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曾斗城·爱情左摇右摆

她的生活作息,她的喜怒哀乐,她在那个城市走过的路口。

谁离开后,心脏上名叫寂寞的空洞便再也无法被填满。

1

“把蛋清、奶粉、油、水、热糖浆、小苏打倒进搅拌机搅拌均匀……再加精粉和玉米淀粉,待其即将成团时立即加入碳酸氢钠,搅拌15~30分钟……面团要有可塑性、有拉力而无弹性……烘烤分为两段……烘烤好的饼干膨松香脆,气孔均匀,色泽金黄,表面光滑整洁……”

经历了在厨房里一个上午的鸡飞蛋打,已经变成“粉扑扑少女”的蔺子凉在电话这头叫嚣:“为什么做饼干一点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享受啊?”

一个小时之后,蔺子凉和萧零然一人捧着一个小便当盒在市郊习惯性地迷了路。

“喂,是风大树吗?你们那个破船厂在哪里啊?沉到海底去了啊……”一接通电话,蔺子凉就怒气冲天地抱怨起来。

“啊,啊,不好意思啊风间树。嗯……刚才是小凉啦……嗯,主要是找不到你们船舶公司了……哦……在那里啊……嗯……来接我们?好啊好啊。”

挂了电话还不到一分钟,风间树便出现在她们身后。

“呃,我们公司真的很难找吗?不就在你们后面吗?”风间树手指着不远处的招牌——量风船舶公司。

两个女生又闪出发现赤色土时的白痴眼光,一齐嚷嚷:“哦,原来躲在这里啊,终于被我们找到了!”

天哪,算是很有成就感的发现吗?风间树一头汗地打断两个女生的弹冠相庆:“两位不远千里到这里来找我,是为了……”

“喏,这是送给你的。感谢你帮我们度过期末考试的难关。”萧零然双手递上两个饼盒。

“这是……”风间树犹疑地接过两个漂亮的小盒子。一个是没有脸的momo熊,一个是娇滴滴的kitty猫。考虑了一下,他先打开了momo熊饼盒。

“哗……”一股甜暖奶油气息扑面而来。小麦色维夫夹心饼干整齐排列在精致饼盒中。仔细一看,每块维夫饼干都是不一样的小熊造型。做体操的,摆鬼脸的,哭鼻子的……

“哈哈,好可爱啊!”风间树感动极了,几乎快要泪流满面,“谢谢你,小凉!”

“呃……”

“喂,风间树,谁说这是蔺子凉做的啦!这可是我独门秘方精心制作的小然小熊维夫饼啦!”实在看不下去的萧零然打破这一厢情愿的致谢。

“嗯,这个才是我的。”

“哦……”风间树心里想的一定是,这么粉嫩的kitty猫盒子,一定装着草莓味的奶油饼干吧。可说出口的话却是——

“这是什么?”因为这明显是一堆堆看不出形状颜色质地不知道是不是出土文物的奇怪物质。

“婴儿饼干。给你的礼物。”居然有人大言不惭地把它定性为可以食用的饼干。

“为……为什么是婴儿饼干……”风间树显然大惑不解,哪个婴儿脑子被挤坏了才愿意吃这种看上去像毒药一样的东西?

“比较适合你的口味。”蔺子凉面无表情地说。嗯,这个挑剔的叫做风间树的男人,一定又会嘲笑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无能少女吧。

“好啊,那我尝尝看。”就这样微笑着,风间树拿起其中一块三角形的黑糊状物体,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嚼起来。

“啊……”萧零然都能感受到风间树嘴巴的痛苦。

风间树却在两个女生的目瞪口呆下,一口一口把饼干仔细嚼完,再慢慢咽下去。然后,貌似很满足地说:“我喜欢的口味啊,又香又焦,脆生生的。谢谢你啊,小凉。”

谢谢你啊,小凉。

这句不知道是否由衷的感谢让蔺子凉脸颊发烧:“不……不用啦。”

“可是,别忘记你欠我的东西哦。饼干可不够还哦……”风间树嘻嘻一笑,又打回可恶男子的原形。

“萧零然,东西给他了,我们走吧。”蔺子凉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好对付。

那块要用海洋生物尸体做成的“雕塑”……

风间树却说:“作为谢礼,我带你们参观一下船厂吧。”

“好啊好啊!”还没等蔺子凉拒绝,萧零然已经自说自话地拉着风间树向船厂走去,一边还回头招呼她,“快点啦,听说船舶设计师很多都是帅哥哦。”

“哦。”其实蔺子凉心底也有些许期待,这个叫风间树的男人应该还有她所不了解的样子。

2

“嗨!”

“嗨。”

“怎么啦,兴致不高的样子。生意不好吗?”

“嗯……你说小凉都敢在沙滩上放烟火了,为什么还从不来我这里逛逛呢?”

