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那你试试,看谁预言准一点
江寒往这边跑的同时,芷卉她们也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段。
“钦钦人呢?”芷卉问。
“没在你们班吗?我也一早上没见她。”
梁涉在回教室的路上,从他们旁边经过时又扔下关键信息:“早自修前直接被吴女士带到办公室了。”
“你和钦钦昨晚干吗被逮了?”
“她说数学作业多,不会做,我陪她在麦当劳做完,送她回学校,灭绝师太就守在她楼底下。”
“在楼下没干点什么吗?”云萱关心细节。
“干点什么?”男生一脸茫然。
云萱和溪川双双看向芷卉。
芷卉耿直地问了:“就……亲亲抱抱什么的。”
男生愣了两秒:“京芷卉你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不是我,是柳……”她涨红脸,停顿一下,对上溪川天真纯洁的大眼睛,感觉自己辩解起来相当缺乏说服力。
算了,现在这不是重点。
“又没干什么,马德堡怎么话那么难听?”
“他怀疑我跟钦钦谈恋爱,旁敲侧击过好几次,叫我跟她分手,我都还没表白,怎么分手?简直莫名其妙了,我这儿成绩一波动,他就觉得钦钦是红颜祸水……”
“不不不”“你话慢点”“一句句来”。
一时间女生们七嘴八舌吵得听不清,云萱揪住江寒的校服前襟,抢得第一个提问机会:“什么叫‘怀疑谈恋爱’?所以你和钦钦没恋爱?”
“没。”
“你还没跟她表白?”
“没。”
“没有牵过手?”
“没。”
“更没有亲亲抱抱?”
“没有!”
全场安静三秒。
这不成了“贷款开除”吗?
大概能入选圣华建校以来乌龙事件的前三名。
芷卉顿时觉得,“请注意言辞”的江寒走了,“马失前蹄”的江寒又回来了。
她尝试理清思路:“可你俩老出双入对。”
“我俩一块儿长大,关系好,小学就是同桌,父母都是朋友。”
芷卉转头对云萱说:“他俩要算公然约会,那我俩也算公然约会。”
两人开始互骂“不检点”。
“问题是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全校都觉得你们在恋爱,是不是应该找机会解释清楚?”溪川向江寒提议。
云萱摆摆手,回到主线剧情:“没用的,吴女士哪会听人解释。”
“马德堡呢?”
“我解释过好多遍了,他不信。”江寒耸耸肩。
操场上人走得差不多了,秋风一吹有点冷,芷卉拽拽大家:“先回教室想想对策。”
“不先找找钦钦吗?”江寒说。
几个人这才想起冤死的女主角还下落不明。
云萱往反方向跑:“我去寝室看看在不在。”
眼保健操做到按睛明穴的时候,云萱回来了:“她在寝室哭哭啼啼给妈妈打电话呢。”
溪川还沉浸在深深的震惊中:“谁能想到,唯一看起来‘双箭头’的一对竟是假情侣,圣华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哦,冰箱想到了,以前说过。”芷卉回忆起来。
三个女生齐刷刷看向谢井原。
“你一直知道?”云萱问。
谢井原说:“一看就不像。”
“能分享一下是怎么看的吗?”溪川采访道。
“感觉……氛围不对。”他其实也说不清楚。
溪川白眼翻得带着脑袋转了180度:“青梅竹马的氛围不对,债户债主的氛围才对?整天想讨债又怕恩断义绝的样子。”
谢井原不敢当着芷卉的面争辩,怕溪川甩出更多猛词。
云萱撑着脸感慨:“真是六月飞雪,如果他们这样的要被开除,那冰箱、阿京更应该被开除,至少手拉过。”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位当事人弹簧一样改变坐姿,拉开物理距离,望天望地,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现在怎么办?”芷卉岔开话题,“钦钦妈妈指望不上,要不我们给教育局写封信去说明情况?”
溪川笑起来:“别搞那么大吧,教育局都不知道顾钦钦是谁。”
“那能压住吴女士的人还有谁?马德堡又不会帮钦钦。”
溪川转转眼睛:“你们校长人挺好的。”
芷卉想了想,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她感觉校长是个很宽和的长者:“就他了,校长。我们以全班的名义给校长写封信。”
“全班的名义?”
“就是,先把情况说明,然后让全班同学签上名。这样分量重,说服力强,肯定能行。”芷卉斩钉截铁地说。
“行不通。”谢井原接嘴道。
“为什么?”
“没人给你签名。”谢井原实话实说,“别看现在班级氛围还好,但大部分人还是不敢招惹吴女士,毕竟事不关己。”
“怎么能说事不关己?这次学校能这么对钦钦,下次同样的委屈可能落在K班每个人身上。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避免后患无穷。”
芷卉突然又热血起来了。
谢井原眼里有笑意:“那你试试,看谁预言准一点。”
“要是我赢了怎么办?”
“听你的。”
“这样,谁输了谁请全班喝奶茶。”
“可以。”
“那我先替全班谢你了。”芷卉志在必得。
云萱依然撑着脸:“我打断一下提前庆祝胜利的活动,这信谁来写,怎么写?”
