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嗯,每月两次,每次两回,很舒服哦,师父对徒儿最好了。”

“……”

“咦?你怎么又吐血了。”

=皿=你说为什么!?

在他身中剧毒的时候告诉他,她每月都被他师父给……他除了吐血还能怎样?!

这到底是什么邪教组织啊!专门吸取童女萝莉的精气血节操练就魔功是不是?他决定了,绝不能再让她回山上,而且要用最快的速度助她拜托童女的行列,免得再被她师父拿去当练功材料!

“不过话说回来,你之前都还好好的啊,怎么好端端会中毒?还是……这么猛烈的毒?”年泡泡不解地皱眉,她乃妖类,人类的毒素对她根本无用,若他身上有异样,她早就该察觉了,可这毒的迹象明显不是一日两日之势——有些年头了吧?只是今日突然爆出来而已。

而且他的身上沾染了一股好熟悉的味道……

“嘶——”倪大野正想自我运功调息,却不小心拉住了脖颈的伤口。

年泡泡不经意地一瞥,一缕银白色的绵长细丝粘在他肩头,而那道伤口……正泛出的血味沾上了一股悠然的莲香。

年泡泡伸手捻起那截霜白细丝,凑到鼻头仔细嗅了嗅。

莫非——

“大野人,你脖上的伤口是哪来的?”

“啐,还不就是那穿一身白的混账家伙,无端端飞出一把折扇……”

“扇子?那扇子是不是扇片如冰,扇坠红莲?”

“你怎么知道?”

=口=不,不是吧……

“喂!傻丫头,你怎么突然呆掉了。”

= 口 =因为她好难消化这个事实啊……

“傻丫头!傻丫头,你怎么了?”

“……唔,大野人,我有点忧伤桑。”

“啊?”

“我师父好像要成亲了。”

“呵,好事啊!”原来那个禽兽师父还并非那么不正经,还有正常男人的规划,娶妻生子什么的,那应该也非什么魔教妖人,邪教教主吧,不管怎么样,他赶紧找个老婆离他的傻丫头远点是最好不过,“输真气”这活真心不是人类师父应该干的,以后有他干就够了。

“一点都不好。”T ^ T……

“成亲是大好事,怎么不好了?”洞房花烛夜,哦,光想着就醉了!

“他,他要嫁给那个你刚刚伺候完的男人……这哪里好了,呜哇哇哇哇……”

“……”

什么玩意儿,谁要跟她师父共侍一夫啊?!

等一下,照这么说来……那个一身白衣每次都对他又踹又踢又下毒手的混浑蛋——岂不就是她的师父?!

年年有条小鲤鱼

星野樱

黑沉的夜幕,半点星屑也无,圆月当头,苏眉山庄的塔楼外围,死士各处巡逻,塔楼正门背光而站两人,月光将两人欣长的身影拉长,一抹白纱随风飞出暗角,沙沙的绸舞声在暗夜里听来萧瑟阴冷。

“人呢?”冰凉的声音滑出薄唇。

“夏师傅稍安勿躁,您要的人苏某已让整个苏眉山庄四处打探,只是……关于年姑娘的线索甚少,还望夏师傅再宽限几日。”

“……不必了。”广袖一甩,那人作势要走。

“夏师傅,请留步。”

身后之人步履微移向塔楼黑影之外,抬起的面容露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柳眉细目秀唇,显得一派斯文,稍稍欠身,他躬身抱拳拜向那道白纱背影,:“夏师傅,您现下不能离开苏眉山庄。”

那道寒凉的背影侧头睨来:,“何意?”

“夏师傅心下应当有数,眼下这塔楼内尽是来自各方仿造苏记御用糕点的毒物,苏某无能,还未查出真凶在哪,只能暂将它们锁在这塔楼内,可这些东西若继续听之任之,必会被朝廷发现苏记出了冒牌货,这可是要送到皇上面前的点心,即便出了稍微的差池也必是满门抄斩。”

“……与我何干?”

“夏师傅说笑了,当初苏某要将这些毒物付之一炬,还是夏师傅出现在塔楼阻了苏某,不是吗?”

“……”

“这些毒物若点燃焚烧会放出更猛烈的有毒之气,不正是夏师傅告知苏某的吗?要想处理这些东西,只有——”苏随柳眼眸轻抬,紧盯着银白广袖里的那把红莲扇,“焚天扇出的红莲之火。”

红莲扇又名焚天,蕴藏红莲之火,焚之一炬,钢铁与之化作红水,洁净万物,毒物与之烟消云散,。这些他原以为只是书中传说,可当这位白裳天人从塔楼翩然落下,展扇一扫的片刻,苏随柳才知道书中所道仙物却存世间。

毒物被点燃后冒出的毒烟尽扫而空,还化作缕缕淡香缠绕焚天扇挥之不去,那景象颇像仙家从天而降,仁爱世人,解救苍生于水火,可下半刻他却发现这仙人并非是书中所述心存仁善的谪仙,之所以抬手救了他们,只是他踩在塔楼高处寻人未果,怕这毒烟飘进城里对他要找的人不利而已。

说到底,他只是不得已,顺手——救了他们。

可是,既然让他知晓这世上却有洁净万毒的焚天扇,可以解决他塔楼内的危机,他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找个姑娘就可以换之焚天扇来解决塔楼内的毒物,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只是,“夏师傅,除了知道姑娘名叫年泡泡,苏某一无所知,人海茫茫,还望夏师傅多宽限时日,苏某必能找到年姑娘。”

“不必。我已知晓她在何处。”

“……这么说,苏某便没有利用价值了,不能同夏师傅交换焚天扇一用咯?”

低眸,他不置可否,只是将广袖内的红莲扇唰得收起。

“看来,谈判破裂。”苏随柳耸肩轻笑,“既然夏师傅不肯借扇一用,那苏某也只能不客气了。”

“你要抢?”

“是夏师傅逼苏某行此下策的,来人。”低声喊出命令,苏随柳轻扫黑袍背手退后几步,身后上百名死士聚拢而来,“谁能夺下那把扇子,苏某便应承他三个心愿,上至半壁苏家产业,下至杀人放火,在所不惜——”

身后死士蠢蠢欲动,各自亮出兵器,朝那弱柳随风的人影缓缓逼近——

“夏师傅,苏某得罪了。”

“你说那个女人不是我要找的那货,而是你师父?!”

“你说我师父是个女人?!”

“谁知道你师父是公是母,那么雌雄难辨,莫非是妖孽?”

“……你觉得你现在这打扮有立场说我师父么吗?”

“……”

敢情……他们俩大老爷们都特么穿着娘们装在丢人呢?!

等等等等,让他理清一下思绪,那白衣浑混蛋是傻丫头的师父,傻丫头的师父是公的,苏随柳要娶她,不……是他——啊啊啊,“你确定你师父带把的?”

=皿=!!!!“好好好,别怒别怒,他是带把的,行了吧。”倪大野敷衍地安抚,随即又百思不解,“嘶——不对呀,那姓苏的后院一堆女人,不像是有那方面癖好。娶个男人回家过日子……吃得消么吗?”

“你不懂!他一定是贪恋我师父的美色。”

“……美色。你师父?”

“一定是这样的!”年泡泡双手握拳,认定道,“不行,我要去救我师父!他一定是被骗的!他难得下山,单纯无邪又不解世事,根本不知道山下的人有多邪恶下流,像什么猥亵萝莉的,推倒御姐的,保不齐那苏花柳就是想压倒美男的。!”

