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你不是有夏新旬吗？
做溪川这样的女生真幸福。
出完操追闹着上楼，芷卉抬头看见她的短裙裙摆飞扬起来的瞬间，心里又像充气似的忽然涨满羡慕。
和帅气的男生交朋友，每天随心所欲地打扮漂亮，精致到头发丝、睫毛尖。
她早就被妈妈硬逼着穿上校裤、棉毛裤，裹得像个年货猪肘子，灰头土脸。
落在溪川身后的时候，特别容易捕捉到男生们与她擦肩后再回头的画面。
云萱连跨三级台阶追到前面去：“再给我看看，没看清。”
“看一眼没够了呀！”
溪川体力不支跑不过她，手机被抢了。
云萱转过身把手机里的照片给芷卉看，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好帅啊！我的妈呀，太好看了吧，这张脸！简直不堪入目！”
芷卉想提醒她“不堪入目”不是这么用的。
她回身去打溪川：“叫你藏！叫你藏！”
“我没藏啊，冰箱认识。”溪川抱着头，“他们去竞赛，睡过一张床。”
“我竟然有点嫉妒冰箱！”云萱又捶了捶芷卉，“冰箱怎么老跟男生不清不楚。”
“这个没有不清不楚。”溪川从她手里夺回手机，继续往上跑。
刚跑了没两步，撞上楼上下来的女生，她重心不稳地往后倒去。
幸好跟在后面的男生及时腾出手揽了她一下，缓冲的时间留给芷卉，芷卉拽住了她的手肘没让她掉下去，只是扭了脚。
几个人从惊魂一刻中恢复镇定，认出伸出援手的是A班林峰，芷卉刚想开口道谢，溪川先看清对方手里提了六杯奶茶，因为刚才一换手洒了些，她竟然抢了一杯就跑：“见者有份！”
芷卉呆滞了一秒。
这什么情况？
林峰却一点也不生气，往楼上喊过去：“柳溪川！别跑了！换这杯有珍珠的给你。”
回到教室门口走廊上，云萱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和林峰那么熟？一想起他和我们班抢地盘，我就来气。”
“就是因为抢地盘认识的，后来等外卖经常遇到，他每次做题都输给我。”溪川一边喝着有珍珠的奶茶一边说。
“可是……”芷卉蹙着眉停下来，挺严肃地问，“那夏新旬呢？”
如此一来，就不要撞在其他男生身上。
不要从他们手里抢饮料。
不要对他们笑。
好吗？
你已经够得天独厚了。
溪川一头雾水地回头看向她，而芷卉回过头去看云萱，云萱却好像被粉尘迷了眼似的，和溪川一样满脸不解。
一开始，在争议现场成为焦点的路人是林峰，甚至都不是谢井原，也难怪连溪川都没能领悟。
直到上午第四节课，云萱已经八卦地翻遍了夏新旬全网的周边视频，不管多晃多糊的镜头里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学生干部工作演说关掉声音后，看着更像演唱会，女生们不间断地上台送花，到最后他根本抱不过来。追溯到最早的竞选现场，只说了四句话，四句话燃爆全场，笑起来潇洒不羁。
云萱捂住心口：“啊——我们学校怎么就没有这种当场宣布散会的男神！不过，这不是你吗？”她指着屏幕上一个小人，问溪川。
溪川点点头，冲她眨眨眼：“我也不错吧。”
“第一次觉得你这么碍眼。”云萱白了她一眼，“讨厌，你居然和男神做朋友。”她把芷卉从座位上拉起来，“走走走，吃饭，男神说按时吃饭才是正经事。”
“云萱平时那些墙头也太惨了吧，谁经得起她这么脱粉回踩？”溪川跟在后面出门。
在侧门边等了20分钟，溪川接到电话，店家说点的菜卖光了送不了，气得她直嚷嚷：“送不了你早说啊！”
云萱扯扯她劝道：“算了，食堂应该还有。”
溪川挂了电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坚决不要吃食堂！”
芷卉笑起来：“任性也没用，你现在点，送来还要半小时。”
外卖员把其他同学的外卖从栏杆缝里递进来，溪川盯着：“我们可以抢。”
“不不不。”云萱把她挡回去，“做人还是得有点社会公德。”
“那我翻墙出去吃。”说着，她已经开始低头寻找适合踩的高地。
芷卉跟着：“但我和云萱都翻不过去。”
溪川抬起头：“翻墙不是当代高中生的体育必修吗？”
“没有这种必修！”
“在我们阳明有。”
鬼才信你。
“那我吃完给你们打包回来。”
“你别折腾了。”云萱一时没拦住，还是让她一脚蹿上去了。
溪川也就得意了四分之一秒，又从墙上掉了下来，“嗷”了一声：“我忘了早上扭了脚。”
这下好了吧，腿不能动了。
“让你胡闹！”云萱先揍了她两下，跑回教室去喊人帮忙。
芷卉留下来陪她，这里按按，那里按按：“疼吗？疼吗？”
吴女士被叫来医务室的时候，一进门就带着杀气，所有人主动往两边让开，预感大事不妙。
她问校医：“伤了哪里？”
“看样子可能骨折了，得送医院拍片才能确定。”
