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寻根团-10

但市长说的是客气话,哪能真为了这点事去找市长?其他一些老板,也许有人能帮得上忙,只是这几天的寻根团活动,他和老板们交流甚少,甚至是有些倨傲的,有了事就去求别人,人家未必愿意帮。想来想去,只有冷如风毕光明或能帮上,于是先给冷如风打电话,问冷如风在楚州有没有公安这条线的朋友,冷如风问王六一什么事,王六一便把王中秋的事说了。冷如风说他没有这方面的朋友,但他可以托朋友再想想办法,又说派出所抓了人是肯定要放的,就怕把王中秋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少不了要吃哑巴亏,还是抓紧想办法才是。又分析说现在楚州主抓化工,政府在发展经济的初期,肯定是向着资本一方,牺牲百姓权益的,广东发展初期也是这样,王中秋想讨公道怕是无门,快点把人捞出来免受皮肉之苦是正事。又说你干吗不找毕光明,毕光明是古琴镇出来的大老板,和市里镇里关系非同一般,他出面,一个电话就解决了。王六一连连称是。挂了电话,又给毕光明打电话,却无人接听。

王六一打电话时,堂嫂就眼巴巴的盯着,见王六一挂了电话,紧张地问找到熟人帮忙了没。王六一说朋友在想办法,劝堂嫂别急,他先去派出所看看,也许报上自己的姓名,亮明身份,可以管一些用,就算不能把堂兄捞出来,也可让王中秋少受皮肉之苦。当即让堂嫂去租了辆摩托车,他先去镇里,让堂嫂在家里等着,堂嫂说她在家里哪里呆得了,还是一起去派出所的好。王六一把行李收进了家,又把沾了泥土雨水艾汁的衣服换了,又从行李里拿了一本他写的书,两人坐了摩托去古琴镇,直奔派出所而去。到派出所,王六一直接去敲响了所长的办公室。听见你面有人喊请进,推了门,见一黑胖的中年警察正在打电话,便站在门口候着,黑胖警察捂住电话,问王六一找谁。王六一脸上做出了笑,说,找您。黑胖警察和电话那边小声说了几句便挂了,王六一这才走到他的办公桌边。黑胖警察盯着王六一,冷冷地问:什么事?王六一便掏出名片递了过去,黑胖警察接过名片瞟了一眼,说,作协会员?记者?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坐,找我有什么事?王六一原本以为警察看了他的名片,会说原来是王大作家,幸会幸会。如果那样就好办了,但从这警察的表情来看,人家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他王六一,倒是警惕地问王六一,说没有接到上级的通知是不接受任何采访的。王六一只好自我介绍了起来,说他不是来采访的,他是烟村人,这次随了寻根团回乡参加市里的活动。王六一的意思,你没听说过我王六一,总不至于连寻根团回乡这样的大新闻都没有听说过罢。果然,黑胖警察脸上的警惕有所缓和,说,原来是回乡的大老板,找我有什么事。

王六一说:我不是老板,只是一个记者。

黑胖警察说:总之是成功人士,这次回来很威风哦,市五套班子都出面了呢。

王六一听黑胖警察这样说,心里稍落定了一些,说:是啊,书记市长是很给面子的,上次市长去广东,还是我们接待的呢。

王六一故意强调了他和市长早就认识,还把市长宴请一干老板说成是他接待市长,处处在暗示着他是有来厉的。果然黑胖警察站了起来,给王六一倒了一杯茶,又掏出了名片给王六一,原来这警察姓黄,王六一说,原来是黄所长。

黄所长说:王记者来派出所,是要办什么事吧。

王六一就说:我这次来,真的是有一事相求。

黄所长说:什么事?

王六一说:是为我哥来的。

黄所长说:你哥?

王六一说:我哥叫王中秋,你们今天……

话还没有说完,黄所长就伸出手来做出了让王六一打住的手势,说:别的事都好办,王中秋的事,难。

王六一说:我哥是为了村民的利益。

黄所长说:你不用说,我比你清楚。

说着站了起来,有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王六一说:真的不能通融?