“呼,是纠结这个啊。总要有时间给她慢慢调整的。”

“哦,真的不会是因为讨厌我吗?”

“讨厌你还跟你做这么多年朋友啊。我说曾斗城,你这样可不像个敢爱敢恨的男人。”

“哦……”

“不像我……”

“像你……哈!你还好意思说?你暗恋萧零然那么多年,也没敢怎么样啊。”

“呃……我哪还用得着告白啊,你没见到零然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是那样**裸热辣辣吗?”

“没看出来。”

“你……欸?这是什么呀?鼓鼓囊囊的,还是橘黄色的。”

“别瞎动啊,那是我给小凉准备的救生衣。”

“哈?救生衣?”

“嗯,怕她来看我,心里却害怕大海啊。”

“拜托,你这个摊子至少离沙滩还有五十米啊。你怕她被风刮到海里去啊?”

“我要给她安全感嘛。我是男人!”

“噢!快来买最新鲜的乌贼海星章鱼紫菜啰~买满一百块送‘男人牌’爱心救生衣一件哦!”

“田丁见,你想死啊!”

……

迎着海风,闻着阳光和海水的味道,在夏天的海边忐忑又期待地等待喜欢的女孩子突然出现,那种感觉真好啊。

3

仿佛两个无知又胆小的小跟班,蔺子凉和萧零然跟在风间树的后头,走在几千平米的空旷厂房里。

“前面是船坞区”,“更远的是龙门吊”,“年造船超过50艘,年产值去年已超过100亿”,“……”伴随这样干巴巴但却很有说服力的介绍语一路走来,还夹杂着“总经理好”、“老板”、“风间先生”这样湿答答的问好声,以及身后的“那两个女生是谁呀,很漂亮啊”,“难道是风间树的女朋友”这样的猜测声,两个女生觉得受用极了。

“哇,原来风间树这么厉害哦。”萧零然的意思是:真是有个厉害的老爸啊。

“嗯,所以有个好老爸真的很重要啊,当少东家挺过瘾的。”蔺子凉很有默契地接上。

风间树并不回答,只呵呵一笑:“要不要去那边看看?那儿有一艘豪华游艇,要不要参观一下?”

萧零然马上倒戈:“好啊好啊。”

“可是……”蔺子凉明显地犹疑起来,“那里……”

她的为难表情提醒了风间树。他想起那个夜晚,蔺子凉二十岁的生日沙滩party。原本快乐欢腾的小凉,一不经意碰触到海水,便像遇到水就短路的电子娃娃,突然一下子就晕倒了。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地抱住她,还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状况呢。

这个女孩子,总需要些时日来慢慢适应,隐匿在心底的对海水的憎恶和恐惧。

“没关系,我有这个。”风间树从口袋里掏出一方褐色格子手绢,在脸上笔划了一下,“眼不见为净。应该能帮你克服对水的恐惧吧。”

“可是……”

“没关系,走道很安全,边上也有栏杆,不会有任何问题的。”风间树轻轻牵起蔺子凉的手说,“你就安心跟着我走吧。”

安心跟着我走吧。海水再汹涌,有我带你乘风破浪。

“是呀,你就是心理因素。把眼睛遮上,一定能安全着陆的,上了船就好啦。”萧零然也在旁边打气。

就这样,闭上眼睛,听见海水从脚下不远的洋面穿流而过,听见海风从耳边发际的空隙穿梭而过。仿佛有让人信赖的熏香从手帕上阵阵传来,相信着你,我的朋友们。一步,两步,三步……

“好啦,睁开眼睛咯。”萧零然帮她解开覆盖在眼睛上的手帕。

“风型号”游艇。

七十米长,涡轮发动机推动,时速达35节,能携带350吨燃料。船身分为四个区域,贵宾区、普通区、餐厅和客房。 同时三个贵宾会客厅内设多功能数字化同声翻译器、超大屏幕播放机、真皮仰卧沙发和全套卫星信号定位系统。

听了风间树的介绍,萧零然不可置信地说:“你是说,这艘游艇是你设计的?”

“嗯,是的。不过不是我独立完成的,我只是主设计师之一。”

“而且是五年前设计的?”

“对,十九岁的时候。”

萧零然的下巴差点掉到甲板上,而蔺子凉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她家里没有游艇,但也曾和父亲一起出席过在游艇上举办的各种宴会舞会。似乎记忆里的那些船舱甲板,那些摆设布置,没有一样能比今天看到的更熠熠生辉。蔺子凉惊叹风间树的家族所拥有的巨大财富,也对他个人的才华钦佩有加。

这个嚣张霸道的男子,竟然真的不简单。

“什么时候开上它带我们去吹吹海风吧。”萧零然很兴奋。

“可能不行了,已经停航三年多了。”

“啊?坏了?”

