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夏天

在这里转弯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

我们

tell Mo Chun i love her, tell Mo Chun i need her!

——溪蓝居然在畅乐园,居然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跟两个小无赖勾肩搭背,看她那兴奋的样子,跟嗑了药一样。

就是因为这一幕,因为溪蓝,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牙缝全部被凉水塞住了!这是我做梦也不会想到的场面!

我一直仰望的男子,他一直珍惜如玉的女子,居然在畅乐园里,放浪形骸,而且,居然被我给看见了!

他三舅姥爷的!

我真想把我的眼睛挖下来,在脚底踩两下!

当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感受,所以,我忘记了去厕所,冲向了溪蓝的面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杯!反手,泼在了她的脸上,我说,你还要不要脸!白楚瞎了眼睛找了你这样的女人!

溪蓝看到我,先是错愕,然后,笑,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没有预料到,一向柔弱的溪蓝,一向温柔的溪蓝,居然会有这样的举动,而且力量是这样巨大!

我几乎摇晃着要冲上去,跟溪蓝同归于尽,但是整个人被她身边的两个男子给牢牢地钳制住了。所以,我只能用眼睛喷火,也无法在溪蓝这个浑蛋的脸上,为自己讨回公道。

溪蓝看着我,可能是酒精的原因,她也在摇晃。我还没来得及骂她,她反倒将我臭骂了一顿。她指着我的鼻子吼,她说,于莫春,我这一辈子都毁在你和白楚手里了!

×,这个女人是疯狗吗?怎么乱咬人!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她有这个强项?明明是我的小初恋,小暗恋,全部都毁灭在她的手里才是!如今,她却反咬我一口!

我一边狠狠地瞪那两个扯住我胳膊的小无赖,一边骂溪蓝,我说,你还有没有良心,白楚对你多么好!你居然在这里做这样的事情!

溪蓝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因为酒精,因为嗑药,所以,此时的她已经不是那个温柔如水的溪蓝,她眼里那份隐藏了许久的冰冷,最终锋芒毕露!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说,莫春啊,白楚对我好?你怎么就知道他对我好?你们俩都不是人!你们两个害了我!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似乎陷入了迷乱之中,满是痛苦和仇恨的火焰!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心想,满心仇恨的应该是我吧?你这个被白楚泡在蜜罐子里的女孩,还过来跟我说伤害?太笑话了!

溪蓝说,莫春,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当时让我认识了白楚,我也绝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我小的时候,是你莫春的玩具娃娃,长大了之后,又变成你喜欢的男人的玩具娃娃。现在,你们俩却一起把我揉碎了!

说着,她的眼里开始掉眼泪,急遽坠落。

她轻轻抱着我的脑袋,冰冷的手指不停地在我脸上划过,她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突然之间,就像个小孩一样,无声地抽泣,她说,莫春,很久之前,我喊你姐姐。我相信你,依赖你!可是你呢?你将我当一个玩具一样,送给一个拿画笔的男人。

她喃喃,莫春,你知道吗?为什么白楚对我这么好?因为他欠我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泪水掉在了我的肩膀上,冰冷生硬。她说,白楚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他自己!他太爱他自己了!所以,他拼命地神化他自己!或者,他爱的是你!所以,他要掩盖所有的真相,做你心里的神!他要完美而无憾地永远活在你的心里,就像一座庄严的祭台;而我,不过是这个祭台上的羔羊,只是为了维护他的完美!他在你心里的那份该死的完美!

说这话的时候,溪蓝整个人都在我的肩膀上,就好像一个失去了力量失去了方向的鸟儿,而我是她暂时栖息的树枝。

我说,溪蓝,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

溪蓝就笑,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无限的悲伤和疯狂的情绪从她十七岁的瞳孔里折射了出来,她说,莫春,我告诉你吧。你还记得当年,白楚带我去山上写生吗?我当时不要去,可是,你为了让他高兴,非要我去!我多么信任你啊,我的姐姐!可是,你把我交在他的手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能不能保护我?作为一个姐姐,你,居然,连这点关心都不肯给我……说到这里,溪蓝收住了眼泪,一字一顿地说,于莫春!你知道吗?那一天,在那座山上,在白楚的面前,我被一群人**了……

于莫春!你知道吗?那一天,在那座山上,在白楚的面前,我被一群人**了……

于莫春!你知道吗?那一天,在那座山上,在白楚的面前,我被一群人**了……

溪蓝的话,如同炸雷,将我的脑袋给震碎了,我愣在了原地,她的话,就像千万条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纠缠着我的呼吸。

她的手再次抚过我的脸庞,眼睛里含着泪光,狠狠地挥手,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打得我头晕目眩,可是,我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感觉到她的言辞像刀一样绞碎了我的整个心脏。她说,这一耳光,是你欠我的!你不配做我的姐姐,你不配我的信任!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几乎都碎裂在泪光之中,她绝望地看着我,咬了咬嘴唇,说,这么多年来,我安心地接受这个现实,我以为他真的对我好,真的爱我!可是,直到你的身边有了纪戎歌出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将要失去你了。所以,整夜整夜地抱着手机给你打电话,整夜整夜地在画室里画你的模样……当年,在那座山上,噩梦之后,他多么卑微地哀求我,不要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他是跪着哀求我的!说一辈子会保护我!守着我!爱我!疼我!报答我!那天我回家之后,你看着白楚对我的好,还对我冷鼻子冷眼的!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妹妹受了多大的伤害!你又知道不知道白楚对我的好,是我拿自己的清白换来的……可是,到如今,我根本就是一无所有!他根本就是一方面放不下你,一方面还想占有着我的感情!

