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丫头丫和花子花
武汉民间素有给小孩,特别是给男孩起贱名的习俗。人们认为小孩名字太好,太过响亮,容易引起阎王爷、偷生娘娘(武汉俗呼“偷生婆”)的注意,以致早夭,而贱名既俗又丑,阎王爷、偷生娘娘听了心生嫌弃,不喜欢就不会总惦记着,因此,取贱名能使孩子消灾避难,健康成长。
贱名长命之说,古而有之,比如陶渊明小名“溪狗”,直译就是水狗子,王安石小名“獾郎”。直译就是狗獾子。历史上最有趣的小名要数晋成公的“黑臀”(见《国语·周语下》),直译就是黑屁股,这些都是极俗极贱的称呼,王公贵胄亦不能免之。贱名和小名有联系也有区别,小名中有“福名”,如天宝、来福、喜儿等,口彩祥瑞,愿望美好,贱名中就没有。魏武帝曹操有两个小名,一阿瞒、一吉利,前一个是贱名,后一个是福名。他的贱名“阿瞒”大家都知道,他的福名“吉利”反而鲜为人知。
武汉坊间,男孩贱名多为“丑货、苕货、尿货、怀货、憨砣、花子、狗子、丫头”等。女孩一般很少有贱名,男尊女卑,女孩本来就“贱”,于是连起贱名的待遇也取消了。现今,贱名现象基本绝迹,小名还存在,多是一些表示亲切、爱昵的称呼。
下面这首童谣在武汉传唱很广,最早是嘲弄一个叫“丫头”的男孩子的,后来很多男生喜用此谣来嘲弄女生:
丫头丫,丫黄瓜;黄瓜苦,丫萝卜;萝卜辣,抌倒丫头杀。
选自彭翔华《大城小巷》第87页。最后一句亦作:“萝卜甜,丫头丫头讨人嫌”,“萝卜甜,丫头丫头不值钱”等。朱介凡《中国儿歌》第141页上亦有选载,文字略有不同。另《歌谣》第三卷第12期(1937年6月19日出刊)第7版,载有徐树敏搜集的“丫头丫”:丫头丫,卖黄瓜;黄瓜苦,卖豆腐;豆腐焦,卖辣椒;辣椒辣,捉得丫头来杀。
古代有把婢女称为“丫头”的,武汉话中的“丫头”,有时作昵称,表示亲切;有时作蔑称,表示厌恶,要看一定的语言环境。
花子,也叫告化子,就是乞丐,告话就是他们重要的乞讨手段。明谢肇淛《五杂俎·人部一》:“京师谓乞儿为花子”。旧时武汉小名叫花子的不少,兄弟多的,还有大花子、小花子。
下面是一首比较有代表性的小名谣:
花子花,弹棉花,弹到夜晚??姆妈;姆妈不打门,花子的??浠浠神。花子买糖吃,不把得姆妈吃;姆妈杀鸡吃,不把得花子吃;花子在外面捡骨头吃。锵齐、兑齐,肚子饿了还要吃。 儿时习唱。浠浠神:意思是“直泄直泄地”,神,动词后面作补语。锵齐、兑齐:象声词,指锣鼓、铙钹的击打声。
自己的小名不好听还不说,还经常被别人放在口里唱来唱去,岂不令人恼火?恰恰相反,按老民俗说法,贱名稀烂,不好听,但越叫越吉利,编成歌唱那就更有福气了。武汉之所以有许多小名谣流传,与这种民俗心态很有关系。小名谣经常用于孩子们的游戏,不仅具有娱乐性,还具有趋吉避凶的祈福性。
关于“货”的小名谣就更多了,其特点是“一货多用”,比如“丑货”亦可换成其他的“X货”。
丑货:丑货丑货,扁担摇窝;挑到堤上,碰到姨娘,姨娘打个屁,叫他回去;回去跶一跤,头上跶个包。
选自《蔡甸民间歌谣集成》175页,陈进军搜集。
姨娘:所指有多种。指姨太太,一妻多妾制的产物;指姨妈,即母亲的姊妹;还有指女佣工的。另,武汉人把女性化的男人也戏称为“姨娘”,娘,liang,轻声,现在叫“伪娘”。
尿货:尿货爱看戏,搭船走江西;江西翻了船,坐车到湖南;湖南失了火,尿货往夜壶里躲;夜壶一歪,尿货跑上街;街上打铳,尿货钻地洞;洞里放鞭,尿货上天;天上打雷,捉倒个尿货捶几捶。
尿,sēi。夜壶,便壶,一般指男用尿壶,因多在夜间使用,故名,古代叫“虎子”。打铳:即放铳。铳,也叫火铳,一种旧式火器,由木把、引孔、火药洞和扳机等组成,可用于打猎,也可用于红白喜事以及重大场面等,既显热闹、气派,也有驱邪压魔的祈望。打麻将,出牌致人“和牌”,武汉人也称之为“放铳”。
还有“猫子、狗子”等:
猫子猫,割藜蒿;藜蒿嫩,不会认;藜蒿香,不会尝;藜蒿少,找不倒刀;藜蒿多,过不了河。正月二月割不倒,三月四月点火烧。
选自《蔡甸民间歌谣集成》第176页,辛克服搜集。小名谣,以“猫子”之名起兴,实际说“藜蒿”。
藜蒿,又名蒌蒿、水艾、水蒿等,武汉人喜食其嫩茎嫩叶,凉拌、炒食均可,最有名的就是足以让游子思乡的“藜蒿炒腊肉”。旧时多为湖塘野生,所谓“湖里的草,碗里的宝”,现在广有人工栽培,味道不及野生。
一班打架二班拉,三班告诉王大妈;王大妈,快来呀,你屋里狗子在打架;打破了头,打断了腿,打坏了神经变成了鬼。
由杨玉静提供。描述孩童打架的童谣,戏谑,夸张。
狗子,一个叫狗子的小孩,就是王大妈的儿子。
如今有谐语云“过去把儿子叫狗子,现在把狗子叫儿子”,用心琢磨体会,民俗的东西还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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