黄所长说: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哥不是我想抓就抓的,也不是我说放就能放的,他涉及到我们古琴镇的投资**。

王六一知道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了,便退了一步道:我理解黄所长的意思,也不会让您为难。不过,能否让我见一见我哥。

黄所长迟疑了一下,拿起电话叫来了另一个警察,问化工厂的案子,现在审得怎么样了,警察看了一眼王六一,说,还在录口供,有点难啃。黄所长说那你去吧,文明一点。那警察又看了一眼王六一,转身出去了。黄所长说:不是我不帮你,现在正在录口供。王六一听黄所长对警察说文明一点时,感觉皮肉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强忍了心中的愤怒,说:真是太麻烦您了黄所长,不过我哥没有犯法,相信你们会还他一个公道的。又说,我也相信你们会依**事,化工厂和村民之间的利益冲突,如果解决不好,把事情闹大了,闹得全国都关注了,可能到时连市长都不好下台。说这话,是在暗示黄所长不要乱来,否则他要把这事捅出去的。黄所长脸上的肌肉跳了一跳,说,我的话已说得很明白了,王记者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哥的。又说,你明天再来听消息吧。说着起身送客。王六一便从背包里摸出了他的书,恭恭敬敬地写上了“敬请黄所长指正王六一”的字样。双手递给黄所长,说,我写的书,请所长多批评。黄所长接过书,翻了翻,笑道:没想到咱们古琴镇出了个作家,我这是第一次和作家打交道呢。说着送王六一出了办公室,握手作别时又说:你放心,王中秋在我们这里,我会尽力关照的。

站在派出所的大院里,王六一无端地觉得寒意彻骨。堂嫂急切地问:六一,所长怎么说。王六一说:你放心吧,所长说了,不会为难我哥的。又打毕光明的电话,毕光明的电话却关机了。翻出市长的名片,把号码一一输入了,想想觉得打了也没有用的,终是没有打过去。一时倒也急得没有了主意,也觉出了自己的无能。只好对堂嫂说,我们回家去吧,所长说了让我们明天来听消息。堂嫂听罢,又哭了起来,王六一安慰堂嫂,说他们不敢把中秋哥怎么样的,真要是敢胡来,他是决不会袖手旁观的。堂嫂听王六一说得坚决,遂止住了哭泣。王六一说,嫂子你还没有吃中饭吧,这天都快黑了,我们找个馆子吃点东西。堂嫂说她不想吃,吃不下。王六一说:越是这时候越要坚强的,哪能不吃饭了?找了一家饭馆,吃完面天就黑了下来。王六一说:嫂子,我们先回家吧。堂嫂说:我们再去派出所看看吧,再去求求所长,能见你哥一面我才**的。王六一只好依了堂嫂的,再去派出所时,所长的办公室已锁,再去求别人,都是一问三不知。王六一便打了所长的电话,所长一听是王六一,说他现在在去市里开会的**上,有事明天再说,匆匆挂了电话。

?

放春风,下夜雨,这是楚州春天最常见的天气,白天阴了一天,天擦黑时,又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两人租了辆带篷的三轮回到烟村时,天就已黑严实了。家家的屋里亮起了灯火,王中秋的家,在夜雨中,显得格外的凄凉。一群鸡缩在门口的走廊里,见到女主人归来,扑扑翅膀围了过来。堂嫂开了门,舀了瘪谷喂了鸡,也不开灯,就坐在堂屋门口,看着门口的鸡吃谷。发呆。王六一也不知说什么是好,陪了嫂子呆坐。这样坐了足有半个小时,鸡们吃饱回鸡笼了,堂嫂这才拉亮了灯,去厨房烧水,打来让王六一洗脸洗脚,又新铺了一张床,让王六一早点休息。王六一洗了脚,见堂嫂又坐在门口发呆,便陪堂嫂坐,问堂嫂,王正在外面怎么样。王正是王中秋的独子,高中毕业后也出去打工了。堂嫂说:也是让人不省心的,在温州打工,一年到头,一分钱都没往家里寄的,前年回家,到了市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还打个的士回来让你哥给他付的士钱,气得你哥把他臭骂了一顿。去年过年,说是余了两千块钱的,结果在回来的长途车上被人骗了,又是一分没挣着,走的时候还让我们搭**费。王六一说:正正还小,我当初出门打工时,不也是这样的么。堂嫂说:你哥又是这样一个臭脾气,一天到晚斗来斗去的,就说这化工厂吧,害人是害人,可我们住得远,脏水又不会流到我们的田里,你说他出头干吗。再说了,当时化工厂是想请你哥上班的,说了一个月一千二百块的工资,又不用让他去做生产,说他是个文化人,让他管收货发货就行,可是这贱东西不干,说不挣这昧良心的钱,你不挣大把人抢着挣。

王六一说:嫂子你是说化工厂修在这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反对的。

堂嫂说:家里有人在厂里打工的当然不反对,所以你哥得罪的不止化工厂的老板,村里好多人都恨他们,你哥带头闹事弄得他们停工,停工就没有工钱。

王六一说:那我哥带头去闹事,他想干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