说到这里,她笑,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在酒精和药物的唆使之下,情绪异常失控,她轻轻地做出了我最不能忍耐的事情——她将一口唾沫吐在了我的脸上!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让我受如此大的污辱!

也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可以让我为他承受这样的侮辱!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白楚,偏偏是溪蓝,我却像个木偶,毫无反击的能力?

溪蓝走的时候,那两个男子将我一把推倒,上前去扶溪蓝。溪蓝同他们调笑着,她的十七岁,在这个夏天里,碎裂成伤。

这时,骆驼脸邱总估计也喝多了,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说,莫春啊,你怎么还不过来,我听小诗说,你要和我谈那个什么什么白楚还是楚白的画展的事情……话还没说完,人就“扑通”倒在了地上……

溪蓝听到画展两个字,单薄的脊背微微一僵,面容冰冷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意味深长。

溪蓝提到的我第一次在纪戎歌家中过夜时,白楚画的那幅画,我是在后来帮白楚整理画展事宜的时候,才看到的。

灰色的背景,古代的雕花朱栏。

一个妙龄的女子,手持团扇,望着窗外。

目若点漆,眉若翠山。

唯独可惜的是,乌云丝不再,只有青丝堕白雪。

白楚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最最伤感是流年,白发罩红颜;莫问庭前芳草痕,留得人间几度春。

当时的我,愣在了那幅画前,许久许久,都没回过神。

“莫”问庭前芳草痕,留得人间几度“春”。

莫。春。

原来,你,心里是有我的。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就算曾经拥有幸福和完美……然后她就对着我笑,说,黄小诗去给骆驼脸暖床去了。

是的,麦乐,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此后的夜里,我大段大段的睡梦都会梦到溪蓝,梦到她那双充斥着仇恨的眼睛。我还会梦到白楚流泪的眼睛,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无助地在我梦里哭泣,他告诉我,他的软弱他的怯懦;他告诉我,当年在那座山上,他作为男人所有的尊严都在溪蓝的痛苦叫喊声中埋没;他告诉我,当时的他被那些男人紧紧地绑住,眼睁睁地看着这惨无人道的一切发生!

我看着他绝望的泪水,心就软弱得一塌糊涂,我伸手,想给他擦掉眼泪,却被纪戎歌狠狠地拉住!他手上的力度,让我的整个梦境都疼痛非常!直至碎裂成无数清晨的阳光!

是的,我知道了白楚那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心。

我以为我会看不起这样的男子,但是,偏偏他是白楚。所以,我除了心疼,根本就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一个字眼叫作,鄙视。

爱情啊,是多么魔鬼的一个字眼啊。它居然让我这样堕落这样懦弱地去继续,继续爱一个别人都会放弃的男子。

这个夏天就这么来到了,暑假也就这么来到了,我却不知道该怎样调整好自己的心,让它去迎接未来。时光就是这种模样,它永远不会因为你的不知所措而迁就于你,停滞住向前的步子。

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白楚的画展又有了新的希望,因为那个骆驼脸邱总,终于点了头。

当时,我正在酒吧里听麦乐唱歌,经历那场成长的疼痛之后,歌声似乎就是她的生命。

她曾很小心地问过我,纪戎歌有没有将她那件如此不堪的事情告诉过张志创。问这句话的时候,一向大大咧咧的麦乐,突然很小心,低眉顺眼的,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女孩。

我摇摇头,说,你放心。纪戎歌是个有分寸的人!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我说“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可是,麦乐,你知道吗?我多么不希望这件事情给你留下过伤痕。

麦乐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的表情。

我看着舞台上的她,那么专心地唱着,唱着那首《一个人的地老天荒》,心里疼疼的,是不是喜欢张志创,也让她喜欢得那样卑微那样忐忑?

生命之中,总有这么一个男子,会让我们低到尘埃里去,却开出了花。

哪怕写尽了人间爱情的张爱玲,都难以免俗。何况我和麦乐,这两个浑浑噩噩溜达在人世间的小迷魂呢?

这个时候,骆驼脸邱总突然从天而降,他说,莫春啊,你好久都不唱歌了啊。邱总可是喜欢听你的歌,是你忠实的歌迷啊。

我回头,笑笑,说,哦,邱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邱总就哈哈地笑,说,听说你有一个朋友是个人才,想办一个画展。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对风雅的事情向来都是支持的,而且,我也欣赏人才。所以,我想,和你这个朋友合作一下,喏,这个是合同,你看看先,如果合适,就交给你那个朋友……

我吃惊地看着手上的合同,又看了看邱总,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邱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虽然邱总喜欢风雅,欣赏人才,但是也要看看这个人才的朋友是谁啊。说完,他就笑呵呵地看着我。

当晚,我和麦乐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麦乐问我,邱总答应给白楚做画展?

我点点头,说,是的。

麦乐摇头,说,不知道那个姓邱的怎么会这么急人所急。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

我笑了笑,说,合同,我看过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而且,我觉得,只要我们遵守合同,就不会出现意外的。

麦乐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我,说,不管怎样,你最好和纪戎歌商量一下,你让他帮你看看这个合同,至少,他是专业的。

我吐了吐舌头,说,纪戎歌这个小气鬼,我才不敢让他知道我和白楚有什么联系呢。否则,他若真的知道了,估计会杀了我的。

麦乐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莫春,那个古诗叫什么来着——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麦乐的话,就像一根细针,轻轻地扎进了我的心脏,但是我还是故作不屑地说,别跟我说纪戎歌啦,这个小气鬼,生日还没送给我礼物呢!

