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我在你身边

天色黑沉沉的,高速公路上大雾迷漫,车灯照射处全是一团团缭绕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

沈奕白神情专注地开着车,心里有些纳闷,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起雾了呢?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好像迷路了!

晕!明明到程伯伯的薄荷园,只有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路,现在都开出快三个小时了还没有到!他确实是沿着高速路一直向前开,也没有拐弯,也没有走错路,怎么前方就是看不到出口呢?

巴蓓洛心里也在犯嘀咕:沈奕白真的要带她去看薄荷吗?哪有这么久还不到地方的?他……不会是把她拐到山沟沟里卖掉吧?不行!得弄个清楚,他如果真在打什么坏主意,老子提着大锤跟他拼命,用上她会的所有大招,降龙十八掌、独孤九剑、吸星大法、抓奶龙爪手、葵花宝……算了,这招就不要了……

她摸摸书包里的橡皮锤,咳了一声,“沈奕白,你说的地方究竟在哪里?走了这么远的路,就算要去外太空也差不多到了吧?”

沈奕白额头上也有汗渗出,“小洛,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又叫她小洛!巴蓓洛心里不满,不过也没闲功夫和他纠正这个,“什么样的情况不妙?”

“公路的情况不对!”沈奕白解释,“这条高速路我经常跑的,去程伯——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植物学家——那里,应该在九十公里处有一个出,然后出去走不远就到了,可是现在,我根本见不到出口在哪里!而且,还一点奇怪的现象你注意到没有?”

巴蓓洛看他面容严肃,不像是假装的,侧头想了一下,“好像我们驶出么久,没有遇到过一辆其他的车……”

“嗯!”沈奕白说。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叫起来:“鬼打墙!”心里那个惊哟!

是吧?这么邪门的事情都让他们碰上了?

有了这个共识,沈奕白也顾不得是不是在高速路上,猛地一踩刹车,车停了下来。

巴蓓洛勉强开玩笑:“早就听说高速路上鬼比较多,没想到会是真的!”

沈奕白透过车窗看出去,外面漆黑如墨,一团团的黑雾使周围显得相当诡异,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可怕……“小洛,我下去看看,你在车上等我,把车门锁死,谁来也不许打!”

“不要去!”巴蓓洛抓住他的手臂。

“没有关系,我只是去看看而已。”沈奕白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不要怕!”

“不要去!我不要你去!外面也许有鬼等着杀你……”巴蓓洛就是不肯开他,“我听过一个恐怖故事,男孩女孩去效游,天黑中迷路了,车子又抛,男孩下车去检查车子,吩咐女孩在车上等,也是说‘不论是什么情况,都许打开车门’,然后男孩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女孩躲在车上,总听到车顶有什么东西在擦来擦去,她吓得半死,但总是记得男孩的话,说什么也不下去。第二天天亮,她被警察救出来,下车的时候才发现,男孩被吊死在上面,她夜里听到的‘擦擦’声,是男孩的脚碰车顶的声音……”

现在她和沈奕白碰到的情况,和这个故事的开头好像哦!她才不要他下车——她并不是怕他死掉,而是不想他被鬼害死后挂在车顶上吓唬她而已!

唉!沈奕白简直是个王牌扫把星,和他在一起,真的是一点好事都碰不到呢!

巴蓓洛在心底不住腹诽他。

沈奕白当然听不到她心底的声音,只是觉得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替他担心——他当然相信是后者!

他的心被一股柔柔暖暖的情绪悄悄地牵动,冲动之下,他用另一只手,把她的头揽入怀中,狠狠地抱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推开她,打开车门,跃下车去。

他看过巴蓓洛说的那个恐怖的故事,也觉得今天两人碰到的事情简直就是那个故事的真实版——但是,他是男人,有些事,必须去做!