“……喂,你骂谁下流呢。”斜眼,这才飘进红尘多少日子?怎么好的没学会,什么推倒御姐,猥亵萝莉倒是学得挺快。

“大野人,借你的大刀给我用用!”

“你要干吗?”

“抢亲!”

=口=抢,抢亲?!这本来不是他最坏的打算吗么?如果那苏随柳是强迫白姑娘成亲的,他就打算大闹婚宴,怎、,怎么闹到最后抢亲的变成她了?

“撒手,把刀借我!”

“你别闹,把刀放下,小姑娘家家,别动不动就抡刀弄剑的,咱们有事好商量。”

“再商量师父就要被压进洞房了!我知道人类一旦进了洞房,清白就彻底没有了,要是师父的清白没有了,你赔得起啵——”一把大剑像把锯子似的在两人中间来回拉扯。

“男人的清白不值钱,你先乖乖把刀放下,咱们从长计议。”男人就算被压了,洗个澡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不用那么着急忙慌的,他们完全可以看看沿路风景,散着小步去救她师父。就她师傅那伸手,说不定房门打开,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她师父那个武艺——别说压个男人了,杀人放火那都是杠杠的啊!

“不是你的师父,你当然说得轻巧啦!呜……师父,徒儿不孝,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徒儿就变算变成剁椒鱼头也宰了那个花柳酥。”

“喂喂……你就不能好好记住人家的名字么吗。”到底是被怎么教育长大的,什么破习惯,老是喜欢给人取丢脸的绰号。

一晃神,手头略松,年泡泡哗啦抽出倪大野手中的重剑,刹那间,死鱼眼射出杀人光波,她两手抡起重剑,直冲门外——

“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啵!”

“喂,你给我回来,把剑给我放下!”

鱼身一滑,溜出了倪大野的掌控范围,只见一个屁不溜丢大的小人抡着一把比她还大一圈的大剑,颠颠儿往外冲,啪啪啪的胖短腿挪得欢腾,几步之后——

“啪嚓。”

被门槛直接撂倒。

死鱼一条趴平在地。

“……”倪大野同情地挪开视线。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废柴。”一脸土的年泡泡幽幽地抗议。

“……我,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你的眼神明明就是这么说的。”

“……我真心没有。”能觉得她废柴就好了,偏偏他竟然觉得她——好萌好可爱。萝莉摔跤什么的……真要命,他的内心怎么越来越妖邪了,要逆天啊!

别一脸眼泡泪,嘟着个嘴看他啊,浑混蛋如他再也没有定力这种破玩意儿了,把持不住什么的最讨厌了。

“嘤嘤嘤……师父,徒儿没有用,连把破刀都抡不动,要是救不了您的清白,徒儿就切了自己脑袋来陪你!”

“好了好了,别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帮你救师父,成吧?”捡起重剑,倪大野认栽地挠头叹气。

“真的?!”金刚狗鱼眼闪烁出幸福的光芒。

“……啐,报恩报成你这样,我要是你,我就死了算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报谁的恩……”

“你嘀嘀咕咕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我说我大概上辈子欠你的。”

萌萝莉什么的,最烦躁了。

两道身影穿过竹影斑驳的竹林,跳上竹翠轩的屋顶,可屋内一片黑漆漆,全无人影。

年泡泡急了,:“怎样?”

倪大野贴耳细听,里头并无活物呼吸吐纳的声音,摇摇头,他皱眉,:“里头没人,他应该没返回这儿。”

“那师父会上哪儿去?会不会……也被那个花柳酥用轿子抬走了?”

“……”倪大野思量片刻,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太有可能了,苏随柳那人行事如此怪异,搞不好傻丫头的师父就步了他的后尘,被人用轿子抬到柳园去了。

“那咱们赶紧着去柳园。”年泡泡转头要走,却被倪大野阻了步子。

“你急什么?你师父的清白不会有事的。那姓苏的外强中干,把你师父抬过去,也不过是喝茶聊天而已。”

“喝茶聊天?”年泡泡不相信,“你确定他不会对我师父做什么下流的事情么吗?媚小娘说,男人一到夜里就会变得和白天不一样,特别不爱穿衣裳。”虽然这点兴趣爱好是和她一样,可是,她没有时差之分,不管白天晚上她都爱光溜溜着。

“……该死的媚小娘。!你以后少跟她讲话。”还真是半点不教好。

唔?为什么不能跟媚小娘讲话?年泡泡倒是觉得男人们的情绪她相当理解啊,穿衣服什么的当真很累人,不过,师父才不管这么多呢,若是有人在他面前赤条条的,他肯定会生气,不——是大怒!

师父大怒的场面,这么多年来,她也只见过寥寥数回。

平日里师父总是面无表情,一派平和,可一旦怒起来,嘶……想起来就心肝颤。

“大野人,我们快点……”

“嘘——傻丫头,别说话。那边有动静。”

竖起食指比在唇间,倪大野打断她的催促,眼光落在离竹翠轩老远的苏家塔楼,那边火光缭乱荧荧,似有异动,还有那纷杂的声音……有些远,听不真切。

轻盈一跃,他飞上竹林枝头。

“大野人,那边是不是有什么?”

“嗯……我听到兵刃的声音了。”兵刃摩擦打斗的声音,好剧烈。

“我也闻到了……有烧焦的味道。”动物的知觉,那边肯定有事情。

不等倪大野落下枝头,年泡泡一个闪身飞速地就朝塔楼奔去。

倪大野慌忙跳下平地,踩着轻功步子往前追,这个傻丫头,平时洋相百出,关键时刻小轻功练得还颇为像话,步履轻盈,足尖轻点地而不沾尘,能把她的轻功教导得如此轻巧利落,可见她师父肚子里还有几分货。

哼……越来越想会会那家伙了。踹了他两次,竟然都没有见到真面目,这下子……他不用在意她是姑娘家,不方便出手了,可以大大方方地同他切磋一场,顺便交接一下傻丫头后半辈子的归宿权。

越接近塔楼边,倪大野越发奇怪,媚小娘说这塔楼常年有死士把守,可是一路过来,他们不仅一名死士都未见到,就连正常的家丁都不见踪影。

兵刃落地的铛铛声越发清晰,而更加刺耳的是一声盖过一声的刺耳惨叫。

撕裂心肺般的嚎啕源源不绝地灌入耳朵,夜半时分听来十分渗人,这情况有些不对劲,前方塔楼到底发生了何事,倪大野的额际泛起薄薄的凉汗,一把揪住了跑在前头的年泡泡,本能告诉他前方恐有不妙:,“等等,丫头。”

“怎么了?”

“……你回去,我先一人探探再说。”

“不行!万一师父在那怎么办?”

挣开他的手,年泡泡不疑有他地继续往前奔去,他来不及捞回她,就见她堂而皇之地跳上塔楼的平台,暴露在所有火灯下。

他急忙飞身跟着跳上去,想要护她周全。可眼前的景象让他黑瞳一缩——

几百名死士横七竖八地蜷缩在地,全身上下完好,却都不住地在地上爬动呻吟哀嚎,而更离奇的是,他方才分明听到各路兵刃的碰撞,可是——所有死士手里竟都空空如也,整个平台也没见一把武器的踪影,莫不是——他剑权门派的心法不顶用,耳力退步听错了?

他正想蹲地探查,身边的傻丫头却像着了魔道似得喃喃,:“……师父。”

师父?在哪儿呢?