麦乐就很无奈地笑。

夜月当空。

可是,过了今天,世界上便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看得到今日今时的月亮。

我突然记起,纪戎歌今天早晨还打电话来,跟我说,下午的时候,要带我去音像店买一些卡通碟片,免得我的暑假过得寂寞。他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强调了“卡通”两个字,来显示我的低能。似乎我是个低能儿,他就会很开心的样子。

纵然他对我千般好,而我的心终是可耻的,是寂寞的。或者,正因为纪戎歌对我好,这种好足够坚定,不像白楚的这份暧昧的好这样游离不定。所以,我才会突然失神,流连在了这个叫作白楚的男子的怀抱……

那一刻,我也哭了,也流泪了。

我突然很想把憋了那么多年的问题问出口,我想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但是,我的话还没有出口,白楚已经开口了,他眼含泪水地看着我,说,莫春啊,莫春,你怎么能这么傻啊。溪蓝说的时候,我还不肯信……

这个时候,溪蓝一脸泪痕地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抱着我和白楚一起哭,她几乎颤抖着说,莫春姐姐,对不起,虽然我答应了你,不告诉白楚,你用身体去跟邱总为他交换画展这件事情。但是我忍不住,忍不住,所以告诉他了……

去你俩的三舅姥爷吧!

当时的我就跟被人耍了一样,几乎想钻进地底下。但是这两个傻×都在紧紧抱着我,抱着我死命地哭。

于是,我认命了。

我妥协了。

我无路可退了!

我终于也跟着这两个傻×哭得撕心裂肺!

原来,白楚,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毫无原则的女人;原来,你纵然是这样痛苦不甘,也是会愿意享受这一次“我用身体”为你换来的画展!纵然,你“预先”从溪蓝那里知道我去为你“交换”画展了,也会躲在屋子里像只乌龟一样等待着我给你换来的这万寿无疆!

我去你三舅姥爷的吧!

其实,最后的事实证明,真的该去他三舅姥爷的是莫春这个傻×,因为,即便是白楚如此低看于她,她都会为他拼命做事,甘之如饴。

是的,你们骂我吧,我又承担起协助白楚计划画展的傻×工作。

原来,我真的是这样作践自己。

而且,不亦乐乎。

所以,那几天,同纪戎歌在一起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极其恍惚。而纪戎歌满眼疑问,但是,始终没有问出口。

只是,他的眉心紧紧皱着。眉心之间的伤痕,如同匕首,刺穿了我的心。

对不起,你如此厚待于我,我却在另一个男子面前将自己放得如此卑微。

那些时间,我偷偷埋头在准备白楚的画展。不闻窗外事。

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知情的,比如,胡为乐这个小孩。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刺激坏了,他居然很神气地离家出走了。

好在,他没有将莫帆给拐走!

莫帆去德克士找了一份零工,每天都在小纸片上计算自己今天工作了几个小时,赚了多少钱,然后就冲着我豁着牙齿笑。

偶尔,他会很担心地问我,他说,姐,你说胡为乐不会回不来了吧?

我说,他要是能回不来就好了!

莫帆就叹气,一副大人的口吻,说,其实我兄弟胡为乐可比你身边的白楚和纪戎歌好多了!我兄弟至少真的喜欢你!至少他会为了给你赚大钱,买好礼物,而跑到别的城市去打工!他……

我当时正在看白楚的画展计划表,白了莫帆一眼,拉倒吧!到别的城市去打工?别给这个问题少年的“离家出走”冠上这么高的帽子好不好啊?

莫帆见争辩不过我,就拉门出去,出去的时候,还偷偷回头对我笑,神秘地说,姐姐,我很快就能给你买一个你很喜欢的礼物了!

这个时候,麦乐恰好飞进了我家,她拍了拍莫帆的脑袋,喊了正在**抱着日历看电视的奶奶,就直奔我的面前。

她说,哎呀,莫春,听说胡为乐去打工赚钱,准备娶你过门啦?

我说,你听谁说的啊?

麦乐就笑,说,我听张志创说的啊,他说,胡为乐的姑姑已经报警了,而且还拿出胡为乐留下的小纸条,小纸条上写着,我不给莫春赚一个戒指回来,我就不回家了!

麦乐说,我们家张志创说了,看不出,莫春的魅力这么大啊?

我说,你少烦我了,我正在帮白楚统筹这个计划表呢。

麦乐说,哦?怎么?他的画展如期举行了?

我点点头,说,你不是知道的吗?那个风流雅士骆驼脸邱总打算为白楚出资,当然,他也是看准了白楚一定会让他稳赚不赔的。

麦乐摇摇头,说,哦,哦,哦,记起来了,敢情这个邱总还玩真的?我以为只是装个样子呢!说到这里,她就摇头,道,真不知道,这个骆驼脸邱总是不是为了你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哎……

我看了看麦乐说,你千万不要跟纪戎歌说,他如果知道了的话,估计就会吃掉我,更不要跟张志创说,他两个蛇鼠一窝。

麦乐就笑,好像很开心的表情,说,你知道吗?张志创他说,他好像喜欢我!

我撇了撇嘴,说,哦,他是好像喜欢你,你是肯定喜欢他!哎呀,掉价啊,麦乐!谁主动,就意味着谁倒霉!爱情中万年不变的真理啊!

麦乐说,乌鸦嘴!我才不喜欢他呢!

