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能被感化的还叫铜墙铁壁吗?

这次月考不仅范围广,难度大,而且学校把考试时间挤在一天安排完,这一天从早考到晚,交最后一科的考卷时大多数人都觉得胸闷。

芷卉花了太多时间在数学试卷前三页的基础题上,导致最后四道大题都做得仓促,出了考场就知道没发挥好。

K班同学一反常态,在对答案。

她慢慢走过走廊,零星听进一点。

“肯定选C。”

“我本来选C,后来改成了B!”

孟冬努力回想:“第一大题答案是不是1?”

钦钦点点头:“我也是1,我们都是1,那答案肯定是1了。”

芷卉拧起了眉,她记得这题答案是个分数,孟冬和钦钦答案一样,也不一定就正确,但她的心情已经丧到底了。

经过隔壁班时,她正遇上谢井原走出教室,同方向同行,不说点什么又显得古怪,就问了他压轴题的答案。

谢井原不假思索:“二分之根号二。”

芷卉半晌没说话,停下来回头在附近寻觅:“溪川,你最后一题的答案也是二分之根号二吗?我怎么算出来是根号三?”

“我是根号三。”女生跟近了说道。

芷卉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谢井原怎么可能错呢?

男生追问溪川:“我的答案是二分之根号二,你是怎么算的?”

溪川趁芷卉没注意,给他使了个眼色。

可男生并没有会意,继续追问:“不是正弦定理?”

芷卉脸色一变,正弦定理?最后一题似乎完全没用到。

“哎呀,不说了,考完了还对什么答案啊!明天分数就出来了!”溪川推着两人离开。

谢井原在楼梯口和她们分开,往车棚去,取了两辆自行车,钟季柏刚好跟女生们对过几题的答案,沮丧地走出来。

他到谢井原面前就没头没脑问:“你的答案也是1?”

谢井原一愣:“第一题?”

“我还会做哪题?她们都说是1,可我算出来带根号。”

谢井原想了想:“乐观地想,可能平行宇宙的某个你做对了。”

“啊……又是我错了,心态崩了。”

谢井原边走边说:“心态崩了更有助于你理解平行宇宙。本身暴胀宇宙理论就建立在宇宙爆炸后没有立刻开始膨胀的前提下,宇宙先等物质和能量在一个极小空间混合才开始剧烈膨胀,时间大概是零后35位的秒数。这次膨胀就像你现在的心态崩溃,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宇宙膨胀了10的26次方级。暴胀场能量转化的粒子构成了你,因为粒子的同源性和相似性,世界上其他空间肯定存在一模一样的你做了相对正确的选择,比如算出了1。”

“你这是……”钟季柏瞠目结舌,“在安慰我吗?”

谢井原点头:“当然这个理论不是很有说服力,如果你在高二物理课上好好做过双缝实验,或许还能理解哥本哈根解释。双缝实验记得吗?”

“什么缝?”

“我就知道。”

钟季柏感受到了智商碾压:“你的安慰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来点实际的。”

谢井原无奈:“你又想吃什么?你没发现你最近都长胖了吗?每天胡吃海喝,哪像个运动员?”

“长胖是因为压力大,是一种辛苦胖。”

“明明是幸福肥。”

“好啊,你说啥是啥。因为有你,所以幸福。”

“受不了,你这家伙诡辩力突飞猛进。”

“跟你学的啊。”

“干吗不学点好的?”

“你就没有好的。”

“呃——你消停会儿。”

“停不下来,这一切都是从你贴完检讨说喜欢我开始的。”钟季柏得意地跨上车,蹬一脚蹿出去,“先撩者贱,懂不懂?”

吃过晚饭,谢井原用五种不同方法算了压轴题,答案都是一致的,忍不住直接拨通柳溪川的电话:“最后一题就是二分之根号二。”

“我知道啊。”女生说。

谢井原迟疑了:“那你怎么……说是根号三?”

沉默几秒,手机里传来溪川的叹气声:“你是不是有点傻?”

“我怎么……”

溪川打断道:“刚交卷五分钟,你就要让芷卉知道她做错了?她多重视这次考试,你心里没数吗?”

