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笑傲死神,闵恩泽院士感动中国1

石油,亿万年形成于地壳深处的液态乌金,它们在我的灵魂里奔涌、燃烧! ——闵恩泽2008年2月17日,由中央电视台主办的“CCTV2007感动中国年度人物”评选活动揭晓,获奖者中有一位84岁的老者最为引人注目,他就是1月8日与著名植物学家吴征镒院士一同获得2007年中国科学最高奖的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闵恩泽。

感动中国组委会在给闵恩泽的颁奖词中这样写道:“在国家需要的时候,他站出来!燃烧自己,照亮能源产业。把创新当成快乐,让混沌变得清澈,他为中国制造了催化剂。点石成金,引领变化,永不失活,他就是中国科学的催化剂!”——这样的评价对一个科学家来说无疑是最高的赞誉,闵恩泽当之无愧。

在颁奖现场,已过八十高龄的闵恩泽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很有领袖风范,然而,鲜花与掌声背后,闵恩泽说起他身患多种绝症,一生与死神斗争的点点滴滴,让人无不动容……留美博士夫妇学成归来,逆境不屈病魔何惧

闵恩泽1924年2月8日出生于四川成都市。1942年,18岁的闵恩泽就读于重庆的中央大学。起初,闵恩泽学习土木专业,他的理想是在全国修很多的桥。大二的时候,身为银行家的舅舅对他产生了影响,要改他改学化工。在化工系,他遇到了一生的伴侣陆婉珍。陆婉珍是上海人,和他同班,这一对才子佳人的相恋曾引起学校很多人的忌妒。

1946年底,毕业后的闵恩泽和陆婉珍一同到当时中国印染界的龙头企业——上海第一印染厂当上技术员,这在当时也算是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了。

1947年初,闵恩泽和陆婉珍商量,两人一同到国外去发展。于是,当年4月,陆婉珍在外公、外婆的资助下,先行一步来到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化学工程系读硕士。1948年3月,闵恩泽也来赴美和陆婉珍就读于同所一大学。当年,闵恩泽就拿到了硕士学位,又继续攻读博士;不久,陆婉珍也拿到化学工程系硕士学位,并继续攻读该专业的博士学位。

1950年6月,闵恩泽和陆婉珍双双通过博士论文答辩。此后,两人都在美国找到了专业对口的工作。

1951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不久后的第三个国庆日,两人在同学好友的祝福声中举办了一个中洋结合的婚礼。

当时,闵恩泽夫妇在美国的待遇相当优厚,差不多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就能买一辆小汽车。然而,闵恩泽却一直在计划着回国。促使两人下定回国决心的是在美国所受到的歧视。当时,两人在美国租房受尽了委屈,房主一听说他们是中国人,连忙不问由来地拒绝,甚至当面说一些有损中国人尊严的话。当年的闵恩泽虽然是博士,心中仍有些许孩童般的顽劣之气,受了房主的委屈之后,他竟然在三更半夜打电话给房主,自己却不吭声,听着电话里的“hello?hello?……”的声音,小夫妻俩相拥着笑得前俯后仰。

因为工作的便利,闵恩泽和陆婉珍能够经常看到美国石油工业的先进生产流程,当闵恩泽看到美国石油化工厂利用催化剂将原油直接分解成汽油、柴油、航空油的时候,他简直惊呆了。因为他很清楚,中国根本就不具备原油分解技术,石油提纯技术纯粹依靠苏联。解放初期中苏关系开始紧张。“假如有一天苏联人不再支持中国。那中国岂不是连飞机都无法起飞,连汽车也无法奔跑?这太可怕了,我们必须回国!”闵恩泽对妻子陆婉珍说。

当时,以钱学森为代表的中国留美学生号召大家离美报效祖国,闵恩泽夫妇是最积极的响应者。去办回国手续的时候,当时的美国使馆工作人员很讶异地说:“年轻人,你们想清楚,在中国,目前连吃饭都成问题,况且,你们回去,共产党,会相信你们吗?”

1955 年底,闵恩泽和陆婉珍绕道香港,辗转回到祖国。然而,当时的中国正处在政治斗争的狂热期,回国效力的留学人员被怀疑是特务,连找一份工作都很难。

1956 年中旬,在时任石油工业部部长助理的徐今强亲自过问下,闵恩泽夫妇被分配到正在筹建的北京石油炼制研究所。闵恩泽夫妇以为在这里可以实现自己进行石油催化剂研究的梦想,谁知,迎接他们的竟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政治运动。

陆婉珍出自上海名门,祖上产业不小,她首先被揪出来成为被批斗的对象。而闵恩泽因为说过一句“搞科研还是要靠专家学者”的话,与当时“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指示相违背,他也被关进了“牛棚”。一直到1959年,陆婉珍生下了他们的宝贝女儿,对她的批斗才有所松劲。