我一边填补着画展计划里的空缺,一边陪着麦乐聊天,我说,对,你不喜欢他,你喜欢苏格拉!

然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记得黄小诗前几天好像跟我说,听说麦乐拒绝了苏格拉,苏格拉就在家里一直闹自杀,弄得她后妈一直以泪洗面。

我就问麦乐,我说,你知道不?苏格拉在家里为你闹自杀。

麦乐就说,莫春,你真八卦,谁告诉你的?

我说,还有谁,黄小诗呗,其实麦乐,你得让张志创看看你的魅力!我只不过是让胡为乐这个小浑球离家出走!可是你呢?你简直都要了苏格拉的小命了!

麦乐刚要同我争辩什么,黄小诗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的黄小诗的名字,就对麦乐说,我说,你看到了不?说不定苏格拉又有什么新军情了!

接起电话时,却听到黄小诗的声音有些低喘,她说,莫春,出来玩吧?我们在蝴蝶沙。

我撇撇嘴,说,没空,大姐。我在帮白楚弄画展的计划表呢。你在蝴蝶沙?哎呀,那么好的地方,下次再说吧。

黄小诗迟疑了一下,说,莫春,不差一会儿啊,这里好多帅哥啊,你赶紧来吧!

我听着她声音里有些低喘,就笑,我说,黄小诗,你是不是在蝴蝶沙追帅哥追得太累了,怎么喘成这个样子!

黄小诗就在电话那头笑,说,莫春,你别胡说了,赶紧来吧!快点的,车费我出!你打车过来!

我就笑,我说,你这么慷慨的话,麦乐肯定愿意去!我真的没工夫,先让麦乐过去和你一起疯啊!

黄小诗就连忙点头,说,好的好的,你让麦乐到蝴蝶沙地下室的134小包间,我在这里等着她,你让她赶紧来!说完,黄小诗就挂上了电话。

我说,麦乐,蝴蝶沙地下室134小包间,黄小诗在那里等着你一起看帅哥!

麦乐说,我不去!天这么热!而且,我还答应了张志创的约会,我得睡够了美容觉先。

我就白了她一眼,我说,人家黄小诗出车费哎,再说了,你把人家哥哥苏格拉害得闹自杀,怎么也应该去安抚一下人家妹妹吧!别急着去跟你的那个什么痔疮青年约会了,记得,你得多放他几次鸽子,他才能感觉到你的高不可攀,感觉到你的金贵!有没有恋爱经验啊?真笨!赶紧去找黄小诗去!我已经替你答应了她了!

麦乐听我说,要让张志创感觉到她的金贵,立刻觉得确实应该如此。所以,她撇撇嘴巴说,于莫春,你总是拿着我送礼。好了,那姐姐我就给你去蝴蝶沙做开路先锋了!说完,从我桌子上拿了半包薯片就冲了出去。

就这样,姚麦乐同学被我连推带踹地推出了家门。

当时的我,看着麦乐离去。并不知道,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就是一个背影都能让我感觉到快乐的女孩。

是啊,麦乐会出什么事?车祸,还是被苏格拉给抓住,一起同归于尽没死成?

纪戎歌看了看我,眼神痛楚。说,你别胡思乱想先,到了医院再说。现在,我不想跟你说这件事情。

去到医院的时候,我才发现,病室外,不仅仅有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还有一些警察。张志创便是其中的一个。他背靠在窗前,头微微低着,头发遮过了眼睛,遮住了眼睛之中一望无际的忧伤。

我紧紧抓住纪戎歌的衣服,我说,麦乐出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她怎么了!

纪戎歌看了看我说,麦乐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喊你的名字。所以,医生希望你来,配合一下治疗,所以,张志创才要我将你带来。

我当时已经蒙了,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麦乐很危险,她现在需要我,所以我就仰着脸看着纪戎歌,希望他能告诉我,到底麦乐怎么了。

张志创看到我来了,就一声不吭地推开病房门,对里面的医生说,莫春,来了。

纪戎歌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他说,莫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许激动,因为麦乐需要你!你不能哭!你要保证!

我当时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现在的我,只想见到麦乐,见到那个中午被我扔出家门的麦乐,此时的我,还能保证什么?保证你三舅姥爷个头!

当医生把我带进病房的时候,病**的麦乐,头发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有的地方已经被火烤得只留下了头皮,她的脸色惨白中透着青紫的伤痕,嘴唇干裂如枯地,一直陷入昏迷之中——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再也控制不住,“哇”地哭了起来。

可能是我的哭声传到了麦乐的耳朵里,她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喃喃,莫春,莫春,你快跑!然后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抽搐,然后,她又突然放松了下来,嘴巴中弄不清地喃喃着,莫春,真好,莫春,幸亏你没来,莫春……

此时,病房中弥漫着一股皮肤烧焦的味道。

医生相互看了一眼,说,有反应的,可是为什么总是不肯醒呢?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就抱着麦乐哇哇地哭,我说,麦乐,你怎么了?你快点告诉我,你怎么了?

因为我的触碰,麦乐因为疼痛,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那些医生慌乱地将我拉开,说,别碰她,她现在全身是深度烧伤!

医生说,麦乐全身是深度烧伤!

我此时,才明白,为什么病房之中有一股皮肤烧焦的味道。那一刻,我几乎干呕起来。

一个老医生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他说,姑娘,你的朋友,经受了很惨痛的伤害。她的身上现在全部都是烟疤,而且……说到这里,老医生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用什么方式,说出来才能让我接受。最后,他轻轻地说,你朋友的胸部被烧伤了,而且下身……也被深度烧伤了,情况不容乐观……

顷刻之间,我的世界在老医生的那几句话下,天崩地裂!