谢井原愣住,想了想:“那也不能骗她啊。”

“反正她早晚都会知道的,就让她先开心一会儿吧。”

她说得不无道理。

谢井原挂了电话,拿出那条猫头鹰手链看了看,想起高二那次全班换座位也是差不多的起因。自习课上有两个男生用教学电脑打游戏,还有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聊天,隔壁B班老师向马老师告了状,马老师为整顿纪律把座位打乱重排一遍。

第二天放学后,谢井原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到了楼梯口才发现京芷卉和时唯还没走,两人靠在半层楼下的窗边说话。京芷卉背对他这边,但听声音和看她不断抬手的动作,知道她在哭,时唯面朝他的方向,他能看得清泛红的眼眶。

这阵仗让他不敢走下去,他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台阶上。

他听见她对时唯说:“你虽然坐得远,但和李悦、娜娜她们都不算远,只有我一个人被流放了,身边都是些连话都不爱说的学霸。”

男生感觉膝盖中箭,虽然不算离她最近——中间还隔着别的同学,但自己肯定是最不爱说话的。

时唯抽着鼻子:“你看看我前后左右,不也是铜墙铁壁一样吗?”

A班含学霸率本来就高,大家周围总要坐人吧。

“我昨天跟我妈抱怨,我妈还让我去感化铜墙铁壁。能被感化的还叫铜墙铁壁吗?”时唯说着翻了个白眼,突然看见半层楼上的谢井原。

非常不凑巧,男生听到“感化铜墙铁壁”的时候笑了,只是觉得时唯妈妈挺逗的。但场面客观上好像成了路过的男生目击两个女生哭哭啼啼,幸灾乐祸起来。

时唯狠狠地盯着他几秒,气鼓鼓地把脸转向窗外。

雪上加霜。

谢井原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是很标准的“铜墙铁壁”。

多说多错。长久以来,他都尽量避免和同班同学进行语言交流,尤其是京芷卉。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只是不爱说话能给人造成这么严重的心理阴影,识趣地退了两步回到教室所在的楼层,从走廊另一侧楼梯下楼回了家。

本来谢井原还有点担心她的情绪一直低落,不过事实证明他浪费感情了。不到两周,课间和午休的局面又回到从前,芷卉的座位周围总是聚着人,别说她以前座位附近的朋友,铜墙铁壁也不复存在。

换位后坐她后排的陈舒艺,平时也算是个“高冷酷女孩”吧。有一天,谢井原走进教室看见了相当魔幻的一幕:京芷卉坐在陈舒艺腿上开开心心地听讲题,一手拿个鸡翅自己啃,一手拿个鸡翅喂陈舒艺。陈舒艺专心致志地写解题过程给她看,手不沾油,抽空咬一口。而这鸡翅的来源,结合午休前听见的碎片信息,应该是贝逸铭叫的麦当劳外卖,不知为什么,以京芷卉为中心的前后左右都吃上了,连谢井原桌上都放着一个派。

很好,我们学霸虽然不爱说话,但我们安安静静地实现了共享。

两个多月前,她钻牛角尖地拼命想转回A班,如今让她回A班,估计她要反过来闹一顿不肯走。别看她遭遇突变时反应最大,其实适应新环境的能力比她自己想的要好。

八校联考的确考题太难,失败概率大,即使挑战失败,再过一两周,她也能习惯新座位,这倒不让人担心。

听见门口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谢井原赶紧把手链塞回书包侧袋。

钟季柏撑着房门框调笑:“你在跟谁对答案?我好像听见女生的声音了。”

“柳溪川。”

“哈哈哈,被我逮个正着吧。”

男生回过头:“你觉得,在我们班,我不跟柳溪川对答案还能跟谁对答案?”

“不就是‘非她莫属’的意思吗?懂了懂了。”钟季柏八卦地笑着退出去。

什么平行宇宙?

谢井原觉得他幻想出一个新宇宙都没问题。

拜诚实的冰箱所赐,芷卉确实情绪低落了,按记忆把题算了好几遍,却越算越乱,每次答案都不一样,连根号三都算不出来了。

妈妈喊吃饭时,电视里正在播高考新闻:“报考外省市普通高校的本市生源继续实行5项优惠政策,包括入学不迁户口或毕业后户口可迁回……”

如果考不上复旦,第一志愿报浙大或者南大说不定还行。上海生源一般不愿去外地,即使有优惠政策也不爱离家,所以同档次学校的录取线总会低一点。

那就浙大吧,离交大近,还不堵车,说不定比复旦到交大更方便。

她的胡思乱想被妈妈打断了:“月考怎么样?什么时候出成绩?”

