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晨,很多人都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路边的清扫车已经开始工作了。今日不同以往,夏安市的环保部门同时出动,要在一天内,将夏安的大街小巷都清理干净。双子座大厦落成,这是夏安的头等大事,这也标志着夏安朝着国际化海港城市的目标,又迈进了一步。

与此同时,夏安也进入了假期旅游旺季。这里三面环山,一面向海,城市与海之间还有一片巨大的原始树林。这里的山势虽不高,却很适合旅游攀爬,站在顶峰可以越过丛林看到东面的大海。通海大道可以直达海港,那里是整个中南部地区最重要的货物集中地。泉城原本依靠着优良的自然海港是最大的进出口基地,可因为政策导向以及大人物的关系,夏安取代了泉城,用人工挖建的海港承接了大部分进出口项目。离海港不远处,就是夏安的诞生之地小渔村,那里原本是毒贩的基地,自从张青桦被抓之后,就被改造成了旅游度假村。

旅游旺季一般在每年的八至十月份,夏安的地理位置让这里的夏天很凉爽,所以在这几个月里,整个城市都人山人海。

双子座大厦的落成典礼选择在九月召开,正是旅游旺季的中期,这时候人最多,也最热闹。左大立邀请了大人物参加,因此庆典仪式的规格就显得更加高了。所以趁着大家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清扫车和洒水车就开始忙碌的工作了。

双子座大厦很高,清晨高层几乎都被雾笼罩着,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大厦两边,夏安中学和夏安小学已经开始上课,远远传来学生的早读声。天桥下的花园和小河也已经被水泥板填满,四周也都装修完毕,就等着庆典那一天的到来。

天桥原本是用纯铁焊接而成的,比较长,需要切割成一段一段的,才能运走。现在的天桥,其中的一半已经切割完成,远远看去,像是被肢解了一样。

算了算这一天,距离第一桩姜态被杀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快一年的时间。姜态、柳权、马令和程兰四个人的死亡事件,一直是人们心头的谜。大约半年前,张林一直追查的线索到了死胡同,再也没有有价值的新线索。而与此同时,夏安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左大立虽然仍是夏安市长,可伴随着夏安成为国际性港口城市,他逐渐成为整个东南部地区最有权力的市长;吴河成了常务副市长,兼任警察局局长;而最大的变化就是张林晋升为刑警队长,年轻有为。

奥华集团在夏安基本消失了,大人物老钟接手奥华集团的所有业务。这里是他起步的开始,所以当左大立向他提出邀请的时候,他欣然答应。

张林成为队长之后没多久,就将姜态和柳权的案子定为“悬案”,暂时存档;马令自杀和夏安中学大火案也逐渐被人遗忘。在这飞速发展的社会,人们总会选择关注一些猎奇的新故事,更不会去关心刘腾飞这样的小人物的消失。这个城市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伴随着旅游人流的涌入,一派繁荣的景象。

在案子刚被存档后的几个月,张林有几次被媒体追问,他都坚称没有新的线索,给的都是标准的官方回复,无非是“一旦有任何线索,我们将会第一时间向大众公布”之类的空话。半年过去了,最后连媒体都选择性地遗忘了。张林做得很好,他成功地将大众的兴趣转移到其他地方,这对于一些人,是有好处的。

这些天,除了失踪的刘腾飞依旧没有出现之外,马双双也凭空消失了。他似乎已经离开了夏安,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张林想,离开也对,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里有太多的不堪记忆。而随着过去那些案子的尘埃落定,关于马双双身上的那些秘密,也逐渐石沉大海了。这半年,张青桦一直被关押在夏安最严密的监狱里,也没有进行公开审判,人们也逐渐忘掉了这个曾经雄踞一方的毒枭的存在。张林把张青松送到了泉城,那里有一所篮球学校,他如约履行了对张青桦的诺言。张青松的下落,除了他自己,谁都不会知道,包括张青桦。