顺着傻丫头的视线向上望去,一轮硕大的圆月印在塔后,霜白的月光勾勒出塔尖一道轻飘的人影,单足点在塔尖,广袖衣摆随着高处劲风盈盈舞动,他却一派淡然稳稳地立于塔尖分毫不动。

那便是傻丫头的——师父?

“年儿,过来。”冷幽的声音从高处**来,无视周遭的任何人,他只出声唤自家徒儿。

“师父!?真的是您,您怎么下山了?”

年泡泡颠颠儿跳着脚,也想要一跃上塔尖,可身为一只跳不过龙门的鲤精,这般高的塔楼她显然做梦也跳不过去的。而师父压根也没指望她,一缕白绸飘来,柔柔地将她腰身托起,正要将她举上塔尖,忽而一把袖剑飞来,白绸“嘶啦”一声应声断裂,年泡泡肉滚滚的身子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被一道人影堵在身前。

“原来,这便是夏师傅心心念念要找的年姑娘。”苏随柳不知从何处站起身,伸手扯过刚要从地上爬起的年泡泡,“得罪了,年姑娘。苏某只想向夏师傅借一物一用,既然他不肯,苏某也不打算把你还给夏师傅。”

“咦?!什么情况?!你是谁呀?!”被人莫名其妙挟持,年泡泡还来不及回头看他,脖子就被人掐住了。

“姓苏的,把傻丫头放开!”倪大野也没料到苏随柳还潜躺地的人堆,眼见苏随柳一手掐住年泡泡的脖子,他背后的重剑也按耐不住抽了出来。

无视倪大野的威胁,苏随柳只是淡淡地转向塔顶:,“夏师傅,焚天扇留下,还是替年姑娘收尸,你看着办。”

“放开年儿。”

“我要扇子!”

“……”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你要惹我师父生气了——啵。师父,我不痛,完全不痛的说,你看你看,嘻嘻嘻嘻!”咧一个大笑脸给师父看。

“……傻丫头,你被掐傻了。”哪有被人掐住喉咙还说自己没事的。

握紧手里重剑,倪大野看准苏随柳的空隙,正想一记重剑拍过去,就在这刻,那塔尖上的人忽然翩然落地,他本想转眸轻瞥一眼便挥刀救下傻丫头,哪知这一眼看去,心头一跳,竟忘了拉回视线——

一头如冰晶霜花般飘散的银白长发从高处挥散飘下,披落在肩头,霜白的发梢几乎触地,被夜风一扫,却又如一抹雪花迎风飘浮,灰淡仿若盲瞎的精致眼瞳隐在白发下,斜睨,冰冷得看不到一丝人情味。白皙细腻的凝脂肌肤,淡淡细粉的棱角薄唇,透出几分媚态的尖细脸庞,一袭半尘不染广袖雪裳,除了衣襟袖口镶着几片红莲,他周身上下,由首至足皆是一片让人冰寒的霜白。

这家伙——果然美艳不可方物,怪不得会被苏随柳给盯上。不过……美则美矣,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比他还嫩点吧,年纪轻轻的,这一头白发是怎么回事?是得了白化病,还是近亲相奸的产物啊?美貌全给了脸蛋,其实——脑袋是个弱智?

该不会是练了啥邪功吧?怪不得要吸他家傻丫头的童女真气,混浑蛋的雪妖男!

啐……现在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下他家傻丫头。

倪大野正要发招,哪知美人抬起雪袖,只见那把红莲坠扇从袖中飞出,像不值钱的垃圾一般被他摔在地上,:“放开年儿。”

眼见焚天扇,苏随柳一把推开年泡泡,弯身急忙捡起地上的扇子。

年泡泡被用力一推,踉踉跄跄差点摔个跟头,还好师父踏前一步,单手将她稳稳托住。

“师父!”

“……”

“师父,徒儿好想你!”

“……”

师父不言不语,显然不为她肉麻兮兮且转移话题的伎俩左右,指尖缓缓勾起她肉呼呼的下巴,侧颜俯低身子凑近她……

倪大野脑袋里发火的那根筋瞬间就爆了,这个老不休的东西,才刚见到傻丫头就要故技重施吸取真气了是不是,没看到她身边现在多了个喘气的啊?当他是死了嘛!

他正要操起重剑朝那片精致霜华银发拍过去,却见傻丫头的师父陡然停在离她下唇最近的暧昧距离,眼眸低睨,不再靠近。

“……痛?”

“不痛不痛,师父,一点都不痛,哎哟,人类挠挠怎么会痛——啵。”

“红了。”

“咦?啥米?”

一道碍眼的红印落在年泡泡细嫩的肉脖上。修长的手指“咻”地从年泡泡的下巴收回,还未等她回身,只见师父灰眸轻眯,广袖一扫,“噌”得从她眼前消失。

下一瞬一道人影从苏随柳眼前一掠而过,而那把冰寒的根本无法用手拿起的焚天扇就这么躺在地上从他眼前不翼而飞。

抬眼,只见焚天扇已重新回到雪色广袖下,几缕银丝缠绕拿扇的指尖。

他到底是何人?竟丝毫不惧神器散发出的冰寒气息,焚天扇虽孕育红莲之火,但本体却是由寒地圣兽的内丹所筑,名副其实得“冰火两重天”,传说它融汇天地阴阳之气,扇风灼烈,扇体极寒,展扇招焰,闭扇唤霜……他靠近几步尚且寒气侵体周身冻僵,而他竟能将神器把玩在手,收放自如。

“……你,该死。”低冷的音调。

展扇,手腕轻转,一团莲火从扇中脱颖而出,焰若莲瓣,层层扩开,叠叠绽放,随着手腕轻转越滚越大,雪袖一震,那艳光四射的火团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直朝苏随柳飞奔而去。

年年有条小鲤鱼

星野樱

“住手!”

一道娇艳担忧的声音插入其中,倪大野定睛回头看向来人,心头一惊,横出背后重剑,脚步一蹬,快上一步挡在苏随柳身前。

红莲之火扑身而来,那股灼热是他从未尝过的滋味,仿若要将他周遭都吞咽得一干二净,手开始越变越轻,耳边传来一记细细的流水声。

他的铁凤重剑竟然正逐渐消融化成铁水潺潺流下,这把扇子竟能化铁成水?究竟是何妖物?

“师,师父!不能烧,不能烧呀!”

“……他动你,就该死。”

“那个人我不认识,可是……大野人和媚小娘是徒儿的救命恩人!”

“……”

莲火不断,火势越见猛烈,师父显然怒了,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这情景宛若一百年前第一次带她下山时一样——

那一年,年泡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第一次勉强化为人形,也让师父第一次意识到,有件事情是再也无法回避的了,那就是——

女儿家的衣裳。

其实,只需仙指一点,简单的衣裳便可套上身,可师父却坚持带她下山进城扯锦缎做衣裳。将就地裹着师父的白衫,年泡泡矮墩墩的身子还站不稳,衣摆随着爬动的她拖在地上,不消片刻,就让师父的白裳就变得灰土黑脏。师父就这般牵着还在蹒跚学步的她走进人类城镇。因为从未涉世,看见什么都分外惊奇,趁师父专心替她选缎子做衣裳的片刻,她半爬半走地溜到大街上。

后来的事情她记得断断续续的,只隐约记得有人用石头丢她,有马儿嘶叫的声音从耳边掠过,还有人群嬉闹的声音,再有清晰的记忆便是被师父单手捞进怀里,问她——

“痛?”