天崩地裂的,还有我的心脏。

我倒在地上,手脚冰凉,看着**昏迷的麦乐,几乎哆嗦成一团。突然之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想,是不是我让麦乐中午出门,而她遭遇了打劫,被一群坏人给伤害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

她的身体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巨大的伤害啊!

纪戎歌将我抱出去的时候,我不停地喃喃着,我该死!我该死!我说,如果不是我,非要麦乐出去的话,她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的。她不会遇到这样的伤害的。我又看了看张志创,我拉着他的手,我说,你打我吧,你打我吧!如果我让她安心地在家等你的约会的话,她就不会受伤害。

张志创的手,从我的掌心滑落,眼泪,落在了地上。

纪戎歌不说话,一直在听着我呓语。

那天夜里,我发起了一场巨大的高烧。我感觉正有一场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我的身体,让它焚毁成灰!

我在梦里跟麦乐说,别怕,麦乐,我要和你一样,我永远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

麦乐就对着我笑,笑容像鲜血一样明亮。她说,莫春,你这个傻瓜啊。我不恨你的。你不要难过了。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我上前扯住她,不要她离开。她就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我,说,莫春!我恨你!都是你的错误!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然后,我就从睡梦中哭醒了。

眼泪全都沾在纪戎歌的手上。

而我的麦乐,一直一直都不肯再清醒。她只是在不断地梦呓,不断地求救,就是不肯睁开双眼,看看这个世界。

那个老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她经历的那件事情太惨无人道了,所以,她暂时将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一个睡着了的蜗牛,不想探出它的壳,不想再与这个她认为残酷的世界有任何联系。

麦乐,麦乐,你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残忍啊?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在这个医院里,还有另一个女孩,也受了伤,只不过,她没有麦乐那样严重。

这是隔了很久,我从门外的警察和医生的谈论知道的。

他们说,那个女孩的心真狠啊。就为了不要那些不良少年伤害自己,竟然主动提出喊自己的好朋友好姐妹过来供他们消遣。

他们说,张警官的女朋友是个好姑娘,只是,太可怜,怎么会交上那样的毒蛇做朋友呢。

嘘——别说了,那条小毒蛇又出洞了!

此时,黄小诗正被两个护士扶着,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而此时的我,正在纪戎歌的陪伴下,守在昏迷中的麦乐的病房外。

当这些话,如同毒箭一样射入我的耳朵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

原来,那一天,黄小诗约我去蝴蝶沙的原因,竟然是她遭遇了不良少年的劫持,为了脱身,她打算把我贡献出去,供人祸害;而我,因为要帮白楚统筹画展的计划表,没有出门,把傻乎乎的麦乐送入了虎口……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她,居然为了保全自己,竟肯将无辜的我和麦乐卷入这场伤害之中。我还一直傻乎乎地当她是朋友,还在她和麦乐关系出现裂痕的时候,为她们做和事佬!

我简直是个傻瓜!

突然之间,麦乐的病房里,又传来了她的痛呼声,她几乎是呼喊着梦呓着,说,莫春,莫春!真好,幸亏你没来!

那一刻,她身上的伤,她干裂的唇,她惨白中透着青紫的脸庞,如同烈火一样灼裂了我的整个胸腔!

这仇恨的目光窜着高高的火苗,扑向了不远处的黄小诗。

那一刻,想到受尽了折磨的麦乐,我杀了黄小诗的心都有了!所以,纪戎歌都几乎没能拉住我,我整个人都扑向了黄小诗!

我一边撕扯着她的头发一边狠狠地打她,我说,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还活着!你就是婊子养的!老娘我今天撕碎了你!

黄小诗一声不吭地任我厮打。最终,她的头发被我扯乱,高高束起的马尾散了开来,露出了她头皮之上,那个旧年的伤疤。

那一刻,我愣住了,挥向黄小诗脸上的手,再也无法落下去。

黄小诗一边擦着嘴巴上的血迹,一边冲着我微笑,她说,怎么?你打啊!你不是要打死我这个婊子养的吗?你不是要撕碎我吗?你来啊!先把我头上的这个禿斑给撕碎了再说!说完,她的目光有如冰雪一样!

她看着我愣得像石头一样,就很轻蔑地笑,说,莫春!我们三个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在我们三个人之间,你永远都是那个最得意的!曾经的你,把这样巨大的伤疤留在我的脑袋上,我都没有说什么!现在,我不过是将这伤疤留在了麦乐的身上!你才是婊子呢!你没有受伤,你立什么牌坊!你如果真的那么在意你的朋友的话,那么现在躺在病床之上等死的是你,于莫春!而不是这个傻×姚麦乐!

黄小诗“等死”这两个字,就像毒针一样插在我的心上,那一刻,我想起麦乐,想起了一直昏迷的麦乐!到底是多大的屈辱多大的苦难让她不肯再睁开眼睛,不肯再多开一眼这个世界!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那些不良少年狰狞的表情,猥亵的笑容,还有烙在她身上的那些疼痛的烟疤,那些燃烧的火苗,它们本来都属于我,却无情地燃烧到了麦乐身上!

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黄小诗在摩天轮下说的那句话,她说,其实,每个人的心里暗处,都盘着一条自己也无法觉察的毒蛇。有的人心中的毒蛇永远地睡着了;而有些人心中的突然惊醒了,吐着鲜红的芯子,击中了那些或许自己都不想伤害的人。

那么,她当年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开始蜕变?

