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珀克斯的自尊
吃早饭时,妈妈倒牛奶、舀麦片粥时的表情非常明亮。
“我又卖出去了一个故事,小鸡仔儿们。”她说,“一个关于贝壳国王的故事,所以咱们喝下午茶时又可以吃圆面包了。你们可以先过去,等面包一烤好就买回来。是十一点左右,对吧?”
彼得、菲莉丝和伯比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总共六道眼神。
然后伯比说:“妈妈,如果我们今天喝茶时不吃圆面包,到十五号再吃,你会介意吗?那是下个星期四。”
“我不介意你们什么时候吃,亲爱的。”妈妈说,“可为什么呢?”
“因为那天是珀克斯的生日。”伯比说,“他三十二岁了,而且他说他不再过生日了,因为他要留住别的东西,不是兔子或秘密,是他的孩子和老婆。”
“你是说他的孩子和妻子吧。”妈妈说。
“对。”菲莉丝说,“那是一回事儿,对吗?”
“我们想给他好好过个生日。他对我们好得没话说了,你知道的,妈妈。”彼得说,“我们本来想在下一个圆面包日问问你行不行的。”
“可如果十五号之前没有圆面包日呢?”妈妈问。
“哦,那样啊,那我们就打算问你能不能‘预资’,下一个圆面包日就不吃圆面包了。”
“是‘预支’。”妈妈说,“我想想——没问题!用粉色糖霜在圆面包上写上他的名字会很好看的,是吧?”
“珀克斯,”彼得说,“不是个好听的名字。”
“他还有个名字叫阿尔伯特。”菲莉丝说,“我问过他。”
“那咱们就写A.P.吧。”妈妈说,“到了那天,我会让你们看看的。”
到目前为止,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可是他们觉得,半便士一个的圆面包,上面用粉色糖霜写着A.P,就算有十四个,也算不上是多么隆重的庆祝。
“过生日总得有花儿,这是自然的。”伯比说。后来为了这个问题,他们郑重其事地在放干草的阁楼上召开了一次会议。那儿有一台坏了的打谷机,还有一排洞,可以直接把干草扔到下面马槽的干草架上。
“他自己就有不少花儿。”彼得说。
“但能收到别人送的花儿总是很好的,不管你自己有多少花儿。”伯比说,“咱们可以用花儿做生日装饰。可是除了圆面包,必须得装饰点儿别的东西。”
“咱们都安静地想想,”菲莉丝说,“想出来再说话。”
于是他们都安静了。因为太安静了,一只褐鼠还以为阁楼没人了,大胆地走了出来。正巧伯比打了个喷嚏,老鼠吓了一大跳,急忙跑开了。因为他觉得,能发生这种事情的阁楼,不是他这种喜爱安静生活的可敬的中年老鼠该来的。
“万岁!”彼得突然大叫道,“我想到了。”他跳起来,朝松散的干草踢了一脚。
“什么?”另外两个孩子急切地问道。
“哎,珀克斯对每个人都很好,村子里肯定有很多人都愿意给他过生日,咱们去走一圈问问大家吧。”
“可妈妈说过咱们不应该跟别人要东西。”伯比迟疑地说。
“她是说不能为咱们自己要,笨蛋,没说不能为别人要。我也会问问老先生的,你看我会不会。”彼得说。
“咱们先问问妈妈吧。”伯比说。
“哦,干吗每件小事儿都要拿去打扰妈妈呢?特别是在她忙的时候。”彼得说,“来吧,咱们现在就去村子里开始问吧。”
于是他们出发了。
邮局的老太太说,她没看出来珀克斯怎么就比别人更应该过生日了。
“不是的。”伯比说,“我希望每个人都过生日,只是我们恰巧知道了他的生日而已。”
“我的生日是明天,我发现没人在意。”老太太说,“你们一边儿待着去吧。”
孩子们离开了。
有的人很善良,有的人爱生气。有的人愿意付出,有的人不愿意。即使是为了别人,要东西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只要你试过就会发现。