“嗯,它第一次下水航行的时候就……”风间树突然停住,眼底闪现一丝惊恐神色,他慢慢垂下眼睑,眼神黯淡下去。

虽然转瞬即逝,还是被蔺子凉捕捉到这小小细节。

第一次下水?三年多?发生了什么事?

萧零然刚要开口问“就怎么了”,就被蔺子凉扯了扯衣角,示意她不要问下去了。

“嗯,就遭遇了一些状况,涡轮发动机受损了,修不好了。”

虽然两个女生都明白只是发动机受损,是不可能让只出海一次的豪华游艇从此遭遇搁浅命运。一定是有什么事,是风间树想要苦苦隐瞒和遗忘的吧。

看着他突然沉默的眼角眉梢,蔺子凉的心底突然也阴郁起来。

“嗯,谢谢你带我们参观这么棒的游艇。”蔺子凉体贴地转移话题,“不早了,我们回去啦。”

“呵呵,别客气。”风间树想尽量显得快乐一些,但显然,他很难一下子从那段沉溺的旧事中拔出来,“也谢谢你们的饼干。我送你们吧。”

又是那段不到五米的悬空过道。从湛蓝海面架空而过,从这边的船舱到那里的码头。

“哎,这次就不用手帕啦,我想应该能行的。”风间树刚要帮她蒙上眼睛,就被她打哈哈推开。

风间树和萧零然便没有坚持,跟在蔺子凉后边走。

显然,萧零然还在琢磨这个风间树大帅哥究竟有怎样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而风间树则若有所思地望着水面。两个人丝毫没有发现,前面的蔺子凉左边晃了两下,右边晃了一下,往前倾了一下,然后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风间树顺势就把蔺子凉一把抱在怀里。

呼,差点就出事。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真是半点小差都不能开呀。风间树长吁一口气。

“啊……”从一阵眩晕中回转过来的蔺子凉一睁眼,便看见风间树的脸那么近那么近地贴着自己,近得连他刮得干净的青色皮肤都看得见细密毛孔;近得连他呼出来的湿热气息都拂上了她的脸。突然,蔺子凉的脑海中浮现出生日的那一天,这个浑蛋不由分说地吻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一幕。那样带着骄傲和放肆的吻。

“你想干什么?!”一脚踹在风间树的小腿上,蔺子凉挣脱他的怀抱,一溜烟跑没影了。

“我靠……好疼……”风间树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直不起腰来,“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又想到什么了啊……萧零然,你说这到底……哎?萧零然?萧零然!你怎么了!”

趴在地上的萧零然半天才挣扎着抬起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地发出愤怒的咆哮:“风间树,你英雄救美为什么要把我一巴掌推到地上……”

4

Doki,Doki。

二十分贝的“Doki”是陌生人有礼貌的敲门声。

Doki,Doki。

五十分贝的“Doki”是啄木鸟寻找食物的敲打声。

Doki,Doki。

八十分贝的“Doki”是蔺子凉的心脏在逃离“风型号”八小时后依然强劲的狂跳声。

睡不着,翻来覆去地仍是睡不着。脑海中覆盖而来的是湛蓝变幽蓝,幽蓝变深蓝的海水,仿佛密密麻麻的单细胞生物,以庞大数量将一切化成粉末。随着巨浪排山倒海而来的,是少年俊美而邪恶的脸庞。从微笑到冷笑,从冷笑到不屑的笑……

唉……叹了口气,蔺子凉翻了个身,试图忽略夏夜的燥热睡去。

而此时夜灯下的风间树,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嘿嘿地笑着,一口口嚼着黄黑色黏糊的奇怪东西。没错,那是蔺子凉感谢他帮助通过学期考试而亲手制作的婴儿饼干。

这个小女生,竟然开始为别人做饼干了。是她长大懂事了,还是我的福气来啦。

呼呼呼呼……风间树发出得意到毛骨悚然的笑声。

只是……为什么小凉还是没有克服对海水的恐惧呢?生日那天在沙滩上晕厥,今天下午又在甲板上晕倒,都不是偶然的现象吧。虽然克服并适应对海水的恐惧需要一定时间,可是……

不知不觉地,风间树把一整盒爱心婴儿饼干(这也是导致他在整个下半夜上了不下十次卫生间的罪魁祸首)全部消灭干净,并把萧零然制作的小熊维夫饼干仔细地放在公司茶水间的储藏柜里。

嗯,好吃的零食,要和可爱的员工们一起分享嘛。

5

“再……再来一瓶啤酒……”

凌晨一点的夜排档,接近打烊的时分,此时的海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些许凉意,却还有人赖在曾斗城的路边摊不肯走。桌上堆着没吃几口的什锦烤串,脚边七零八落丢了一地的啤酒瓶子。

“不行,丁见你不能喝了,一个人都喝了一打啤酒了。”曾斗城不理他。

“轰”的一声推开椅子,田丁见猛地拍桌子,“让你拿就拿,又不是不付钱!你会不会做生意啊!”