巴蓓洛被他突然做出的亲密动作吓得呆住了,刚要发飙,便听到他心脏跳动的“怦怦”声,那奇异的声音有着无可比拟的魔力,传递着他的安慰和亲昵,让她的心在刹那间被异样的感觉填得满满的……时间瞬间静止,她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去聆听:他心跳沉稳清晰,如原始部落的战鼓,充满着蓬勃昂扬的活力,又如悠远的梵音,涤**着她生命里的忧伤。他的胸膛宽厚、结实,有一种温暖的、安全的感觉,带着阳光般的炽热,暖暖地拂开她心里的冰雪。

巴蓓洛甚至听到自己心里冰融雪化的声音,属于春天的气息,悄悄地溜进了她小小的心房,一株小小的薄荷轻轻地在冰雪间探出新绿的叶子,在犹带寒意的风里,弱弱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探头探脑地望着一个新奇的世界……

巴蓓洛见沈奕白推开她独自下车,顾不得其他,也跟着他跳下车去。不!她不要他一个人去冒险!这是十年来,第一个让她感觉到温暖和安全的,她不能让他……被鬼害死……如果真的有鬼的话!

“你跟着来干吗?怎么这么不听话!”沈奕白用生气的口吻说。这丫头不乖呢!

“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车里……”巴蓓洛说。

“待在车里很安全!我只是看看周围有没有路,不会走远,如果有事的,你可以打我的手机,我的号码是……”他耐心地说。

“不要!”巴蓓洛说什么也不答应,“让我跟你一起吧,我不会拖累你!”她的声音软软的,有一丝央求的意味。总之,她就是觉得两人合在一,总比被各个击破强。

沈奕白体会到她在示弱,心一软,“好吧,那你紧紧跟着我,不要乱!”就带着她好了,反正留下她一个,他也不放心。他牵住她的手——她的手好凉,说是鬼手也有人信……他忙把她的手拉到面前仔细看看,经过鉴,的的确确是巴蓓洛的手,这才放下心来。

巴蓓洛已经不介意他牵自己的手了——反正他不牵她的手,她也要去牵的,危急时刻,事情可从权处理,大女人不拘小节嘛!她用另一只手从包包摸出橡皮锤……唔,下次还得装上桃木剑、十字架、尖头木棒什么的,虽然说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两人手牵着手,在茫茫的黑雾之中,根本就辨不出方向,也看不清脚下路,只能凭感觉摸索前行。

安静如死的路上,只有行走间带动雾流发出的丝丝声,令人心慌,两人打破沉默,于是边往前走边胡扯。

“沈奕白,你知道鬼最怕什么吗?”巴蓓洛问。俗话说,当着矮人别说话,她偏偏就要当着鬼说鬼——如果身边真的有鬼的话,嘿嘿!

巴蓓洛《坏女人养成宝典》其中一招就是:越害怕、越恐惧的东西越要直面它——如果怕就可以避开的话,十年前,她又怎么会沦落在太阳城的街头,差点被饿死……

十年前的事情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她心中恨意油然而起,手不禁紧紧地握了一下,随即用力甩甩头把这股情绪抛开……现在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沈奕白感觉掌心里的小手徒然僵硬,急忙安慰地握了握,笑着说:“鬼最怕的?当然是钟馗!”

“错!”巴蓓洛察觉他的善意,虽然迷雾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仍然对他笑了一下。

“那你说是什么?”

“鬼嘛,分很多种,在世界各地的传说中,各国的鬼收伏方法都不同哦,中国鬼有中国鬼特殊的收法!”

“哦?比如说——”

“听说碰到鬼打墙,只要男生冲着四周小便,立刻就可以破解!”论起邪门歪道,巴蓓洛肚子里那可多着呢!

沈奕白差点被她吓得摔个跟斗,这都什么主意这是?

“喂,沈奕白,要不你……”巴蓓洛笑嘻嘻地说。

“我不要!”沈奕白用脚趾头也知道她想说什么,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要她趁早打消这些鬼主意!

巴蓓洛叫了起来:“为什么不要?我又不偷看!”哈哈,不用偷看,也知道这小子八成脸都羞红了!