孩子们回到家,清点收到的东西和答应会给他们的东西。他们发现第一天的收获还不算坏。彼得在记火车编号的小笔记本上写下了东西的清单。
这份清单是这样的:
已收到:来自糖果店的烟斗;来自杂货店的半磅茶叶;来自服装店的羊毛围巾,有点儿褪色了,这家店在杂货店旁边;来自医生的一只喂饱的松鼠。
答应给:来自屠夫的一片肉;住在老收费站的女人的六个新鲜鸡蛋;来自鞋匠的一片蜂巢和六根鞋带;来自铁匠的一把铁锹。
第二天一大早,伯比起来后叫醒了菲莉丝。她们已经商量好了。她们没告诉彼得,因为他可能会觉得这事很傻。可后来她们还是告诉他了,那时事情已经进展得很好了。
她们剪了一大束玫瑰花放进篮子里,里面还有菲莉丝为伯比的生日做的针插和菲莉丝的一个漂亮的蓝领结。她们写了一张纸条:“给兰塞姆太太,送上我们最诚挚的爱,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然后把纸条也放进篮子里,带着这些东西去了邮局。在邮局那位老太太过来之前,她们走进去,把篮子放到柜台上就离开了。
她们到家时,发现彼得在帮妈妈准备早餐期间,已经信任地把他们的计划告诉给了妈妈。
“这个计划没什么不好,不过要取决于你们怎么做。”妈妈说,“我只希望他不会觉得被冒犯了,认为这是一种施舍。穷人都极有自尊,你们知道。”
“我们做这些不是因为他穷,”菲莉丝说,“是因为我们喜欢他。”
“我觉得菲莉丝成长得很快。”妈妈说,“如果你们真的确定送他东西不会冒犯他,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因为他一直对你们那么好。不过咱们自己也很穷,做不了太多事。你在写什么,伯比?”
“没什么特别的。”伯比说,她刚才突然开始草草地写下了什么,“我敢肯定他会喜欢的,妈妈。”
十五号的整个早上,他们都在开心地准备圆面包,看妈妈用粉红色的糖霜在面包上写A.P.。你当然知道那该怎么做吧?把蛋清搅匀,拌上糖,再加几滴胭脂红。然后做一个干净的圆锥筒,可以用白纸,尖的那头留一个小洞。把粉红色的鸡蛋糖霜倒进大的那头,糖霜会慢慢流到下面。然后你就可以把它当成一支装满粉色糖墨水的大胖笔去写字母了。每个圆面包都写上了A.P.,看起来漂亮极了。接着把面包放进凉爽的烤箱,好让糖霜凝固。趁这段时间,孩子们去村子里取了蜂蜜、铁锹和其他大家答应会送给他们的东西。
邮局的老太太站在她的门阶上。孩子们路过时,礼貌地对她说了一声“早上好”。
“等等,停一下。”她说。
孩子们站住了。
“那些玫瑰花。”她说。
“你喜欢吗?”菲莉丝说,“它们新鲜得不得了。针插是我做的,但那是伯比送的礼物。”她说话时快乐地蹦着。
“这是你们的篮子。”邮局老太太说。她走进屋里拿出篮子,里面装满了饱满的红色醋栗。
“我觉得珀克斯的孩子们肯定会喜欢的。”她说。
“你真是太可爱了。”菲莉丝抱住老太太发胖的腰,“珀克斯会高兴的。”
“他不会有我一半高兴的,因为我收到了你们的针插、领结和漂亮的花。”老太太说着拍了拍菲莉丝的肩膀,“你们都是善良的孩子,没错。还有,我在后面的小木屋里放着一辆婴儿车,是为我的艾米的第一个孩子买的。不过那孩子只活了六个月,之后她再没别的孩子了。我希望珀克斯太太能收下它。她有那么多男孩,这小车应该能帮上忙。你们愿意带上它吗?”
“哦!”孩子们齐声欢呼。
兰塞姆太太拿出婴儿车,取下车上仔细盖好的纸,扫去里里外外的灰尘,她说:“好了,就是这个。我不知道,如果我能想起它来,可能会早点儿送给她。只是我不大清楚她会不会从我手里收下。你告诉她,这是我的艾米的第一个孩子的……”
“哦,里面很快会再有一个真的活生生的孩子的,想想就太棒了!”
