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第二十一章 短切突击

豫南战役后,汤恩伯便升任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他的部队也脱离第五战区序列改为归一战区指挥,实际只归汤本人指挥。第一战区此时形成了独特的两个司令部的状况,一个是设在洛阳的第一战区卫立煌长官部,另一个则是设在叶县的汤恩伯司令部,由于汤恩伯仗着蒋介石的支持到处伸手,而卫立煌却无心与他争权,他在第一战区的势力膨胀极快。

豫南战役汤恩伯名声大噪,华连智宣传之功不可没,他看汤恩伯近来心情不错,便将自己这些天写好的考察报告和计划呈递给汤过目,并提出要求到暂7旅去工作。

汤恩伯随手翻看了几页:“报告很长啊。”望着华连智的双眼,问:“怎么想到要去那个旅?那个曾兆熊是个刺头儿,以前当过土匪,平时对司令部的命令也是阳奉阴违,只是正当党国用人之际,我就不跟他计较这么多了。他手下那些兵,也都是些乌合之众,不可**。”

华连智说:“正因为如此,才值得尝试。如果连这样的部队也能就此走上正途,为国家为民族效力于抗战疆场,那不是更有示范效果吗?”

汤恩伯“唔”了一声,说:“我会考虑的,你先下去吧。”

华连智一走,汤恩伯就把厚厚的报告锁进了抽屉。

旁边的骆参谋长说:“他写这些东西也是尽了心力的,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

汤恩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书读多了,未必有什么好处。”

骆参谋长说:“年轻人难免心高气傲,让他到下面历练历练,也是可以的。”

转眼到了7月下旬,华连智终于得到调令,以中校副旅长的身份到暂7旅报到。

此时,暂7旅被划分给第一战区游击司令部辖制。

和他一起到暂7旅报到的还有汤恩伯司令部的上尉参谋管锡明,管参谋带去了一部英国产的新式电台,以解决山区电讯联系不畅的问题,同时担任该旅的通信股长。

临走时,汤恩伯告诉华连智:“此去工作必然艰辛,遇事多向司令部请示,多和管参谋商议。”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镏金的英纳格怀表赠给他,“一个优秀的指挥官要有很强的时间观念,希望你此去不负我望,有所作为。”

华连智接过怀表,见表壳上铭刻有“抗日英雄、民族栋梁”八个字。汤恩伯说:“这是海外侨胞赠予我的,我也总算是为抗日做了些绵薄微功,现在送给你,就当是一种勉励吧。”

管参谋虽然军衔不高,却从当卫兵开始就跟随汤恩伯左右,是汤的亲信,华连智当然明白。他接过怀表,感激地向汤恩伯敬礼告别。

华连智和管锡明到达暂7旅后,旅长曾兆熊召集全旅主要军官为他们接风洗尘。华连智对暂7旅的实力也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该旅对外号称五千人马,实有官兵三千七百人,其主力为五个步兵营,每营四至六百人不等,辖三个步兵连和一个机枪连;武器方面,全旅装备步机枪一千五百支(挺),从枪支数量上看,要低于中央军部队的平均水平,但在杂牌军中算是还过的去,只是缺乏自动火力,一个步兵连只有三挺轻机枪,步枪每人一支巩县造七九式步枪或汉阳造八八式步枪,机枪连只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一个步兵营总共有轻重机枪十一挺,用高克平的话说“还顶不了敌人一个中队的火力”。当时日军一个步兵中队的标准配置有九挺轻机枪、两挺重机枪,九具掷弹筒,另加枪榴弹。

此外,旅部还直辖一个手枪连、一个炮兵连、一个工兵连和若干后勤部队,从编制上看,这个旅可谓兵种齐全,但其中除了手枪连外,其余全都是有名无实的单位:炮兵连没有山、野、榴炮,只有四门二○年式82毫米迫击炮,工兵连都是刚强征来的徒手壮丁,没有任何专业工具。

