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部分,用玄学

晚上抽空陪钟季柏打游戏时,谢井原才想起来逼问详情。

“我不能说,我怕死。虽然云萱整天在打人,但都是花拳绣腿,她绝对打不过京芷卉。”钟季柏说,“京芷卉能打死我。”

谢井原不问了,专心打游戏。

“哎呀哎呀,你别打她!”钟季柏嚷起来,“啧,你打她干吗?自己人!”

谢井原冷冷瞥他一眼:“你和我,双排。你跟我说那是自己人?”

“你不觉得看起来很面善吗?”

谢井原摇了摇头。

“那是云萱啊。”

“我就知道。”谢井原轻描淡写地说,“人家根本不爱跟你玩,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不仗义,你把我的事往外说的时候已经不仗义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钟季柏无语。

“不仗义我也不会说。反正云萱已经被你打死了。”

谢井原直接对钟季柏射击。

钟季柏秒跪:“对不起,哥,我错了,我错了。”

“嗯?怎么了?不是我打你啊,你看看你周围是不是有埋伏。”

“打我的是小狗。啊——对不起对不起——你过分了啊,这真的过分了,怎么能杀队友呢!”钟季柏生无可恋地把手柄一扔,知道自己输了,他一个人能想玩多久玩多久。

谢井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另一边,一副“论持久战”的架势。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钟季柏讨饶道,“是笨京问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也记不清啊。其实问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问的频率。”

谢井原睨他一眼,没说话。

“这件事我告诉你,你打死也不要说出去,包括对京芷卉本人。”

谢井原合上电脑,喝了口可乐,静待下文。

钟季柏故弄玄虚地环顾四周,小声说:“我感觉,京芷卉有一阵子应该喜欢我。”

谢井原差点被可乐呛死,咳嗽了两分钟才停下来。

“哪儿来的感觉?”

“你想啊,你俩都在A班,她想知道什么,不能直接问你?非要跑来问我这个K班人,不是属于没话找话吗?她还不让我告诉你,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聪明,一眼就能看穿。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这分析居然在逻辑上十分合理。

谢井原哭笑不得:“多久以前的事?”

“高一。你可千万别再提了,要不笨京觉得不好意思,大家连朋友做不成。好不容易才把她对我的好感扼杀在摇篮里。”

“真是辛苦你了。”谢井原笑了笑。

“可不是嘛!”

知道关心的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关注自己,是种奇异体验,谢井原很想给京芷卉发点什么消息,最终却还是无从谈起。

眼下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高考更重要,其他的应该暂搁一边。

他对自己有数,却对她没底。据他观察,同一个知识水平,同一套题,京芷卉上午心情好能考130分,下午心情不好能考110分。

虽然她考上什么学校都不影响他喜欢她,但对她自己的心境肯定有影响。

又不能替她去考试,他一时也毫无头绪。

这时候她的信息突然发过来,问的是:“你的手没事吧?”

不只手,整个人都有事。

他试着蜷起伸展一下,手心还隐隐作痛,没有外伤,可是不知道她扎中哪根经脉了。

因为她明示了六点一刻的公交车,第二天谢井原出门时还特地算了算时间,没想到她本人……迟到。

这个女人没有心。

早自修开始,教室里安静下来,谢井原不经意往窗外望一眼,年级主任正顺着走廊往这边走。

他果断从座位上站起来,藏进后门后面。

年级主任在前门探了探头,又往走廊里张望过去,看见芷卉刚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冒出头来:“京芷卉,迟到,扣分啊。”

溪川闻声回过头,却先看见门后的谢井原,惊讶地瞪大眼睛。

男生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年级主任在外面问:“你们班谢井原哪儿去了?”

“死了。”门外芷卉回答。

年级主任“啧”了一声:“你这孩子,说话没个轻重!等会儿看见他,你让他来找我。”

芷卉转身从后门进了教室,谢井原把门关上,跟在后面回了座位。

溪川笑着问:“马德堡找他干吗?”

“企图让他在晨会上领奖。”芷卉卸下书包。

“圣华这次成绩挺好吧?”溪川回头问谢井原,“我第一次见校长早上在门口迎接学生进校,笑得像朵牡丹。”

“两个一等奖,两个二等奖。”

谢井原没打算参加晨会,刚一下课,广播操音乐还没响就溜了。偏是东躲西藏的正好遇上四处闲逛的,他在花坛边被校长逮住,校长还跟他郑重地握手。

溪川看见乐得够呛,在楼上嘀嘀咕咕给他们配音:“小谢同志,感谢你对革命事业无私的贡献,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们学校已经后继有人了。”

芷卉也趴在二楼走廊边笑,笑的意义不太一样。

他说是因为她。

这秘密只有两个人知道。

谢井原被迫握完手,尴尬地低头站一旁听校长说话,场面又变得像他挨批评。

溪川继续配音:“校长同志,我愧对组织,身为三年K班团支书,没有做好本职工作,总共三个团员还退了一个……”

芷卉好奇地转过头:“谁退团了?”

