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好好学习，少想别的
本来，芷卉参加了跨年晚会跳完舞也就比平时晚一个多小时回家。
但是，到家后聆听妈妈骂人又耽误了两小时。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圣华官方微信当天推送的封面图就是她开场舞的造型，她找的借口是拖堂，结果人还没到家，妈妈已经看见了推送，气炸了。这天爸爸还去外地出差了，家里连个后援都没有。
“搞晚会、搞活动，不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你天天这样，分数上得去吗？”
“主要是文艺部她们……”
妈妈一下一下戳着她太阳穴：“这都什么时候了！知道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吗？”
“高考。”
“那学生干部加分有没有把握？班里同学支持你吗？”
她想了想：“大部分同学和我关系都挺好的，只有……只有一个女生怪怪的。她从来不参与班级活动，也不表态，甚至连话也不说。”
“那你就去问她能不能选你，实在不行就商量一下，投票的那天让她请假不去学校。宁可让她弃权，也不能让她投反对票。”
芷卉犹豫着点头：“我试试。”
妈妈着急：“不只是试试，要确保她不出问题，不然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知道了。”
怎么老给人指派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都说了从来没说过话，难道走过去和她握握手：“文樱你好，我要竞选个优秀学生干部，麻烦你帮我举一下手，或者麻烦你请一天假。”
连着几天课间，芷卉都呆滞地咬着笔遥遥凝望沉默的文樱。
云萱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你干吗老盯着文樱？移情别恋了？”
“你和文樱熟吗？”
“她根本不说话，怎么熟？”
说得也对，谁能跟她熟啊。
云萱岔开话题：“你觉得我去参加艺考怎么样？”
“艺考也是一条路，你想考什么？”
“还没想好。”
“画画怎么样？”
云萱立刻摇摇头：“画画这种需要功底，突击起来有点难。”
“那……唱歌，声乐呢？”
云萱想了想，还是摇头：“平时唱唱还行，考专业都是我们学校合唱团那种级别的……比不了。”
“那还有什么能报的呢？”
两人撑着脸陷入冥思苦想。
云萱没拿到推荐名额，得另辟蹊径，这更棘手一点，她都没顾得上打游戏，自然也忘了找钟季柏算账。
预备铃一响，老刘和谢井原从前后门同时进教室。
芷卉心里还有点唏嘘，谁能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爱上数学课。
现在除了数学课，都见不到谢井原，平时他和老刘在一起，老刘上课，他才回来蹭个数学课休息一下。
老刘把卷子往第一排一摞：“周测，看看本周的复习成效。”
收回前言，不爱这节课。
因为无人监考，班里完全没有自觉性，老刘这两周都亲自监考。
但是……芷卉皱眉用余光看看身后，谢井原居然通过数学考试来休息？这人有什么毛病？不能像溪川那样去买个冰激凌坐花坛边舔舔吗？
云萱看谢井原专门回来考试，感觉有点被腻到，也皱了皱眉。
很可惜，芷卉考得不太好，交了卷趴在桌上丧着，不宜搭讪，谢井原只好又跟着老刘走了。
压轴题死都做不出来，她却死都要做出来，一直到历史课还在死磕。
历史老师盯她很久，毫无效果，最后只好把她叫起来：“京芷卉，罗斯福新政的影响有哪些？”
“让美国从经济危机的阴影中走出来，缓和了社会矛盾，遏制美国法西斯势力，开创了国家干预经济的新时代。”
“那你对特朗普新政怎么看？”
“啊？特朗普新政？”
“特朗普新政对中国有什么影响？”
“顾老师，这不是政治问题吗……”
“你不是要参加复旦面试吗？面试要考时政的。”
芷卉愣住：“我……”
“你这可要抓紧。”历史老师摆手示意让她坐下，“坐下吧，上课不要搞其他事。”
很好，数学焦虑没解决，时政焦虑又出现了。
体育课做准备活动时，云萱劝她：“考完不要再想了呀。压轴题本来就是全世界也没几个人会的，想想你压轴的舞又有几个人会跳，对不对？”
“下学期开学就要面试了，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你再想想我，马上就要艺术统考了，我连该准备什么都不知道。”
云萱帮她压腿，她边做仰卧起坐边聊：“你想好报什么了没有？”
“播音怎么样？我觉得那些主持人都特有气质，好像也不用苦练很多年的基本功，看起来挺简单的。”
“你的临场反应能力怎么样？听说考播音的不但要背稿子，还要现场即兴主持。”
“那我不太行，还是选其他的吧，乐器也不行，人家都是从小练的，起码要几年工夫。”
“你小时候不是想去上戏吗？可以报表演啊。”
“上戏的竞争太激烈，没戏。”
“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什么呀，你没看新闻吗？经常有明星去陪朋友考试，结果自己考上了，说明表演还是要靠天分的嘛。”
“那些都是靠长相的，你没发现吗？”
“你明明就很好看。”
“不是神颜不可能开挂，考表演还要学好多内容，什么形体、诗朗诵、唱歌，我都不擅长。”
“谁说的？形体，你小时候也学过舞蹈啊，你有功底。”
“7岁就放弃的舞蹈功底。”
“有基础，恢复起来不难。”
“那还有其他要考的呢……”
芷卉停下仰卧起坐，拿出手机查表演考试项目：“你看，舞蹈首先就没问题了，语言你肯定能过关，我帮你找找合适的诗朗诵，从现在起就开始训练，唱歌你也算唱得好，根本不用担心。”