总之,从账面上看,该旅武备虽然不甚强大,但仍有一定实力,说起来,曾兆熊也颇有几分自得。

五个主力营的营长分别是:一营长周顺章,二营长陈益三,三营长高克平,四营长张忠魁,五营长龚汝棠。除了周顺章和高克平,其余三位和华连智都是初识。五营长龚汝棠是三个多月前刚从第三战区调来的,因左眼已瞎,戴着一只眼罩,被人称为“龚独眼”,他和华连诚是军校同期生,和高克平也是旧识,几句话下来就拉近了和华连智的关系。

席上,各位军官逐一向新任的副旅长敬酒。华连智酒量不大,连干几碗白酒,很快就满脸通红,醉眼朦胧,勤务兵将他搀扶到隔壁的厢房休息,送上热毛巾和茶水醒酒,华连智喝了几口茶水,便沉沉睡去。

管锡明也推辞不胜酒力,早早回去休息了。

见华、管二人退席,酒桌上气氛随意起来。

周顺章靠在椅子上,抓着鸡腿大嚼,含含糊糊地说:“读书人几碗酒下肚,就醉成烂泥,有个屁用。”

曾兆熊说:“话不能这么说,华副旅长可是汤司令面前的红人,往后我们还要仰仗他和管参谋。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长处,比我们这些粗胚那是有高明之处的。”

陈益三也有了七八分酒意,说:“仰仗个球!读书人喊喊口号还成,打起仗来还不是得靠我们去玩命!旅座,这儿都是自己弟兄,场面上的客套咱也省了,你说汤司令派这么个玩意儿过来……”忽然,他的脚被人狠踩了一下。

周、熊、张三位营长是曾兆熊的亲戚和亲随,都是“自己弟兄”,但高克平和他们素来不和,龚汝棠又是新来之人,却算不得“自己弟兄”。

陈益三顿时醒悟,打了个酒嗝,把下面一截话硬生生咽到肚里去。

龚汝棠附和说:“是啊!政府规定教师、学生缓征,这些读书人不怕国家发生战争,当初开打那会儿,动不动就上街游行喊口号,逼政府抗日,到头来,这担子还是要你我这些当兵的弟兄来扛。”

高克平在酒席上一直不怎么说话,这时冷冷地说:“军人吃皇粮,天职就是打仗!不打仗,养着当兵的干什么?”

龚汝棠讨了个没趣,挟了口菜吃了:“这板鸭味道有点过了。”

曾兆熊慢条斯理地说:“我看高营长是很久没打仗,心痒了。”

张忠魁笑着说:“高营长,蒋委员长把大半个中国丢了都不急,你干着什么急呀?”

高克平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说:“时候不早了,告辞!”

周顺章说:“副官,拿袋鸭梨来,给高营长带回去清清心火。”

高克平冷笑一声:“不必了,你自己留着降降裆里那股邪火吧。”

周顺章“霍”地站起来:“高营长,兄弟是一番好意,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有些话说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奉劝你一句,要管好手下的兵,就要先管好你的裤裆!”高克平说完大步而去。

张忠魁打圆场:“来来来,大家吃菜吃菜,菜都凉了。”

陈益三对龚汝棠说:“高大炮就是这个驴操性,别理他,来,我们接着喝酒。”

龚汝棠点头说:“我跟他也是早就相识的,这个人,性子真是越来越怪。”

周顺章骂道:“狗日的,要是打起仗来,看老子一枪崩了他!”

曾兆熊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小子就不能给我长长脸?”

又喝了几圈酒,龚汝棠也告辞而去。

周顺章望着龚汝棠摇摇晃晃远去的身影,说:“龚独眼老早在淞沪会战时就是嫡系中央军的连长,算是老资格的黄埔生了,混了几年怎么跑到咱们这儿来当个营长?运道也忒惨了点。”

曾兆熊压低嗓音说:“你知道什么?他是犯过事的,走骆参谋长的**子到这来的。”

几人一听,都问:“究竟犯了什么事?”

曾兆熊屏退左右侍从,大厅里只留他们四人。他扫了众人一眼,说:“今年年初皖南新四军叛乱一事,你们听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