溪川无奈捂脸:“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

芷卉怔怔地把笑容收起来,感觉脖颈有点冷,下意识往领子里缩了缩。

说什么信什么啊。

自上而下看不清他的脸,只见深黑的头发像个固定标记。人群像电流,缓慢绕过他,分开,又会合。人影从他藏青色的制服上闪过,又闪过。

穿一模一样的制服,他却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为什么不信呢?他可是说话时会俯下身平视你的人。

他的瞳孔深褐色,迎着光的时候,像藏了太阳。

起伏的心声一点一点成形,许个愿。

如果你……

男生兀地抬起头,仰起张平静拘谨的脸,阳光指向二楼走廊,惊心动魄地正中靶心。

芷卉忘了呼吸,慌张地背过身。

溪川落落大方地笑着把他挥走:“快跑快跑,马德堡下去了。”

——如果你在想我,看看我。

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部分,用玄学。

命运多舛的护身符又丢了。

每个课间,芷卉都在教学楼上上下下满地找,溪川也陪她转了两圈,都空手而归。

“上次断的接口一直就有点松。”芷卉懊恼地撑着脸,“早知道应该加固一下。”

“说不定已经被人捡到,交给失物招领处了,午休时你去看看。”溪川安慰道。

还有个问题更严重的人,芷卉注意到,自己只是丢了护身符,云萱好像丢了魂。

去晨会时,芷卉本来想告诉她,钟季柏就是“婊婊女孩”,可那时就已经气氛不对了,没找到机会说。

芷卉推推她:“你怎么了?”

“我妈来了,在英语组。”云萱连眼神都是飘的。

“你又闯祸了?”

云萱无奈地白她一眼:“我妈是去找吴女士要师大自主招生名额的。”

“能给吗?”

“不好说。”

云萱左右看看,把她招到跟前,悄悄说:“她买了点购物卡去送吴女士。”

溪川虽然没被招呼,但也挤过去听了,皱着眉:“怪不得晨会就没看见吴女士,但是那时候开始谈,到这会儿还没谈完?不会和吴女士打起来了吧?”

“怎么可能?”

芷卉怂恿道:“打个电话问一下。”

“我哪敢。”

“没让你打给吴女士,让你打给你妈。”溪川急死了。

云萱拨通电话,只说了两个支离破碎的问句,大多数时候在听,越听越丧,最后支支吾吾“拜拜”了,耸耸肩:“没成,卡也没收。”

芷卉说不出话,跟着叹气。

“没成就没成,不是还有高考吗?”溪川拍拍她,“95%的人都没加分呢。中午我们叫个好吃的外卖……”

这一整天云萱都没缓过来,芷卉和溪川也跟着情绪低落,谢井原平时就没有声音,钟季柏下午咋呼了两句,被芷卉一脚踹闷了,后排变成了一潭死水。

芷卉跑了趟失物招领处,护身符还是不知去向。放学时她才想起来,也许是晨会时掉的,去操场转了几圈,果然,手链掉在草坪里,猫头鹰掉在跑道上。

芷卉把坏掉的护身符零件放进口袋,如释重负地直起身,不经意地远眺,目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

她困惑地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

她的脑海里腾起一朵蘑菇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回教室,叫着云萱的名字,还忍不住说了脏话。

云萱已经去吃饭了,教室里只剩谢井原和突然冲进后门的她大眼瞪小眼。

一瞬间,世界安静。

男生虽然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似乎在说“麻烦你把刚才那些优美的中国话重复一遍”。

芷卉讪笑着挠挠头,试图解释自己的失控事出有因:“溪、溪川在双杠、双杠那边,拉钩。”

“你这反应让我以为她在双杠上吊了。”他淡淡地说。

芷卉整理好思路,重新强调了重点:“她和一个男生。”

“这么高?”男生抬手在自己头顶的高度比画了一下,“笑嘻嘻不怀好意的男生?”

女生又很焦灼地挠起了头,恨自己跑太快:“没看见脸,但是感觉到一种很帅的氛围。”

“那是她喜欢的人。”

谢井原好像失去了兴趣,开始收拾书包。

“她有喜欢的人?”芷卉震惊地追过去,回到自己的座位,“而且你还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男生完全无法理解她如此激动的点在哪里。

“高一,演讲竞赛,你眼睛受伤缺席那次。”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面对这灵魂发问,他抬起头,失去了语言能力。

京芷卉同学,你不觉得我们能正常说话的机会很少吗?

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跟你聊“你同桌关注的远在五公里外的男生”这种话题?

他长叹一口气。

“我上一次提起这个场合,你用班牌打了我。”

芷卉愣了愣,恢复了一点记忆。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又是一次迁怒于他的乱发脾气。

她堆着笑容温温柔柔地纠正道:“你记错了,我只是把班牌轻轻地,塞进你怀里。”

“轻得我肋骨都快断了。”男生背着书包起身。

哪壶不开提哪壶,真讨厌。

女生别过脸:“你怎么这么晚还不走?”

他单手把椅子推进桌下。

“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