“呜……呜呜呜——哇,痛,好痛,师父,徒儿好痛……”

当时她只觉得浑身都好痛,顿时嚎啕大哭,像虾米一样缩在师父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好不可怜。

一手托起她,师父踩着盈步钻进一个人类府邸,穿过回廊花庭直捣一间厢房内,抬脚踹开门,一股男女**后的**靡腥味扑面而来,师父拧紧了眉,屏住气息,抬手捂住她的嘴巴。

年泡泡记得那张床榻上赤条条的男女……惹得师父灰眸泛起紫雾,师父,果然特别讨厌别人光溜溜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你们是谁?本王的府邸岂是你们这些贱民能闯的?”

“王爷……是今天咱们在街上抓来玩死的那个乞丐,她不是没气了吗?怎么又活了?”

“什么?今天那个傻子?不是被本王用马车碾死了嘛吗?”

“对啊!我还踢了几脚,她分明都死挺在那儿了……”

“这类贱民,本王想碾死多少便是多少,能娱乐本王是你等贱民的福气!你等竟敢不服还私闯王府,简直找死!来人啊!”

“……该死的是你。”

雪扇广袖一挥,红莲扇刹那展开,一道花焰顺势飞出,钻心的惨叫声刺进她的耳朵,眼前两具人形焦炭让她鱼瞳大睁,背脊渗出冷汗,吓得浑身发抖,人肉烧焦的糊味更让她忍不住作呕。

师父将她脑袋往怀中一按,单臂抱住她疾步从屋顶飞出,悬空低睨,只见地面火海一片,不到片刻,整座府邸仿若从这世上骤然消失一般,只化作几缕青烟袅袅盘升。

“……师父,他们上哪了?”

“……”

“是死掉了嘛?”她开口,怯怯地问。死,这个字眼,她还懵懂得知晓。

师父冷冷地凝视脚下,面色平静无波,启唇答她:,“魂飞湮灭。”

“……”魂飞湮灭?是比死更加可怕的东西嘛?

“年儿,往后不准任意离开为师。”

自那以后,师父再也没有带她离开过洞天福地。回到山里,年泡泡受惊缩回了鱼形,那尖锐的惨叫声定格似得留在脑子里挥散不去,导致她好多年都无法再变作人形,只能抖抖瑟瑟地待在池底,也是自那年以后,年泡泡知道师父生起气来有多可怕。

眼前的情况与百年前如出一辙,红莲扇起,莲火斗转飞出,被它舔食过的万物皆会化作焦土青烟魂飞湮灭……

不可以!

一记飞跃,年泡泡也不知她竟能飞出那么远,咻得的弹身挡在倪大野身前,她扑身抱住师父的裤腿。眼见她飞扑横挡在莲火前,师父只得震袖收扇,焚天扇闭,一股子急冻的风霜从扇子喷出,她离他太近,灼热后扇体的霜冻将她从头到脚都扑上一层厚霜,骨头瞬间僵住。年泡泡像条新鲜冰镇的鱼干身体绷硬直立,脸色酱青发紫。

“T T 师父,您好狠心呐……您是打算先冷藏徒儿,等肉质紧实了再下过油锅煎炸嘛?”

“……年儿,让开。”

年泡泡摇头,拽住师父裤腿的手不松开,:“……师父,您说过……咱们有恩必报,不牵扯恩情,不贪恋尘缘才能修为速进的……大野人不可以死,徒儿还没有报完恩呢,他若死了,徒儿就欠他到下辈子了,他若魂散了,徒儿不是永远都还不清了……”

“……”眯瞳,他冷睨一眼面前的人类,二话不说将扇子收进雪袖,疾步揽过自家冰棍似的徒儿,飞身塔顶。

“别动,寒气侵体,须度真气。”

盘腿而坐,师父掌风推送内力,一股暖流自年泡泡的关元穴向上冲起,饱涨灵力的气息在胸口滚**。

“张嘴。”师父欺近她唇边,近在她眼前的长睫颤了颤。她听话地张开嘴,吞食那从师父口唇里流渡而来的丰沛灵力,身体的霜冻顷刻溶解,化作水珠缠在发间。

周身渐暖,鱼眼勉强睁开,模糊间,师父收掌打坐的淡然姿态印入眼帘,年泡泡撑着最后一口力道开口询问:“师父,大野人他们……”

“年儿,你累了,休息。”

雪袖扫过她眼前,年泡泡瞬间倒在师父霜白的衣襟前,眼瞳无力地眨巴眨巴,最终合上眼皮。

梦里,她浮浮沉沉,像困在一个大水泡中,一阵阵争吵声抚耳而过。

“喂!你干吗手下留情?”

“……”

“你不是受命擒拿本神座的嘛?为何突然收剑留情?看不起我吗?”

“我没有。”

“不是?只差一步就能一剑削碎了我,这时候无端端收手,分明就是放水,既非看不起我,难道……你舍不得我了?”

“……孽畜,休要胡说。”

“嘻嘻。神君,你的脸……红了哦。”

“……”

“神君,你该不会是动了凡心,喜欢上‘孽畜’了吧?”

“……”

“不过老实说来,我们‘孽畜’也没什么不好的,就算不懂什么天道大义,但至少有情有义,有恩必报,你的情我记下了,有朝一日,如数奉还。”

“你要如何还?”

“呃?!喂喂喂,你这神君未免太小气计较了吧?正常上神不都该规劝孽畜‘不求报恩,但求从良’嘛?”

“……”

“呵呵,不过无所谓,难得有你这等肯说真心话的上神,既然向我讨恩情,我便承你一诺,你想要什么?”

“只怕你给不起。”

“嗯?说来听听。”

“我——要你一世的时间。”

“……”

“你敢允我么吗?”

“……要我一世的时间?这可是笔大买卖,搞不好,我下辈子就卖给你做牛做马了?”

“你若不敢,便算了。往后化为兽型,乖乖在圣座仙山除孽消罪,以补你在人间造的杀孽。”

“怎么着?听起来,若我同意给你一世,你肯放我走?”

“是。”

“……你可知放走我,你自己会有何后果?哼,老实告诉你,我此番若能脱身,可不会改过向善,我定要闹到炼华尊者出现为止。”

“无妨。一世时间留下,你大可继续人间兴风作浪。”

“呵,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不敢嘛?不过一世而已,全当是本神座赔给你的不杀之恩!”

“……成交。下一世,我自会来找你。”

下一世,你便是我的,下一世,我——自会来找你。

“呸……孽畜才不要说话算数哩。”

她紧皱着眉,人还沉浮在层层叠叠的梦境里,没来由地吐出这句话。下一瞬,脸颊被浸着温水的丝巾轻柔划过,年泡泡缓缓地睁开眼睫,一缕银丝垂坠眼前,是师父的发丝。她习惯性地钻进师父的雪缎袖里,仰起头,鱼嘴一嘟,鼓起的腮帮喷出一记水泡,**悠悠地飘向师父的美颜打招呼。

伸出长指,师父悠然地戳破水泡泡,隔绝了她用口水的调戏,清幽的声音自上而下飘来:,“醒了。”

全身乏力,年泡泡挂在师父身上蠕动,轻轻颔首回应。任由她贴靠,她身体的小肉腩让师父淡淡启唇:“年儿,你胖了。”

T^T 撅嘴。师父,多日不见,不待您一开口就这样打击鱼的……

“方才说何事不能算数?”师父一边轻问她没头脑的梦话,一边顺着她的毛儿。

“唔。徒儿刚刚做梦了,有个凶巴巴的人说我下辈子卖给他了。”

“……”

“师父。这该不会就是你说的徒儿那段未了的尘缘吧?那徒儿岂不是完蛋了?”那个人说,要还一辈子啊!一辈子是什么概念,她现在是只妖,就算没有一万年,修炼得力也有个千把年的阳寿吧?要她还一千年的债,她得多悲催啊!

