学了一下唇型,不出声。素娥又教:“鹅——” 聪聪只微微张了张嘴,素娥仍教:“ 爸爸、妈妈。” 孩子正确地学:“爸爸,妈妈 。”素娥为孩子鼓掌,也为丈夫鼓掌。聪聪笑着也拍着小手。忠祖合掌在胸,然后放手收功。接下来拉着聪聪对着孩子的脸说:“ 你一定要给我说话,你不说话我就打、打、打。” 手掌翻过来又翻过去真像一片瓦在儿子脸前比划着。五岁的聪聪害怕往后一缩,靠向妈妈怀里,素娥皱起了眉头。忠祖说:“ 效果还是好的,能叫两声就说明有效果,再配合治疗一段时间就会说了。 这娃一定要会说话,他不说话我就不要他了。”素娥先听得充满信心,听到后面一句,心中大骂: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