沈奕白才没她想像的那么“脆弱”呢,他刚要回答,徒然觉得手上有股大力一扯,巴蓓洛的手已从他的手中拽了回去,他扭头一看,巴蓓洛竟然不见了!沈奕白大吃一惊,“小洛!巴蓓洛!”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四周竟然传来空****的回声:“……巴蓓洛洛洛洛……”

沈奕白仔细分辨,却没有听到巴蓓洛的回答,他顿时心慌起来,糟糕,巴蓓洛丢了!看来周围还真的有危险!

他努力镇定心神,黑雾茫茫,他再怎么也不能乱了阵脚,更不能和没头蝇一样乱找,那样根本无助于寻人,那么,就想办法和外界联系上,给吹、雪寒和子忱打电话,调动警方的力量,这不算小题大做吧?

他摸出手机,晕,居然没有信号!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难道真如巴蓓所说,他开车迷路跑到外太空了?

“哎哟……”

脚下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沈奕白激灵一下,是巴蓓洛?他屏住呼吸,听:“沈……奕白……我在这里……”

“小洛,你在哪儿?我看不到你!”沈奕白大声说。这声音就是从脚下来的,可是,脚下什么都没有啊!

“我……我好像掉进下水井啦!”巴蓓洛有气没力地喊。谁这么没功德,把井盖偷去了!

沈奕白大晕,然后又忍不住好笑,“怎么会这么倒霉!”他跪下身子仔看,果然发现在他脚边不到一尺远的地方,是一个地洞。好险!他也差点进!哈哈,看来上天的眼睛真是雪亮呢,坏丫头总有报应啦!

“我自从认识你之后,没有一件事情不倒霉的!”巴蓓洛仰着头向他抱,这可好,整个一坐井观天!人家青蛙坐的好歹还是一口普通的井呢,偏自倒霉,掉进下水井里,这个味道真难闻哪……“你受伤没啊?”这是沈奕白最关心的问题。

“没伤到!”就是吓了老大一跳!巴蓓洛心说。

“来,我拉你!”

沈奕白趴在洞边,用力把手伸下去,“来……你四处摸摸,我的手在这里!”

“算啦!我看你也别费力气了!”巴蓓洛的声音在井下听起来空洞洞的,“根据你的声音传到井底的强弱程度,我判断这口井最少有三米,你就算是长臂猿,也不可能抓到我!”

“喂,我好心救你,你还说我是长臂猿!”沈奕白恐吓她,“算了,不管你了,你自己在井里玩吧!”他假装弄出走开的声音。

“沈奕白,你别走啊!开个玩笑嘛!”笑话,他要真走了,她一个人在这儿哭死也没人理了!

“呵呵,我不是要走,是想去搬救兵。你别动,我去喊人来救你!”他问。

“不要!你就在这里好啦!”绝对不能让他走!万一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再说,碰上鬼打墙,他就算想回来也没准回不来呢!

“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在这里聊天?”沈奕白问。

“嗯!”

“有报酬没有?人家陪聊还收费呢!”

“好吧,我付你钱,先聊十块钱的!”巴蓓洛见他不走,也轻松下来,坐在井底开玩笑。呃……她什么时候这样依恋他了?也许是人在倒霉的时候,总想抓个垫背的吧!

“我不要钱!我又不缺钱!”沈奕白心情也很好,难得她也有落难的时候呢,不趁机敲诈一笔,怎么称得上智慧王子?

“那你要什么?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巴蓓洛警觉起来。这小子想干吗?要是敢动她的歪脑筋,她就害得他后半生生活不能自理!

“我这样一个正人君子,哪有鬼主意!”沈奕白很“委屈”地说,“我的目标是实现全人类的解放,这是多么伟大的人格……”

“你还是先想法子解放解放我吧!”仰着脖子和他说话,比坐牢还难受。

“打个商量吧,如果我解放了你,你以后就不要连名带姓地称呼我,这要求不高吧?”