“丁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问你又不肯说,是不是一定要零然在你才肯说呀?”

“你……你少跟我提萧零然这个女人!”田丁见竟然勃然大怒起来,随手将手边的啤酒瓶扔了出去,碎裂的玻璃声尖锐刺耳。

“哟,你们吵架啦?”

“这个女人,变心了……”田丁见一副要哭的样子。

“哈?变心?”曾斗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根本就没开始交往吧,人家就算交了男朋友也不关你的事吧?”

“啊……你……你怎么这么说!”喝醉酒的田丁见发起了酒疯,“曾斗城,我跟你说我们兄弟归兄弟,你把我惹急了当心我不付你酒钱啊!”

曾斗城哭笑不得,只好安慰他:“零然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她……她给别的男人做小熊饼干了。”

“小熊饼干?什么东西?”

“嘿嘿嘿嘿……”这个抽风的男人又笑起来,“你不知道吧?这是零然会在生日节日为我特制的元气小熊维夫饼干哦。”

晕,这两个人,私底下已经你侬我侬得不像话了。

“那她给谁做狗熊饼干了?”曾斗城的心底冒出一丝奇怪的预感。

“是小熊!你才狗熊。”田丁见哭丧着脸,“说到这个我才郁闷,是为我暑期实习公司的全体员工!”

“啊……”

“对啊,我今早上班的时候,发现每个人都在吃这个饼干啊……而且我看见了零然的momo熊饼盒……我要疯了。”

“那你问零然没,为什么送饼干到你公司去啊?”

“这我怎么开得了口啊?以往都是她屁颠屁颠拿过来逼着我吃的。”田丁见还想跩。

“得了,”曾斗城说,“给她打个电话吧,说不定她是拿来给你吃的。见你没在,大家搞不清楚就都吃了嘛,后来又忘记跟你说了。”

那么多个假设堆叠在一起居然也有人信。

“算了吧,这么晚了……”

“不打我报警啊。”

“哦……”

哆哆嗦嗦地拨通了手机——

“喂……喂,零然啊。嗯,我跟你说,那个饼干我收到了,很好吃,谢谢你啊……嗯?什么?哦,哦……”

田丁见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颓然地挂掉了电话。

“喂!喂!怎么了啊?”曾斗城拍他,“你可别在这里睡着啊。”

“斗城兄,我对不起你啊……”田丁见突然抬起头,用充血的双眼怜悯地看着曾斗城,看得他心底直发毛。

难道……

从夜里,一直到天昏沉沉地亮起来,曾斗城完全没有丝毫倦意,在脑海中和软弱的自己拔河角力。昨夜田丁见临走前对他说的话,让他的脑部神经绷紧到一触即断。

——怎么搞的啊?丁见,零然怎么说啊?

——她嘟囔着“嗯,嗯,困死了”,然后就挂了。

——那不是挺好的嘛,这下你放心了吧。

——可是,我在那里还看到了写着小凉名字的Kitty猫饼盒。

——哦。

——而且,而且是空的。其他同事说,被老板一个人呼哧呼哧全部吃完了。看上去那么难吃的东西,风间树却还是很享受的样子……

——啊?

——大家还说,一定是女朋友送的爱心点心。

——女朋友?

——斗城啊,你抓点紧把小凉泡到手吧,我、我准备明天就跟零然表白了,再也撑不下去了。怕死了。那个风间树,真的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啊。

……

所以,所以他们已经开始交往了吗?

十六岁快要过去的夏天,在汩罗高中蝉声嘶鸣的操场上第一次碰见穿着白色短裙的蔺子凉,曾斗城的心里便再也放不下她。蔺子凉用她的一个微笑轻易交换他的整个青涩岁月。

可是,他们这么多年的关系究竟算什么呢?

午餐时用甜美酱乌贼,交换她看上去就很干瘪的炒时蔬。下课时用一整条街的沉默尾随,交换她到家门口时的一声“拜拜”。冬天时用等待交换“早上好”,她坏脾气时用倾听交换“我讨厌教数学的欧吉桑,非常非常”。

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可以用这么多年的默默守护交换到一句“我喜欢你”。

是痴心妄想吗?算异想天开吧。

下午两点,27.8度的气温蒸腾出曾斗城体内所有多余水分,海风将摊子上的墨斗鱼海带蚌壳蛏子快要吹干,海浪的“哗啦啦”急促地拍打着沙滩。

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曾斗城从海鲜档下面掏出一样东西,对老爸说:“爸,你再顶替我一会儿啊,我马上就回来。”