我撕扯着黄小诗的头发哭,我说,你不是肚子里有一条毒蛇,你是一肚子毒蛇!你,你自己就是最大的毒蛇!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为麦乐偿命吧!

这种仇恨再也没法被黄小诗脑袋上的那团旧伤掩埋!我发疯一样,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拳头重重地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居然像一朵盛开的罂粟一样笑了,脸上飞起的拳印,伴着她凄厉的泪光,流了下来。

那一刻,黄小诗卸下了所有的冷漠,她说,莫春,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因为麦乐恨死了我!其实,我也恨死了我自己。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你和麦乐对彼此的好,多于对我的好。当昨天我将你们俩拉入这场灾难我才知道,一直都是我自私。因为我自私,所以,注定我配不上你们这样的朋友,所以注定你们两个可以为彼此两肋插刀,而我不能!莫春,你打死我吧!你为麦乐打死我吧!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出卖了自己的青春,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可是到了现在,我一无所有!你有纪戎歌一直陪着你,而麦乐,有张志创一直陪着她,可是,我白白用我的身体取悦了姓邱的那么久,到了现在我受伤入院,他却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其实,那些小无赖包围我的时候,我开始只是害怕,我只是想跟你和麦乐寻找帮助,我并不是真的要伤害你们的,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说完,黄小诗抱着膝盖,在长长的医院走廊上哭。

很多人见证了这场殴斗,却没有人肯上前来,为她,拉开我的拳头!

或许,每个人的心里,对于是非都有一杆秤。

来衡量,是与非。

那天,当我扯身离开的时候,黄小诗突然紧紧地抱住我的腿,她满脸青紫的伤痕,看着我,说,莫春,如果我告诉你,那天,你和麦乐和我后妈厮打完从医院里离开,跟着纪戎歌回家的消息,是我告诉白楚和你弟弟的,你会不会更痛恨我?既然将麦乐伤害到这个样子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那么干脆就让我将心里所有的毒蛇都吐出来吧!

说完,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像个疯子一样,看不得你和麦乐的任何幸福!她自顾自地倾吐着她的罪行,却不知道我的心在麦乐那声声痛呼之下,已经麻木。

医院的长廊那么长,我走啊走啊,却走不过那道为友情所伤害的墙。

麦乐说,你要是伤害我的话,莫春,她轻轻地笑,咬了咬下唇,看着我,不说下文。

我说,我要是伤害你的话,你就杀了我吧。

麦乐说,你如果伤害我的话,我会原谅你的!因为我知道,除非是你万不得已。否则,于莫春这个臭屁女人绝对不会伤害国色天香的姚麦乐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抬头,看了看被我间接伤害了这么多次的麦乐,正在对着阳光发呆的麦乐,我轻轻地抓住她缠着纱布的手,说,麦乐,我终于伤害了你,你杀了我吧!

那一刻,我终于咧着嘴巴在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子面前痛哭出声音。

她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于莫春……这个臭屁女人……绝对不会……伤害……国色天香的……姚麦乐的。

后来,为了配合治疗,麦乐剃掉了所有的头发。光着脑袋,像个傻瓜一样。眼神依旧清澈。只是,不太说话。

当时山西黑砖窑的报道,弥漫着整个媒体,莫帆常常对着报纸发呆。我当时傻傻地想,如果麦乐没有受过那场严重的伤害的话,一定会开玩笑地说,×,胡为乐八成是给留在黑砖窑了!

事实证明,我确实是一只乌鸦。

当张志创带来胡为乐的消息的时候,我和莫帆、纪戎歌正在陪着麦乐。麦乐看都没看张志创,只是对着阳光发呆;而张志创也只是看了满身伤痕的麦乐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世界,情爱之中,千万不要比较谁比谁的心肠硬!那会让你更冷,更冷。

莫帆听到胡为乐的消息后,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门!我和纪戎歌先是愣在这个消息里,后来,不放心,紧紧地跟在莫帆的身后。

当时,太阳很毒,肆无忌惮地照在我们的皮肤上。

莫帆没有停顿,一直一直地跑,直到跑到了派出所。

原来,命运并不会因为你欲哭无泪,而停止给你伤悲。

当那个小黑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时,莫帆整个人都绷紧了,傻傻地看着那个一边傻笑一边舞蹈的小黑人,眼睛里慢慢地有一种红色在凝聚。

那个小黑人是胡为乐吗?是那个整天和他一起昏天黑地的好兄弟胡为乐吗?那个曾经在初次见面就将自己鞋子脱给他的胡为乐吗?

此时一别,已经一个半月,张志创说,胡为乐已经在黑砖窑被囚禁了一个多月,整个人已经失常了。

一直沉默的莫帆,张开嘴巴啊啊地哭出了声音,他紧紧抱着在笑啊跳啊的胡为乐。但是胡为乐并不理睬他,相反还觉得这个抱住自己的人很烦,影响了自己的舞蹈。所以,他举着满是伤痕的乌黑的手将莫帆重重推倒在地后,依旧傻傻地笑,然后不停地跳舞,脚上的鞋子黑乎乎的,已经被踩烂了。

胡为乐继续跳舞,不管三七二十一踢莫帆的小腹。

我满心痛楚,眼前的一切真的不在我的预料,我只是以为这个小孩子闹闹离家出走,但是我没有想到现在的社会,居然还存在着像山西黑砖窑这样蛮横残酷的“奴役”行为!

我颤抖地抬起手,想伸手,碰碰胡为乐,却被莫帆一把给挡开了。

毫不留情!