“高是不太高啦,可是那样我叫你什么呢?奕?白?奕白哥?沈哥哥?

……”巴蓓洛把自己都说吐了。

“哈哈!”沈奕白的胃抵抗力比较强大,“我也不要你叫哥哥,这样,叫我——奕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常言说得好,“嘴里叫哥哥,腰里掏伙。”这坏丫头的便宜,他还真不敢随便占!

“好吧!”巴蓓洛挺高兴,沈奕白人真不错唉!如果易位而处,她是外的那个人,非落井下石不可!

“那,现在叫一声给我听听。”

“不要啦!又没事,乱叫什么!”巴蓓洛说。

“不叫?那我走啦!”又是咚咚咚离开的脚步声。

“喂!沈奕白!”巴蓓洛喊。

头上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虽然不相信他会真的离开,但是他不出一声,仍然让她觉得害怕,有种遗弃的恐慌从心底涌上来……

“沈奕白!”

“……”

“奕……奕白……”

除了茫茫的黑雾,和令人心寒的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黑暗从四周向底挤压过来,仿佛潜伏着无数看不见的危险。极度的死寂带来极度的压抑,蓓洛的心如坠深渊。他走了,沈奕白走了!

为什么每当她孤独无助的时候,每当她对一个人产生依赖的时候,那个人都会离开她?

“沈奕白,沈奕白,奕白……回来!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奕白!”她气急败坏地放声大叫,到最后,声音里竟带了哽咽。

孤零零地站在井底,多年来刻意遗忘的事情突然间涌上心头:也是那样黑沉沉的夜和雾……一个温暖的家庭,突然间家破人亡……一个美丽善良而又怯懦的女人慢慢地走进大海,一个七岁的孩子,从此没有了世界上最爱的人,孤苦伶仃地到处流浪……

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恍然间,她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弱小的她怀里抱着薄荷草,站在海边,望着母亲一点点地被海浪吞噬……

“ 妈, 妈妈…… 你回来, 我怕…… 我们回家…… 妈, 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不要不要!妈妈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宁肯跟你一起去海里,也不要孤零零地活在这黑雾迷茫的世界上,带着仇恨活在这世界上!眼泪疯狂地冲出来,巴蓓洛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然而她却挡不住心的哭泣。

沈奕白一直屏息静气地半跪在下水井边上,他说要离开,只是捉弄她玩的。谁知道却在突然间听到她压抑到极点的哭泣,她竟发出悲怆无助的声音,好像一只幼狼,孤单地在茫茫的天地间呼唤寻找着被猎人杀害的母亲……

一刹那间,他竟然有种心碎的感觉。来不及考虑,他纵身跃下井去。

井底其实很窄,他跳下去之后,回臂间便接触到巴蓓洛软软的身体,他情不自禁将她揽入怀中,“小洛,不要怕,我在这里!”他喃喃地低语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单薄的身体在他怀抱里不住地轻颤,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痛很痛,比较起来,他宁肯她对着他甜甜坏坏地笑!他不要她哭,他只是逗玩,并不要她落眼泪……

本来沉浸在无比的孤独和恐惧中无法自拔的巴蓓洛,蓦然间被人呵护怀里,那种已经遗忘很久的被保护被疼爱的感觉,令她苦涩的心从里到变得温软起来,她轻轻依偎在他的胸前,安静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妈,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她啜泣着低低呢喃,妈妈,再也不要离……

“小洛,别怕,有我在,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沈奕白轻声地抚慰,这孩子被吓坏了,她究竟遇到过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一声声地喊妈妈,要妈妈带她一起走,难道……她是从小被妈妈抛弃的?