6

“干杯!”一人一支啤酒瓶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快乐的声响。

“曾斗城,你干吗这么好,请我们吃东西啊。”萧零然问到。

“自然是有好事咯,”田丁见嬉皮笑脸地巴结萧零然,“零然,尝尝这个,刚烤出来的,可新鲜呢。”

“喂,田丁见,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什么事啊?”萧零然突然想起,田丁见打电话说还有一些事想告诉她。

“没……没啦……”一到关键时候,田丁见就窝囊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待会儿,待会儿再说吧。”

“不会是想跟零然表白吧?”风间树慢悠悠地揭穿他。

萧零然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而田丁见则结结巴巴地说:“你不要瞎讲啦,怎么可能啊,我……我……”

结巴了半天,看见萧零然的脸,田丁见再也“我”不下去了,心里暗暗懊悔为什么要答应曾斗城把风间树请来。

曾斗城一边动作娴熟地翻转,抖动,撒上酱料,一边不时地看着正在大吃大嚼的风间树,目光颇有些异样。

“怎么了?”风间树问他,“有什么不妥吗?”

曾斗城并不回答,把刚烤好的海鲜放在他面前的餐盘里:“今天多吃点,我请客。”

是的,我请客。哪怕你是我的情敌,哪怕本人并不喜欢你。哪怕你家世显赫,我平凡暗淡。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我们都一样平等,一样各有输赢的可能性。

今天,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请你吃决战前的大餐。

曾斗城抬手看表,已经八点过五分,满天星斗的照耀下,会有一个人的梦想成真吗?

“啊,那不是小凉吗?”看见远处走来的熟悉身影,萧零然兴奋地喊,“小凉,这边!这边!”

曾斗城慌忙丢下手中正在制作的食物,在围裙上蹭了几下油乎乎的手,跑到路边,局促不安地等着。

“耶,斗城加油,我也要加油。”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田丁见小声嘟囔着。

“你中邪啦?”萧零然瞅他。

风间树还是沉默地吃着,似乎这一切并未被他看在眼里。

活到二十岁以来的第一次,蔺子凉提着纸带,走在滨海的街道上,去赴一个下午说好的约会。

虽然她的心底并没有太过确定的答案。

——斗城,怎么跑得满头都是汗?

——小凉,我……我喜欢你。

——呀?这……

——我、我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喜欢你,我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一辈子。

——呃……

——这个,请你收下。

——这是什么?

——送给你的救生衣。我、我知道你害怕大海,而我喜欢大海。虽然大海有时候很危险,但其实大海是很美好的。我会像这件救生衣一样,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蔺子凉的眼睛湿润了。在滔天巨浪埋没头顶的时候,那个紧紧抱着不放手的男子,是你吗?

——小凉,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晚上八点,我在夜排档等你,如果你愿意来的话,请来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曾斗城能够红着脸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吧。她又怎么会不把他这些年来的心思看在眼里呢?今天突如其来的告白令她心有不安,但还是深深感动。

只是……只是,曾斗城,你确定我就是你愿意一生一世陪伴的那个人吗?

“小凉,好难得哦,第一次来光顾曾斗城的店,就遇到店家放血大请客哦。”零然拉她坐下,“曾斗城,你这次请客,绝对值回票价。”

风间树坐在从左到右第四个位置埋头大吃,然后不经意地抬头冲蔺子凉打招呼:“嗨。”冷冷淡淡的模样,嘴角还沾着芝麻酱。

蔺子凉的心却因为这一声“嗨”而陡然慌张起来。为什么呢?这个白痴到这样关键的时候还跳到她的心里兴风作浪,她害怕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小凉,我、我太高兴了,你能来这里。你为我来到这里,到你从来不愿靠近的海滩。”曾斗城激动地拉起蔺子凉的手。

“恭喜你,兄弟,你成功了!”田丁见兴奋地大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萧零然完全蒙在鼓里,不清楚状况的她看看周围的几个朋友们。曾斗城激动得脸通红,蔺子凉不知所措地站着,风间树一脸冷淡地又拿起一串烤鱿鱼,只有田丁见在欢天喜地瞎起劲。

“你不知道的,斗城下午去找小凉表白的。跟她约好,要是答应做他女朋友就晚上来排档找他的,所以……”田丁见暂时充当画外音。

“真的?”零然不可置信地看着蔺子凉。

怎么会是这样呢?好像不是这样吧。蔺子凉看着曾斗城晶莹善良的眼睛,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把手里拎着的救生衣还给他,说出那句在心底重复了无数次的话。

对不起,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

只能是好朋友。一直下去的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小凉,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你。总有一天,你不会再害怕海,不会再需要救生衣。我会教你游泳,带你冲浪,陪你打沙滩排球,我要带着你坐上油轮,去环游世界……”很显然,曾斗城已经陷入到狂想中了。

“祝福你们!”