“师,师父啊,尘缘这种东西,上辈子欠下,下辈子就铁定要还上的嘛?是,是不是能拖欠个三生三世,等哪一世高兴了再填上啊?”不知道是不是跟人类的钱庄一样,拖的久了不会收利息吧?能不能让她选个阳寿短命的一世用来还债啊!要不然她真的很划不来耶!

丝帕顿住,白玉长睫微微一颤,师父低睨她:,“你……梦见他了?”

“呜呜呜!师父!有没有不还债就能跳龙门的方法啊?!”鱼眼婆娑,年泡泡抱住师父的手臂正要装可怜求同情,低首一看,自己的方位似乎有些不对,“咦?师父,你干吗把徒儿丢进大水桶里?”

难怪她梦里觉得舒服无比,原来是如鱼得水呀?不过……就算师父知道她喜欢赖在水里,也应该把她丢进池里泡着呀?这个大木桶子是怎么回事?还有师父手里的丝帕……正沾着温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上她的背脊。

长指撩开她披散的长发,师父腕力柔劲地顺抚而下,鞠起手里湿帕子搓上她的脸颊——

“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呐?”

师父皱眉:,“替你沐浴。”

师父……在帮她洗澡?她是跳条整天泡在水里的动物,需要这种多此一举的动作嘛?

“这般臭的味道,是哪个人类沾染你的?”清冷的问调拉回了她全部的注意。

人类。,臭味……

师父……明显还没有消气啊。

“说。是哪只卑贱人类的恶臭味?”

斜眼……师父所说的恶臭,该不会是大野人身上的那股淡雅的麝香味吧?

“呃,师父想找他做什么呀?”

“唰。”雪袖下莲扇唰啦一展,眯紧眼瞳,不用说,年泡泡已经知道师父想做什么了……人肉烤香肠,油滋滋的香……——莫非……大野人和媚小娘已经被师父烤熟了?

昨夜,媚小娘突然冲出来挡在那欺男霸女的花柳苏前,然后大野人用大剑接了师父的红莲花焰,她被师父抽走元神当场翻白眼,难道他们仨在她晕厥的时候已经和那个王府一样已经魂飞湮灭?

脑海中出现两根焦炭般的人形黑棍,她的眼瞳咻得放大,再也无法安坐在浴桶,噌得的站起身。

“又想光着身子到处乱跑?”眯眼,师父不快地盯住她,命令道,“臭气熏天还胡闹,待为师替你清洗干净。”

“师父,大野人他们……”师父一向对人类淡薄寡情,他们可能已经……

“坐下。”

“……”

绫罗绸缎裹满身,金雕玉坠做点缀,师父以他鸡蛋里挑骨头的眼光,将她从头到家打扮了一遍,直到他老人家觉得这个徒弟带出不丢他的人为止,这才头一点,示意她可以打开房门出去见人了。

一见师父首肯,年泡泡大呼一口气,转身踹开房门,正要飞身去找大野人焦炭的尸体,脚尖才落地就顿住了,定睛一看,眼前竟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女人,环肥燕瘦,或美或媚,一见她出来,无不悲从中来,梨花带泪,身段娇软若拂柳般抬袖掩脸呜咽哭啼,有的甚至软倒在地。

美人垂泪如画卷,可……百来个美人一起垂泪呢?

“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啊!耳朵要裂开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人界女子最擅长的绝技——卖身葬父么?听说此招一出,天下间莫有男儿不害怕胆寒,被此招打出内伤的世间男子不在少数,连雄妖都逃不出这阵仗,为此留恋红尘而被打回原形的更是比比皆是,真乃人间女子人人必备的必杀绝技。

可……她是条母动物,对着她哭个毛啊?

“泡泡!你可出来了!”

娇软的声音传来,是媚小娘,她双膝跪在台阶上,扯着她的衣角抬首问。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统统跪在这里……”

“来求你师父救人啊。”媚小娘开口,“奴家就不信——女人求男人办事有求不来的!就算是修道的男人也一样。”

从昨夜起倪家公子和苏当家就高烧不断,可始作俑者却一脸冰霜,无视她的苦苦哀求,搂着自家徒儿翩然跳下塔顶,自始至终只开口说了两句话。

“浴盆。”

“道长您说什么?!”她以为她听错了,方才又打又杀的冷峻面孔,突然对着她开口索要“浴盆”?

“不想死,就准备好浴盆。”低睨了一眼自家徒儿,他轻皱眉微露嫌弃,以袖掩鼻道,“我要替年儿沐浴。”

这是什么**魔师父?自家徒儿好歹是个水灵灵的姑娘,如此大喇喇地说要给姑娘家洗澡?男女授受不亲,他是没学过还是真不懂?就这还修道呢?既然女色对他有用,那敢情好,她就把苏家后院的女人统统搬到他跟前来,可她们在此跪了一整文,跪得她身后的女人由假哭都变成膝盖酸痛真心流泪了,他竟连面也不肯露。

就这般那般给他家徒儿在房里洗了一晚上澡……

泡泡啊……你到底是有多脏啊?掉进粪坑了嘛?皮都被搓掉一层了吧?

“泡泡,你师父他,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找来了好多大夫,可是……都说无法医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师父他……”

话说一半,背后房门被一双白净的小手推开,一双雪色银线小鞋从房内踱出,白羽俏睫轻眨,一个身高只到年泡泡腰间的小男童从屋内走出,少年白头,一袭柔软银发如雪丝般垂落过膝,稚嫩的娃娃脸上黑曜石般的大眼透出几分灵气,粉色嘟唇一本正经地抿着,两手老气横秋地负在身后。

好个粉嫩精致又漂亮的小童儿……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男童的时候……

“泡泡,你也帮忙求求你师父吧?”

“嗯!”

“你师父那么阴森恐怖邪恶,动不动就要杀人,你陪我一起进房找他?”

“呃……”

“怎么了?你也怕被他宰了?”

“其实他……”

“我就说嘛,像他那样的杀人魔,就算对徒弟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他身边你一定也很战战兢兢吧?是不是随时一不小心惹到他就会被他宰掉?”

身后的小童月牙细眉轻轻一动,伸出软乎乎的葱白小手牵住年泡泡,眼睫扑扇扑扇地眨着,嘴角冷冷一勾。

“话说回来,泡泡,这个的小矮子是谁啊?看起来挺粉嫩可爱的。小弟弟,先让开一下好不好,等姨姨们办完事,再来同你玩……”

“……他就是我阴森恐怖邪恶的师父。”

“……”摸向小童头顶的手停住,媚小娘的嘴角僵了。

见鬼了啊!

昨夜,霸道地横抱自家徒儿踱进房的曼妙成年男子,天一亮——竟缩水成七岁男童?!