“是啊。”兰塞姆太太叹了口气说,接着又笑了,“哦,我给你们带上点儿薄荷酥心糖送给小点儿的孩子。好了,你们赶紧走吧,省得我把头上的房子和身上的衣服都送给你们。”
送给珀克斯的所有东西都被装进了婴儿车。三点半,彼得、伯比和菲莉丝推着小车到了珀克斯住的黄色小房子。
房子非常整洁。窗台上摆着一罐野花,有大雏菊、红色酢浆草和柔如羽毛的开花绿草。
水花飞溅声从洗衣房传来,一个洗了一半儿的男孩从门口探出头来。
“妈妈在换衣服呢。”他说。
“马上就来。”一个声音在狭窄的、刚擦洗过的楼梯顶上响起。
孩子们等待着。很快,楼梯作响,珀克斯太太走下楼,手还在系衣服扣子。她的头发梳得又紧又光滑,脸庞因为肥皂和水闪着亮光。
“我衣服换晚了,小姐。”她对伯比说,“今天多打扫了一次,因为珀克斯突然说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起这个的。当然了,我们会给孩子们过生日,但是他和我——我们太老了,不适合过生日了,这都成习惯了。”
“我们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彼得说,“我们给他带了点儿礼物,在外面的婴儿车里。”
礼物刚打开时,珀克斯太太就喘个不停。等礼物全都打开以后,她突然坐在木椅子上大哭起来,让孩子们又惊又怕。
“哦,别哭!”每个人都在说。
“哦,请你别哭!”彼得加了一句,大概他有点儿不耐烦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想说不喜欢吧?”
珀克斯太太只是抽泣。虽然珀克斯家的孩子都非常害羞,但现在他们都站在洗衣房门口,怒视着这几个闯入者。周围一片安静,可怕的安静。
“你不喜欢吗?”彼得又问了一次,他的姐妹正在轻拍珀克斯太太的后背。
她的哭泣开始得突然,停止得也突然。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管我,我没事儿!”她说,“喜欢吗?哎呀,珀克斯从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日,就连小时候跟他叔叔一起生活那会儿都没有。他叔叔是个自己管账的玉米经销商呢,后来他生意失败了。喜欢吗?哦——”她接着又说了很多事,不过我不会写下来,因为我能肯定,彼得、伯比和菲莉丝都不想让我那么做。珀克斯太太说了好多好话,听得他们的耳朵越来越热,脸也越来越红。他们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不值得那些赞美。
最后彼得说:“好了,我们很高兴你开心,可如果你继续这么说,我们就得回家了。我们确实想留下,看看珀克斯先生是不是也开心,可我们承受不了这个。”
“我一个词也不说了。”珀克斯太太满面喜气地说,“可我在脑子里想你们不会管,对吧?因为要是……”
“我们能吃一盘圆面包吗?”伯比突然问。于是珀克斯太太匆忙去铺桌子,把圆面包、蜂蜜和醋栗放在盘子里,把玫瑰花插在两个玻璃果酱瓶里。用她的话说,茶桌看起来“能招待王子。”
“想想!”她说,“我早早把房间收拾好了,孩子们采了野花,还有这些——我星期六买了一盎司他喜欢的烟草,我一直为他攒钱来着。不过我从没想过他能得到更多东西。上帝保佑我们!他提前回来了!”
这时珀克斯的确拉开了前门的门闩。
“哦,”伯比小声说,“我们藏到后厨房去,你来告诉他。但你最好先送给他烟草,因为你给他买了。等你说完了,我们再一起跳出来大喊‘长命百岁!’”
这个计划很好,却没能成功实现。首先,时间只够彼得、伯比和菲莉丝冲进洗衣房,还要催促挡在他们前面、目瞪口呆的珀克斯家的孩子。没时间关门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听着厨房里发生的一切,尽管他们完全不是故意的。洗衣房被珀克斯家的孩子和三根烟囱的孩子挤得满满的,更何况里面本来就放着家具,比如轧布机和熨斗。
“啊,老婆!”他们听见珀克斯先生的声音说,“这布置得很漂亮啊!”
“是你的生日茶会,伯特。”珀克斯太太说,“这儿有一盎司你喜欢的烟草。因为你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星期六特意去买的。”
“好老婆!”珀克斯先生说道,然后传来了接吻的声音。
“可这婴儿车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么多包裹?你从哪儿弄来这些甜点的,还有……”
孩子们没有听到珀克斯太太的回答,因为就在那时,伯比跳了起来,她把手放在口袋里,怕得浑身都僵了。
“哦!”她对其他人小声说,“咱们该怎么办?我忘记把标签贴到东西上了!他不知道那都是谁送的,他会以为都是我们送的,觉得咱们要么大方,要么在施舍,要么讨厌了。”
“嘘!”彼得说。
他们听到珀克斯先生的声音,很大,而且显得非常生气。
“我不管!”他说,“我跟你直说,我接受不了。”
“可是,”珀克斯太太说,“这是你一直很喜欢的孩子们送来的,三根烟囱的孩子。”
“我不管,天堂的天使送来的也不行。”珀克斯坚定地说,“这些年咱们过得挺好,没求过别人。我不会要别人的施舍,这辈子都不会,所以你也别想了,内尔。”
“哦,小点儿声!”可怜的珀克斯太太说,“伯特,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快别说蠢话了,他们三个在洗衣房里听得清清楚楚呢。”
“那我就说给他们听听。”珀克斯生气地说,“我以前就跟他们说过我的想法,我还要再说一次。”他加了一句,抓住洗衣房的门猛地大大打开,露出门后挤成一团的孩子。
“出来!”珀克斯说,“出来跟我说说你们是什么意思。我跟你们抱怨过我穷吗,让你们这样过来施舍我?”