程青的病还是没有治好,张林曾经问过医生,是不愿意治好还是治不好,医生说了实话,治不好,程青的潜意识里拒绝接受现实。刘朝阳一家在度假村的某处街道上租了摊面,李淑萍做海蛎煎,刘东方卖水果,在旅游旺季,收入还不错,是张林帮他们找的地方。丽红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警局里很多人对张林刚进入刑警队不到两年就晋升为刑警队长颇有微词,说他太年轻,没有经验。虽然吴河当上刑警队长的时候比张林还年轻,可他当年是缉毒打黑英雄,年纪轻轻就卧底端掉了盘踞在夏安的黑势力团伙。相比之下,张林的履历上可没有什么能服众的事实。人们说的最多的,仍旧是张林背后的那个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是谁,可是也不能阻止他们展开想象。

张林虽然不喜欢被人嚼舌根,但也无可奈何,再加上他的业务能力还算过得去,久而之久,那些闲言碎语也就渐渐消失了,警察局再一次恢复到了以往的闲适状态。而随着旅游旺季的到来和庆典仪式的举办,警察局的人又一次开始忙碌了起来。而这整个夏天,他们可能都不会感到清闲。

整个夏安的人都几乎忘掉了一年前连续发生的那些事情,这个城市重新回到了它原有的轨道。

张林在办公桌前看着各种文件,没想到当了队长之后,除了执行任务之外,还有那么多行政工作要做。原来的小助理,现在已经正式成为张林的私人秘书。

张林看到外面有人在偷偷摸摸地嘀咕着什么,小助理进来的时候,张林问他们在说什么。

小助理说:“听说昨天晚上吴局长跟左市长吵起来了。”

“为什么?”

“不知道,昨晚左市长突然来警局,在吴局长办公室待到很晚才走,值班的同事说他们在屋子里吵得可凶了。”

这时候有人敲门,是吴河的秘书让张林去局长办公室。吴河虽然是常务副市长,但他仍旧选择在警察局办公。

张林推门进来,标标准准地行了一个礼。“局长。”

吴河示意他坐下,轻轻地按了下额头,看上去很疲惫。

吴河把一摞文件放到张林面前:“这是这次庆典的活动方案,你们刑警队负责安保工作,上级领导和大人物这样的商界要人都要参加,要确保万无一失。”

张林打开文件夹,看到有现场的平面图和各种角度的照片,上面被吴河用笔工工整整地画满了各种标记,包括边边角角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交给张林,其实只是执行任务就行,张林根本就不需要去花心思再准备。

张林突然想到了被调走的小关。

吴河又问:“刘腾飞还是没有消息吗?”

张林点点头。

吴河没有继续追问,张林觉得有些蹊跷。

“您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吴河和张林四目相对。半年前,当张林交报告分析姜态、柳权被杀案、夏安大火一案以及刘腾飞失踪案的时候,吴河最终批复让三件案子暂时存档,但关键人物刘腾飞的失踪案,却没有批复暂停存档,意思是还得找到他。这半年,张林和整个刑警队一旦收到消息,就会集体出动,几乎把夏安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刘腾飞。而刘朝阳一家也再也没有收到过刘腾飞的任何消息,他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刘腾飞是袭击王晓雨的嫌疑人,吴河要求继续查,很有可能是上头要求的。虽然张林知道,真正袭击王晓雨的并不是刘腾飞,但是从刘腾飞刚失踪,吴河就坚持要找到他,这其中必然隐藏了什么事情,但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都过去半年了,你还觉得他会回来?”

吴河只是说:“他要是想,肯定还是会回来的。”

张林点点头,拿着文件回办公室了。

庆典就在明天,政要和出席庆典的商界要人们今天会到达夏安,大人物被安排住在夏安宾馆里。庆典活动的二十四小时行程只有吴河和张林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们负责整个活动的安保工作,夏安警察局则负责活动区域和沿途的安全排查和维护工作。大人物的近身安保工作由他自己的保镖小组负责。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开会中途,吴河的秘书送来一份材料,吴河看都没看就放进了文件夹。张林看到材料的封皮上有“绝密”的标示。

按照警局归档的类别划分,文件是按照颜色不同来划定等级的。这个“绝密”文件自己从未看到过,看来整个警局只有局长级别的人才能看。他看到吴河收到文件时表情稍有变化,看来事情很重要。