实话实说就要从今晚开始挨骂。

芷卉决定得过且过:“我觉得考得挺好的。过两天吧,老师批卷子哪有那么快。”

“每次问你,你都说挺好的,成绩一出来都是粗心丢的分。”

“哪有。”芷卉心虚,岔开话题,“爸,你们公司买了梁涉的发明?”

“嗯。”

“你们做医疗的,买这个干吗啊?”

爸爸说:“我了解了一下他那发明,原理很巧,运用面广,正好公司最近做智慧医疗方面,能借鉴,我就顺水推舟,也算是帮你同学一把。”

芷卉听得似懂非懂,跟着瞎高兴:“我早就说过他可以的。”

她也没高兴多久,复习到深夜出卧室找吃的,经过父母卧室,听见妈妈在里面和爸爸聊天:“还是你有办法,这次她能收心了。”

芷卉在门口停下来。

爸爸说:“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没花几个钱。重要的是让她安心学习,咱们别的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给她扫扫障碍。”

“还有几天就高考了,整天想帮这个,想帮那个,也不知道最后谁能帮她?不还得咱们出面解决。”

“你也别老批评她,她这个年纪会有逆反心理,你把她逼急了,还指望她能跟我们说什么。”

芷卉有些按捺不住,抬起手来想要推门,又确实想不出推了门能说什么。

责怪父母出于善意“曲线救国”吗?

是自己太理想主义在先。

犹豫了几秒,她放下手转身走开了。

数学组的效率十分惊人,早上大多数同学还没到教室,批改好的考卷就已经摆在第一排第一座的桌上了,K班这个位置目前坐的是云萱,她又是住宿生。

芷卉算到得早的,先看见的是课桌上摊开的试卷最后一页,两道压轴题几乎没得分,往前翻一页,连前面的大题都错了两道。她哆嗦着把试卷翻到第一页,117分,史上最低。

芷卉定了定神,挪到旁边那桌,先翻看溪川的试卷,138分?柳溪川没上140分?

她手忙脚乱地又去翻看谢井原的试卷,146分?

谢井原不是满分比溪川没上140分还让人震惊。

印象中他除了发生车祸的那次分班考,因为受伤而没得满分,没有哪次数学考试不拿满分。要知道他可是国际竞赛选手,考学校里这种数学题是降维打击。

难道是因为“拖飞机”,大家都受到了影响?

这次文理科不分数学卷,题是一样的。芷卉赶紧四下搜寻钦钦,跑过去拉着她问:“江寒数学考了几分?”

钦钦还没问,不过正在和江寒发信息交流表情包,就顺便问了:“他126分,他说他粗心错好几题。”

江寒也才126分,芷卉稍稍松了口气,又催钦钦帮忙打听:“你问问他们A班第一多少分?”

“他说时唯142分,接下去没有上140分的了。”

原来是刘老师制造的大规模惨案。

芷卉最后才想起来问钦钦本人,她却考得不错,101分,基于她前两次月考数学徘徊在及格边缘,这已经算突飞猛进。

四周转转,其他女生似乎也有点进步,何琳和啾啾这次考了七八十分,虽然还是没及格,但相较于以前的成绩也高了二十来分。

发完考卷回来的云萱说:“这次考试真奇怪,高分的都退步了,低分的却进步了,谁能想到,钦钦和江寒的差距也就25分?我们班平均分说不定有戏。”

过了午休时间,各门课的试卷都已经发了下来。芷卉英语只有作文扣了一分,语文、历史正常发挥。她的心情较上午缓过来一些。

梁涉他们几个男生兴致勃勃地去J班打探消息,回来变得垂头丧气,原以为是自己班级前一阵突击补课颇有成效,谁知J班数学也普遍考得不错。

“我们差吗?”芷卉和云萱迎上去问。

“我们差他们班5.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