“师父……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会生气的哦?”年泡泡咧嘴,赔笑道。

“……哼。”奶声奶气的冷哼充斥着浓浓的不爽。

媚小娘老板娘……你真心说错话了。

师父这辈子最讨厌的几个字眼落在他老人家身上——矮……粉……嫩……

还有——萌……

年年有条小鲤鱼

星野樱

一头银雪长发,一袭雪色广袖镶莲衫,一柄红莲扇,一身清冷意,此等风情的男子站在莲池旁,任风凭舞,柳叶轻摇,那是何等唯美婉约的画面,可若这男子只有七岁孩童般大小呢?

小屁孩装什么诗情画意钓女人啊?毛都没长齐呢!

“师父他……身体不太好。”年泡泡如是解释。

是怎样不好的身体,才只能在满月夜里和气血快速翻腾发怒时维持成人模样啊?

是怎样不好的身体,才能在一夜之间从一个轻摇折扇放倒几百死士的魔头时光倒流,瞬间缩水成音软颜正易推倒的萌物正太啊?

上下打量柳亭中的小矮子,媚小娘怀疑的眼光落在年泡泡身上……她突然很好奇,这位师父究竟是怎么帮爱徒洗澡的。

小身板,不够高,踩上板凳,拿着水瓢,踮起小脚尖一勺一勺舀水一定满头大汗,小脸酡红,很艰难很辛苦吧。难怪要洗上那么久,手短腿短肯定动作慢,更何况,被伺候的客人还是这么大只的小肥肉,既不好搬动也不好翻身,啧啧,作孽哟。

“生气?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师父最讨厌别人叫他小孩子了——啵。”

“哈?就他那小矬子高度,不叫他小孩子叫什么?”

眯眼,不爽,红莲扇抽出,莲花星四溢——

“师,师父!那边湖底有好多你最喜欢的小鲤,你看你看!”急忙拉开师父的注意力,年泡泡一边诱哄,将师父小小的身子抱上亭边的石椅,指着荷池里的穿梭绿茎间的红鲤,一边朝媚小娘挤眼睛。

好吧。她闭嘴,要她宽衣解带伺候大爷不是难事,要她穿起衣裳来逗小孩子开心呐,那她媚小娘可是从小到大没学过。打个哈欠,她索性坐在另一张石椅上看小萝莉怎么诱哄小正太拿出那把人间凶器——红莲焚天扇。

“师父父,徒儿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啵?”

“不好。”小男童淡定地坐在爱徒膝上,闭眼道。

“嘤嘤嘤……徒儿,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

“他碰你,就该死。借扇,免谈。”

“……”

失败——

年泡泡耸耸肩,无奈地看着媚小娘。她早知道,师父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要不然,早该独传她什么修炼秘法,助她飞跃龙门了。

媚小娘不死心,将她揪到角落边:,“软得不行,那来硬的。”她

“咦?啥米硬的?”

“我不是在跟你开黄色笑话,我是说这个!”举起拳头,媚小娘朝他师傅比划,“小屁孩,压在地上抢过来便是!”

“不,不行啦!媚小娘!”

“别拦我!”大步流星走向盘腿坐在柳亭闭目养神的小男童,媚小娘举起拳头敲下一个大毛栗,哪知眼前目标陡然消失,以迅雷之速闪过后,稳稳端坐在她身后,她不信邪,抬脚就踢去,小男童闪身,几个流星步踩上亭梁,翻身飞上顶端,继续闭目端坐亭尖。

“……我师父缩小的只有身体而已,功力是一点不会变化的。”

“嗤!”还以为身体是小孩子,人也跟着没有功夫,很好欺负呢,哪知道像猴似得窜的那么快。

“那现在怎么办?”媚小娘皱眉。

“总之……先哄我师父开心咯。师父开心了,就会很好说话的。”

糖葫芦,、甜糕点、,大风筝、,木头人,一堆吃食玩具送到小男童面前,他银眉一扬,眼儿连缝也没打开,瞧也不瞧一眼。

“师父,这么多东西,就没有你喜欢的么吗?”

“……”

“师父,好歹睁眼看看嘛。这些可都是徒儿在山上没见过的玩意,好玩的很哩——啵。”

“…山下就如此好玩吗么?”

“嗯!糖葫芦很甜,糕点很酥软,风筝能飞好高,呀,要是徒儿能飞那么高,说不定龙门就不在话下了,说到这个,师父……您说的尘缘,是不是让徒儿找个男人嫁了啊?”

“唔……大野人。”她翻翻眼皮,“原来尘缘真的就这么简单?”

“……”师父闭目,不置可否,又不睬她了。

“师父,不然你就直接告诉徒儿,你喜欢什么,徒儿要怎么逗你开心呐?”

雪色长睫轻颤,稚气的双瞳“唰”得睁开,他依旧端坐柳亭,不做声响,只是一瞬不眨地盯住她,大眼瞳里满是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撅嘴画圈圈的身影。

“年儿……”

“在!”听见师父的轻唤,她急忙仰头,“师父,有什么吩咐。你想到你喜欢什么了嘛?”

“……”

“师父?”怎么呆呆地看着她?

“……你当真那么想救那个人类?”

“嗯!想救,想救呀!”

“有多想救?”

“……唔?有多想救喵。不知道呢,大概……师父有多想宰了他,我就又多想救吧。师父,大野人真的不是坏人,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虽然偶尔有些呆呆怪怪的,但是他会买零食徒儿吃,还会带徒儿看大夫,他是好人。是徒儿的恩人——啵啵。”一口气说太多话,她吐出两颗水泡。

不知怎的,师父盯她的眼神忽然深邃起来,暗沉下去几分涌动,又飘上来几分深意,小小粉嫩薄唇微微颤动,却一言不发,雪袖下攥紧小拳,崩紧了全身在轻轻发抖。

“师父父?”

“……既然如此,你去帮为师做一件事,为师便借扇给你。”重新闭紧双目,师父不再多看她一眼。

师父破天荒同意与她谈条件,她赶忙点头如捣蒜:,“师父您说,要做什么都包在徒儿身上!啵——”

“去找那个人类女子。”

“人类女子?媚小娘?”

“……嗯。你去问她,为何要救苏随柳。”

师父好奇怪,媚小娘为何要救苏花柳跟她救大野人有什么关系?而且,谁说媚小娘是要救苏花柳了,她应该和自己一样,是在帮朋友大野人求情吧?

年泡泡百思不解,四下都找不到媚小娘,只能寻着她身上的媚香而来,那味道却停留在苏大当家的厢房门外,推门而入,只见媚小娘正替高热不醒的苏随柳换下额上热烫的布巾。

这个动作,她并不陌生,媚小娘也这么教过她换下大野人头上的布巾,可是她不会像媚小娘一样,用那种看着**的病人,那眼神就好像——苏花柳是一道多么美妙的糕点一般。

唔——这么比喻好像有些不合适,可在她看来,只有看到好吃的糕点才会让人露出那么柔情欲滴的眼神吧,至少她是这样的说——啵。

“媚小娘……”

“嘘。”她示意她噤声,“他方才发热难受,刚睡下。”起身,她推着自己退出苏花柳的房间。“怎么了?你师父有喜欢的东西了?”

“那你急忙忙找我做甚?”

“师父让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救里面那个人。”

“……这,这管他什么事?”被没来由的问题问得一窒,媚小娘低眸,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师父说,你得答我,他才肯借扇子救人。”

“……该死的臭小鬼!”媚小娘烦闷地扫扫裙摆,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仿佛想编排什么谎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深叹一口气,她跨下双肩,“你师父分明就是知道我喜欢那家伙,又何必明知故问来给我难堪。我喜欢他,怎样?!”她没好气地扬起尾音,不爽地叉腰白眼。

“你……喜欢那个人?”