“哦!”菲莉丝说,“我还以为你会高兴。以后我这辈子再也不对别人好了,再也不了,永远不。”
她突然大哭起来。
“我们没有恶意。”彼得说。
“你们说的和做的可不是一回事啊。”珀克斯说。
“哦,别这样!”伯比大声说,尽力让自己比菲莉丝更勇敢,比彼得多解释几句,“我们以为你会喜欢。我们过生日时总会收到礼物。”
“哦,是啊。”珀克斯说,“你们自家亲戚送的,那不一样。”
“不,不是的,不是我们自己的亲戚。”伯比回答,“在家时,所有的仆人都送给我们礼物,他们过生日时我们也给他们礼物。我过生日时,妈妈送给了我那个很像金凤花的胸针。温尼太太给了我两个可爱的玻璃花瓶,没有人觉得她在施舍我们。”
“如果这儿放的是玻璃花瓶,我什么也不会多说。”珀克斯说,“可这一堆小山似的东西,我受不了,也不会要。”
“可这些不全是我们送的,只是我们忘了贴上标签。”彼得说,“这是村子里的大家送的。”
“我倒想知道,是谁把它们弄到一起的?”珀克斯问。
“哦,是我们。”菲莉丝吸着鼻子说。
珀克斯重重地坐进扶手椅里,看向孩子们。伯比后来描述,那是阴郁、失望、可怕的一瞥。
“所以你们到处走,跟邻居们说我们活不下去了?好极了,你们让我们在邻居中间丢脸丢到家了。这堆玩意儿从哪儿来的就拿回哪儿去。真是恩惠,我确定。我不怀疑你们是好心,但要是你们同意,我希望今后咱们就相互不认识了。”他刻意转过椅子,背对着孩子们。椅子腿划过砖头地面,发出打破沉静的唯一声响。
伯比突然说话了。
“看看我们,”她说,“这实在太可怕了。”
“我也这么想。”珀克斯说道,却没回头。
“看看我们,”伯比绝望地说,“如果你想,我们可以走。如果你不想再跟我们做朋友也可以,可是……”
“我们会一直跟你做朋友的,不管你对我们多不好。”菲莉丝剧烈地抽泣着。
“安静。”彼得语气激烈地低声说。
“可在我们走之前,”伯比继续绝望地说,“你就让我们给你看看本来要贴到东西上的标签吧。”
“我什么标签都不想看,除了工作里搬的行李上的。”珀克斯说,“难道你们觉得我努力在外面工作,她帮人洗衣服,就是为了当邻居们的笑柄吗?”
“笑柄?”彼得说,“你不明白。”
“你性子太急了。”菲莉丝哭着说,“你知道以前你就错过一次,说我们不告诉你俄国人的秘密。就让伯比给你说说标签吧!”