会很快就开完了,剩下的就是张林的部署工作了。从夏安宾馆到双子座大厦沿途,每个重要道路边,都需要安排专人去盯守,注意盘查可疑人员。

吴河第一个出了会议室,脚步匆匆,面色严肃。开会过程中收到绝密文件,那说明事情必定很重要。

张林回去时,特意去了档案科,跟档案科的人寒暄了几句,装作随便看看地翻了一下文件借阅登记簿,看到吴河没有走正常途径授权借走档案,档案科的登记簿上只是简单写了秘书的名字。

张林装作要找份材料,进了档案库。他查看了一下电脑记录,果然,秘书使用了搜索功能。张林通过文件介绍看,那份文件是在一年前存档的,存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动过,直到现在。

存档人,是吴河。他刚当上代理局长的时候。

这个文件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张林要尽快开始行动了。

张林很早就起了床,开始做早饭。以前都是王潇萧做,但是这段时间,她的病情进入了稳定期,也没有复发的迹象,只是人精神有些恍惚,比较嗜睡。每天早晨,都是张林起床做好早饭,把药准备好放在桌上,自己再出门上班。王潇萧睡醒之后吃药吃饭,然后就接着睡。

张林开着车直接去了监狱的方向,他是刑警队长,监狱的人都认识他,他很快就见到了张青桦。张青桦在监狱里相当于是被软禁了,就这么不审不判,让他把牢底坐穿。

张林拿出手机,让张青桦看了一段视频,那是张青松打球的现场录像,动作很漂亮,球打得也很好。张青桦看着视频,跟视频里叫好的人一起喝彩。

“这臭小子,没遗传我们家人的脑子。”

张林收好手机,说:“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他现在好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你把他送哪里去了?”

“你有必要知道吗?你觉得你出得去吗?”

张青桦看了看四周,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指着四周说:“把我关在这里,想让我老死在这里,还真不如一枪毙了我呢。”

“其实现在他们没办法查你。”

张青桦笑了,笑得很狡诈:“他们是怕,要真的查了我,他们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可是他们又不敢弄死我。我跟马令一起,给左大立、柳权他们挣了那么多的钱,其实我早料到现在的下场了,所以我早留了王牌。”

“我知道。”

“你知道?”

“那个叫胡洋的记者。如果我从刑警队档案科里查到的资料没错的话,他是你亲戚吧。”

张青桦有些意外,没想到张林连这个都知道。

“他一个小小的记者,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情,肯定是背后有人给他爆料。对了,夏安宾馆监控录像被偷,也是你让他去的吧。”

张青桦突然笑了,笑得很张狂,意思是张林说对了。

“那个叫丽红,也是你特意安排去柳局长身边的吧。”

张青桦笑得更张狂了:“我认识柳权那么多年,我知道他的口味。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丽红那样的。”

“逼良为娼,你还真的下得去手啊。”

张青桦说:“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我怕什么。”

“胡洋消失了,也是你安排的?”

张青桦笑而不答。

“我知道,我找不到,我也没想找。他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张青桦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告诉我的。”

张青桦盯着张林的脸,看了一圈,说:“王晓雨吧。”

张林默认。

“她都告诉你什么了?照片上第四个人是谁?”

张青桦倚在椅子背上,看着张林,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左大立、柳权、程青,剩下的那个人,叫吴全。是吴河的爸爸。”

张青桦听着张林这么说,他果然知道一切。

“四个人是结拜兄弟,吴全是大哥。四个人都是小渔村里长大的。我没找到他们四个人的材料,但如果判断没错的话,吴全以前应该是夏安的刑警队长吧。”

张林没从王晓雨那里知道确切的信息,他需要张青桦确认。

张青桦看了看四周,示意角落里有摄像头。

“没事,已经关掉了。”

张青桦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说:“不算是。十多年前,夏安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警察局,最多是一个支所,他那时候相当于支所所长,负责维护夏安的秩序。”

张林点点头。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告诉我我弟弟的事情吧。”

张林点头,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张青桦笑着问:“怎么交易?”