轻轻地在心底许诺:不要怕,小洛,我会陪着你,永远不会只留下你一……

沈奕白的心酸酸涩涩的,他更加用力地拥抱着她,脸颊轻轻触着她的头,闻着她发丝里淡淡的薄荷味道,他的心神有些恍惚……在他的怀抱里,巴蓓洛渐渐地平静下来。不是,这不是妈妈的怀抱,记中,妈妈的怀抱是温柔的,而这个怀抱,却充满着力量,只是,它们都一样神奇,让她感觉到踏实,感觉到幸福……一向冷冷的心,也有了微微的热。

嗯,再一次听到这有力的心跳声,带着令她心安和温暖的魔力,驱散她所有的恐惧孤独。她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用心地听着,“咚咚、咚、咚咚……”一声一声,轻轻地抚慰着她往昔的苦痛。那些让她害怕她伤痛的往事,缓慢地重新凝聚为心底的砂砾,虽然永远不会消失,却次被打成包裹沉淀下来,麻醉也好,逃避也好,至少目前不会让她心痛耐……

巴蓓洛的心渐渐地安宁,慢慢地,所有令她害怕的东西悄悄地退去了,笑容一点一点回到她的脸上,人们熟悉的恶魔丫头又露着小尖牙齿跑回来了……

不管将来怎么样,她会永远记得此刻的他,记得他曾带给她的温暖,记得他令她心安的拥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小小身子终于不再颤抖,沈奕白悄悄地舒了口气,刚要开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叫了起来:“喂,你在干吗?”

搞什么搞啊?这丫头在往自己胸前的衣服上蹭什么东东?眼泪还是鼻涕?

巴蓓洛吸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我还要问你干吗咧!你看你的体型,身高八尺,腰围也差不多八尺,还敢冒冒失失跳下来,想砸死我报仇啊?”井底空间并不大,他刚才真的就差一点落在她的头上了!他不是落井下石,他是落井下“人”!

“有没有良心啊你!”沈奕白抱怨着,要不是怕你有事,我才不跳下来呢!

“我什么都有,就是良心欠奉!”巴蓓洛对自己的认识比较透彻。切!

还有跟坏女人谈良心的,脑袋铁定锈逗了。

沈奕白假装生气地推开她,“好好好,算我多事,下次谁再管你,谁是狗!”很好!这丫头属变色龙的,一眨眼的功夫又变回老样子了——虽然这个样子的她比较欠扁,不过,他还是喜欢她这个样子!他的心里其实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她会突然惊吓到失控,但是他不想问她——当然,即使问了,她也肯定不说,而且搞不好会恼羞成怒,再生出别的事情来。

呵呵,反正来日方长,他和她都有的是时间,现在,他已经隐隐约约触摸到她柔软的心脏,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慢慢渗透进她的内心深处,了解那个玲珑剔透的心里,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你还想管我?还是先想想你自己要怎么爬上去吧!”巴蓓洛很不睬交地说。

她的心里现在十分的矛盾:一方面,沈奕白不顾一切跳下来陪她,她也级感动,而且还有着莫名其妙的欢喜,心里的某个角落软软的……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有点恼羞成怒。羞的是,一向强悍的巴蓓洛,居然黑暗吓到哭,未免太丢脸了些;恼的是,这么丢脸的事居然被别人看到,这人虽然一直表现出善意,但她总觉得他有些神秘。唉!先不管他是敌是友,这种隐私被人翻出来见光的感觉,让她不习惯,让她惶惑不安,让她疑神鬼……

巴蓓洛拼命用尖酸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情怯心虚,沈奕白却一点也没有她气到,这个小丫头坏得可爱,就会用张牙舞爪来伪装自己,哼哼,可惜刚那一幕都让他看到了,再装强大也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黑暗中,沈奕白笑了笑,“对了,刚才咱们说到,如果我能救你出去,就答应叫我的名字,对吧?”他转移话题,不想让她尴尬。

“哼!我有答应吗?”巴蓓洛说,“就算我有答应,你又怎么救我出?”

“只要你答应,我就能让你出去,方法嘛,暂时保密。”

巴蓓洛抬头,看看黑洞洞的上空,虽然外面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但这下水井不但更黑,而且还有种非常难闻的味道,再待下去,她呛也被呛死!

“好吧,只要你能救我们出去,我就叫你奕白——”她语音一顿,“要出不去,我以后都叫你沈二狗!”