“怎样?”

“你怎么会喜欢那个人哩?”好奇怪……这种感觉好奇怪。

“不可以哦?!就准你喜欢倪家公子,就不准我喜欢人嘛?”

“咦?我喜欢大野人?”她更加困惑了,搔搔头,“我喜欢他吗?是不讨厌啦。不讨厌就是喜欢吗?”

“……”媚小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年泡泡,“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吧?”

她点点头:,“师父没教过,不懂。”

“……你师父,他把我当少女开导道具嘛?”怪不得让她来问这种蠢问题,原来是想让她给自己徒儿上一堂,身为师父不方便上的课。

“你喜欢他,所以要嫁他吗嘛?”

“怎么可能。你以为你和倪家公子是怎么进庄的啊?是装作女人混进来的。他的女人犹如过江之卿,更别提像我这样的了……他是苏眉山庄的当家,而我只是一家妓院青楼的老板。连同他多说两句话,都会坏他名声,嫁给他岂不是要气得他祖宗跳出棺材来。”媚小娘轻笑,见年泡泡完全听不懂的样子,索性坐在房门口的阶梯边,朝她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

“而且嫁娶这档子的事,不是你喜欢一个人就能嫁给他的,也要他跟你有一样的感觉才行。”

“他也要喜欢我才行?人类真麻烦。”她皱眉头抱怨。还不能逮着一个顺眼的就上,还得让他愿意被上才可以呀,“那万一他对你没意思呢?”

“那就……像我一样咯。”她耸耸肩,“把你对他的感觉压下来,压到最底最底部,不要被他发现。”

“为什么?”

“因为,被他知道很丢脸,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你们……是朋友?”

“上过床就不能做朋友吗?”她咧嘴,坏笑,“不过……那都是骗人的话,上了床还怎么做朋友。”

他们只是比一般人谈得来一些,一个妓院青楼老板对着一个来买开心的恩客,聊着聊着很自然地就聊到**去了,一觉醒来,只是身体多了些酸痛,她没觉得有什么变化,还记得他光着身子赖在她床榻上,手撑下巴看着她的模样。

只听他轻笑开口:,“真糟糕……其实,我没打算跟你……上床的。”

穿肚兜的手一顿,她媚小娘从来没听过男人说这种话,斜倪眼眸,她压下反应,不服输地巧笑:,“怎么?苏当家后悔了?想赖账啊?睡了就是睡了,堂堂苏家不会赖这点度夜费的银子吧?”

“……是不太想给,能赊账吗么?”

眯眼:,“大清早,不要讨打。给钱,走人。”

“喂,别这样,我们不是朋友嘛?”

“谁跟你是朋友?跟我赖度夜费的朋友奴家不需要。”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很欣赏我这种散漫又没心没肺的性子。”

“客官,场面话听不懂吗?”

“哎,你真伤我心。”

付过银两,他们之间的擦枪走火的行为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于是——友谊延续了下去,他们**谈生意,床下才谈哥们义气,她一个女人家经营这种行当,难免惹上麻烦,他家大业大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替她挡下乱七八糟的麻烦,而他处理庞大家族,纷繁杂乱的宅内派系需要眼线情报,她这鱼龙混杂的地盘刚好帮他收集他需要的东西,久而久之,食为天妓院的老板是苏眉山庄当家的女人的消息也人尽皆知。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之间——只是“朋友”而已。只是因为她的职业特殊,于是,他们交流友谊的方式有些奇怪。

“家里几个老头又闹着要我娶亲。”他这样向她诉苦。

“娶呗。你也差不多该找房大太太压压阵脚了。他们又给你找了自己家的女儿,侄女,还是外甥女啊?”

“呵。呵呵。”他干笑两声,继续看他的账本,对于她不同情还冷嘲热讽的回答,表示不爽。

“喂喂,你说,你家那几个派系的老头这么记着把自己家的闺女推销给你,他们有没有想过近亲结亲,小孩会傻啊?”

“……重点不是这个问题好吗?”白眼,他手指点点桌面,却惹来她哄堂大笑。

他深吸一气,一手暧昧地揽过她的肩膀,手掌不听话地溜进她的胸口的隆起,她没阻止,只是朝他鼓眼:,“你**期又到了?”

“嗯。”

“最近是不是发得有些频繁?需索无度不太好吧?”

“人类,每天都是**期,我又不是动物。”

“你比禽兽高一个级别,啊哈。最近对我的身体这么依赖,我是不是应该趁机提高自己身价来发一笔?”

“别这样吧?大家都是熟人,打个八折。”

“滚蛋。我没涨你价,你还敢打我折扣,姓苏的,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我还有更不厚道的,”他略微一顿,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哈气,激起她浑身一阵颤,“我想免费享受。”

“怎么会想得美呢?只要你嫁给我,我不就能免费享受了吗?而且是——一辈子哦。”

“……”

她呆了,好半晌只能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眯眼表情,好容易拉回神,她嗤笑了一声,主动缠上他的脖子,张嘴舔上他光裸的脖根胸口:,“要做就快点做,别开这些没营养的玩笑。今天奴家心情好,给苏当家打个八折。”

“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嫁给我。”收起眼瞳的调笑,他难道认真地凝视她。

“嫁给你?帮你对付那些恨不得撕了我的家族老头?喂,就算是好朋友好哥们,也不能让我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赔本买卖吧?况且……嫁给你,那多奇怪。我们朋友还怎么当?”

“……”

一向上床就忘记斯文两字怎么写的男人破天荒的没动作,任由她主动又煽情的调弄着,只是僵在原地不动,良久,他忽然披上衣衫:,“算了。今天忽然没心情了。”

那是第一次她被男人晾在**,也是第一次他们在床榻上还能找到理智。自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光顾过她的生意,他还是冲她笑,跟她哥俩好,好像什么都没变一样,只是对她这个朋友,他多了一个要求——

帮他物色女人。

他要女人,他要很多很多女人。

各式各样,环肥燕瘦。

好似不想再被她看到自己**的样子,也可能是他真的需要女人去帮忙对付那些老头。她很用心很卖力地帮他挑选,再一个一个亲手为他送上山庄去。

有人说,见色忘义,重色轻友,果真不假。

女人多了,他见她的次数就渐渐少了,最后,友情淡了,她和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生意伙伴,她定时替他选女人,送上山庄,他点收,送她一大笔银子。

朋友的时候,他小气又抠门,从不多给她一分银两,可买起其他女人来,他却大方无比,豪掷银两。

差别的待遇太多,即便是朋友,她也不可遏止地泛起了嫉妒攀比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可怕,一旦起了,就如雪球般在她心底越滚越大,越积越多,从身体到情绪的不满都在提醒她,逼她承认面对——他们之间不是单纯的朋友而已,她……混蛋瞎眼地喜欢上他了。

喜欢一个每个月到她这里来买女人寻欢作乐的大混蛋浑蛋!