“我帮你照顾张青松,保证他的安全,你告诉我全部的事情。”

“这不是上次我们已经达成的交易吗?”

“这次再做一次。”

“你觉得我会同意?”

“我觉得,你更关心你弟弟的安危。”

张青桦看着张林,仅仅半年没见,眼前的这个张林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眼前的张林,眼神里带着股狠劲。

“反正你早晚要死在这里,你不如都告诉我。你没达到的目的,我帮你。”

“你要做什么?”

“你猜得到吧。”

“你要替王晓雨完成她完不成的事,对吧?”

张林说:“是。她要做的事,跟你要做的,不是同一件吗?”

张青桦盯着张林看了一会儿,然后问:“王晓雨不都告诉你了吗?”

张林说:“她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她毕竟是个女孩,而且她现在已经不理智了。”

张青桦直接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们过去的那些事情。”

张青桦想了一下说:“吴全、左大立、柳权和程青是结拜兄弟,吴全年纪最大,是大哥,他一直照顾着其他三个人。这三个人当年借着吴全的背景为非作歹,在背地里做了很多事情。他们发现夏安这个地方隐蔽,而且处于交通要道,就怂恿了一个跑船的人做起了走私的生意。再后来,他们就认识一个叫老钟的人,老钟在夏安当时还有点身份,几个人一拍即合,就开始用跑船的生意暗中运毒。老钟用自己的公司让跑船变得合法,左大立、柳权和程青负责运货,到了夏安,有人接货,负责运到内陆。”

“那个人是你爸爸?”

张青桦点头,言语中还有一些自豪:“我出生在毒枭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干这个的。祖爷爷那一辈,可是第一波把鸦片贩到这里的人。”他接着说,“毒品生意赚钱快,老钟用贩毒得来的钱,生意越做越大,很快成了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夏安的小地方已经不适合他的发展了,所以老钟离开了夏安。可夏安毕竟是他事业起步的地方,再加上这里原本就是运毒贩毒的绝佳场所,所以这么多年来,老钟一直在暗中控制着夏安的毒品生意。夏安明面上就交给左大立和柳权负责。程青是个窝囊废,担不起大事。但后来出事了,给他们提供船的那个人发现了运毒的事,不愿意再干下去,吵了起来。老钟让他们解决这件事,他们就把人给打死了。哦,对了,那个人叫王家林,就是王晓雨的爸爸。这事到最后还是我爸爸给擦的屁股,他找人把尸体运到海上,用石头给沉了下去。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这事最后还是被吴全给发现了。”

“他怎么发现的?”

“因为他儿子吴河。”

“吴河从那个时候就牵扯到这些事里?”

张青桦说:“吴河从小就跟他爸不对付,吴全是个好人,但他儿子却是一个偷鸡摸狗的小混蛋,他经常把吴河关起来教训。你也知道,那个年纪的小伙子,肯定一肚子不乐意,就跟着他几个叔叔在一起混着玩。当然,他本来不知道这几个叔叔在暗中运毒,直到看到死了人,心里害怕,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被吴全发现了。”

“吴全知道后,先是找了左大立他们,让他们自首,自己帮他们争取从轻发落。但左大立他们知道,一旦被抓,肯定是个死。几个人因为害怕,结果就动了歹心。”

“杀了吴全?”张林追问。

张青桦点点头:“人之初,性本恶。”

“然后呢?”

“老钟知道他们闯了祸,帮他们摆平了事情。他们消停了几年。这几年间,左大立和柳权弄了官当当,程青原先也做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就一直在家里待着。老钟是他们的靠山,老钟走得越高,他们爬得也就越快,慢慢地,他们也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哦,对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庆典活动之后,左大立又得高升吧。”

张林对这个不感兴趣,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他问:“你父母呢?”

张青桦说:“他们有了权力之后,就狮子大开口,要求的分红越来越高。想爬得越高,就得需要更多的钱。其实最危险的事情,都是我们这种冲在最前头的人做的,我爸爸为兄弟们考虑,坚决不同意。后果,你知道了。”

“被杀了。”

“我父母被杀的那天,我带着我弟出去了,回来后,我没敢让我弟弟看到。我把他送出去了一段时间。”

“城南孤儿院。”

张青桦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张林笑着说:“那时候我就住在那里。你怎么干起了贩毒生意的?”