当时,陆婉珍对于自己回国的举动感到有些后悔了,闵恩泽就开导她说:“我们是搞科研工作的,我们不管政治,我相信这种混乱局面只是短时间的,你相信祖国,也要像相信我闵恩泽一样!”从美国回来的时候,闵恩泽带回了一把上好的小提琴,陆婉珍情绪不好的时候,闵恩泽就给他弹琴。陆婉珍最喜欢听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那时而激越时而低沉的琴声让她能暂时忘掉眼下的一切烦忧。那时,女儿还没有取名,陆婉珍就提议给女儿取名叫闵知琴。

因为当时石油催化剂的研究迫在眉睫,组织上要求他们以闵恩泽为主,一边配合政治斗争,一边进行科研工作。那时,研究用的实验室都是向北京石油学院借的几间平房;而对于这一领域的研究,包括闵恩泽在内,没有一个人经历过催化剂从实验室到工厂生产这一过程,很多人之前连催化剂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1959年,苏联援建的我国现代化100万吨/年兰州炼油厂投产,其中有一套移动床催化裂化装置是核心,它把重油二次转化为航空汽油。所用的移动床小球裂化催化剂一直从苏联进口。20世纪60年代初,中苏关系紧张后,苏联开始以次品供应我国,后来干脆停止供应。当时,中国石油部所储存的小球裂化催化剂仅能维持4个月的供应,情况十分紧急。果然如闵恩泽当初所担心的那样,中国将面临飞机无法起飞的危险。这时,石油部决定在兰州建设一个小球硅铝裂化催化剂生产厂,组织会战,闵恩泽被任命为技术负责人紧急派往兰州。闵恩泽带领大家吃住在工厂车间,每天8点开始工作,一直忙到夜里1点多,接着开碰头会,一开就是一两个小时,所以通常都是凌晨两三点才休息。

1964年3月,经过3个多月的艰苦奋战,克服了一个个难关之后,终于生产出了我国自己的小球催化剂,及时地保证了我国航空汽油的生产和供应!

这在当时的中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奇迹。当时一直嘲笑中国自己在用“小茶壶炼油”的苏联更是十分震惊。闵恩泽的名字,在世界石油催化剂领域渐渐被提起。

几个月的封闭式工作,让闵恩泽异常思念陆婉珍和女儿。9月13日晚上,他终于可以给妻子打电话了。可是,电话一接通,闵恩泽就不停地咳嗽,声音也很虚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恩泽,你怎么啦?没事吧你?你快回北京来检查身体吧!”闵恩泽连连说“没事”,人却一头晕了过去……当晚,闵恩泽被紧急送往兰州市立第一医院抢救。经初步诊断,闵恩泽患上了肺癌,必须到技术强的大医院进行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一个礼拜之后,闵恩泽被送往北京解放军总医院准备手术。

接二连三病魔来袭,有爱在我们决不趴下

闵恩泽的肺癌发现不是太晚,解放军总医院为他组织了最权威的专家进行会诊,初步决定采取手术的方式将其身体右侧的两片病变肺叶切除,同时须取掉一根已经病变的肋骨。得知此情,陆婉珍向医生表示,自己愿意捐献健康的肺叶给丈夫。然而,此技术当时只在美国等发达国家才有可能,中国当时还不具备器种移植的技术。但陆婉珍对丈夫的深情厚谊,让医生十分感动。

手术定在9月18日上午9时进行,陆婉珍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手术室的门每开一次,她的心就会紧缩一次。

下午4 点,从麻醉中醒过来的闵恩泽陷入了剧痛之中,但他强忍着任汗水湿透了衣衫。陆婉珍说:“恩泽,你要痛就呻吟吧,我在你身边呢,要不你就咬我的手吧……”“那朗个行嘛?就只有稳(蚊)子儿咬的差不多,不要紧的!”闵恩泽用四川话风趣地说。

身体刚刚好转,连走路都会出一身大汗,闵恩泽就开始过问催化剂的科研进展情况。随后的3年间,闵恩泽攻克了喷雾干燥器形成微球的粒度大小分布难关,开发出建设了我国大型、先进的250万吨/年炼油厂所需的微球硅酸铝催化剂;解决了高纯度氧化铝担体制备难题,生产出了提高汽油辛烷值和生产芳烃的铂重整催化剂……一批催化剂工厂、车间相继建成了,中国一跃成为世界上能生产各种炼油催化剂的少数几个国家之一。

而陆婉珍也有不菲的成果。在20世纪60年代初,世界上色谱技术刚一露头,陆婉珍便拿出了中国人自己的色谱仪。接着,她在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逐步建立了光谱、质谱、电子显微镜等各种化学、物理分析技术和手段,全都达到了当时的世界水平。

然而,命运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真诚付出而对他们格外垂青。1968年,“**”在全国全面展开,陆婉珍这个大资本家的后代首先受到冲击,她被迫带着年幼的女儿前往湖北潜江“五七干校”接受改造。造反派要闵恩泽站出来和她划清界线,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们这是胡闹,我们夫妻好好地在一口锅里吃饭,在一个**睡觉,划清什么界线?”为此,闵恩泽又被关进了“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