故事说到这里,年泡泡撑着鱼脑袋看着媚小娘,瞬间悟了,原来确认自己喜欢不喜欢一个人,要看他跟很多很多女人**以后,自己会不会难过,唔——那方才媚小娘凭毛说她喜欢大野人?她又没有看过大野人和很多很多女人滚床单,不如……建议他去滚一下?这样才方便她判断“喜欢”到底是个啥子东西。

“那——他喜欢你吗?”听得津津有味的年泡泡突然插嘴。

“……谁知道。”那种随便又淡定的态度,怎么看也不是喜欢吧?如果喜欢,才不会对她召之即来,如果喜欢,应该更珍视她一些,才不会想睡就睡,如果喜欢,才不会让她帮忙物色什么女人。

他大概只是觉得她很方便,用起来还算顺手吧。

“咦?不知道,那就去问他啊。”年泡泡大喇喇的建议,难道苏花柳也跟她一样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个什么蛋?

“不要。那多丢脸。”

“为什么会丢脸?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就可以嫁他了呀?他不是也开口求亲了么?嫁他呀。”

“傻瓜。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嘲笑她的心思单纯,媚小娘轻叹一口气,“……我,7岁开始讲黄色笑话,9岁开始看春宫图,12岁被老鸨娘亲带去看前任花魁姐姐怎么伺候客人,14岁开始接客——”这样的她,要嫁他?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因为有些事情连后悔都没机会,她不是被逼卖身,她只是从小就这么长大了,没考虑过将来,在还没懂得“情”字一词,就做了跟这个字绝缘的活儿。因为,与其被所有人嫌弃不够资格,还不如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当普通朋友,因为,站在他面前,她自卑地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柳亭内的小男童依旧盘腿而坐,眼眸轻闭,直到自家徒儿悉悉索索地蹲到自己跟前来回复师命,才微微揭开了眼眸。

“回来了?”

“……师父,媚小娘哭了。”

“……为何?”

“不懂。”年泡泡摇头。不痛不痒,没被骂没被打,媚小娘她究竟哭个啥?

“……那她为何要救那个人?”

“她说——因为喜欢。”

“……那你呢。”可是,徒儿还是不懂,喜欢和嫁他,不一样吗嘛?”

“师父是说,我对大野人嘛?唔——徒儿还不确定,因为,大野人都还没有和很多很多女人**过嘛,等他们**完以后,我看看我会不会难过再——”

“……”

“师父,为何敲我脑袋?——啵,徒儿哪里说错哒?”

不过,门当户对——这个字眼她有点懂了。

真是一个好讨人厌的人类词语。

年年有条小鲤鱼

星野樱

红莲扇一展一收,吹出冷风拂过床榻。

倪大野从高热中转醒,眼儿睁开,只见那只在他浮沉梦里四下窜动的胖萝莉手里正抱着一个粉嫩的娃,歪着头,一脸幸福恬静微微笑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洒家这辈子值了。

不过,他已经睡了那么长的时间么?真是人生如梦一场啊!一觉醒来,繁华落尽,他都已经……

“我有儿子了?!”

他都已经当爹了!?

“傻丫头,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的?”

小男童额上青筋一跳,冰冷的目光射来……

不过,不对啊……怎么这生孩子的制造过程他完全没有记忆啊?应该很快乐爽快吧?老年痴呆了么吗?这么美妙销魂的记忆他竟然完全空白掉?

这样孩子生孩子,显得他多犯罪过啊!

等等……

“= =傻丫头,咱家的孩子为啥看起来比我还老?”

小男童额上青筋再跳,目光寒气四溢,盯紧**的混账东西——

掀开被单,倪大野揪心地凑进自家阴郁老成的娃娃,这小老头似的一头白发是怎么回事啊?

“我说,孩子他娘,你是奶水不足,还是他营养不良?”他们倪家可没有少年白头的这个种吧?而且见着亲爹既不要亲亲也不要抱抱,只是面无表情傲慢冷淡地低睨着他,好似在看一只碍眼的大蝼蚁。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眼神啊。

“年儿,你出去。”

小家伙粉唇一开,开了口,声音稚嫩中带着几分磁酥,细细听来竟透着一股仙风道骨滋味。他倪大野乃堂堂江湖儿女,这辈子什么时候跟仙风道骨扯上过关系么吗?他的小孩,那必须快意恩仇,**不羁,专门和江湖第一美女搞搞绯闻,还必须有自己的格调才行!可这个死小孩怎么越看越讨厌,越看越不像他的种啊?天真无邪呢?童趣纯真呢?就算不像他这个当爹的如此英明神武,潇洒俊逸,好歹像他娘一样憨憨呆呆,卖萌无敌也可以接受嘛!呵!竟敢对娘亲如此使气颐指,还叫她出去?

“怎么对你娘亲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家伙。”子不教,父之过!

“……年儿,出去。”最后通牒。

师父怒了……

孩子他娘为难地挠头,只能放下怀里的小娃娃,软软地嘱咐道:,“他才刚醒,您别太用力,也对他太那个啊……”

那个?哪个?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这小兔崽子莫非还想对他乱来?!

“傻丫头,你别听这臭小子的,来,留下来陪……”

“我”字没算完,孩子他娘已经颠颠儿溜出房门。

房门一关,年泡泡贴上耳朵,蹲在门边偷偷听着房内的动静。

“你这小崽子,下次不准对你娘亲呼来喝去听见没有,她虽然看起来很好欺负,但那也只能留给你爹我一个人来,谁都不准欺负,你也不准!听到没有?”

“……”

“喂,小崽子,听到没有,我这当爹的跟你说话呢。你倒是给句话啊?”

“……”

“不爱说话吗么?来,过来给爹我抱一抱。”

“……肮脏的人类。”

“你敢说你老爹我脏……喂,喂喂喂,你想干吗?你这小破孩,要干吗?”

乒呤乓啷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呜呼哀哉……惨叫声飙出房内。

“你这逆子!要谋杀亲爹啊!”

半晌后,倪大野满脸小脚印,赤着青青紫紫红红肿肿的精瘦胸膛,单手撑下巴,满腹怒气盘腿坐在床沿。而始作俑者的小屁孩却坐在不远处的桌悠闲地品茗喝茶。

他该欣慰他倪家后继有人,还是该怨念这坑爹的熊孩子揍起人来六亲不认啊,当真是想让他死啊!还不停踩他的俊颜,不知道他亲爹偶尔也靠脸吃饭嘛?

他怨怼地瞪着正替他运功疗伤的年泡泡,用一种“养不教母之过”的哀怨眼神。

无奈她双目紧闭,根本接触不到他颇有深度的眸语。细细碎碎地挪动靠近她些许,他用勉强还能乱动的两指溜达到她肩膀,正想戳戳她,勾她过来与自己耳语几句。

——把你那毛手毛脚的脏爪收回去,否则,我就给你剁了它。

= =哪个混浑蛋敢说他毛手毛脚?头一转,只见桌边的小鬼面色一凛,粉唇一抿,寒意森森的眼瞳正冷冷地盯着他那只快要碰上她肩头的指头。

他大爷的……反了他了,他家的傻丫头,他还碰不得?就要碰就要碰就要碰!

——受死!

“师父,您别再给他填伤了,徒儿要治不过来了。”

“……”

小男童不爽地收扇坐回原位,惹来倪大爷小人得志地一笑。

“还有你——大野人,你再拿指头戳我,我就把你经脉打个蝴蝶结,直接送你上西天。”

“……”孩子他娘,别各打五十板,如此公平呗,稍微偏袒他这个当爹的一点不好嘛,他还要在小鬼头面前立威哪,“傻丫头,你刚刚叫他什么来着?”被揍得这么惨还不知道这小崽子叫什么名字,她刚刚叫他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