张青桦笑着说:“从小耳濡目染,不会都得会。当时我看着父母的尸体就发誓,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所以我又回来了。而且,我主动跟他们合作,他们要多少,我就给多少,我就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再毁了他们。”

“那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青桦说:“马失前蹄。如果知道有今天,我就不会答应王晓雨的那些事情了。你知道吗?女人很容易变卦。王晓雨当初找到我,她说我们俩的仇人都是一样的,我们联合,可以更快报仇。她在左大立身边,对我来说很有用。我就答应了。我们第一个拿柳权开刀。他跟了左大立这么多年,其实一直被左大立压着,而程青却跟左大立关系很好,只要他们之间有了裂痕,那就简单多了。我们就故意弄出柳权要通过姜态搞程青的事情。程青没别的本事,挑拨离间最擅长。所以他们跟柳权掰了,杀了柳权。”

“可是我们一起搞定了柳权之后,王晓雨突然变卦了,她摆了我一道。那一次,老钟回夏安,他们决定自己送一大批货给南区的一些财阀,想从他们手上拿到商业合作项目,可这中间的损失全都由我来担着。王晓雨告诉我,这是她的主意,她要帮左大立促成这件事,所以她就捅了我一刀。我想,我被抓也是她从中挑拨的吧。这个娘们,真是蛇蝎心肠。”

张青桦看着张林:“王晓雨从没跟我说她知道些什么,直到我被抓住了,才想明白。王家林被杀虽然跟我爸爸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她依然会算在我头上。其实从最早她把刘腾飞逼到我这儿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她是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刘腾飞跟以前的事情也有关系?”

张青桦摇摇头说:“他就是个替罪羊,一个痴情种。不就是为了一个丽红吗,他倒是真傻,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伪造的证据是你们做的?”

张青桦摇摇头说:“不是。可能是你们警察局自己的人做的。当时警方查得那么紧,刘腾飞成了嫌疑人,能干扰你们的调查视线,多好!”

张林想到了吴河,他继续问:“吴河当时参与了那些事?”

张青桦说:“不知道,不过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吴全的死,他要负一多半责任。”

张青桦看着张林:“左大立要是升职了,他就是夏安市长了。到时候王晓雨就保不了你了。”

张林听完了,站起来要走。张青桦看着他问:“你确定,你要帮王晓雨?”

张林没回答,张青桦接着说:“需要帮手吗?”

张林回头看着张青桦,张青桦的脸上带着笑容。

张林带着人来到双子座大厦。

双子座大厦非常高,在近处仰头似乎都看不到顶端。木里集团接手之后,用了两倍的开工速度赶工,在原定计划前顺利完成。虽然到现在,大楼的入住率很低,但这毕竟是夏安的城市地标,庆典仪式意义重大。

因为大楼里人很少,安全排查进行得很顺利,但因为楼层太多,人力有限,速度还是有一点慢。

张林在楼底下指挥,一旁正好有卡车在运走已经被切成一段一段的天桥钢柱,整个场地乱糟糟的。天桥很快就被全部拉走了,整个广场上豁然开朗,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感觉有些昏沉沉的。

小助理过来报告,楼里的排查工作可能要持续到深夜才能完成,然后告诉张林,晚上市政厅举办工商界的酒会,吴局长专门交代让他一起去。

张林跟身边的副队长叮嘱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小助理上了车。

小助理在副驾驶上还在唠叨,说这次酒会来的都是重要人物,张林得打扮一下,不能再这么颓废了。

张林笑着说:“我就这样,还能怎么打扮?”