呸!什么沈二狗,真难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坏丫头真是一点亏都不呢!沈奕白说:“好!击掌为定啦!”他举起一只手掌。

巴蓓洛凭感觉拍过去,却拍了一个空,她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臂,然后将自己的小手按上去,才算完成了这个不太庄重的仪式。

沈奕白从裤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借着那一小团模糊的光亮,仔细打量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个面积不足两平方米的空间,其实,说它是下水井并不贴切,因为脚下并没有污水杂物,而是实地,洞壁光滑,连个攀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像是栽在地上的一根直上直下的水泥管子。

他真是叹服,这么一个缺德的机关,巴蓓洛都能踩进来,她的人品太成问题了!

“现在怎么办?”巴蓓洛笑嘻嘻地问,声音里怎么听怎么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她本来挺着急出去,现在反而不急了——反正有这小子做伴呢,怕什么嘛!

“沈……唔唔,我这里有武器和工具。橡皮锤要不要?打火机要不要?

绳子、钉子、强力胶、蜡烛、墨水、卫生棉……要不要?”巴蓓洛拍着书包问。掉下来的时候就顾着害怕,都把自己的多啦A梦百宝囊忘了。她猛翻包包,里面说不定有能用的东西呢。

什么叫沈……“唔唔”啊!这丫头是不是想直接叫他二狗来着?沈奕白不爽,看着洞壁,沉思一下,说:“小洛,踩在我的肩上,你先爬上去!”高三米左右的洞,他身高一米八八,再加上巴蓓洛的身高,两人叠罗汉,应该能爬上去!

“什么?你让我踩在你的肩上出去?”巴蓓洛大大地惊奇。

“嗯!”

“可是……你妈妈不是说,男人被女人踩在肩膀上,会一辈子翻不来身的!你妈妈还说,男人肩上有正气,被人踩了会倒霉一辈子什么的吗?”

“呃——这个嘛……”沈奕白也想起来了,被关在女更衣室的时候,他实编造了很多“妈妈说”。

他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要不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不知道被困哪里,只怕被人救起都变成木乃伊了,比起这个来,是不是倒霉一辈子就不要了!”

“这……也对哦!”沈奕白居然肯牺牲一辈子的运气,来救她出去,巴洛有点小感动,“那——我上去之后,马上就拉你出来哦!”

想一想,又补充一句:“这次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先逃!”咳,这么说话不太像她的风格,但是她向上帝保证,这次绝对是真的——再说了,外面似乎鬼还在打着墙呢,她就算想一个人逃,也逃不出。

“ 我相信你! ” 沈奕白轻轻地说。他扶着一侧洞壁, 单膝跪下,来!”

这动作有点熟,像童话里王子向公主求婚唉!

巴蓓洛微一迟疑,很“谦虚”地说:“我有点重,你小心哦!”关键是把我摔下来!

她脱下鞋子拎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踩在沈奕白的膝盖上,他扶着她送上头,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巴蓓洛一点点地上升,双手在四处摸着,忽然手边的实物由垂直变成平,急忙双臂撑住,“好啦!我的头在地面上啦!”

沈奕白立刻双臂使劲,托着她的腿,用力地向上送去,巴蓓洛再用力一,终于爬到地面上了。

眼前仍然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巴蓓洛并没有觉得害怕,她也有奇怪,自己怎么突然不怕黑了呢——是因为他在的缘故吗?

“奕白,我扔绳子下去,拉你上来哦!”她趴在井边向下喊。从包包把常年必备的绳索拿了出来,怕手腕的力气不够,她将绳子的一端系在腰上,另一端扔了下去。又担心他看不见,翻出蜡烛,用打火机点燃,立在洞边。

沈奕白抬起头,看看上面,那团暖洋洋的光亮边,是她那张略显焦急的俏脸,心里也暖洋洋的,急忙将绳端挽在手里,先拽两下试试,差不多还算牢固,“好,我上来了,你注意啦!”

