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文 盲 后 代 双 学 历

从父辈算起,我家祖上三代无一不是文盲,母亲也是。我九岁那年,母亲同父亲协商:坤儿该念书了,要不,又是一个“睁眼瞎”。父亲爽快地一拍大腿,说:好哇!早该念了!于是,那年春天的一个早晨,我起了个大早,背上土布缝制的小书包,跟着父亲,蹦蹦跳跳地朝五里以外的祠堂小学行走。

时值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是“读书无用论”喊得最响的年代,零蛋考生张铁生被捧上了天,上高中、大学凭的不是学习成绩,而是基层组织的推荐,半天上课半天劳动,农忙季节,成月的放假,谁还用心学习?五年下来,我除了小和尚念经般地会喊“a,o,e,I,u,ü”之外,识的汉字真是屈指可数。好在大胡子算术老师教珠算比较认真,下课时大家拨拉着算盘珠,模仿电影中地主、老财的神气劲儿,不知不觉加、减、乘、除都学会了,这是最大的收获。

国家恢复招生制度的次年,我步入初中的大门。说来有趣,此前仅仅当过红小兵连长的瘦弱的我,居然因为学习成绩靠前,当上了副班长和学习委员,我神气活现地出入于课堂、操场、文艺演出舞台、教师办公室,陶醉于自己的名字频频出现在墙报上、成绩排名榜上,一路喝彩,一路鲜花,1981年,我以优异成绩被一所地区中等专业学校录取。当时,班主任建议我读六安一中,我嘴上说:我的智力一般,将来恐怕考不上大学,心里却难受得要死:农村孩子,家中姊妹多,经济负担重,那里还上得起高中啊!的确,念了中专就成了国家的人,好歹不需要父母掏过多的钱。在这里,我依然拼命地学,不停地自我兜售,大学之梦常常光临我的枕边,在梦中,我笑过,也哭过,但信念从未动摇!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三年中专生活在不经意间度过,我也从懵懂少年变成风华青年,21岁那年,我站在宽宽大大的讲台上,为人传道、授业、解惑,成了一名学历不够格的高中老师。生性不服输的我,积极参加各类专业考试,并挤出时间信手涂鸦,颇得人们赞许。五年后,当我带着几分眷恋、几分欣喜离开校园,到一个行政部门上班的时候,我随身携带的箱子内,装有中文本科毕业证书、高中生物教师资格证书和一大摞样报样刊——生活,向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几经磨练,几经摔打,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成了单位的副手,闲而无事,拥有大把的时间,便又想到了修学历,偷偷报名参加了法律自学考试,从专科考起,一门一门地啃,五年下来拿到了法律本科证书。我又“宜将剩勇追穷寇”,一鼓作气考律师资格,终于如愿以偿,走进律师队伍。需要说明的是,在此期间,我文学创作之笔从没有闲置,那些年来共发表各类体裁的文字50余万。

抚今思昔,感慨万千。我,一个农家孩子,目不识丁者的后代,如今却拥有双学历,并成为作家协会的一员,靠得是我的勤奋和执著吗?不!靠的是改革开放的英明政策。一个人的力量和智慧终究是渺小的,犹如一滴水,只有融入汹涌澎湃的时代大潮中,才有自己的立身之地,才不会干涸,而我,便是那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