“好好加油哦。”

“我……”蔺子凉始终开不了口。

“啊,我吃饱啦。”风间树突然不合时宜地撕破这一边的大团圆画面,他伸了个懒腰说,“谢谢小曾的款待,我先走啦。”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拎出一个装着两个盒子的塑料袋,放在桌上:“谢谢小凉和零然做的饼干,把盒子洗干净还给你们啦。不过……说实话,小凉做的婴儿饼实在很难吃欸……斗城兄,你的胃要做好以后遭受虐待的准备哦。”

然后,他不带一丝表情地扫了一眼满脸错愕的蔺子凉,转身离开。

“什么?零然,你不是说那个饼干是做给我的吗?”田丁见爆炸了。

“我什么时候说做给你的?那是我和小凉给风间树的回礼。”萧零然一脸茫然。

“那天夜里哇,我打电话问你的,你忘记啦?”田丁见急得抓耳挠腮。

“你烦死了,谁知道你半夜说的什么事,我睡得胡里胡涂的,根本没听清,就想快点挂电话回去睡。”

“啊……”田丁见崩溃了。

“对了,你说要跟我说的事,你就快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

“你有病啊?”

“郁闷。”

“神经啊,快说,你说不说,不说我掐死你……”

“……”

两个人笑着闹着打成一团了。

而就在这些对话发生的三十六秒钟的时间里,蔺子凉仍旧那么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那样定定地站着。

“小凉……”曾斗城拍拍她,却看见有大滴眼泪从她眼里滚出来。打在地面仿佛碎裂的水晶,发出令人心碎的声响。

“小凉,你……你怎么了?”曾斗城慌了神。

“嗯,没什么啦。”迅速抹掉脸上的泪水,蔺子凉努力绽放笑容,“嗯……第一次来尝斗城的手艺,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喂,你们两个家伙,不要闹了啦。”

流出来的眼泪可以用不小心洒出来的啤酒泡沫掩盖,用力憋红的眼睛可以嫁祸给烧烤产生的烟雾,低沉不快乐的情绪可以被伙伴们的张狂笑声轻易打散。

可是,可是我在心底用最大分贝叫喊出的那句话,你怎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假装听不见呢?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刚才的你,用那双设计过“风型号”游艇的手,用那双捧着深海生物尸体泥的手,用那双突然把天旋地转的我抱在怀里的手……

牵起我,带我走。

也许后面的故事,一切都会不同了吧。

7

有人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七天的时间。

无论原来怀着的是愤恨,是不舍,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在这七天时间里都会被消磨化解,逐渐麻木,妥协,退步,或是原谅。

可见无论怎样的一个结果,每个人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接受的过程。

就像经过若干个七天的轮回,汩罗市市民早已接受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和潮湿黏腻的空气。而蔺子凉,也在七天里安静接受,自己作为曾斗城女朋友的最新身份。

本来便是很好的朋友。只要摆正心态,不用认真对待,身边坐着的那个人便永远不会面目可憎。

这个下雨的傍晚,森林之友餐厅,久违了的四人聚会。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吧?咱们定在七月十四号出发,住一晚再回来。”田丁见捧着地图研究。

“可是,这雨真的能停吗?”蔺子凉伸头看看窗外的雨,情绪并不是很高昂。

“放心吧,天气预报说,从周四开始,会整整放晴一周的。”曾斗城握了握小凉的手,一脸温存地说。

“咦~好甜蜜哟,真是要羡慕死天下人呢。”萧零然一脸欣喜地捉弄他们两个。说实话,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开始交往,哪有不祝福的道理。

两个人的脸都红了,蔺子凉不自在地把手抽出来,拿起面前的杯子。

“零然,其实,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像他们那样幸福的。”田丁见仍旧在拐弯抹角地找机会表白。

“Nic呀,买单。”萧零然充耳不闻地直接跳到下个环节,然后现场宣布,“待会儿你们两个男生要干吗我不管,总之接下来是属于我们的姐妹淘时间,男生请自行退场。”

“呵呵,好。”曾斗城的温柔是发自肺腑的,“那么,小凉,你待会儿回家后别忘记给我发个短信。”

打着同一把伞,走在身边的却并不是情侣,而是交情深厚的姐妹。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走了呢。”蔺子凉说。

“是啊,从你变成曾斗城的女朋友后……”萧零然揶揄她。

“别这么说啦,之前就好久没有机会独处了,好像就从雨季来的时候起。”蔺子凉纠正她。

“嗯,也是风间树来这里的时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萧零然。

“……”不知为什么,蔺子凉沉默了。

“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萧零然顿了顿,转过脸对蔺子凉说,“小凉,会不会你答应做曾斗城的女朋友,把他给深深地伤害了?”

