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所说的关于词语的解释不是特别必要,指的是对各种各样的词汇做词源上的孤立解释。例如,“天”这个词本来是怎么回事,“地”又是怎么回事等之类。这类问题是任何一个学者都首先想知道的,但实际上对此不必太过在意。没有形成好的想法,大致是对研究对象没有理解,但有些词语纵然不明白,也无关紧要,明白了也没有多大用处。

而对各种词语在各自不同语境中的意思,则有必要加以认真探究。如果对词语的语用不甚了解,那就不会很好地把握那段文章的意思。而自己在写文章的时候,也会将该词用错。

当今研究古学的人却只关注于一些词汇的孤立的解释,对于词汇的使用方法却马马虎虎,以致对古籍有所误解,自己写的和歌与文章也是词不达意,往往出现许多莫名其妙的错误。

上文主张要同时阅读一些汉籍,读汉籍对做学问十分有用。如果能够确立大和魂不动摇,那么即便是夜以继日地读汉籍,也不必担心被其迷惑。

然而世间有一些人,心中并未牢固确立大和魂,读汉文被其文章之华美所吸引,从而削弱了大和魂。文章的体裁之美,与文章的辞藻之美是有所不同的。辞藻使用得好,读者容易接受和理解,也容易受其蛊惑。总体上看,汉文辞藻华美,用词巧妙准确,读者容易理解。即便是非学术性的、日常性的文章,也都写得华丽诱人,容易征服读者,我想汉籍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关于古代书籍的注释,首先是阅读的问题。在轻松随便阅读的时候,无论读得多么细致,也是有限度的。自己想对古籍加以注释,以这样的态度阅读的时候,就会对书籍加以特别的注意,看得特别仔细,这样的阅读,是非常有益的。

不仅是古籍的注释,无论何事,都应该以著书立说的态度认真从事之。

要好好学习《万叶集》。《万叶集》虽是歌集,但在《古事记》和《日本纪》之外,它是理解皇国之道最有用的书。这样说也许有人感到奇怪,但我的老师真渊先生有关古代的研究,全都集中于《万叶集》。

真渊先生曾经说过:“如果要了解古道,就要学习古歌,吟咏古风和歌,学习古代文章,就要精读《古事记》与《日本纪》。倘若不了解古语,就无法理解古意,不了解古意,就不能理解古道。”先生反复给我这样的教诲,这一教诲就是要人不走弯路。

因为对于人来说,语言、行为、姿态,大体上是协调一致的。例如,聪明的人,其言语、行动、姿态,都表现出聪明;愚笨的人,其言语、行动、姿态,也都表现出愚笨。再如,一个男人,他的思想、言辞、行为,都显出男子气;而女人的思想、行为、言辞,也显出女人味。各个不同的时代也是如此,在精神、言语、行为方面,古代有古代的特点,平安朝有平安朝的特点,后世的历朝历代也都各有各的面貌,各有各的言语、行为与思想,相互之间是协调一致的。

到了现代,就需要了解古人的语言、行为、精神。古人的言语,表现在歌集中;古人的行为,记载在历史中。但历史也是用语言记载的,除了语言别无其他。应该通过和歌来了解古人的精神状态。古人的言语、行为、精神及其状态是相互关联的,所以后世要探究古人的精神,了解古人的行为,窥见时代的面貌,最为可靠的途径与手段,就是研究古代的和歌。

古代之“道”也包含在《古事记》和《日本书纪》关于古代的记事中,如果对古代的言语、古代的和歌有很好的理解,那么阅读《古事记》与《日本书纪》,对古人之道自然就容易理解。所以,初学者要好好研读《神代正语》,以便熟练掌握古代语言。

《古事记》很好地使用和保留了古代语言,但毕竟使用的是汉字,所以,从有效了解古代语言这一角度来说,它不如《万叶集》。《日本书纪》则充满汉文的雕琢修饰,更不如《古事记》。

《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中所收录的和歌都是古歌,对于了解古代的语言与精神,是无比珍贵的材料,可惜数量不多,要大范围考察研究古歌是远远不够的。而《万叶集》收录的和歌数量很多,全面细致地显示了古代语言的面貌,所以真渊先生教导说:“要主攻《万叶集》。”

神之道与儒教、佛教之道不同,它对善恶是非丝毫不做严格的判断,显得宽松柔软,而且十分风雅,与和歌的表现方式也十分契合。

《万叶集》现有的版本错字甚多,训读的方法也有不少问题,初学者需要注意。