云萱一拍脑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希望挺大的。”
“嗯，相比其他专业，你考表演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好，那我就报表演了，看看报名时间。”她拿起手机查询艺考报名相关信息，惊呼出声，“哦，不是吧，统考报名今天截止！我得去报名。”
体育老师望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愣了几秒，一脸无奈地转向芷卉：“上课玩手机就算了，还当场逃课？”
芷卉“嘿嘿”傻笑：“她赶着去高考报名。”
“合着你们班……连高考报名都需要体育课上突发灵感？”
是这样，没错。
云萱的问题解决了，她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下午放学到公交车站，眼见着开走一辆没追上，更加烦躁。她正在用后脑勺撞广告牌，一转眼，看见谢井原，红着脸坐直。
谢井原并没有表现出羡慕她脑袋的质量，很平常地问：“数学没考好？”
女生点点头。
习惯了。他倚着广告牌另一边没再说话，一起等车。
过了会儿她问：“特朗普新政，你怎么看？”
他诧异地转过头来。
“悦悦姐上课随口问我的，说这种题面试可能碰到。”
“你考虑一下特朗普上任后的各种动作，对应每一条分析分析对联合国、对东欧、对我们可能产生的影响，能聊很多，和做历史题一个思路。”
但问题是……她不知道特朗普的各种动作。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常识。”
这更让人泄气。
女生垂着眼嘟嘟囔囔：“热点又多又杂，我平时都不怎么关注。快期末了，本来数学一门课不扎实就够我焦头烂额的了，要准备面试，又是大一摊子事，更别提……”妈妈还整天唠叨什么优秀学生干部。
“你需要一个复习计划。”
她仰起脸：“帮我定一个。”
“好。”
对话终止。过半晌她才觉出点不对劲儿，这求助和接收求助的回合像条件反射似的，淘宝客服也没他这么好说话。
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怕又耽误他时间：“你集训在几月？”
“也在3月。”
“哦，那还早。可是最近感觉你比任何时候都忙，不是被许杨抓走就是被老刘抓走，从早到晚见不着人。”
他淡淡笑了笑：“今年竞争激烈，他俩比较紧张，怕我连二轮集训都进不了。”
“这样啊……”她纠结该说点什么，想说鼓励的话，说过了，重复太多次又怕反而增添别人的压力。反正她自己是很怕大考前没完没了地听人说“放轻松”，越听越焦虑。
“所以这几天应该抽不出什么时间去给柳溪川送考卷，你等我一下，放假再去吧。”
“嗯？”话题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溪川的名字冒出来，让她的脸僵了僵：“哦，不急，我本来也说放假去比较好。”
“你可能认为我喜欢柳溪川。”
她的瞳孔倏地放大。
“我不喜欢她。”
她停顿两秒才喘过一口气，但又瞪圆了迷茫的眼。
他语气随便地继续说，没盯着她看：“我和夏新旬的关系非常好，可能有你和云萱这么好。”
她脑海中浮现出两个男生搂搂抱抱的画面。
“虽然不会像你们女生整天黏在一起。”他帮忙把画面扫开。
“两个学校也只是平时竞争，从走出学区开始就成了一体，变成数字去代表区、市、国家，虽然竞赛是个人赛，可到最后阶段总是无论自己成败都希望对方赢下去，感觉很像运动员。运动员之间的友情什么样，近的你看看钟季柏和他们篮球队的队员。是这种朋友，得有多爱凑热闹才非要喜欢同一个人？”
她笑起来。
他没在开玩笑，绷着脸，心里一阵紧一阵慌。
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可能有千千万万。
他不愿意为了让京芷卉信服就去列举柳溪川的许多缺点，柳溪川又没做错什么，他干吗要背后说人坏话？
但光是轻描淡写一句声明会显得无力又敷衍，可能反而令人生疑。
想了好几天，他才找到这么个迂回却说得过去的解题思路，心里来回掂量，犹豫着找机会告诉她，然后忐忑地在她眼睛里寻找迹象——有没有相信？
“我想给她送考卷没别的意思，像老刘提醒的，她是我们班一员。”
女生认真点点头。
周遭空气苏醒过来，她感觉终于松下一根弦。
“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不喜欢她就不该去背她，可当时顾钦钦叫我下楼，到了一楼我才知道是这个情况，我能当场说‘不行，你自己飞上去’吗？”
女生又笑，笑过反而开始慌乱：“突然跟我说这么多干吗？”
大概是因为他被恐吓了，害怕余生不顺吧。
“你不想听？”
“没、没有啊，就是觉得……”她焦急地辩解，“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男生好奇地视线一转，等她的下文。
也就是在刚才他说话的时候，她才觉得无地自容。本质是对手，他“无论自己成败都希望对方赢下去”，自己对溪川的心理却总是“无论自己成败更希望对方输掉”。
她嗫嚅着找补：“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别对溪川好，是让你别对我好。”
又来嘴硬。
男生佯装恍然大悟，点点头：“好吧，那复习计划你自己定。”
“啊，这个不行！”
虽有预谋，但见她傻乎乎的反应，他还是憋不住笑，瞥向她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宠溺。
“好好学习，少想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