“不可能啦,我们又没什么的。”蔺子凉心底却在想,会不会真是自己的态度让风间树不好受了?可是,他自己又没啥表示啊。

“其实,他还是挺不错的一个人。我觉得……觉得你还是跟他更般配一些。”听见小凉并不接话,零然紧张地说,“对、对不起,我这么说实在太不应该了。”

“没关系的。”仿佛还在思索着什么,小凉并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好期待周末的绿野之游哦,一定要痛痛快快地玩个够!”萧零然想到这儿,又兴奋起来。

“喂喂,注意点啦,别淋到了。”蔺子凉把雨伞往她那边靠了靠。

下着雨的傍晚,行人稀少的马路边,两个漂亮女生依偎在伞下,叽叽喳喳向前走着。

就算偶尔会有叹息,幸好这一路总有对方陪伴。

8

晚间八点半,ToBe Super Market,蔺子凉和田丁见、萧零然一起约好为周末的露营采购装备。

“斗城真的不来吗?”萧零然问。

“嗯,他说排挡实在有点脱不开身,也不好意思总让他老爸顶替他。”蔺子凉说,“对了,斗城说不要买鱼什么的哦,海货都是他来准备。”

“嘿嘿,这个嘛,自然知道啦。斗城真孝顺,也勤快。”萧零然看看表,“可是,那个姓田的怎么还不来啊?”

“啊……”蔺子凉张大嘴巴。

“来了吗?在哪儿呢?”萧零然探头张望,“啊,是风间树啊。他怎么来了啊?”

萧零然看着蔺子凉,是在询问:是你邀请了他吗?

“我没叫他啊。”蔺子凉自己也心存纳闷。经常在心底念叨的名字,突然看见了真人会有种说不出的小小悸动。

“好哇,你们去相约去郊游,都不叫我呀?”转眼间,他就径直踱到他们面前。

风间树还是那个风间树。几乎看不出喜怒哀乐的风间树,总是跩跩酷酷的风间树,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风间树。

“你怎么来了?田丁见呢?”那小子并没有跟在风间树后面。

“他啊,在公司。”风间树一副很随意的样子,“有些事情没忙完,我让他加班了。”

“啊?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大采购?”萧零然问。

“田丁见不要跟我请假呀?”风间树一脸得意,“我准假的惟一条件就是带上我一起去。”

“啊。”两个女生目瞪口呆,“你也太无耻了吧?”

“今天的大采购,我来顶替他做劳动力。”见她们没什么反应,风间树又补了一句,“当然,我来买单咯。”

两个女生转身就走。

“欸……你们怎么走啦?”

“你买单,那我们就不用挑了,直接到团购处的电脑上随便点点好了……”萧零然摆明把他当冤大头了。

“你们!……”风间树终于知道,自讨没趣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是,像这样“男生在前面又推车又挑选,而两个女生在他后面游手好闲”的状况,还真是很奇怪。

萧零然并不想这样冷落风间树,可她看得出蔺子凉眼神里的尴尬。

“番茄沙司,要不要?”

“嗯。”

“多功能电筒呢?”

“随便吧。”

“野餐用品套装?”

“哦。”

这样简洁无趣的对话便是三人购物团最主要的交流内容。风间树倒也并不懊恼,蔺子凉不置可否的东西他就一件件丢在购物车里。

这样僵的气氛,总要有个人自告奋勇来缓和。

“话说下周要去的那个绿野,风间树你一定没去过吧?”萧零然用明显高八度的语调说。

“嗯,是啊。”风间树笑笑,配合地说,“怎么样?好玩吗?”

“青山绿水的,很宜人呢,尤其是夏天去,感觉特别好。”萧零然一副神往的模样,“小凉,你说对吧?”

“我没去过,不知道。”蔺子凉无奈撇撇嘴。

哦,对,高中三年每一次的郊游或集体活动,小凉是一定不会参与其中的。她妈妈的事情对她打击实在太大。

“那你这次怎么愿意去?”风间树的玩笑实在开得不合时宜,“是因为预知了我也要去的缘故吗?”

喧嚣大卖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冷得似乎可以听到牙齿打架的声音。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三个人在沉默中对视。

“我先走了,东西就拜托你们了。”蔺子凉面无表情地离开。

“喂,小凉,你等等我啊。”萧零然把一打纸杯扔在推车里,对风间树说,“你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干吗?你不知道她心里有你才会这么介意啊?”然后跑去追蔺子凉。

你不知道她心里有你才会这么介意啊?