“好吧,说吧!”珀克斯不情愿地说。
“好吧。”伯比说,她抱着希望,在自己鼓鼓的口袋里笨拙地摸索着,“大家送东西时说的话,我们都写下来了,名字也记着。因为妈妈说我们得慎重,因为——我把她说的话写下来了,你听听。”可伯比没法儿马上念出标签上的话,在能说话之前,她不得不哽咽了两下。
从丈夫打开洗衣房的门时,珀克斯太太就一直在哭。现在她喘了口气,哽咽道:“你别难过,小姐。就算他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好心。”
“我可以读标签了吗?”伯比说着,朝自己试图整理的纸片落泪,“先是妈妈的,她说——”
“‘小衣服送给珀克斯太太的孩子。’妈妈说,‘如果你肯定珀克斯先生不会被冒犯,觉得这是施舍,我去找找菲莉丝的东西,她大了穿不下了。我很愿意为他做点儿小事,因为他对你们那么好。我做不了多少,因为咱们自己就很穷。’”
伯比停了一下。
“这没什么。”珀克斯说,“你妈妈是个天生的淑女。我们会留下那些小裙子还有别的,内尔。”
“婴儿车、醋栗,还有这些糖,是兰塞姆太太送的。”伯比说,“她说:‘我敢说珀克斯先生的孩子会喜欢糖。婴儿车是为我的艾米的第一个孩子买的——他只活了六个月,她再没有别的孩子了。我希望珀克斯太太能收下它,在带她家的乖男孩时能帮上忙。我以前就想送给她了,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收下。’她让我告诉你,”伯比补充道,“那是她的艾米的孩子的。”
“我不能把那车还回去,伯特。”珀克斯太太坚定地说,“我也不会那么做,所以你别让我去。”
“我什么也没让你做。”珀克斯粗声说。
“还有铁锹,那是詹姆斯先生亲手为你做的。”伯比说,“他说——在哪儿呢?哦,在这儿!他说:‘你们告诉珀克斯先生,为他这样值得尊敬的人做个小东西,我非常高兴。’然后他说希望给你的孩子和他自己的孩子钉鞋掌,就像给马钉掌一样。因为,嗯,他知道鞋皮子都是怎么回事儿。”
“詹姆斯是个好伙计。”珀克斯说。
“还有蜂蜜和鞋带。”伯比急忙说,“他说他尊敬自立自强的人,屠夫也说了这样的话。老收费站的女人说你年轻时帮她打理过好几次花园,还说善报什么的——我不明白那话的意思。每个送东西的人都说他们喜欢你,说我们的主意非常好,没有一个人说过施舍,或类似的可怕的话。老先生让彼得带给你一个金镑,说你是个认真工作的人。我觉得你会愿意知道别人有多喜欢你。我这辈子从没这么伤心过。再见。希望有一天你会原谅我们……”
她说不下去了,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珀克斯说,依然背对着他们,“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让你们失望的每一句话。内尔,烧上水。”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会把这些东西拿走。”彼得说,“但我觉得大家都会非常失望,和我们一样。”
“我没有不喜欢。”珀克斯说,“我不知道……”他补充道,突然转回椅子,脸上露出一种古怪扭曲的表情,“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高兴了。不是为礼物高兴——虽然它们都是最棒的——是因为邻居们善意的尊重。那值得拥有,是吧,内尔?”
“我觉得都值得拥有。”珀克斯太太说,“而且要是你问我,伯特,我觉得你的脾气发得莫名其妙。”
“不,我没有。”珀克斯坚定地说,“要是一个人不尊重自己,就没有人会尊重他。”
“可大家都尊重你,”伯比说,“他们都这么说。”
“我就知道你都明白以后会喜欢的。”菲莉丝高兴地说。
“哼!你们会留下喝茶吧?”珀克斯先生说。
片刻之后,彼得以茶代酒,建议大家为珀克斯先生的健康干杯。珀克斯先生说了祝酒词,是“愿友谊花环常青”,比大家预想的诗意多了。
“真是好孩子啊,那几个。”睡觉时,珀克斯先生对妻子说。
“哦,他们真不错,愿上帝保佑他们。”妻子说,“你这老东西真是讨厌,我都为你害羞,我跟你说。”
“别这样,老婆,我一知道那不是施舍,不是马上就让步了吗?但我绝对不接受施舍,绝对不会。”
生日茶会让所有人都很高兴:珀克斯先生、太太和孩子是因为美好的礼物和邻居们的善意;三根烟囱的孩子是因为自己的计划取得了成功,虽然成功得晚了很多;兰塞姆太太则是每次看到珀克斯家胖乎乎的孩子坐在婴儿车里都会高兴。
珀克斯太太拜访了一大圈,感谢人们善意的生日礼物,每次拜访后都觉得收获了一位更好的朋友。
“没错,”珀克斯沉思道,“我得说,行为和想法不完全一样,如果这都是施舍……”
“哦,该死的施舍!”珀克斯太太说,“伯特,我把话放这儿,你就是再想要,大家也不会施舍你。那只是友谊,友谊。”
牧师来拜访珀克斯太太时,她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了他。
“那是友谊,对吧,牧师先生?”她问。
“我觉得,”牧师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仁爱。”
你看,事情最后皆大欢喜了。但如果有人想做这样的事,他必须特别小心,把事做对。因为,就像珀克斯先生回想过以后说的那样,你的行为和想法,并不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