是的,在这个十七岁的小男孩眼里,是我的刻薄,导致了他的好兄弟的出走——只为了赚钱给我买戒指,只为了证明,他有爱我的权利!

而正是这场出走,导致了一心想赚钱的他被人贩子拐卖进山西的黑砖窑……

虽然,莫帆不会对我吼,但是,我知道,他恨我了,已经开始恨我了!

可是,浑蛋莫帆,那不是我愿意的啊!

我只能傻傻地看着胡为乐,看着他不停地傻乎乎地笑。

莫帆一边哭泣,一边脱下自己用打工钱新买的鞋子。他哭着给胡为乐脱下了露脚趾的旧鞋子,又哭着给他换上自己的新鞋子。就像当年他们年少时的那场初识时胡为乐脱下自己的新鞋子换下他脚上那双寒酸的冒牌双星一样。

但是胡为乐并没有因为这双鞋子新而珍惜,他继续跳啊跳,终于将莫帆给他穿上的新鞋子也跳脱了……

那一天,在派出所,莫帆就抱着那两只被胡为乐跳脱的新鞋子哭泣。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只能欲哭无泪。

那些青春的伤痕,除了岁月,没有谁,能将它抚平。

很多天气很好的时候,莫帆都在陪伴着胡为乐。

两个玲珑少年。

他傻笑,他也跟着傻笑,他舞蹈,他也跟着舞蹈,最后他流着口水嘲笑总是模仿自己的他说,傻瓜啊,他却忍不住再次大哭。

天气那么好,太阳也很明亮。

阳光之下,两个花样少年,一个在傻笑着舞蹈,一个在抱头痛哭。

而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我在陪伴着已经醒来,却仍然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麦乐。

她的脑袋禿禿的,脸上有伤痕,可是眼睛还是很大,很漂亮。

她常常对着天空发呆。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说话了,她低头,隔着衣服看了看自己被烤得严重变形的胸部,说,莫春啊,如果将来,我生了小宝宝的话,你来给我哺育好吗?我不想饿着它。

我轻轻地点头,落泪。

但是,白楚并没有将手放开,依然紧紧地握着,就像一个固执的少年那般执拗。他用力掰过我的肩膀,说,这个画展,是我的梦想,对我非常重要,所以,我需要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一同分享。一共两把钥匙,一把给你,一把我留下!我希望,你能正眼看看我,正眼看看现在的你!和他一起,你很快乐吗?

这时,纪戎歌却突然出现了,他的声音冰冷如铁,说,她是我的女人!她快乐不快乐都与你无关!

白楚当时就愣住了。

我仓皇地回头,一见纪戎歌那张清冷如冰的脸,差点想自杀算了。但是我听了他的话后,还是很小声地更正,说,我不是你的女人哎。

纪戎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把将我扯到他的怀里,手如铁烙一样,他狠狠地说,闭嘴!很快你就是了!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将我从白楚的身边带离了。

那天晚上,他狠狠地将我压在**,那些落在我身上的吻在我满心惦记着白楚的情形下,变成了残酷的惩罚。

他从我颈项前抬头,双眼黝黑,闪烁着愤怒和欲望的火焰,纠结跌宕,熊熊不熄!他咬牙切齿地说,莫春,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肯定,你是我的,不是白楚的!

我就冷冷地看着他,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我说,你要是真这样做了,我就恨你一辈子!

纪戎歌说,那你就恨吧。一辈子?是不是?好!那我就让你记我一辈子!我让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说完,他的手重重落下,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在他撕裂我的衣服的那一瞬间,我终于开始哭泣,开始低声哀求,我说,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纪戎歌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身下泪如雨下的我,双眸黝黑,眉心之间那道伤痕如同轻烟。突然,他发现,如果他停止的话,我极有可能从此跌入白楚的爱情,愤怒和嫉妒的火焰再次升腾在他黝黑的眼眸之中,他的手,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和火热,再次撕裂我的衣服。

我哭出了声音,我说,我求求你了,求求求求你了!你真这么做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和白楚在一起了!

纪戎歌当时就颓败在地。

他痛苦地看着我,说,莫春,你是在为另一个男人求我,不要侵犯你是不是?

我当时只顾着从他身边逃离,就没有注意这么多事情,只是傻乎乎地点头,傻乎乎地哭泣求饶。

那一天,纪戎歌将自己的外套套在了我碎裂的衣服上,一声不吭,将我送回了家。他说,莫春,我成全你们!

我在下车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对于白楚的固执和不舍有些傻,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我就犹豫了。

纪戎歌痛苦地看了我一眼,沉声说,你快走啊!我不想自己反悔!我是人啊,不是神!

于是,我仓皇落逃。

自从他开车离开的那一刻,我便感觉,他已经从我的世界彻底抽离。

那时那刻,万箭穿心。

我看着麦乐清澈却涣散着迷茫的眼睛,才发现,原来这么久了,她还是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眼前的这一地狼藉,她并没有放到眼睛里。她只是在乎着,纪戎歌在张志创带来胡为乐消息那天,问过张志创的那句话,以及张志创的回答。

他回答,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我想,如果你的女朋友有这样不堪的往事,作为男人,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继续你的爱情吧!

当时的麦乐,刚刚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的麦乐,别的事情没有放到心上,唯独,将这个事情,记在了脑子里,不能忘掉。

是的,那个说过,好像有些喜欢她的男人,在她徒受了这样的伤害之后,犹豫了,胆怯了。所以,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我看了看这满地的狼藉,看了看自说自话的麦乐,满心荒凉。

世界上会不会有这么一场爱情,大难不死,万寿无疆?