他拉着绳子,手臂使劲,两脚撑在洞壁上,开始向上慢慢爬升。由于有轻功的底子,平时也喜欢玩攀岩,借助一条绳索向上爬,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巴蓓洛感觉就不一样了。沈奕白的体重虽然只有七十多公斤,但是对于一个小女生来说,已足够要命了!她只觉得身子一沉,差点又被他拉下去,急忙四肢并用,拼命稳住身体,来对抗那股向下的拉力。

绳子并不粗,虽然隔着衣服,但仍深深地勒进她的腰里,疼得她差点叫出来,照这样下去,她不会被勒成两段了吧?要有蚯蚓那功夫,变成两个巴蓓洛也不错,可惜人没那断体重生的功能。唉!刚才做个简易的滑轮装置就好了,那么着急干什么嘛……

她心中胡思乱想,咬牙忍痛,竭尽全力地往上拽,全身的血液都随着力气涌到双臂上,手被绳子磨得火辣辣的,眼前金星乱闪……正当她觉得快要被绳子“腰斩”时,终于手上一轻,沈奕白一跃而出。

“老天,您真是好人!救命之恩哪!”巴蓓洛感激涕零地趴在地上,差点跟上帝来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沈奕白急忙来扶她,刚碰到她的手,她“哎哟”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怎么了?”他急忙问。

“没……没什么……”才怪!巴蓓洛自己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我……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不对!”沈奕白觉得手掌有点湿湿的,他摊开手掌,借着蜡烛的微,发现自己的掌心有淡淡的血迹。然而他确信,自己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血的地方。

他轻轻地拉过她的手,她娇嫩的掌心,有两排血印,还在微微地渗着——难怪刚才只轻轻地一触,她就把手缩回去,原来为了拉他上来,她的手受伤了……

这两条血痕,仿佛是印在他的心上,心脏微微地疼痛着,他有些怔然,种烦躁又惶惑的感觉袭上心头,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是自己,他捧着她的手轻地吹气来减轻她的痛,然后从口袋里找出一块手帕,用力撕成两片,把她上的伤包起来。

“轻点啊你!”巴蓓洛抱怨着,嘴里轻轻地吹着气。

沈奕白声音有些喑哑,“巴蓓洛!”

“啊?”巴蓓洛不明所以地回应。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其实是个傻丫头?”

“我傻?”巴蓓洛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傻——事实上,似乎从来也没有人过她傻呢!她傻,这从何说起?

“嗯!你就是傻!”他的一双大手,将她的两只小手包起来,放在胸,“只有你这样又笨又傻的丫头,才会把自己的手磨得出血……”沈奕白凝着她,声音柔柔的。

他的个子高,巴蓓洛要把头仰成45度角才能看到他的脸,在足边烛光的亮里,他清俊的脸在阴影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迷人,宽宽的额头上垂几缕碎,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剑眉下,一对灿若朗星的眼睛幽黑深邃,焕发着异样神采,唇微微抿着,似在极力地克制什么。

沈奕白深深凝视着她,这丫头眼波灵动欲流,带着三分迷离,浅浅的酒盛着一丝娇羞,愣愣地望着自己,傻得可爱。他情不自禁地用额头抵住她的头,他的唇,离她的仅仅一指之遥。两人呼吸相闻,巴蓓洛不安地垂下眼帘,一股莫名其妙的欣喜和慌乱突然涨满了她的身心……怦怦怦!怦怦!怦……哎哟,她的心脏出毛病了,早搏,偷停,慢半拍……巴蓓洛急忙把手抽出来,按在自己的胸前:心脏大哥,拜托你争点气好不好,千万不要中途罢工哦!

沈奕白轻轻地放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一笑,宠溺地摸摸她滑顺的头发,“小洛,我们走吧!”

“啊?”巴蓓洛被唤回魂,拿起蜡烛,与沈奕白并肩往前走。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这样并肩一直往前走,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陪伴,也许黑暗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