小助理说:“交给我吧,我都准备好了。”

到了警局,小助理先让张林刮胡子,洗干净脸,然后换上熨烫好的警服。自己在一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化妆盒和发胶什么的,一件件地摆在办公桌上。然后把张林按坐在椅子上,开始仔细地给他做形象设计。

小助理认真的表情,让张林突然很想笑。助理的脸近在眼前,她长得很漂亮,张林也是男人,其实也会有一些心动。他能看懂小助理看着他的眼神,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张林就是没法喜欢她。

小助理也心知肚明,她拒绝了很多同事的追求,也不明说,两个人就这么别扭着,谁也不愿意戳破这层窗户纸。

小助理给张林上发胶,做好发型,拿着镜子给张林看。张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吸了一口气,自己原来还真的挺帅的。

小助理在一边窃喜,眼前确实是一个大帅哥。

张林带着小助理来到市政厅宴会厅时,这里已经挤满了人。旅游旺季是整个夏安最热闹的时候,而老钟作为呼风唤雨的大财阀,也是夏安的贵人,想来巴结他的商贾官员们,肯定少不了。

大人物还没有来到夏安,所以整个酒会以左大立为中心。他穿着西装,身上连细微的小饰物搭配都显得无比熨帖。左大立身边站着王晓雨,她一袭红色长裙,正和左大立一起与别人谈笑风生。王晓雨身材修长,短发盘起,更显得有女人味,她的气质举止谈吐都没得说,在左大立身边,给他加分不少。

张林基本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刚入场时还像个傻子一样站着,盯着远处的王晓雨看。小助理识相地拿了两杯酒,拉着张林四处走动,以免真的被人当成傻子。小助理看到张林盯着王晓雨的眼神,就知道那就是张林心里一直藏着的人。她有些吃醋,可是没说出来,只是乖乖地像个孩子一样站在张林身边。

吴河带着吴晓溪来了酒会,吴晓溪同样穿着一袭长裙,白色的,跟上一次在夏安会堂举办音乐会的时候特别像。吴河带着她四处跟人打招呼。吴晓溪在他们面前显得特别安静,只微微笑着,很少说话。

吴河看到了张林,举着酒杯隔空示意了一下。

小助理指着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男人,告诉张林:“那个人是木里集团在夏安的董事长。”

张林看过去,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腰微微弓着,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大很多,他正在陪着左大立跟各种人谈话,从言语和表情上感觉他跟左大立的关系很好,没有别人那种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谦卑感。

“这人什么背景?”

“大人物的心腹,好像在美国商界很有地位。他很少公开露面,很低调。但他一来就把几十个亿的工程全部搞定了,这个人肯定不一般。”

小助理说话的语速很快,不拖泥带水,这一点张林很欣赏。

酒会看上去很热闹,但是对张林来说很无聊。他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了,该是王潇萧吃药的时间了,他想回去。

然后他就看到王晓雨面带微笑,朝自己走过来。从她的脚步看来,她微醉,却很兴奋。

小助理看了张林一眼,就识趣地走开,去车里等张林。王晓雨看着小助理走远,笑着跟张林说:“这女孩不错啊,很值得发展一下?”

张林没回答。

王晓雨看了看四周,说:“出去聊一会儿吧?”

张林看了看远处的左大立,说:“不合适吧?”

王晓雨直接拽着张林走出了宴会厅。

夏安靠近海边,入了深夜就有些冷。王晓雨的晚礼服露着后背,看着都感觉冷。王晓雨却不以为然,她面朝着风吹过来的方向,闭着眼享受着风吹的感觉。

“我去给你拿件衣服把。”

王晓雨却拉住他的手,说:“不用。”

张林轻轻挣开她的手,然后站在她身边,没有看她。

王晓雨问他:“我们上一次就像这样站在一起吹风,是什么时候?”

张林说:“三年前,你生日的时候。也像今天一样喝多了。”

王晓雨噗嗤笑了:“你记得还真清楚。”

张林说:“你都忘了吧。”

王晓雨歪着头,故意把脸贴近他,诡笑说:“你觉得呢?”

张林没敢看她,他看向远处的双子座大楼,外观的彩灯已经装好了,今晚试灯。整个楼体不停变换着颜色,很好看。

王晓雨见张林没搭茬,就转过脸,跟张林一起看着远处的双子座大厦。“你还爱我吗?”

张林没回答,这个问题很白痴,都不用问,答案就在那里。

“我离开你,你是不是很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