嘿嘿,我心里当然知道。非常清楚地知道,百分之百地知道,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知道。风间树竟然轻快地哼起了口哨,把一打啤酒放进手推车,然后一步三晃地推去结账了。

9

有些事情过去了你可以假装忘记,比如物理考试惨淡的五十六分。

有些事情过去了你可以故作轻松,比如在街道拐角偶遇的车祸。

有些事情过去了你可以欣然面对,比如不懂爱情时说的“我爱你”。

有些事情过去了你可以肆意调侃,比如年轻时做过的那些荒唐事。

这些被标注为“-ed”的过去经历时间的洗刷,终于由刻骨,变浅淡;由浅淡,变苍白;由苍白,变不见。

可是,风间树,你是我的“-ing”。代表“正在进行”的“-ing”。

而我,在你戏谑的态度中,究竟是已经消亡的“-ed”,还是那尚未到来的“Be going to do”?

那么,希望在你默默念叨一百遍那个名字之后,那个她能为你从过去时,或是将来时,突破层叠失控阻隔,欣然来到你正努力绽放的现在时。

我们都试过了,真的很灵验。

10

“Hello,大家好,我叫夏锦茗。”

“你是谁?”

“夏锦茗。”

“夏锦茗是谁?”

“我是来参加那个绿野双日游的。”

“对不起,最近的旅行公司从这里往西走,路口转弯后的第三个店面。”

“不是啊,风间树哥哥说是在这里集合没错啊。”

“谁?”

“夏锦茗。”

“不是,你说谁说在这里集合?”

“风间树,树哥哥啊。”

“树哥哥?”

啊!树哥哥,风间树。又是这个家伙。

风间树气喘吁吁狂奔过来:“对不起,来晚了,对不起。”

田丁见把他拉到一边:“喂,你也太那个了吧。那个叫夏什么的女生,是你叫来的吧?”

“啊?夏……夏锦茗?”风间树突然紧张起来,“她来了?在哪里?”

“喏。”

顺着田丁见手指的方向,风间树看见一个穿着嘻哈格子短裙,浑身披挂珠链的黄头发少女靠在车子的后备箱上,正抱着同样“色彩丰富”的手机,“吡啵吡啵”玩着游戏。

“喂,麻烦请让一让。”萧零然和蔺子凉抬着储物箱要放进车子里,夏锦茗不情愿地让了让,然后抬起头:“呀,树哥哥,你来啦。我比你早到哦。”

听见夏锦茗喊“树哥哥”,另外三个人才看到风间树的到来。曾斗城和萧零然对他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蔺子凉的视线仿佛穿透力强悍的X射线,透视过风间树的身体,直到后面100米的地方,然后面无表情地平移开。

“嗨,早上好,”风间树对他们打招呼,“搬些东西到我的车上吧。”

没人响应他,仍旧把帐篷、食品、工具往曾斗城用来进货的小车里塞,没一会儿小车就拥挤得要爆棚了。

“你怎么跑来了,”风间树一把拉过夏锦茗,低声说,“我不是说不能带你去吗?”

“为什么啊?”夏锦茗老大声了,“不带我去我就告诉阿姨,说你又做那些危险的事情,看她不把你拎回去才怪。”

“你小点声。”风间树看见几个朋友都往他们这边看,更加紧张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出发的时间地点的?”

“哟,只允许你给我的安睡奶里放安眠药,不允许我偷看你的手机短信啊?”夏锦茗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树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喂,你们在嘀咕什么呢?”田丁见走过来,“我们准备就绪啦,你们怎么着?”

“咳、咳……嗯,这个是我的表妹夏锦茗,昨天刚来这里过暑假,这次郊游带她一起去行吗?”

好衰啊,我为什么非要面对不想见的人,听着他们在耳边喋喋不休?坐在后排的蔺子凉,感觉有点头疼。

就在刚才——

“啊,曾斗城你的车太小了,还没放什么东西就满了。我们三个人坐不下啦。”萧零然惊呼。

“那你坐风间树的车吧。”坐在驾驶座上的曾斗城建议。

“求求你了。我可不要和那个不良少女同呼吸共命运。”

“那丁见你坐过去吧。”

“不要。零然坐哪儿我坐哪儿。”田丁见才不干。

“没关系,我坐那边吧。”蔺子凉帮他们关上车门,“待会儿见。”

虽然当时心里想,不就是一段不算太长的车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心底坦**,便不会有任何芥蒂。

可当她上车坐定后,便感受到本田车里不同一般的气氛。风间树谨慎紧张,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时不时在倒后镜里瞄瞄她。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夏锦茗欲言又止,瞅瞅风间树,又瞅瞅蔺子凉,终于忍不住说:“树哥哥,这个姐姐……”

“啊!”风间树猛地发出100分贝以上的惊呼声,打断了夏锦茗,“不如我们来唱歌吧。”

“好啊好啊!”小丫头马上被成功引诱,“哼哼哈哈”地跟着车载CD大声唱起来。

要命了。

蔺子凉戴上耳机,转头看窗外时速100公里的迷离风景。对于这一次的绿野之行,她的兴奋点骤降为0,毫无期待可言。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非去不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