“怎么写?”芷卉听话只记后半句,“就写‘根本没有早恋’呗,全班同学都可以做证。”
“但钦钦不是因为早恋被处分的。”溪川强调。
“啊?不是吗?”
“不是。”云萱也注意到马德堡的措辞都很模糊,“虽然谁都知道是因为早恋,但明面说是因为钦钦违反住宿规定。”
“为什么不明说早恋?”芷卉一头雾水。
“学校避讳这个,高一换过一次校规,唯独把‘严禁谈情说爱’这条删了。”谢井原说。
“为什么?”
“哦——”溪川一拍脑袋想起来,“那可能是因为我们学校,我们高一的时候高三有个学姐和任课老师吵架,老师用早恋当罪名骂她,骂得很难听,小视频把我校送上了热搜,争议挺大的。后来学区专门开会纠正教育导向,要与时俱进、因材施教、正确疏导,全区学校都不再提‘早恋’了。”
“明面上不提。”云萱补充道,“很多老师还是反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钦钦确实违反了住宿规定。”芷卉愁眉不展。
“她没有,违反校规的是江寒。”谢井原说。
“啊?”芷卉看过来。
谢井原面无表情地开始背书:“校规说‘住宿生不准外宿’,顾钦钦没外宿。校规说‘走读生放学时要按时离校,直接回家,不得深夜逗留在外’,江寒逗留在外。按马德堡的标准和逻辑,应该被开除的其实是江寒。”
“马德堡记岔了吗?”
真厉害,圣华建校以来乌龙事件前三名,江寒一人能占两个名额。
云萱想起了上次自己被停学时拉A班下水的前车之鉴:“二选一,你决定。可以赌一把,马德堡舍不得开除江寒。”
芷卉的思路还搁浅在上一个疑惑中,扭头问谢井原:“马德堡都不背校规,你干吗背校规?”
谢井原内心无力:“我没有背,我看过的东西懂了就不会忘。”
“那你为什么要去看校规?”太匪夷所思了。
第一版校规,你发的。
第二版校规,你帮时唯发的。
你自己发的东西,自己从来不看吗?
谢井原气得胃疼,退出群聊。
对冰箱突然甩脸的小插曲,京芷卉同学一如既往地感到人心叵测、不可理喻。
“到这个地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钻牛角尖死抠字眼。”溪川言归正传,“既然我们都知道归根结底是因为早恋,那校长可能也知道,而且他年纪大,理念可能很传统,论证‘已成年的高中生能不能恋爱’不是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恋爱是子虚乌有的事,我们就先把恋爱嫌疑排除掉。接下来是处分的书面措辞‘公然约会’,没有恋爱,何谈约会?这就解释清楚了。最后是关于住宿的校规,我们钦钦并没有违反,至于江寒有没有违反不用提,我们是K班人,为自己班同学求情,不需要提别班同学,也没必要落井下石。”她转而问谢井原,“你感觉校规中最不对劲儿的一条是什么?”
“要虚心接受教师的批评教育,不得以任何借口顶撞教师。”
“这条不行,换一条。校长如果是传统派,可能会觉得这条很合理。”
“积极参加‘两操’,不准缺席或迟到,不准无故不参加集会、劳动、运动会等集体活动。”
“对,就这条。连你、我、冰箱都违反过。”溪川对芷卉说,“我们现在面临的局面是,只要学生违反过任意一条校规,学校就可以决定开除。”
“开除的处罚确实重了,应该在信里举这个例子指出荒谬性,一违反校规就上升到开除层面,难道做广播操迟到一次也要被开除吗?”
溪川点点头,默契地与她达成共识。
云萱听得云里雾里:“大方向已定,谁执笔啊?”
“当然是谢井原。”芷卉说。
谢井原诧异地挑眉。
“他都已经因为不参加集体活动,有被开除的危险了。”芷卉接着说。
他敢确定“不得不参加集体活动”是校规最后一条,前面还有“进办公室必须喊报告”这条,按顺序轮遍,开除全校都轮不到自己。
“而且溪川的字能看吗?”芷卉一锤定音。
但难道只有两个选项?
你为什么不优先考虑自己呢?
谢井原生无可恋地从抽屉抽出张空白的A4稿纸。
这边刚尘埃落定,那边吴女士已经踩着眼保健操音乐尾音,趾高气扬地站上了讲台。
“看看校会上的动人表演,男生帮你顶撞老师,认识不到错误,还在全体师生面前秀恩爱,顾钦钦呢,站起来!”
没人理她。
顾钦钦本人压根不在教室。
“顾钦钦哪儿去了?”吴女士蹙眉质问。
“被您开除了。”马超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吴女士当然没忘记顾钦钦的处分,只是没想到她会当天就不来班里,有点下不来台。
她已经处于快动怒的边缘。
啾啾正经答了一句:“钦钦在寝室收拾东西。”
吴女士顺势下了台阶,并开始新一轮思想教育:“她也知道没脸再踏进这个教室了。我们学校的办学理念是个性与多元,但不是鼓励学生把违纪违规当个性。平时老师对你们睁只眼闭只眼,有的同学就得意忘形,高调违纪出风头,带坏整个学校的风气……”
溪川给芷卉传了个小纸条:
“个性与多元?”
芷卉把原来的五个字划掉,改成“傲慢与偏见”五个字推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