只是,我该如何告诉白楚,这是清梦一场?

他的所有心血所有梦想,都在一个叫作溪蓝的女孩子的指尖变成了一场荒凉。我在想,昨天夜里,当这一张一张的画稿撕碎在她的手边的时候,她的嘴角会是一种怎样的笑容?

在她的心中,他毁了她的一生,所以她就要毁灭了他的梦。爱情之中的睚眦必报,徒留一场笑谈,一场心伤。

最终,我对着白楚交代了画室的惨状,却没有将溪蓝讲出来,我只是说,我弄丢了钥匙,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是我该死!

是的,这是我欠溪蓝的。

曾经,她是那样信赖我。

我却在极其无心的情况之下,将她推向了那座山,推向了那场万劫不复的苦难!

此时,这一切的结果,是不是我对她那些伤害的一种偿还呢?

既然你是来卖身的,那么,你还愣在这里干吗?给我脱吧!

那天夜里,我一直安静地躺在**,枕头边上,还有一千多块钱,我本来是想攒起来给莫帆补牙齿的,现在看来,似乎应该放到给白楚的违约赔偿金里。可是,二百万啊,这区区一千块,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莫帆悄悄地走到我的床边,一直看着我,然后,他轻轻地啜泣。

我虽然当时已经被那二百万给击昏了脑袋,但是我还是会思考的,我心想,小样,是不是要跟我道歉啊?为了这么长时间因为胡为乐而不理睬我的无理行为道歉啊?看到自己的姐姐现在背负了二百万,是不是觉得自己太不人道了?道歉就道歉吧,还哭个屁啊。

结果,莫帆抽泣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月光散落,一室清亮。

我没有思考莫帆,心整整地被白楚的那巨额违约金纠缠着,我想,或者,我应该去为他这二百万大洋而考虑一下了吧?毕竟我需要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所以,那天晚上,我就跑下了床,穿上衣服,在镜前看了看自己清丽而消瘦的脸,一路走向纪戎歌的地方。

当时,我居然没有深入考虑,夜这么深,会不会有劫匪将我劫杀了?

我不知道是走了多久,才走到纪戎歌的房子,更不知道是如何犹豫再三,才敲开了纪戎歌家的门。

纪戎歌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大惊异的表情,只是嘴角淡淡,说,我等你很久了,你果真来了。

我看着他骄傲的表情,突然发现自己一败涂地。

我咬了咬嘴唇,说,白楚的画展……

纪戎歌就冷笑,失败了?对吧?意料中事。你这个女人还会给他带来什么好运气吗?他交给你钥匙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今天!

我仰着脸,说,我今天不是来听你奚落我的,我今天是来跟你交换的!

纪戎歌说,哦?交换?你为白楚,来跟我交换?我没有听错吧?于莫春小姐,这似乎不像你彪悍的作风啊!

我点点头,我说,白楚需要二百万,所以……

纪戎歌冷冷一笑,纯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让人分辨不清的表情,所以,你就来卖身?

我看着纪戎歌,听着他的言辞如此冷冽,心痛痛的,却不愿意在他的面前再掉一滴眼泪。我说,是的,我来卖身!

纪戎歌笑,眼神却冰冷如铁,说,好!既然你是来卖身的,那么,你还愣在这里干吗?给我脱吧!如果你的奉献令我满意了,我给你二百万!

我以为我不会哭,但我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说这样的话会让我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一边抽泣,一边疯了一样将大大的T恤衫给脱了下来。

纪戎歌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的手指按住我扯T恤的手,说,够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满脸挫败的感觉,然后他又缓缓睁开眼睛,眼眸之中闪起了冰冷如刀的目光,他一字一顿地说,就你?还值二百万?穿上你的衣服,给我滚!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我没有想到,纪戎歌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当时的我,满怀着羞辱满怀着深深的痛苦,套上衣服,夺门而出。

那天夜晚,我失魂落魄地从纪戎歌家里逃了出来,就这样,孤零零地坐在了路灯下,希望有一盏灯光能像阳光一样温暖我。

但是没有。

我想起骆驼脸邱总的话,所以,我擦了擦眼泪,在这样的时刻,我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以前,我总害怕莫帆堕落,莫帆身上有于远方的罪恶因子。现在看来,我的身上才是沾满了罪恶流淌着堕落!

然而,太过伤心的我,并没有留意,在这个夜晚,远远的,有一个影子,一直跟踪着我。从我去纪戎歌的家,再到我去畅乐园见骆驼脸邱总。

然后,在这漫天的月光之下,是一个少年血红如狼的眼。

满是仇恨!满是戾气!满是报复!

我走去畅乐园的时候,骆驼脸邱总一脸兴奋地笑,说,还好,没有让我等太久。我还没失去兴趣!

邱总笑着,衔着一根雪茄,将一沓合同扔给我。说,你跟我五年!随叫随到!二百万,一笔勾销!怎样?邱总是个爽快人吧?

我看了看合同,问,是不是我签上字,白楚的那份合同就作废?他也不再欠你任何的东西?

邱总就笑,说,你看,合同都在这里,只要你签上字,白楚的合同就归你!难道你还不相信邱总的为人吗?知道你重感情,那邱总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满眼笑纹的邱总,说,好。

这时,一个巨大的影子,如同暗黑之神一样,投在这白纸黑字之上,出现在骆驼脸邱总的脸上。

我惊异地回头,却见纪戎歌像一座雕塑一样站在我和骆驼脸邱总面前,脸色铁青,嘴角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