吴女士叹了口气，对女生说：“京芷卉、云萱，你们去叫门卫招一辆出租车开到天井。”又对男生说，“谢井原、钟季柏、梁涉帮忙把柳溪川抬出去。”
话音没落，钟季柏轻松随意地把溪川打横抱起来。
谢井原和梁涉动都没动。
事实上，溪川本来也是钟季柏一个人抱过来的。
谢井原和梁涉至今没懂自己被叫来意义何在，只是跟着到处走了一圈。
吴女士愣了愣，回过神推推他：“走吧。”
送溪川去医院回来，吴女士在英语课前大杀四方：“你们是不是一天不违纪就难受？虽然每天把纪律挂在嘴边的人是我，但首先要保障的是你们的安全，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能理解，说明你们从幼儿园开始就没有守好规矩……”
钟季柏在底下小声嘀咕：“为什么我也要挨骂啊？今天我还做了好人好事呢。”
“你迟到不该骂？”吴女士不得不中断训话，朝他扔了个粉笔头。
钟季柏闭了嘴。
重拾先前的话题，吴女士的语气稍微缓和一点：“幼儿园小朋友也不理解，尚且能做到听指挥、有秩序。你们一个个已经成年的人，每时每刻只想着扰乱秩序，岂不是连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如？”
前排几个女生没忍住笑。
吴女士冷冷地说：“我不认为这很好笑。”
大家赶紧低下头。
“你们不要误把叛逆当个性，合理地表现个性应该以‘不给别人添麻烦’为前提。今天柳溪川一人违纪，影响了我的备课进度，造成了我们班持续一整节课的骚乱，直到现在，还有些同学因这件事兴奋而静不下心学习。这不是个性。”她顿了顿，“云萱，站起来回答问题。”
吴女士是云萱通知来的，她就知道这账要算到自己头上。
“你们违反校规叫外卖前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虽然校规不允许叫外卖，但学校里哪有学生不叫外卖？
云萱低头不吱声。
“学校对食堂的卫生标准负责，校外食品却很难保证卫生达标。一旦大家点外卖发生大规模的食物中毒或者细菌超标送医事件，会干扰整个学校的正常工作，更不用说还可能上新闻、影响学校的声誉。你们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云萱摇摇头。
“成熟的重要标准是知道‘三思而后行’，懂得对自己的行为造成的后果负责。希望你们以后能吸取教训，不要虚长年龄、任性妄为。”吴女士走回讲台，“坐下，上课。”
芷卉被吴女士算在了“来帮忙的同学”那个范围里，侥幸逃过一劫。
也许是这个原因，她竟然比较赞同吴女士——溪川确实挺没分寸的。
也许不是这个原因。
她在教室里吃零食，和老师为进餐时间吵架，翻墙出去找外卖，都是些琐碎小事，本来没必要上纲上线。包括一大群人在食堂坐一起吃饭，她总是往左往右转来转去，芷卉半开玩笑地说过：“一般这种情况，我妈的筷子已经往我脑袋上敲过来了，会骂我屁股长钉子。”溪川却故作遗憾地笑笑：“怎么办呢？根本没人管我。”语气意味深长。
从那时就已经变味了。
她每天精心卷过的发尾，她若有似无的透明指甲油，她在整齐划一的校服中间变着法地换便装打扮自己，她拉着这个男生那个男生比试，有意无意地四处收集宠溺。全都变味了。
有意思吗？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早自修前，云萱还在惦记溪川：“去了医院就没消息了，微信也不回。”
“昨晚我给她打电话也没接。” 芷卉低头抄着历史笔记，并不怎么担心。
溪川不就那样吗？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最大的可能性是，回家找到什么好玩的就把全世界都忘了。说不定她因为受伤而成为焦点人物，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她也不像一生病就会静养的人啊，不会因为受伤顺便检查出什么绝症了吧？”
芷卉抬头笑起来：“你是不是韩剧看多了？”
“在哪个医院你知道吗？”
“钟季柏知道吧，等他来了你问他。”
“钟季柏昨天迟到两节课都不止。”
那可能是因为……谢井原昨天提前出门乘公交了。
芷卉停住笔，小心翼翼地藏好笑意。
“哦，说曹操，曹操到！”云萱放下手机，目光落在后门口。
芷卉顺着她的视线毫无防备地回过头，正好看见谢井原把背着的溪川放到地面，女生拖着打了石膏的腿可爱地跳了两步，接过顾钦钦随后帮忙递过来的拐杖和书包。
如果记忆没出错，谢井原十分钟前和芷卉同时进了教室。
专门下楼去接，可真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