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民主化的高层轮值制度

最近几年，中国的大企业都开始实行轮值CEO制度，这项制度一时之间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比如2017年1月，德邦物流宣布启动轮值CEO制度，内部开始实施集体决策的模式，其中，每一任CEO任期为半年。

2017年11月，阿里大文娱也正式宣布实行轮值总裁制，当时公司内部的杨伟东担任第一任轮值总裁，并且直接向阿里巴巴集团CEO张勇做了汇报。2019年7月16日，京东商城同样开始宣布实施轮值CEO制度，当时京东集团的CMO徐雷，正式兼任首任京东商城轮值CEO，并且向京东集团CEO刘强东汇报，他将会在任期内全面负责商城日常工作。

而更早一些时候，最典型的就是华为公司，华为公司实施的轮值CEO制度也是国内最早的。它的出现和华为的发展密不可分，1999年，华为通过内部选举，推举孙亚芳为董事长，当时她负责公司对外交往、公共关系等事务，而任正非将精力主要放在企业内部管理上，这种权力分配使得对内对外事务开始出现独立，华为发展速度变得很快。

不过随着2000年负责技术的李一男出走，以及郑宝用因为身体原因淡出管理层，任正非意识到原有的管理团队已经无法应对高速发展的情况了，他开始思考企业团队管理模式。2004年，美国顾问公司帮助华为设计公司组织结构时，发现华为竟然还没有中枢机构，而高层往往都是由组织直接任命的，这样的模式容易滋生腐败，当时顾问公司建议华为成立经营管理团队（EMT）。可是任正非并不愿意做EMT的主席，他觉得自己如果担任这一职位，就会将公司的高层管理引向独裁。

在比较敏感的权力和领导者界定上，在组织结构的设定上，任正非一直都在想办法避免出现专权行为，分权成为一个重要的策略。如果说倒三角的结构是上级对下级的放权，是高层对一线的放权，三权分立是针对各层次干部的权力重新分配，那么接下来任正非直接对最高领导层进行权力变革和组织变革，就彰显出了战术上的魄力和战略上的高度。

任正非对最高领导层的变革有一些基本要求：首先，必须避免独断专行，不能让权力掌控在一个人手中，哪怕是自己也不行，这样做可以有效提升决策的科学性、合理性，避免出现方向性的错误。其次，要确保正常的管理工作不会出现混乱，整个体制变革不能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安排，不能让变革直接破坏整个体系，权力的稳定是放在第一位的。最后，要确保所有的权力可以在一个良性循环的空间内存在，不能让权力失控，也不能让权力失去未来。任正非最初的设想就是打造一种可更替的权力交接模式，这样就可以确保谁都是公司不可或缺的；只要有一个人出现了问题，那么其他人可以迅速实现权力交接，而不会导致权力真空的出现。

按照这种设想，任正非意识到轮值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方案。2004年，华为取消了当时已经沿用了10多年的总裁办公会议，成立了EMT，规定公司所有的重大战略决策必须由EMT决定，而轮值主席制度（后来变成轮值CEO制度）也很快就应运而生。通常情况下，一个公司内的主席只有一个，他拥有最高的管理权限，直接掌控着公司发展的生死大权，而谁都希望当主席，谁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最高管理者，希望整个公司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运营，并且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的方案和计划一定要比其他人更好，认为自己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在这样的心态中，那些候选人很容易产生矛盾，并且他们会想办法打击竞争对手。为了提升自己的影响力和威望，部分人可能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拉帮结派，提拔和自己最亲近的人，成立属于自己的嫡系队伍。这个时候，整个公司就被分裂和瓦解了，公司的流程也会变得形同虚设，各部门的工作效率会直线下降，企业也会停滞不前。

2011年，轮值主席制度在经过两个循环之后，转变成轮值CEO制度。轮值CEO是由郭平、徐直军、胡厚崑这三名副董事长轮流担任，轮值期依然是每人半年。轮值期间，轮值CEO就是公司经营管理以及危机管理的最高责任人，主要负责召集和主持公司EMT会议，并在决策过程中及时向董事会成员、监事会成员通报自己履行职责的情况。

2018年，华为开始将轮值CEO制度变成轮值董事长制度，继续由郭平、徐直军、胡厚崑这三名副董事长轮流担任，执行模式与之前相差无几，但是轮值CEO更像是董事会决策的执行者，而轮值董事长则是最高领袖，决策权明显更大一些。轮值董事长负责主持公司董事会及董事会常务委员会，确保董事会可以更好地行使公司战略与经营管理决策权。

轮值制度是华为最具创造力的管理制度之一，开创了国内高层轮值制度的先河，为各个企业的核心权力分配开了先例，但就连任正非本人也承认，这个制度并不是绝对完美的，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每过半年，就会出现权力交替，这样做是否会导致一些重要项目的落实情况受到影响，是否会导致一些重要的发展理念出现脱节的情况，因此轮值制度还需要在实践中经受住更多的检验。而为了避免轮值期间出现最高权力失控的情况，任正非本人在经营管理团队中还是拥有最终的否决权，而且作为华为公司的创始人和精神领袖，任正非对轮值制度下产生的诸多决策和方案会产生很大的影响，这种影响会确保华为公司仍旧控制在一个稳定的体系之内。而未来，一旦任正非离开华为，是否会有人支撑起华为的正常运转呢？而轮值制度到时候又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对此，人们还不够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